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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光到负债:一家小微企业主的自救

2022-04-25郑淯心

读报参考 2022年7期
关键词:工商户高光小微

郑淯心

  “又完了。”1月15日傍晚,手机里的新闻客户端向徐新推送了一条消息——北京市海淀区博雅西园发现一例新冠核酸检测复核阳性。他知道,疫情很快又会让自己步入一段混乱期。

  作为一名轰趴馆行业的创业者,徐新在疫情反反复复的两年期间不断关店,从最高峰的15家轰趴馆,到现在仅剩3家,依旧入不敷出。

  徐新算了算,这是北京第6次疫情,尽管这样的变故对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但未来要如何选择?徐新依旧感觉到很迷茫。

快速发展时拉闸

  轰趴是英文“Home Party”的英译汉发音,在西方国家指私人举办的家庭聚会,但是在国内这个词有了更广泛的含义,可以更形象地定义为“室内派对”。轰趴馆即为“室内派对”提供空间的场馆,经营者通过在场馆内添加娱乐项目,一般包括KTV、台球、棋牌、桌游、游戏机等,可使不同爱好的人能够在同一空间交流,所以成为了公司团建、同学聚会、生日派对等的良好选择。

  轰趴馆一度成为资本宠儿。徐新是在2015年的时候看到了轰趴馆的商机,还拿到了90万元的天使投资作为启动资金,自此开始了自己创业的历程。他把公司名字叫做“不止轰趴”,“不止”有两个含义,一是这家公司除了做轰趴也做周边游;其次也有梦想不止、奋而前行的意思。

  最开始“不止轰趴”的目标人群非常明确——青年人,为此第一家门店也选址在了大学众多、交通方便的五道口、中关村附近,装修风格贴近青年人的口味,定价适中。2016年4月,徐新的第一家轰趴馆开业,当即就成了爆款,预定场地起码得提前半个月以上。

  第一家店的火爆让徐新仅仅用了3个月左右就收回了前期成本,相比行业的平均周期缩短很多。他有了信心,同年9月,“不止轰趴”又陆续开了第二、第三家门店;同年12月,开了第四、第五家店。一直到2019年底,在没有引入其他投资的情况下,3年半左右的时间,“不止轰趴”先后拥有了15家直营门店,其中北京14家、南京1家。

  这是徐新的高光时刻,那时候每隔几天,他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想要加盟品牌的电话,也有很多的商场希望轰趴馆能够入驻,吸引客流。

与此同时,轰趴业态正在步入快速发展的高光期。2020年1月,疫情暴发前,文旅部一份关于“轰趴馆新业态”的调研报告显示,全国轰趴馆已达到1.3万家左右,并呈继续扩张之势。自2013年以来,中国轰趴馆一直呈现快速增长态势,并逐步向二三线城市蔓延;并且,国内轰趴馆连锁化趋势明显,还催生出轰趴师的新工种。

  但是,一切美好从疫情暴发的时候开始破灭。

  2020年1月,徐新与公司的同事忙完年前最后几场轰趴,驾车赶回浙江老家,在路上得知武汉疫情暴发的消息。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疫情不断发酵,整个春节都没有任何好转,他才开始担心,“如果一直不能營业,现金流就断了”。

  最开始和很多人一样,徐新认为疫情控制住就可以正常营业,但是在持续没有新增的情况下,北京在6月份才逐步对密闭的娱乐场所渐渐放开。相当于将近半年的时间,徐新没有任何的收入。

挣扎

  徐新本科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他自诩并不是一个对数字敏感的人,高光时刻,好客的他经常请商学院同学们免费轰趴,给熟人打折。

  疫情让他快速对一些数字敏感起来。开一家300-500平方米的新店,前期的投入在60万-100万之间,但是同等面积的门店一年房租加人工的成本在30万-50万之间,轰趴馆的模式,让不营业的“不止轰趴”账上,只剩下支出。

  没有收入,睁眼都是支出,让徐新压力倍增。那几个月,他总是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醒来,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他感到恐惧,难以入眠。

  2020年6月份,“不止轰趴”终于营业,可是没几天,7月份北京新发地疫情又集中暴发,一时间又人心惶惶,轰趴馆再次关店。接着,12月份顺义疫情,包括2021年的几次疫情,过去两年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轰趴馆真正能够营业的时间其实不到一年,即使营业,生意也已经大不如前了,“戴口罩、不聚集”的观念正在深入人心。

  持续的支出让徐新难以负担。“交不起房租只好关店,把店里能卖的设备尽量卖掉,几十万元做的装修就搭里面了,没有办法。”一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徐新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时朋友们还觉得他很乐观,其实是徐新为了不让悲观的想法在脑子里蔓延,不断地提示自己,越困难的时候越要保持理性。

  更让徐新感觉雪上加霜的是,“不止轰趴”在高速发展的时候,选择了回购投资人股份想独立发展,但疫情后在几乎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也导致他至今还拖欠投资人60万元的款项。

  回头看,徐新觉得在疫情最开始的时候,直接关闭所有门店,立刻转行,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当时之所以没有完全放弃轰趴这个行业,一些错觉影响了他的判断——从开始觉得严格的防控措施会达到病毒清零的目标,后来又觉得疫苗的普遍接种会达到群体免疫的效果,结果病毒不断变异,使得所有的期待都落空。

  如今两年已经过去,防疫成为了一场持久战,剩下的几家店就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样下去,除了破产外,我也别无选择。”徐新说。

自救

  为扶持小微企业应对疫情挑战,2020年3月1号,银保监发〔2020〕6号文提出,推动小微企业金融服务“增量扩面、提质降本”,银行业金融机构通过专项再贷款获得的资金支持,要用于个体工商户发放优惠利率贷款。

  针对疫情中个体工商户面临的特殊困难,上述政策指出,要支持银行业金融机构根据个体工商户信用记录、财务状况、市场竞争能力、解决就业人数等,合理确定贷款形式,对符合条件的个体工商户更多发放信用贷款,以及普惠小微企业贷款延期、融资担保等金融工具。

  徐新想过寻求银行的帮助,但这些政策最终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比如,企业所得税减免了2.5%,但是这两年实际就是亏损的,本来也不用交这笔税款,所以也就没什么意义;而贷款、融资担保等,由于轰趴馆是二房东模式,没有资产抵押,所以也得不到任何贷款。”徐新说。

  在持续缺乏后续资金支持下,等待徐新的选择,只能是一家一家地去关闭门店。

  在寻找自救的这两年,小微企业主的韧性在徐新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刚开始的时候,徐新加入到倒卖口罩的队伍,后来口罩供应充足了,只能宅在家里打游戏。徐新想过转型,比如剧本杀,但二者销售模式存在不同,很难一蹴而就。徐新也试图在疫情期间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但他自评并没什么专业特长,在毕业后参军两年又开始创业的他,站在30岁的关口,谈不上有什么具体的工作经验。过去一年,徐新曾断断续续投了不少简历,但都没有回音。

  宅在家里的日子,徐新有意调整自己的情绪,白天爬山或者徒步,晚上就在家里看书或者思考,但他知道这些短暂的安宁并不能帮助自己走出困境。徐新说,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可越小的企业越不可能拿到钱。虽然自救没有任何起色,但不救又将如何?徐新沉默片刻回答:“可能考虑离开北京,也可能去南方一些城市寻找机会。”

  从高光到低谷,他觉得这两年最大的收获就是“精神胜利法”。“每当我置身无尽黑暗的时候都在想,在无穷广阔的宇宙,个人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算得了什么呢?一次又一次,我对自己说,读了那么多的书,走了那么多的路,并不是教会我在现在就要放弃,而是要坚持下去!”

(摘自《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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