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石猴的再设计路径

□李贤 张 珂 蔡士泽

2008年，方城石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方城石猴造型简洁，形态自然质朴，具有实用功能和审美价值，反映了浓厚的乡土文化。随着城镇化的发展，农耕经济和农耕文化的式微，其赖以生存发展的根基逐渐消亡。鉴于此，本文通过调研分析国内外优秀的工艺品案例，从工艺、造型、图案、色彩、材料、功能、营销等方面对方城石猴的再设计路径进行探析，以期为方程石猴这一文化的创新性传承和创造性发展提供思路和方法。

一、深厚的崇猴文化

猴子作为民俗观念中的图腾和保护神一直受到中国各族人民的尊崇和喜爱。至今，藏族、彝族、怒族、瑶族等都保留着将猴尊为“神猴”的风俗。神医华佗模仿动物的运动规律创造出“五禽戏”养生术，其中就有模仿猴子动作的。吴承恩创作的《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形象更是将中国猴文化的内涵推向了一个高峰。

方城石猴手工艺是人们对猴图腾崇拜悠久历史文化的艺术再现，其雕刻始于唐宋时期，继承了汉代画像石刻的古朴之风。“送时候”的行为起源于清代末期，民间有“送你一个好石猴，你事事皆逢好时候；送你一个猴背猴，愿你辈辈都封侯；送你一个猴印章，保你封侯把印掌”，借“石猴”与“时候”的谐音来“送时候”，这种讨口彩的行为曾是砚山铺许多村民谋生的手段。方城石猴作为祈吉纳祥文化思想的物化形象备受百姓喜爱，许昌、郑县、襄阳、武汉等地都曾有砚山铺村民售卖石猴的足迹。

二、方城石猴的艺术表现手法

（一）方城石猴的造型特点

方城石猴是民间艺人根据石头的形状因材构思，将自然界的猴子进行抽象简化，利用块面分割形成简洁的几何形态。其造型多种多样，主要有单猴、双猴、母子猴、猴背猴等。艺术史学家张道一在《大巧若拙》一文中这样描述方城石，“这石猴的造型是用一块儿长方形的石料雕出若干个大小的块面，便成了一只活生生的猴子，因为造型简练，下刀如削木，概括起来称作‘八刀猴’”生动形象地概括了石猴造型简洁的特点。

（二）方城石猴的色彩特点

方城石猴上色最初采用的是植物染料，先将雕刻好的石猴放入蒸汽中蒸，蒸过的石猴易于上色，再将其放入煮沸的槐米水中，使其染上黄色底，待黄色干后，用黑、红、绿、白等色进行描绘和装饰，最后刷上桐油或清漆晾干。植物染料相对容易获取，纯度高，对比度强，整体色彩明快艳丽，具有装饰性，正迎合了中国传统美学配色趣味“红配绿，花簇簇”。

最近几年，在国家的倡导和保护下，石猴从业者也在积极创作新的石猴形象，利用现代丙烯颜色上色，使用了金色（如图1）。猴在中国的十二生肖中位列第九位，称为“申”，按阴阳五行之说属“金”。所以人们常常在猴子前面加上一个“金”字，称之为“金猴”。

图1 方城石猴 作者摄

（三）方城石猴的艺术语言

在民间美术中，常见的表现吉祥寓意的手法主要有象征、谐音、寓意、比拟、表号等。艺人利用谐音的手法，转换寓意，把人所具有的地位、官职等社会属性赋予到猴身上，从而使猴升华为一种吉祥物。自古民间就有“时候到门前，四季保平安”的讨口彩行为，利用汉语语音的相同或相近，用谐音来象征美好的事物，从而表达吉祥的观念和寓意。在生产力落后的社会，生活环境恶劣，人们通过这种艺术表达方式，将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寄托在一件件手工艺品中，祈求家族兴旺、生活美满。

三、方城石猴的生存现状

早年方城石猴主要依靠“送时候”的民俗信仰而兴盛，如今，年轻一代对传统信仰和民俗活动的兴趣降低，使方城石猴赖以生存的土壤消失。当前，方城石猴面临着从业艺人老龄化、产品功能实用性不足、与现代社会需求脱轨等问题。早年砚山铺雕刻石猴的人数很多，现在只有王国庆这一系传承人在做，虽有定期开展方城石猴研习班，但愿意学习的人很少；大多数石猴作品只停留在收藏和装饰层面，无法满足人们对功能的需求，实用性与艺术性的脱离减少了蕴含在视觉形式中的精神内涵。由于受传统观念和不成熟的个体家庭作坊的运作模式制约，石猴相关文创产品发育不成熟，不能形成产业化、市场化，脱离了人们的现代日常生活空间。方城石猴所代表的传统文化和精神内涵需要设计者去挖掘，应将其放在现代消费语境中，开发其实用功能和符号价值。当今社会以新的审美和消费观念重新定义了日常生活中人们与传统工艺美术品之间的关系，要想使方程石猴融入现代多元化的市场环境，进入现代生活空间，设计者应结合现代美学对其设计理念进行重塑。

四、方城石猴再设计思路

（一）用设计保护非遗

“再设计”的概念首先由原研哉在2003年提出，他认为“好的产品一定要有文化审美，好的产品也需要向消费者表达出这种文化，将传统文化的一些要素通过设计语言进行表达就会有无穷的张力”。

设计的过程是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过程，设计的介入可以体现在原材料的选择、造型创意、包装营销等整个过程。方城石猴的发展现状已经不能满足当代人们的生活需求和精神需求，设计者应将其蕴含的文化精神转化为具体的形象符号，通过一个新载体进行传承和发展。文创产品作为传统工艺美术的新载体是从文化和创意两个角度出发，从对产品的色彩、造型元素、材料、功能、工艺技术及使用状态的认识等方面，赋予其美学价值和文化价值，将抽象产品形象以具体实物展现。国内外在工艺美术发展上进行的探索值得设计者参考。19 世纪下半叶的英国“工艺美术运动”代表人物约翰·拉斯金强调：“艺术要与技术相结合、与生活结合，设计应为大众设计。”20 世纪末，日本兴起的“一村一品”运动很好地说明了传统工艺与工业文明互利并存的意义，日本设计界亦强调对传统的尊重和保护，提出“未来设计，源于地方传统工艺”“让传统工艺与思想融入现代设计，进而活化地方产业”。设计者应在保留传统手工艺原有特色的基础上，通过再设计使其在技术材料、文化功能、美学理念上与时代保持同步，将老艺人的代表作品进行再设计、再创作，保留传统文化形态活的精神面貌。

（二）方程石猴的再设计方向

（1）工艺上。方城石猴目前使用的还是传统工具，有锤、锯、凿、钻、砍刀、刻刀等，纯手工制作效率低且价格高。所以，设计者可适当引进、研发新的雕刻工具，提高效率。新技术可以助力个性化设计，如南阳玉雕产业的雕刻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对此，方程石猴设计者可利用天然地域优势，对雕刻技术进行资源整合，探索将新技术运用在石猴雕刻上的可行性。

（2）造型上。现代设计的开拓者尹定邦在《形论》一文中指出：“造型语言的计划性和特殊性，需要经过必要的练习……如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中国的造型活动将继续沉迷在手工业式的纯艺术状态中，落后于现代科技、现代经济……”对方城石猴，设计者需要注入新生设计专业力量，在现有传统造型的基础上研发新款式，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元素，通过提取、简化、融合等方式，打造富有中国地域特色的IP 形象。

（3）图案上。美术教育家陈之佛认为，图案并非对自然的简单描摹，而是经过人反复的“观察”，不断“意匠”之后的产物，所以图案不是装饰与图画，而是设计。设计者应加强对中国古代艺术图案的研究，从图案设计的内容、形式、构成等造型元素出发，对原有的装饰图案进行提炼、解构、重组，明确图案与生活的关系，融入新的设计构成语言，充分发挥想象力，将装饰图案的美感和秩序感进行统一，从而使其呈现崭新的面貌。

（4）色彩上。早期受环境限制，方城石猴只能使用植物染色，色彩单一。后来人们开始使用染布颜色加植物胶熬制，使石猴的颜色变暗，显得稳重大气。现在人们采用丙烯颜料，使石猴色泽光亮，局限性在于能够使用的颜色种类少，未经过调和，缺乏丰富性和沉稳性。设计者可尝试运用现代色彩美学进行色彩设计，如简单的传统色彩搭配方法“红配绿”，仅红色就有大红、水红、银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猩红、妃红等几十种。2021 年，河南春晚火遍全网的《唐宫夜宴》中的人物服饰搭配，同样是红配绿，却使用了浅而微黄的绿搭配桃红色，属于色相环上的间色，从而使整体搭配有了一种柔和感。

（5）材料上。一方面，可以保留现有材料，在造型、工艺、功能上进行改进。另一方面，方城石猴的原材料受自然资源的影响供给受限，所以寻找新材料迫在眉睫，此时挖掘蕴含在技艺和材料背后的文化内涵、构建文化IP 符号尤为重要。方城石猴文化符号具有典型的中原地域文化特色，设计者应探索其与各种新材料、新技术结合的可能性，使其更好地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在这方面，北京非遗兔爷的再设计值得设计者学习。北京兔爷最初采用的原材料是泥和纸扎，吉兔坊工作室对其进行了一系列再设计，现在流行的原材料有石膏、软陶、金属、密度板、蒙肯纸等(如图2)。

图2 北京兔爷 作者摄

（6）功能上。目前，方城石猴开发的功能性作品有“吉祥如意”烟灰缸、“四不猴”笔筒，功能比较单一。所以，设计者可以通过对猴的传统文化进行挖掘，开发更多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石猴产品，突出使用功能，使其更好地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例如，英国大英博物馆围绕“盖亚·安德森猫”为设计原型开发的衍生品就有80 多种，有风暴瓶、双肩包、多功能便签夹、耳机套、收纳盒、水杯、餐具等（见表1），而这些物品都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表1 盖亚·安德森猫文创

（7）营销上。第一，注重包装设计。包装在消费者识别产品时有着重要作用，设计者可以运用现代设计美学将包装设计与方城石猴的特征、文化内涵融合在一起，运用现代媒介进行信息的传递，满足消费者的购买需求。第二，与品牌合作。非物质文化给年轻人的印象普遍具有古朴陈旧的特点，如果能与年轻人喜欢的一些品牌合作，可能会取得不错的效果。比如，河南博物院与鸿星尔克合作推出的国潮T 恤衫，成为店铺运动T 恤热销第一名。第三，打造地域文化IP。设计者可以在旅游景点设置文化礼品店，注重产品的展示设计，通过丰富方城石猴的种类来打造立体多元化的营销场景，达到新媒体传播的作用。此外，设计者要结合IP 热点进行设计，塑造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文化产品，同时注重产品与消费者的互动，如吉兔坊推出可供消费者DIY 的北京兔爷白坯，赋予产品更多的情感价值。

如今，具有多样化、个性化和差异化的工艺品日益受到现代消费者的追捧，而方城石猴具有独特的中原地域文化特征，其创新性发展有助于人们树立民族文化自信。只有遵循社会发展的规律，运用现代设计语言对其进行再设计，才能使其融入现代人们的生活空间，真正地做到活态化保护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