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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经典儒家“群己”思想对当代“躺平”观念的消解

2022-04-08

南阳理工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躺平落点青年人

薛 乾

(国防大学 政治学院 上海 201600)

近两年来,“躺平”这个具有丰富引申含义的词汇在青年人中十分流行,它意指一部分当代青年人经过努力之后,发现依然很难实现自己的目标(或者说奋斗的性价比不断降低)后,放弃了努力拼搏的精神和想法。对于这样一种社会现象,绝大多数媒体都是持反对意见和批驳态度的,然而这些批评基本上都是以讲大道理为主,难以深入当代青年人的内心,也就很难真正解决问题。笔者认为,青年人选择“躺平”,往往都是从自我之“己”的角度出发,而批评的声音却是从集体之“群”发出的,个人和集体之间的割裂造成了矛盾难以解决。所以,要想解决当下这一棘手的社会问题,就要从群己关系的角度入手。经典儒家的群己之辩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解决问题的智慧。

一 经典儒家群己之辩的主要理路

群己之辩的产生有其自身的社会历史背景,同时孔子、孟子、荀子作为先秦儒家的代表,他们的哲学观点就表征着经典儒家群己之辩发展的内在逻辑。

(一)群己之辩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

群己关系是和人类社会的产生相伴生的。当人类开始以集体的形式参与到生产生活之中时,群己关系就产生了——人们不仅要考虑自己如何去生存,还要考虑如何同自己的同类一起进行生产活动,如何在互动中处理各种关系。可以说在这一时期“群”是人类必然的生存方式。

但是群己关系在人类社会产生的初期并没有成为一个主要的关注对象,原因在于:在一种既定的生活方式被习得而生产力却没有得到飞跃式发展的情况下,人类容易对既有生存方式产生刚性依赖,很难脱离这种生活范式而存在——即“己”必须在“群”中合作以获得生产、生活资料。在我国的春秋晚期,铁犁牛耕的出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和井田制的瓦解,并且使一家一户进行农业生产成为可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1]在这种小农经济萌芽发展的基础上,人们的思想领域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对群己关系的思考就在这种条件下产生了。

(二)孔子的群己观念

孔子的群己观念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群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

对群己关系的讨论必须从其所研究的主体开始。“己”是每个人类个体;“群”则包括两个部分:由多个人类个体组成的群体和由群体架构起来的整个人类社会。但从“群” 和“己” 中可以归纳出,“人”是最基本的要素——毕竟群体和群体基础上的上层建筑也是由“人”所组成的。因此,对群己关系的讨论就要从“人”开始。

“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2]275在听到隐士“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2]275的评论后,孔子“怃然”道出了自己的群己观念。在一般以“人”为中心的认知中,世界就是由人和万物组成的。在这里,孔子直接将“与”的对象限定于“人”。他没有用“吾非己与而谁与”,就证明这里的“人”指的应该是人类群体。需要注意的是,孔子这里是拿“鸟兽”与“人”做对比,这说明“己”在“与”的对象中有着较低的优先级,也就是人必须要有一个自己之外的“与”的对象。这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2]93中的顺序相统一。因此可以看出,孔子群己观念的基本观点即“群”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群体是高于个人的。

2.群的目的

孔子的观点是人要在“群”之中生活。那么对“群”的强调仅仅是为了生活而已吗? “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 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2]277在面对隐者的时候,孔子通过子路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由此,孔子对“群”的强调是建立在对政治的考量之上的。“群”的目的就是为了政治秩序的达成。从这个角度上看,孔子“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2]275下的阐述就容易被理解了。孔子强调“群”是以天下无道为背景,孔子想要用“人”对“群”的融入来实现政治秩序、社会秩序的再塑造。“群”在孔子这里并不是松散的个人的总和,而是在一定秩序下的有机组合。不仕无义,“人”对“群”的参与是和“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种参与既是“义”有无的判断标准,也是以“义”为指导的。“义”是孔子思想的核心之一,它体现了一种对“礼”的强调,即人在“礼” 的指导下组成了“群”,人对这个“群”的贡献和参与就是“义”的体现,是对更大的“礼”和“义”的塑造,是对政治秩序的构建,是对“天下有道”理想目标的贡献。

孔子群己观念的命题是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的反面来思考的,如果正向理解这句话,那就是在“有道”的状态下,孔子是不会强调“群”的,即“群”是在“天下无道”的状态下的一个具有最高优先级的考量。如果“天下有道”,“群”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由此我们可以推论,“群”的目的就是“有道”,“群”是和“道”所伴生的。“群”是对“无道”的一种解决方案。

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孔子的群己观念归结为单有“群”。“群”是一种在社会历史条件下的具有高优先级的选择,但如果社会历史条件达到了“有道”状态,孔子也可能会选择“己”作为一种存在方式。孔子的群己观念不是片面的,而是特定历史阶段的个人选择。然而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性是,“有道”状态是很难自发产生的。从人类既有的历史经验来看,主动作为去创造美好社会的结果往往比逃避更好,每个人都选择“群”才能活出更好的“己”。“群”本身已然是“道”。

同样我们可以看到,孔子的群己观念中包含着责任的概念。对“群”的强调不只是一种外在的要求,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责任。孔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将内外条件对立起来而只强调一个方面的人。他的思想一直是外生和内生的统一。当“义”这个内在的道德要求和“群”联系在一起时,“群”也就和内在的责任搭上了关系。因此,“群”的目的之一也包括个人责任的完成。

3.群的二分法

如果把“群”理解为一种参与、一种聚合,那么就可能偏离了孔子的本意。“群”的精神实质应该是一种状态,一种由浅层手段所达成的深层状态。虽然“群”是对无道的解决方案,其目的是“有道”,但是“群”并不是一个静态的对象,而是一个在动态中变化的概念。在一定意义上,“群”也是“有道”。

“群”不是一个排列组合的概念,而是一个有机联系之下的整体,即“群”既不是线性结构,也不是方形结构,而是一种网状结构,是普遍联系下的所有社会成员的结合体。“群”不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而是一个现实存在的实体,是一种可以达成的目标状态。

因此,孔子所说的“群”是可以一分为二的,即“群”的形式和“群”的状态。“群”的形式是这个实践进程的开始——在“礼”的原则下进行有序的政治参与、社会生产和生活,这个“群”可以是一个小的团体;“群”的状态则是这个实践进程的结尾——达成了一个完全符合礼义原则的社会有机体,这里的“群”就是一个以全国或全社会为单位的大的团体。

4.群的第一落点——家国同构

当我们从“群”的形式来理解“群”的概念时,需要寻找一个落点。因为从概念到状态不是一个直线的通路,而是必须先有一个落点作为支撑,然后才能转到正确的目标方向。

结合孔子的哲学思想,“群”的落点应该是“家”与“国”。“家”与“国”虽然是两个概念(对象),但是这里的落点不是落到表面的“家”“国”,而是“家国同构”所蕴藏的思想实质。如果只有“家”,那孔子的哲学视野和理想抱负就被太过低估;如果只有“国”,那孔子的务实态度就被太过忽视。君臣关系和长幼关系固然存在着选择性,但二者也有共同的思想核心。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2]2从中可以看出,对“家”的理想状态的完成,也是对“国”的理想状态的促进。家国同构是一种对秩序的强调。“秩序”一词看似空泛,但如果落在父子关系、君臣关系、长幼关系之上,就有了一种确定的实践法则。当这种家国同构的实践法则被践行,“群”的形式也就得到了建立,就可以向“有道”的目标迈进。

5.群的第二落点——仁爱

家国同构的概念固然已经让模糊的“群”有了轮廓,但是如果想要教诲人应该如何去做,只讲“家国同构”恐怕是不够的。因此,“群”的第二落点就有了必然性。“群”的第一落点和第二落点并不是一种并列关系,而应该是有着顺序的关系——因为对“顺序”的强调也是孔子哲学思想的重点之一。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3]天子是君臣关系的代表,庶人则是父子关系的代表。因此,家国同构的落点,即“群”的第二落点就是要完成“修身”的任务。学六艺是修身,明德是修身。但孔子真正想要求得的修身,恐怕更多的是对“仁爱”的落实。人和人之间联系的建立,个人对群体的融入,必然是一个特殊性和普遍性的连接过程。如果只强调个人的特殊性而不是普遍性,那么人与人之间、个人和群体之间只会产生矛盾和对立,而仁爱的态度则是对立的消解途径。以仁爱的态度去对待纵向的君臣父子关系和横向的朋友关系,就使得“和”的产生有了可能性。

仁爱的态度是一个通路,连接着修身的行为和家国同构的状态。行为是可以掩饰和伪装的,所以孔子强调求诸内心,以“仁爱”之心为落点,通向“家国同构”即群的第一落点,最终实现“群”的达成。

(三)孟子与荀子的群己观念

孟子的群己观在“群”和“己”的地位方面较为复杂。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4]家国同构的思想在孟子这里就是一个从“身”到“国”的递进过程。对此可以做两种理解:一方面,若想达到“天下”的境界,必须从“身”做起,“身”是一个关键的部分;另一方面,“身”只是这个进程的起点,而不是这个进程的终点——对“身”的强调是要由其到“家”,到“国”,再到“天下”,“身”的最终目标是“天下”,也是一个整体。因此孟子对群己关系的认识是一个整体和部分的关系,而“己”是作为一个关键部分存在于“群”之中的,“己”很重要,但是“群”一定是高于“己”的。

荀子对群己关系的认识是对孔子和孟子观点的整合和发展,其整合性在《荀子·王制》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首先,“人能群,彼不能群也。”[5]127荀子直接将“群”作为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即“群”是作为人的特殊性而存在的。当时人对鸟兽的态度和我们现在对鸟兽的态度是不一样的。现代人认为动物与人类是互利共生的关系,而在当时鸟兽是被鄙夷的,这从“禽兽不如”等词中就可以看出。因此,“群”是一种对人是否为“人”的判断标准,是人的存在方式。

其次,“人何以能群?”[5]127孔子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诗,可以群”。荀子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分。分何以能行? 曰:义。”[5]127荀子将“群”的实现途径划分为两步——从“义”到“分”。“义”的观点是对孔子观点的继承,这里不赘述。“分”则是一个创新性的提法,或者说是把孔子所没有讲明白的话道了出来。“分”在荀子的原话中应该是一个省略句,其所指的应该是“分人”。“分人”不是简单地将人分开,而是按照一定的次序将人进行划分,所以“分人”即“划分人的层级次序”。这里的层级次序不是特指阶级的划分,而是指有不同的社会分工,有各自社会位置和社会角色。相比于孔子直接将“群”引到“有道”的论述,荀子的论述更加具有可操作性,即先完成对层级次序的构建。

(四)经典儒家群己之辩的核心

纵览经典儒家群己之辩的观点,可以发现其核心是一致的,即“己”必须在“群”中,这个前提毋庸置疑,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人必然的生存方式。这种必然的生存方式一方面是人之为人的选择,另一方面是对社会秩序的构建,通过这种构建才能使社会之“群”反哺个人之“己”。“群”既是“己”的道德责任,也是“己”的必然选择,毕竟只有有了更好的“群”,才会有更好的“己”。

二 当代青年人选择“躺平”的实质

“群”与“己”的关系从古至今一直为人们所关注,原因就在于它是社会生活无法回避的问题。那么当代青年人选择“躺平”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躺平”这个动词必然有一个行使者的主语,这便是“我”之“己”,“躺平”的对象则是与“己”相对应的社会之“群”。这就是说,“躺平”的出现,是当代青年人在群己关系上出现了割裂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产生有着必然的外部和内部因素。

(一)社会历史发展的阶段性产物

通过先秦儒家的群己之辩我们可以看到“群”和“己”是不可分的。现代人整体的受教育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也不会不明白人离开社会无法生存的道理,那为何还会选择用“己”去反抗和割裂“群”呢? 当一个时代出现社会性的问题,从唯物史观的角度审视,首先要考察的就是生产力发展对社会的影响。

现时代,社会生产力取得了飞速发展,其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社会的进步。但发展是具有两面性的。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评价启蒙运动时曾指出,“就思想进步的最一般意义而言,启蒙的根本目标就是要使人们摆脱恐惧,独立自主。但是,彻底启蒙的世界却被笼罩在一片因胜利而招致的灾难之中。”[6]每个时代在遵循历史发展规律的同时,会展现出其具有的特殊性。在当代中国,年轻人的“躺平”就是这个特殊性。这个特殊性正是发展的两面性的体现。具体分析“躺平”问题,有部分人选择“躺平”是因为在现有的生产力条件下,他们发现自身的努力无法获得自己认为应有的结果。人类发展的源动力是想要生活得更好的愿望,正是这一“隐德莱希”,使人类在大的方面不断发展生产力,造就更好的社会,在小的方面努力生活努力工作以获得更好的个人的人生。但是人们对于一种夙愿的努力是有一个逻辑前提的,那就是这个努力有很大概率或者说至少有一定的概率能够取得应有的成果。例如,现代人会努力探索怎样能够登陆火星,这是根据人类既有的成果和对未来技术发展的展望为基础、具有可行性的努力。然而人们在正常情况下鲜有去探索如何抵达“阴曹地府”的,因为这样一种努力在人们看来显然是不会有正向结果的。而且在现代性浸染下成长起来的青年人,资本逻辑已经深入每一个人的内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要做一件事会考虑投资成本与收益的关系问题以及风险系数的大小问题。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投资,当青年人发现努力的成本非常之高,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即收益大大低于预期,甚至伴有很大的风险,就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努力。毕竟努力的付出很可能不仅没有预期收益,还会让“努力”这份“本金”浪费殆尽。这种情况下出于规避风险的原因,退出这场投资,把本金放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似乎不会有太大收益,但至少不会太亏。当青年人发现自己很可能不是“优质股”、“潜力股”而是“劣质股”的时候,不投资似乎是最划算的。

这种现象会在当今的社会出现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再进一步分析,是什么造就了青年人理想与现实的割裂? 中华民族自古就是一个进取的民族,荀子喊出的“人定胜天”就是中国人几千年来不断图生存谋发展的进取精神的缩影。中国人的性格如此,再加上我们通过教育所形成的世界观也认为努力是应该获得回报的,因而青年人为理想而奋斗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而“现实”之合理性在于其暂时性上,任何现实都不会永生而是发展变化的,因此现实不会有对错之分,只是在我们目前这个暂时性当中,丰富的社会资源一定程度上被不合理地分配了。在此条件下,通过自身努力改变资源分配的困难造成了青年人将“己”既是被动也是主动地割裂出了“群”。这种问题的出现,正是社会历史阶段性发展的产物。

(二)自我意识觉醒

当代青年人群己关系的割裂有其社会历史发展的原因,这种外在的原因随着社会的进步一定会得到解决。然而造成这样的问题还有一个较之客观因素更加难以解决的主观因素,那就是青年人的自我意识问题。

此处提到的自我意识是指广义上的自我意识。这一概念在哲学史上长久以来都是被关注的重要问题,但平民自我意识的觉醒,在中国是从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开始的,并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深化。自我意识并不代表纯粹的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自利,而是从每个独立个体的独特视角去思考自己与外界和社会的关系,试图降低流俗观念对自身的影响,这样通过不断的审视进而形成自己的判断。这也是在群己关系中“己”越来越发现自己地位重要的过程。这个过程当然是社会进步的表现,然而与此同时产生的问题也不能忽视。

首先是两种观念之间的对抗。由于西方思潮的引入和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人越来越个体化和原子化,实际上在中国古代就有士大夫阶层“天下为公”的集体主义宏愿和基层社会差序格局以个人为中心的两种观念的割裂。这种割裂在当代的表现就是通过集体和社会这样“群”的努力证明了“群”可以成功并彰显其优越性,而要体验这一优越性却必须从“己”这样一个主体出发。这样“己”的个体性一定会和“群”所要求的密切性和秩序性发生冲突,由此就形成了一个二律背反,就像叔本华所比喻的那样,人与人之间变成类似刺猬的关系,要收获抱团取暖的成果必须在“群”中,而个体之间的间性导致弱小的刺猬必然被强大的刺猬所刺伤。这些弱小的刺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群”之中分享成果的同时忍受痛苦,要么把“己”从“群”之中割裂出去,在放弃对成果体验的同时也避免自己受到新的伤害。当自我意识不断觉醒和强化的时候,拥有不同实力和不同性格的人自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那么做出第二种选择的,在当下自然就变成了“躺平”的这个群体。

其次是自我的认知和定位。不同的成长环境所造就的人的不同认知自然会对相同的问题有不同的结论。选择“躺平”的人群中也有不同的群体,其中一部分是因为经过努力拼搏之后,依然无法获得自己认为应该获得的经济或精神回报,于是就心灰意冷,选择了“躺平”。不断发展变化的自我意识能给人提供源源不断的创造力和上进心,但自我意识当中比较难以把控的一个方面就是不断通过外界的变化和反馈调整对自己的认知。究竟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什么是值得的什么是不值得的,每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己”都有自己的判断,但并非每一个“己”的判断都是合适的。

三 群己之辩对于“躺平”问题的消解与启示

通过对于群己之辩和“躺平”问题的分析可以发现,“躺平”问题的出现就是当今的青年人不得当地处理群己关系的缘故,要想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从先贤的智慧中汲取经验。

(一)“躺平”是“己”在“群”之中的失序

如前文所述,“群”的一个重要内涵是秩序原则,而“己”和秩序之间的关系,又有着几种层次和类型。

首先是“己”与“群”的定位。儒家的群己观告诉我们,“己”是离不开“群”的,“群”是“己”的存在方式。放在现实中,如果事物A 是事物B 的必需品和存在方式,那么A 的地位和重要性高于B 就毋庸置疑。对于这一点,从小接受集体主义教育的当代青年们是内化于心的,虽然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以及境外势力在网络上的煽动,一小部分青年人可能会在某些时刻某些时机把“己”定位在“群”之上,但在他们内心深处潜移默化的东西会在更多的时候以及更关键的时刻体现出来,如疫情时期和暴雨洪水来袭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就是很好的例证。即便一个很自私的人,他可以不承认“群”比“己”重要,但他不承认的最多只能是“群”的最终状态,也就是社会和国家,对于“群”的形式下的小的社会群体乃至家庭,是不由得他不承认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必须借助其他人才能继续存活下去,而只要“群”的形式不得不被承认,“群”的最终状态就是不可避免的实践逻辑的结果。这样说来,选择“躺平”的青年人也必然知道“己”与“群”是如何定位的。如果出现这种定位的失序,必然是割裂了“己”与“群”的共生关系。

其次是“己”与“群”的互利共生。前面已经分析到,“群”产生于“己”并作为生存方式被长久延续下来。在“己”与“群”的秩序当中,二者还有一种共生的关系,“己”组成了“群”,“群”又保障和保证了“己”的生存发展。在对二者定位的认知没有大的问题后,具有直接现实性的利益关系就被推到前台成为最重要的问题之一。事实上,青年人选择“躺平”最直接的问题也是利益问题。在理想的模型中,“己”努力为“群”做出贡献,“群”的繁荣也一定会反哺到“己”,并能使“己”的生活状态较之以前有更大的改善,而当代年轻人在此问题中认为自己为“群”做出的努力没有收到应有的回报。如一些打工者认为他们的辛勤工作让企业效益更好了,然而直接的结果是老板和股东们更加富裕,自身富裕的速度远远低于他们,与此同时社会财富的提升使得生活成本逐渐攀高,而这个成本的定价不会为哪一个特殊群体而制定,它是根据整个社会消费水平的中位。当代的青年人如果不是富二代,很容易处于中位之下。在现代市场运行的条件下,这一部分人自然会认为“群”对于“己”在互利共生的关系上失序了,在心中为“群”而努力的热情和信心也就大大降低了。

最后是“己”与“群”的情感归属。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7],而“关系”这一范畴在具体生活中的维系一定是离不开情感纽带的。同时,人不仅需要物质生活,还需要心灵的关爱,这种关爱又是由关系提供的。我们身边一些年长的同志对于自己所属集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往往强于年轻的同志,这种情感让他们更好地服务于“群”,而在这个工作的过程中,“己”与“群”的情感羁绊不断加深,关系更加牢靠,形成良性循环。过去几十年我国在经济建设上的成就与此不无关系。而近些年,年轻人抱怨的是“领导只跟我们讲感情,不跟我们谈利益”。这就有失偏颇了。刻意强调一个事物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这个事物是稀缺的,另一个是只能强调这个事物。这说明在如今的社会条件下很多青年人的“己”与“群”的情感是日趋淡漠的。而情感恰恰不是通过强调就会产生的,你不会因为一个人天天跟你表白而爱上他,只会因为他天天真心对你好而爱上他,抑或是自身有强大的吸引力(吸引力产生的情感也需要后期的呵护)。改革开放后几十年的发展使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己”对“群”在情感上是有归属感的,但最近这些年的贫富差距问题让很多人觉得“己”不被偏爱,看到别人比自己好而自己不够好,就会在情感上对集体产生嫌隙。“己”和“群”在情感上的失序还会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即二者关系的不可持续性,因为行为只有发自内心才会持续和稳定。孔子也认为须由“仁爱”之心出发才能更好地建构群己关系。换言之,内心深处的认同感才能让群己关系牢不可破,否则群己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还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二)解决路径是在群体中活出自己

发现问题和分析问题最终都是为了解决问题。由于问题的产生是长久和复杂的,那么问题的解决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的,但我们仍可以为之做出努力。

既然“躺平”问题的出现是“群”“己”关系的失序与割裂,那么这个问题的解决自然需要“群”与“己”的共同努力。“群”作为构成体,做出行为选择是需要有代表来发出和执行的。那么“群”要维护好二者关系并让“己”更好地认同自身,首先应该通过各种手段和措施加强“己”对“群”的情感认同,情感有了认同和归属之后才能更好地谈利益问题。当“己”对“群”的情感和利益都能够得到满足,二者的正确定位就能够更好地展现在方方面面。

当然,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己”。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己”,“己”构成“群”,“己”自己不动,“群”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因此,想要改变现状的青年人自然要做出新的努力。人都是求上进的,绝大多数人不是一开始就“躺平”而是在努力之后才选择“躺平”的,这说明对于未来,年轻人如果有机会还是会有美好的憧憬的。那么我们就应该认识到,逃避问题只能让问题变得更糟,企图通过“躺平”来让“群”提供更好的生存条件只会造成两败俱伤,而且再怎么逃离也逃不开群己关系。既然避不开逃不掉,与其让问题蔓延发酵,还不如主动解决问题。经济下行绝大多数人都会被殃及,经济繁荣每个人才会有更好生活的机会。“群”中有“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业分工和作用,可能外界条件不同、机遇不同会造成努力的结果不同,但只有更好的“己”才会有更好的“群”,更好的“群”才能更好地反哺社会的每一个“己”,这一点是不变的。无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做好自己职责所在之事,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一定有一方要先开始行动。在群己关系中“己”一定是先于“群”的,只有“己”行动了,“群”才会有更好的回应,因此“躺平”是不会活出自己的。只有通过在群体中活出自己,建构更好的群己关系,最终才能实现“己”的幸福和“群”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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