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念艺术形式下的中国当代水彩画创作的发展与表现

卞熙元

观念艺术是在20世纪特定的背景下孕育而生的，并且在近一个世纪的发展中逐渐成为当代艺术中最具有影响力和创造力的重要艺术表现形式，它深刻地影响着绘画艺术的发展，也影响着其他各种艺术门类。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趋势逐渐将观念艺术引入绘画，中国当代艺术家也逐渐重视将观念表达融入绘画中。因此，在当下的社会时代背景下，在探讨关于中国当代水彩画创作形式时，就很有必要将观念艺术形式引入其中，并结合在一起进行探索。

一、观念艺术的概念及其对中国当代水彩画创作发展的影响

1.观念艺术的概念及其发展

观念艺术发展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理论家一直试图去给这种艺术形式定义一个确切的概念，但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是根据作品所表现出来的特征予以定义。20世纪初，杜尚的作品《泉》打破了传统艺术的边界，他认为艺术家可以选择身边的、随处可见的、批量生产且不具备明显美感的物品，通过放弃其实际的使用功能，外加艺术家自己所营造的特殊的观看角度和赋予的另一层背景，使其成为一件艺术作品。这件现成品作品的出现使得艺术的发展又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这种形式的艺术概念明显体现出了去其本身的实用性而富于艺术家自己的思维表达的观念艺术特征。

目前，随着观念艺术的不断发展，观念艺术在创作目的上有着跟过去明显的区别。首先，观念艺术中“观念”的首要介入成了进行艺术创作的先决条件，其后它抛弃了对传统绘画的本体语言的追求，进而极力地去追求观念至上，使艺术家表达其本人的观念诉求，体现着对某一社会现实事件的哲学思辨。笔者认为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所指的“观念”并不是广义上艺术家内心所存在的一个意图或想法，而是特指艺术家对现实生活中的事件进行一种带有哲学意味的思辨，其主旨意在“让人成为更好地生存者”。它也并不是一种流派或者风格，而更多的是一种全新的创作逻辑，带有着艺术家对所生活的时代、社会、环境进行的思辨，从而以艺术的形式呈现的创作方式。

2.观念艺术对中国当代水彩发展的影响

在当下，这种个人思想观念的表达成了艺术家的迫切诉求，使得艺术家对他们所处的社会，时代，及其个人的生存体验提出了一系列疑惑与思索，从而至此进行的艺术创作则带有了这个时代的艺术特征。现在的观念艺术则是从对绘画本体语言的探索中抽离出来，转向如何对社会现实事件的思考和个人生命体验的感悟进行呈现等问题，使艺术创作真正地对社会发展起到社会效用。

但在中国水彩画这个画种里，这种强调观念表达的作品并不是很多见。就国内水彩画创作所发展的程度而言，其大多还停留在对材料语言的单一探索上，相较于油画、版画、等画种在与当代绘画语境的结合发展中显得比较落后。目前中国水彩在经过近30年的快速发展中，所呈现的面貌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在中国的艺术地位中已经毋庸置疑，但水彩画要想继续发展，就必须要着眼世界艺术的发展前沿，关注当下人们生存方式的思考，更要善于将关注和思考当下社会所存在的现实问题与自己的绘画语言结合在一起进而表达出来。水彩画作为一种呈现在二维空间的视觉艺术，从水彩的本体语言来讲，向其他艺术形式的延伸是很有限的，但如果在画面中融入新的观念，融入艺术家本人对社会现实的不断思索、提出问题以及延伸出新的解读方式，给观者留下一个广泛的思考空间，那么水彩画创作将会真正发展成为大画种，并发挥其应有的社会效用。

二、观念艺术形式在当代水彩画创作中的特征

1.非常规形式符号的应用

架上绘画发展至今，已并不是艺术家简单的再现眼前的客观景象或事物，而是深挖其内在本质后并进行艺术家个人语言的加工从而所呈现出外化表现，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过去的水彩画创作更多的是关注现实事物的具象表现，并不断地研究其语言的独特魅力，探索其绘画性语言的表达边界。而如今随着艺术的发展，艺术家改变了以往的思路，专而去关注透过现实事物的表象去探索内在真实的抽象与虚幻性，进而呈现艺术家的个人经验对身边社会现实问题的本质进行质疑和反思。这使得其个人的思想观念与视觉经验融合在一起并提炼出非常规形式的符号尤为重要。

法国哲学家于贝尔·达米施认为符号的本质就是通过被表现物唤起表现物的概念。这就要求画面中所呈现的符号与并不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事物完成相同，其只需要具有让观者唤醒现实的相似性即可。这种带有模糊指向性的非常规形式符号的运用，能给观者一定的遐想空间，延伸了画面的表达宽度。非常规形式符号的创造是艺术家自身对现实事物的主观理解及处理，艺术家运用其特有的绘画语言，使之画面中的一块颜色或是一个形状成为其观念表达主体形似的不同之物，但这些非常规形式的符号必须在观者的个人经验中引起对相似之物的唤醒，而这一切的呈现结果，必须与其表达的观念产生相似性。画面中这种符号的灵魂就是艺术家所要表达的思想观念，但这种被隐喻的符号并不是所有观者都能看到，而是需要观者自己去解读去挖掘。如果画面中出现的非常规形式符号自身不具有相似性，则观者便无从下手去思考去联想去解读画面。

2.具象形象的意义化应用

在非常规形式符号呈现在画面表达的同时，另一种具象形象的意义化运用也尤为重要。一些身边具有公众性和共知性的现实事物事件，通过艺术家的自身所亲身经历的事情、思考与观念诉求的暗示赋予了一种全新的背景与意义，这使得这种具象形象在通过画面其他元素的指向与延伸，增添了一种全新的解读。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运用具象的形象在一定意义上是具有必然性的，相较于抽象形式语言的过度介入，具象化的形象更容易传达给观者其应有的社会属性，即使这一虚拟情景不完成符合现实世界，但并不会阻碍观者对其社会经验中相关事物产生联想。至此，通过这种被艺术家赋予新一层意义的具象形象在画面表达，使其作品本身的观念性内涵变得更加隐喻、模糊、暧昧、虚拟化和私人化。

这种非常规形式符号和具象形象的意义化在艺术创作中的结合运用，可以使画面呈现给观者的是部分认知而不是全部认知，这种带有局限性质的观念传导迫使观者必须依靠自身的社会经验赋予作品个人化的“误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作品更像是一面照观读者的镜子，而这种观者个人化的“误读”也赋予了作品内在意义的更多可能性。至此，我们不难看出受观念艺术表达所影响的当代水彩画创作，其并非直抒胸臆直接表达，而是通过各种形式符号的引导，使观者自发地去探究挖掘作品里被赋予的含义，同时观者也会因为个人生命经验的不同导致在对作品进行思考的同时赋予作品新的含义，这时，受观念艺术影响的当代水彩画创作的自身意义才能得以体现。

三、观念艺术形式在当代水彩画创作中的表现

观念艺术的本质意义就是艺术家把他们对社会现象的看法及其思想意识融入艺术创作中，它开始脱离了仅从传统的对画面的审美向观者展示的层面，升华为对作品内涵的思考和作品所表达的精神性的重要性。在这个状态下，画面中的绘画性问题及个人的绘画语言特征就不再作为艺术家的第一追求目标，其更多地运用水彩的这种绘画媒介来表达他们对当下社会现象、个人生存体验的思考与批评。现在这种创作方式在中国目前这种大的社会语境下呈现出强劲的活力。在陈勇劲的作品《望山》（图1）中，作者采用了一些非传统水彩的水溶性材料，把两个类似于人物形象的非常规形式的符号纳入了当代风景的画面中，使画面隐喻了一层不确定的关系。在一个似乎平常的场景里，嵌入了一个异常的指向性符号，使得延伸了风景的宽度，这种类似的手法也被作者运用在其他的作品当中。这些作品所运用到的材料和技法并不是创作的目的，而是观念表达的需要，作者并没有考虑太多的水彩语言的本体特征，而是更多的思考了这一系列作品背后想要表达的观念诉求，这样的创作模式则会给予观者全新的观看视角与切入点。

图1 《望山》 陈勇劲

此外，在胡永奇的作品《物语》（图2）中也可以看出，作者并没有痴迷于水彩本体性语言的追求，而在造型语言特色及颜色表现上也很平常，作者在作品中更多的是提出了我们目前生活在当下的一些问题而非画面绘画性的追问。通过对野生动物所生存的环境被破坏的描绘，从而控诉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妄肆破坏，批判人类的贪婪与自私，揭示了人类对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错误做法和在此背景下所导致环境恶化的现实状态对当下社会现实与环境的消极影响，使观者能够通过这幅作品重新引起对人与自然发展关系的新思考。

图2 《物语》 胡永奇

而在赵龙的水彩创作中，其主要关注的是当代城市的现实生活和共同居住于此的个体生命的生存体验与内心感受。如他的《邮寄的风景》（图3）。这些作品主要是以夜晚为背景，黑夜里的静谧与神秘充斥着整座城市，或许即将会发生什么，似乎在这一片景物之中存在着一种未知的可能。作者以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手法给画面增添一竖光，通过这种非常规形式的符号使观者好奇并引发思考。

图3 《邮寄的风景》 赵龙

这些作品里充分体现了艺术家本人对所处时代的思想性和批判性等特征，他们创作作品的主要用意已经不再是对生活和自然美好事物的模仿与再现，也不再是对绘画材料的本体语言和形式特征的单一强调，而是试图让艺术与作者本身所处的社会发生关系。他们融入了艺术家所生活的时代背景及其艺术家本人对社会个人的思考与体验，使作品呈现出的观念性尤为明显，这种面貌的呈现就是中国当代水彩画家对吸收和借鉴了观念艺术的新思想和新创作逻辑的重要表现。这种改变与传统水彩画创作相比，创作目的已经从对本体绘画性语言的追求转向了绘画艺术对社会的效用层面。事实上这种创作方式在中国油画界早已开始探索并发展了，他们吸收和借鉴西方观念艺术的一些思想和方式，像岳敏君、方力钧等一大批艺术家在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利用油画媒介去表现当下个体的生命体验和对其生存时代的诙谐式反思。至此，绘画艺术在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虽遭受过颠覆性的打击，但其通过不断的思考与挖掘、否定与创新，使其不断地发展，并不断地以全新的面貌重现于世人眼前，至今依旧发挥其宝贵的社会效用。所以中国当代水彩画创作应该在发展中谋求进步，在今后的水彩画创作中涵纳入艺术家对个体的生命体验与反思和现实社会问题上的哲学思辨，并与对绘画性语言的探索上进行完美的融合，至此才能打破固有的“小画种”标签，真正发展成一个有影响力的作用于社会的画种。

结语

在如今大的艺术发展背景下，中国当代水彩画创作在进30年的快速发展中已经逐渐形成了具有水彩独特风格的绘画体系，但对今后水彩创作的发展来看，画面的观念性和一些特殊符号的运用将会成为当代水彩画创作继续发展的突破口。当观念艺术中的哲学思辨性思维开始介入到当代水彩画创作中时，它能够使艺术家的艺术观点和创作逻辑得到一个新的启示，并通过对观念形式的不断探究，达到本体绘画性语言的表达和内在观念性呈现的高度统一，使得中国当代水彩创作获得更加长足的发展并更好地生成其应有的社会价值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