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的内涵、构成及融通模型

刘 群 慧

(岭南师范学院 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 ，广东 湛江 524048)

一、问题的提出

小微企业(1)包括大中型企业之外的小型企业、微型企业、家庭作坊式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等经济实体。是企业家创业成长的平台，被寄予科技创新生力军的厚望。当前，我国小微企业现实创新状况不容乐观，创新活跃程度远低于大中企业，总体创新活力不足。以2018年相关创新数据为例，有创新活动的小微企业比率仅为大中型企业的45%和62%(2)数据来源：《全国企业创新调查年鉴(2018)》。，有研发活动的小微企业占比仅0.44%(大中型企业占比9.4%)，小微企业研发人员全时当量仅0.58%(大中型企业1.57%)(3)数据来源：《中国经济普查年鉴(2018年)》。。

影响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关键内在因素是创业者创新认知和意愿不强，创新承诺水平不高。一部分曾经敢干敢拼的创始人已经步入人生的中老年阶段，不再有足够的勇气、斗志和毅力去面对创新的不确定性和风险[1]。一部分创业者受小富即安思想影响，初次创业成功后安于现状，关注近期利益确保眼前收入，通常不会对创新投入过多精力和资源，导致企业内生创新动力缺乏[2]。

在当今国内外经济形势波动起伏、中国低成本优势已渐行渐远的环境下，创新是企业保持竞争优势持续发展的内在需求与必然选择，小微企业尤其如此。创业者作为小微企业中拥有最高权威的人格化代表，要激发小微企业的革新精神和创新活力，首当其冲的是必须调动小微企业创业者的创新积极性和主动性，提升其创新承诺水平和创新行动强度，进而推动企业创新活动提升创新绩效[3]78-79。

目前，国内外对小微企业这一基础型组织形式的创业者个体创新承诺的研究缺乏。本文结合现有企业创新承诺的研究成果，在分析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主导作用及创业者个体心理意向本质的基础上，解析创业者创新承诺的概念及结构要素，并探析其与企业创新承诺的融通关系，以期为揭示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的内在产生机理、总结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生成过程中的活动规范研究奠定基础。

二、小微企业创业者：含义及创新主导性

(一)小微企业创业者含义

小微企业，是依据从业人员、营业收入和资产总额等指标来划分的构成市场经济微观基础的规模最小的基础型企业模式，是小型企业、微型企业、家庭作坊式企业、个体工商户等的统称[4]。小微企业可能是新创企业，也可能是存在时间较长但始终没有得到长足发展仍然处于初创期的企业。小微企业创业者，即小微企业的创办者或企业经营活动负责人。由于小微企业所涵盖的一些经济主体目前在法律上并不属于企业范畴，其创办者或负责人也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企业家，因此我们将小微企业的创办者或负责人统称为小微企业创业者。

(二)小微企业创业者在创新活动中的主导性地位

小微企业由于组织结构简单，创业者在企业创建、成长与发展历程中兼具战略和执行人角色，对企业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和控制力[5]。与一般经营管理者不同的是，创业者作为企业成长和发展的灵魂，还肩负着一项重要职责，就是创新。包括创新战略的制定，创新秩序的构建、运行和维护，短期创新目标的执行等。具体而言，小微企业创业者既是企业内部创新制度、创新文化的奠基者和创立人，也是创新资源的获取者和统筹者，更是创新和冒险职能的担当者(见图1)，其行为始终贯穿于小微企业发展历程，具体如下：

图1 创业者在创新活动中的作用

1.企业创新文化、创新氛围与创新制度的创建者

创业者作为小微企业的掌舵人，必须时刻注重创新，注重充分发挥企业内在积极性，积聚并调动所有正能量开展创新活动提升竞争力。因此，创业者要不断提出新理念、新思想和新策略，并通过日常管理活动将其内化为企业的创新准则，形成指导企业全体员工核心行为、思想的创新文化[6]54-55。同时，还要制定并完善支持创新的相关政策与制度，建立创新激励机制和环境条件，营造有利于激发员工创新意识和创新行为的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创新氛围。

2.企业创新资源的获取者、控制者和调配者

企业创新活动所需要的基本要素，如资金、技术、人才、机会信息、市场网络、政府政策、管理组织、创新氛围等自有或外部资源，都要经由创业者的决策和实际执行实现资源获取、控制和集聚。在拥有一定创新资源前提下，创业者根据对市场特点、行业发展趋势、政策大势的判断和洞察调配资源，并做出在产品创新、技术创新、市场创新等方面的投入和投入强度的决策[6]58。

3.企业创新活动的探索者、决策者和组织者

创业者作用贯穿于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的全过程，包括创新情感、创新思想和理念注入，构建与创新有关的内部秩序，依据其经验积累进行技术发明和创新，确定创新投资的方向、方式和投资战略，短期目标的执行，以及创新系统集成、创新活动的组织协调等。创业者既是企业创新决策的核心，又是探索者和执行者[7]53，其执行职能可能是自己进行创新活动，但更多的是推动和组织企业开展创新活动。

三、理论基础及现有研究

(一)目标承诺观

目标承诺，是期望理论和计划行为理论的研究成果，反映了个体对达成目标的强烈程度，以及其愿意支配资源实现组织目标的倾向[8][9]。关于目标承诺的概念，可以归纳为两种。一种是坚持观点，认为目标承诺是个体自觉地阻止目标的改变，下定决心持续努力达成既定目标，即便在面临挫折和负面反馈时也不愿降低或放弃目标的态度。另一种是资源分配观点，认为目标承诺就是个体瞄准既定目标把资源分配到目标达成上面的程度[10]。

要全面理解目标承诺的内涵，必须基于动机理论角度，从个体动机过程的三个方面来分析目标承诺的结构，即，个体对潜在目标的择前态度、个体的目标选择、个体对选择的坚持[11]。个体对目标的择前态度及选择，包含了个体对目标的心理认可，为个体的目标追求过程指明方向，推动其向着被认可的目标持续努力[12]。个体对目标追求的坚持，包含了对目标追求行动的指向，即将心理目标与具体情境相结合以展开针对性行动，保证个体向着既定目标努力的时间，进而推动目标的达成。目标承诺具备的心理认可和行动指向这两种基本属性，保证了个体行动的方向性和持久性，使得目标承诺能维持对个体行动的驱动作用[13]。上述关于目标承诺内涵与概念的相关研究为我们探析创业者创新承诺的概念及构成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

(二)创新承诺的概念

对创新承诺的研究可以分为企业、个体两个层面。就企业层面来看，最早始于1980年Hayes和Abernathy的研究，他们依据目标设定理论提出创新承诺的概念：创新承诺是企业通过分配资源和采取拥护性行动来支持组织创新的管理愿望[14]70。这一概念建构得到学者们的普遍认同，并在此基础上围绕“高管支持”和“资源投入”两个核心维度进一步丰富和拓展创新承诺的含义和构成要素。相关代表性研究见表1。

表1 创新承诺代表性研究及含义

与上述文献将企业或高管团队作为承诺主体不同的是，少量研究个体创新承诺的文献将创新承诺界定为个体对创新的依恋或决心实现创新目标的坚定信念[28][29]。前者将创新承诺视为企业支持创新的管理愿望，后者将创新承诺视为个体对追求或坚持创新的一种心理表征。现有研究形成的有关创新承诺的定义、维度、视角等理论框架，为研究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内涵、构成要素等奠定了良好基础，并提供了理论和方法上的指导。

四、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的内涵与构成

(一)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的概念界定

根据目标承诺理论的相关观点[15]，就创业者创新承诺的本质而言，一方面，它包含了创业者个体对创新目标(无论是被给予的或自身设定的)的心理认可，反映了创业者个体对创新目标的择前态度及选择，为个体的目标追求过程指明方向，使其向着被认可的目标持续努力，反映了个体向着既定目标努力的时间、对目标追求的坚持，进而推动目标的达成[30]。然而，小微企业创业者既是企业中的个体，又要作为企业的人格化代表履行企业的主要创新职能。因此，不能脱离创业者在企业创新活动中的主导性作用来研究创业者的个体创新承诺，也不能割裂创业者的个体属性来讨论创业者代表企业实施创新活动、投入创新资源的管理意愿程度。

基于此，我们将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界定为：是创业者将其个人创新认知所形成的心理准备、态度和意向付诸自身和企业具体创新行动的一种特殊心理状态，是一个衡量创业者及其企业从事创新活动的努力程度、坚持时间和不愿放弃的态度，以及在创新活动中的资源投入程度的概念。

(二)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的含义特征

综合考虑两个层面因素来探析承诺主体、承诺内容等要素特征，以便全面深入地认识该构念的内涵和维度构成、更加深刻地理解创业者创新心理动机，以及在企业创新活动和创新目标达成过程中的机制作用。

1.承诺主体双重性

创业者创新承诺是创业者个人执着于创新的心理意志和在心理上对创新的情感与依赖，因此，承诺主体首先是创业者个人。同时，由于创业者作为小微企业控制性人格化代表，拥有企业产权、掌握企业资源，可以利用自身影响力将个人心理意向上升为组织意向。因此，创业者创新承诺的主体具有双重性特征，不仅仅是创业者个人层面心理承诺和行为承诺，还代表其所创办并负责的组织层面的创新承诺。

2.承诺内容多维性

创新承诺源于“目标承诺”这个大的概念范畴，强调承诺的目标是创新而非其他，归根到底属于一种目标承诺。创业者创新承诺是由于创业者个人对实现创新目标有强烈的期望，其个人以及企业愿意为创新付出努力(包括情感、时间、精力、资源)的程度。因此，创新承诺的内容除了包含创业者个体主观认知所形成的心理感受、情绪和态度，还包括创业者及其所负责的企业实施的创新活动、投入的时间、投入的所有创新资源。这是一个多维度的结构，也体现了创业者的创新情感生成、创新态度变化、行为实施、资源投入、坚持不放弃的发展阶段[31]。

(三)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的维度构成

根据上述内涵特征分析，可知创业者创新承诺是一个立体多维阶段性结构，既要关注创业者对待创新的情感、心理态度和意向承诺，也要考察创业者代表企业对创新活动资源投入的决策，还要重视创业者本人对创新活动的参与行为。结合现有研究提出的“坚持态度、资源支持”二维结构观点，引入计划行为理论中的“目标意向和执行意向”[32]，构建包含“创新意向、行为意向、资源投入、持续性”四维度要素的创业者创新承诺概念模型，以期明确体现创业者创新承诺的丰富内涵、明晰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具体如下：

1.创新意向

依据 Gollwitzer的观点，个体在实际创新行为产生之前或目标达成之前，心理层面会形成对创新的心理认可和具体愿望表征，即创新意向[33]。它反映了创业者期望实施创新、达成创新目标的意向强度，体现了创业者心理层面对创新的渴望和希求程度、明确知觉和把握，有助于创业者对创新目标形成明确感知，具有指导后续创新行为的作用且有助于预测实际的创新结果。

2.行为意向

有了明确的创新意向，创业者在对创新目标的执行过程中，会根据企业所处的特定内外部情境做出快速行动选择，形成具体的创新行动方案和行动策略(包括在何时、何地采取何种创新行动等)，并努力付诸实施推动企业向着既定创新目标迈进[34]18。它反映了创业者针对具体情境完成创新目标的行动指向，增强了创业者实现创新目标追求的可能性，可保护个体及企业的创新目标追求过程免受心理及外部环境中消极因素的侵扰，是创业者创新承诺的最真实体现。

3.资源投入

是创业者在追求创新目标达成，实施创新活动时，把资源分配到创新活动中的程度，也意味着企业资源分配给创新目标达成上的程度。这是创业者创新承诺在行为意向之后投入创新要素的具体体现，包括企业创新活动所需要的资金、技术、人才、机会信息、市场网络、政府政策、管理组织、创新氛围等自有或外部资源。

4.持续性

持续性反映创业者在创新过程中，不论有多大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都会指向既定创新目标，坚持创新的意愿强度和坚持追求目标的行为[35]。它是创业者个体、企业对创新的努力程度、坚持时间以及在面临挫折和负面反馈时不愿降低或放弃目标的意愿和行为的综合表现。

五、小微企业创业者创新承诺与企业创新承诺的融通关系

(一)创业者创新承诺与企业创新承诺的融通性

作为企业创新承诺的关键组成部分和决定因素，创业者创新承诺并非局限于个体范畴，而是表现出与企业整体范畴创新承诺的融通性。

1.承诺主体二元融合

理论上而言，小微企业才是企业实施一切创新活动的平台和载体，也是小微企业创新承诺的主体。但是，创业者作为小微企业的人格化代表，是小微企业的持有者和决策者，也是企业创新资本的拥有者和创新行为的决策者。实践经验表明，企业的创新承诺是创业者个体创新承诺和意志在企业这个实体平台和载体上的具体体现，因此，创业者实质上是企业创新承诺的主体和行为实施主体。由此可见，虽然二者从属的主体范畴不同，但是创业者创新承诺和企业创新承诺在实际运转环境下最终呈现出“二元同体”的融合状态。这意味着，创业者创新承诺既是推进创业者本人创新行为的动力来源，更是推进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的动力来源。

2.承诺要素关联渗透

小微企业创新承诺的要素包括物质层面和人力资源层面。前者体现在企业对所能调集的创新资源分配的效率和强度，后者表现为创业者个人、管理团队和企业员工对实施创新行动的拥护和积极推动，具有创新能动性作用，比前者更加重要。从物质层面来看，创业者能够直接决定企业内部创新资源投入的多寡，企业对创新资源的分配与投入强度取决于创业者创新意愿和强度。这意味着，企业的创新资源投入程度是创业者创新资源投入意愿的完整呈现。从人力层面来看，创业者本人首先担当着企业创新和冒险职能，创业者对创新活动的拥护和参与是企业人力要素承诺的重要内容；此外，创业者可以决定企业其他创新人力要素的承诺程度。因此，企业创新人力承诺是创业者创新人力承诺在企业范围内的拓展与扩大化表现。

3.多维度融合互促

从创新承诺的构成维度来看，企业的创新意向主要取决于创业者的意向，创业者实施创新行为的决心及意愿强度决定企业实施创新活动的程度，创业者能够直接决定企业内部其他物质要素投入的多寡，创业者坚持意味着企业的坚持。这意味着小微企业创新承诺取决于创业者创新承诺，并随创业者创新承诺增强而相应增强，随创业者创新承诺减弱而减弱。但同时，企业创新承诺的强化对创业者创新承诺具有反向作用。创业者创新承诺需要以企业创新承诺的形式运转并发挥作用，而企业创新承诺的强度及运转效果，反过来会刺激创业者个体的创新承诺强度，是促进和激发创业者个体创新承诺的外力。因此，两者虽然是整体与个体的关系，但彼此依赖，相互促进，融合发展。

(二)创业者创新承诺与企业创新承诺的融通模型

小微企业创新承诺与创业者创新承诺的内在融通关系体现在两类创新承诺主体内在构成要素之间的对接与一致性。创新意向是创业者个体特质，是创业者创新承诺赖以形成的内在根基和存在的媒介环境。拥护与参与行为、创新资源投入是创业者及其所管理的企业为实现创新承诺而采取的外在行动表现形式以及在创新资源投入方面的落实情况。创新持续性则是创新情感、创新行为和资源投入在时间上的延长性。构建模型如图2：

图2 创业者创新承诺与企业创新承诺的融通模型

六、研究价值与启示

创业者创新承诺是小微企业创新活力产生的重要机制。由于小微企业创业者在企业创新活动中的主导性作用，本文对于创业者创新承诺内涵及内容维度的研究，兼顾了创业者个体层面与企业层面的融通机理。在创业者个体层面，考察其创新心理意向、创新行为的产生过程，以及其本人对创新的坚持与执着程度，这是创业者创新承诺最基本的构成要素，也是促成企业实施创新活动的根本动力。在企业层面，关注企业指向创新目标的行动实施、创新资源的投入，以及创新活动的持续性。研究价值及启示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为学术界发展创业者创新承诺理论奠定了新的基础。本研究提出的创业者创新承诺概念结构，有机融合了创业者个体与企业层面承诺要素，超越了现有研究提出的“拥护参与、资源支持”二维观，有助于客观理解创业者创新承诺在企业创新活动中的引擎作用，也为后续研究提出了新的方向。

为深入探讨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的发生机制提供了新的视角。创业者个体心理动机、坚持行为及推动企业实施创新活动、投入创新资源的决心，都是促进企业开展创新活动的关键因素。本研究形成的创业者创新承诺理论建构加深了对创业者创新承诺的认识，为深入理解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的发生机制及作用机理开拓了新的视野。

为有效激发小微企业创新活力提供了借鉴与指导。在充满风险和不确定性的创新过程中，创业者承诺是企业创新的重要前提条件。要提高小微企业创业者的创新承诺程度，势必要为企业创新活动营造良好的环境和条件，降低企业创新活动风险，助其提高创新成功率和创新绩效。因此，要优化和完善社会支持体系，营造良好的创新氛围，支持创新型小微企业成长为创新重要发源地，充分发挥创业者在创新中的重要作用，激发企业创新活力，引导和鼓励小微企业实施创新活动，加大创新力度，有针对性地提升小微企业创新意愿、创新绩效及持续竞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