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宋代书画著作提要辨正
2022-04-08刘术
刘术
摘 要:本文以浙本《四库全书总目》艺术类宋代书画著作提要为考察对象。宋代书画类著作《翰墨志》《五代名画补遗》等多种书的提要均存在一定的问题,主要表现为:提要作者引用它书存在张冠李戴、误引、臆改、增添和误解原书之意等问题;部分论断依据不足;对著作、书画等专名的使用不严谨;对提要对象的描述存在错误等。
关键词:《四库全书总目》 宋代 艺术类 辨正
中图分类号:G25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22)01-39-46
《四库全书》“著录”宋代书画类著作二十三部,《四库全书总目》分别对其作以提要,这些提要对了解所收书画类著作的内容、作者及宋代书画史等具有很大的学术价值,但也存在一些疏漏。余嘉锡、胡玉缙诸先生对其中部分条目的部分问题进行过考证,但也多有遗漏。今以中华书局1965年影印浙本《四库全书总目》(以下简称《总目》)为底本,参以其它各本及前贤的研究成果,对所收宋代书画类著作之提要进行考校。
一、《翰墨志》一卷
《宋史·艺文志》载高宗《评书》一卷,亦名《翰墨志》。高似孙《砚笺》引作《高宗翰墨志》,岳珂《法书赞》引作《思陵翰墨志》,后人所追题也……陆游《渭南集》称其妙悟八法,留神古雅,访求法书名画不遗馀力,清暇之燕,展玩摹拓不少怠……又谓宋代无字法可称……其论效米芾法者,不过得其外貌,高视阔步,气韵轩昂,不知其中本六朝妙处,酝酿风骨,自然超越。1
按:文渊阁《四库全书·翰墨志》书前提要(以下简称“库本”)与《总目》同。此篇提要问题有五。其一,《翰墨志》是否又名《评书》的问题。宋高宗曾将此书赐予曹勋,曹勋作有《恭题太上皇帝赐御制御书翰墨志》2。可見,此书名《翰墨志》无疑。据现存文献考察,在宋代,高宗《翰墨志》在目录书中的著录并无《评书》之名。《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四著录为:“《翰墨志》一卷,高宗皇帝御制。”3《玉海》卷三十二著录为:“高宗御制《翰墨志》。”4在宋代,它书记录《翰墨志》也未见作《评书》者。董更《书录》:高宗皇帝“《翰墨志》一卷”“《翰墨志》初刻某处,今又有蜀中重刻传焉”。5宋度宗咸淳九年(1273)左圭辑刊《百川学海》丛书,其中就收入宋高宗此书,名为《翰墨志》。清人陆心源在《皕宋楼藏书志》卷五十二中,记录其所见之宋刊本,也作“高宗皇帝御制《翰墨志》一卷”1。认为《翰墨志》又名《评书》始于《宋史·艺文志》,不知所据为何。
其二,岳珂《法书赞》引书问题。岳珂《法书赞》全名“宝真斋法书赞”,该书云:“中兴初,思陵以万机之暇,垂意笔法……是故,绍兴间,公书尽归九禁而世罕传。最后,赤水得珠,颐神北内,躬御宝跗,制《翰墨志》,多纪公遗事,益知帝心简注,惟公是嗜。”2可见岳氏之书只引作“翰墨志”,而非“思陵翰墨志”,《总目》误引。
其三,“妙悟八法”等句并非出自《渭南集》。现存陆游《渭南集》诸本均未见“妙悟八法,留神古雅,访求法书名画不遗馀力,清暇之燕,展玩摹拓不少怠”语,《总目》引书有误。此语最早出自南宋郑兴裔所辑之《郑忠肃奏议遗集》卷下《跋高宗皇帝赐世父手札》,云:“绍兴戊寅秋九月二十七日,高宗皇帝赐世父荣国公手札也。荣国公名藻,以戚畹扈跸南渡,历官太师使相,谥端靖。高宗妙悟八法,留神古雅。当干戈扰攘之馀,访求法书名画,不遗馀力,万几之暇,展玩摹拓不少怠。”其末题“庆元丙辰十一月己卯识”3。其后,周密在《齐东野语》卷六《绍兴御府书画式》中云:“思陵妙悟八法,留神古雅,当干戈俶扰之际,访求法书名画不遗馀力。清闲之燕,展玩摹拓不少怠。”4但周密对郑氏之文略有改变,称“高宗”为“思陵”。直到清代方有书引用此文出自陆游《渭南集》。清人倪涛在《六艺之一录》卷三百十三“高宗”条引用此语,末题出自《渭南集》。但同书卷三百七十七再次引用此文时却又作出自周密《齐东野语》。可见,倪氏本人也是前后矛盾,可见其未查核原书。其后,康熙四十七年(1708)成书的《佩文斋书画谱》卷二十也引用此语,作出自“陆游《渭南集》”。《总目》作者可能受清人上述两书的影响而未考察原文,因而误题。
其四,引《翰墨志》“宋代无字、画可称”句之“字、画”误改为“字法”。按,明刻百川学海本《翰墨志》:“本朝承五季之后,无复字、画可称。”5宋人董更《书录》中篇引《翰墨志》,亦作“无复字、画可称”6。《总目》之文虽是对《翰墨志》此句的改写,但“字法”和“字、画”文意大异,误改。
其五,引《翰墨志》“自然超逸”误为“自然超越”。按,《翰墨志》:“然喜效其法者,不过得外貌,高视阔步,气韵轩昂,殊未究其中本六朝妙处,酝酿风骨,自然超逸也。”7其后,董更《书录》中篇、陈鹄《耆旧续闻》卷三引用《翰墨志》,亦均作“超逸”。此处所指乃为米芾继承六朝而形成的一种“超逸”的风格,而“超越”有违宋高宗在《翰墨志》中论米芾的原意,误改。
二、《五代名画补遗》一卷
晁公武《读书志》曰:“《五代名画补遗》一卷,皇朝刘道醇纂。符嘉应撰序,云:‘胡峤尝作《梁朝名画录》,因广之,故曰《补遗》。”又别载《宋朝名画评》三卷,亦注“刘道成纂,符嘉应序”。8
按:此篇提要问题有二。其一,《总目》引《郡斋读书志》“刘道成”误为“刘道醇”。《郡斋读书志》袁本、诸瞿本,《文献通考·经籍考》引晁公武之《郡斋读书志》俱作“刘道成纂”。库本引《郡斋读书志》亦作“刘道成”。可见,《总目》引《郡斋读书志》作“刘道醇”乃误引。但是,《郡斋读书志》作“刘道成”误,应为“刘道醇”。《直斋书录解题》、《宋史·艺文志》、宋刻本《五代名画补遗》俱作“刘道醇”撰。
其二,《总目》引《郡斋读书志》“《梁朝名画目》”误为“《梁朝名画录》”。袁本、瞿本《郡斋读书志》均作“胡峤尝作《梁朝名画目》”,《总目》将“目”字误引作“录”字,库本同误。但据陈洵直《五代名画补遗序》:“国初,监察御史胡峤遂采撷遗孑,纪于编帙,始自尹继昭,终于刘永,总四十三人,名之曰《广梁朝名画目》。”1《图画见闻志》著录为:“《广梁朝画目》,皇朝胡峤撰。”2 《宋史·艺文志》著录为:“胡峤《广梁朝画目》三卷。”3
三、《宋朝名画评》三卷
书分六门:一曰人物,二曰山水林木,三曰畜兽,四曰花草翎毛,五曰鬼神,六曰屋木……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列黄筌及其子居寀于妙格下。4
按:此条提要问题有二。其一,《总目》将《宋朝名画评》原有之门类专名进行了随意改动。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朝名画评》,原书第三门名“蕃马走兽门”;第四门名“花卉翎毛门”。其二,“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列黄筌及其子居寀于妙格下”句,库本作“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列黄筌、黄居寀于妙格中、下”。据清函海本《益州名画录》,黄休复列黄筌为妙格中品,黄居寀为妙格下品。库本确,《总目》误。
四、《益州名画录》二卷
《书录解题》又称:《中兴书目》以为李畋撰,休复书今亡。此书有景德三年序,不著姓名,而叙休复所录明甚。又有休复自为序,则固未尝亡也,云云。5
按:库本同。据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及卢文弨校本《直斋书录解题》:“《益州名画录》三卷,黄休复撰。《中兴书目》以为李略撰,而谓休复书今亡。案:此书有景祐三年序,不著名氏,其为休复所录明甚。又有休复自为后序,则固未尝亡也。”6《文献通考·经籍考》《蜀中广记》引陈氏之文同。《总目》显系对《直斋书录解题》的改写,但有违原意。其一,《总目》略去“案”字,致使《中兴书目》所言与陈振孙案语不容易区分。其二,《总目》将原文“此书有景祐三年序”误引为“此书有景德三年序”。其三,《总目》将原文“又有休复自为后序”之“后”字略去,失去原意。
五、《图画见闻志》六卷
若虚以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绝笔唐末。因续为裒辑,自五代至熙宁七年而止。7
按:“绝笔唐末”句,《总目》误改原文。据明津逮秘书本《图画见闻志》郭若虚自序:“昔唐张彦远(字爱宾),尝著《历代名画记》,其间自黄帝时史皇而下,总括画人姓名,绝笔于永昌元年。”1考《历代名画记》所记之唐代画家多有永昌元年后者,“永昌”当为郭若虚误记,应为“会昌”。《直斋书录解题》亦云:“《画继》十卷,邓椿公寿撰,以继郭若虚之后。张彦远《记》止会昌元年,若虚《志》止熙宁七年,今书止乾道三年。”2唐武宗会昌年间距唐亡还有约六十年,《总目》将其改为“唐末”不确。
“自五代至熙宁七年而止”句,《总目》误改原文。郭氏自序:“今考诸传记,参较得失,续自永昌元年后,历五季,通至本朝熙宁七年。”3据上文所考,“永昌”当为“会昌”。又据《图画见闻志》卷二所载,该书收唐会昌元年(841)至唐亡共二十七位画家。可见《图画见闻志》实从唐会昌元年始,而非五代。
六、《德隅斋画品》一卷
宋李廌撰。廌,字方叔,阳翟人。事迹具《宋史·文苑传》。廌少以文字见知于苏轼,后轼知举,廌乃不第,竟偃蹇而卒。轼所谓“平生浪说古战场,到眼空迷日五色。”至今传为故实者,即为廌作也。是编所记名画凡二十有二人,各为序述品题。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元符元年,赵令畤官襄阳,行橐中诸画,方叔皆为之评品”,盖即此书,惟“德隅斋”作“德隅堂”。考邓椿《画继》,称李方叔载《德隅斋画品》云云,则陈氏所记误矣。廌本善属文,故其词致皆雅令,波澜意趣,一一妙中理解。叶梦得《石林诗话》论寇国宝诗,所谓从苏、黄门庭中来者。惟《寒龟出曝图》条中,有“顷在丞相尤公家,见黄监一龟”云云,考元祐、绍圣之间,丞相未有尤姓者,岂传写之讹耶。4
按:本提要问题有五。其一,苏轼诗“到眼空迷日五色”句之“到眼”误,当为“过眼”。库本亦误。《东坡集》卷十七、施元之《施注苏诗》卷二十六、王十朋《东坡诗集注》卷二十一之《余与李廌方叔相知久矣,领贡举事而李不得第,愧甚,作诗送之》均作“过眼终迷日五色”。
其二,“是编所记名画凡二十有二人,各为序述品题。”按,“人”字衍。库本无“人”字。考其文意,是说该书所记的名画共二十二幅,而非记载了二十二位画家,是书每一部分也是以图画的名字命名,而非画家名。故“二十二人”改為“二十二”为确。又,考《四库全书》所收之《德隅斋画品》,仅记名画二十一幅,而明顾氏文房小说本《德隅斋画品》则多收《应感公像》一幅,实二十二之数。
第三,“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元符元年,赵令畤官襄阳,行橐中诸画,方叔皆为之评品”句,《直斋书录解题》原文为:“《德隅堂画品》,一卷。李廌方叔撰。赵令畤德麟官襄阳,行橐中诸画,方叔皆为评品之,元符元年也。”5据原书可知,陈氏之意是指李廌品评赵令畤收藏的画在元符元年(1098)。据李廌《德隅堂画品》后序“元符元年七月既望,襄阳北津舟中,赞皇李廌方叔书”6,可见,陈氏所言李廌撰《德隅堂画品》确在元符元年。而《总目》对陈氏之文改写后则意为赵令畤在元符元年始任职于襄阳。据李廌《济南集》卷三《赵令畤德麟作襄阳从事,丁丑季冬出行南山三邑,某同谢公定、曾仲成、潘仲宝携酒自大悲寺登舟过岘山,宿鹿门,明日复自岘首目送缘绝壁而往上船,山下相与酌酒而去,德麟赋诗,次韵和之》诗题可知,在“丁丑季冬”赵令畤已经任襄阳从事一职了,此丁丑年是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次年方为元符元年(1098)。故《总目》对《直斋书录解题》的改写有违陈氏原意。
第四,“惟‘德隅斋作‘德隅堂。考邓椿《画继》,称李方叔载《德隅斋画品》云云。则陈氏所记误矣。”按,据明津逮秘书本《画继》卷九:“李方叔载德隅斋画,而蜀笔居半。德麟,贵公子也,蓄画至数十函,皆留京师,所载止襄阳随轩绝品。”1《总目》引《画继》语,误增一“品”字,致使其意难以理解。且《总目》仅引《画继》所记“德隅斋”名即判定陈振孙所记《德隅堂画品》书名有误,证据略显不足。且宋人高似孙《蟹略》卷一、尤袤《遂初堂书目》、《文献通考·经籍考》、《宋史·艺文志》均著录为“《德隅堂画品》”。据现存文献考察,宋元时期均无《德隅斋画品》之名,其名始出现于明代高儒的《百川书志》。
第五,“《寒龟出曝图》”,《总目》误引,当为《寒龟曝背图》。按,明顾氏文房小说本及四库本《德隅斋画品》均作“《寒龟曝背图》”。而明人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一百七、慎懋官《华夷花木鸟兽珍玩考》卷八亦均引作“《寒龟曝背图》”。
七、《画史》一卷
《五声六律十二宫旋相为君图》。2
按:明津逮秘书本《画史》作:“《五声音六律十二宫旋相为君图》”。《总目》少一“音”字。库本与《总目》同。考米芾对此图之论述,全在讨论“音”“声”二者之关系。当有“音”字。
八、《书史》一卷
中如《言叙帖》辨为右军书,而斥柳公权之误作子敬……许浑诗“湘潭云尽暮山出”句,此载浑手写乌丝栏墨迹内,“暮山”实作“暮烟”,知今世所行《丁卯集》本为误。3
按:此篇提要问题有二。其一,“《言叙帖》”当为“《思言帖》”。据百川学海本《书史》:“王献之《送梨帖》云:‘今送梨三百颗,晚雪,殊不能佳。上有梨幹‘黎氏印,所谓南方君子者。跋尾半幅云:‘因太宗书卷首,见此两行,十字,遂连此卷末。若珠还合浦,剑入延平。太和三年三月十日,司封员外郎柳公权记。后细题一行,曰:‘又一帖,十二字连之。余辨乃右军书,云:‘思言叙卒何期,但有长叹念告。公权误以为子敬也。”4《总目》此句乃是对上引《书史》的改写,其所谓《言叙帖》是指“思言叙卒何期,但有长叹念告”,该帖题名乃取前两字为名,应名为“《思言帖》”。明人孙鑛在《书画跋跋》续卷一、王世贞在《弇州山人四部续稿》卷一百六十一均称其为“右军《思言帖》”。
其二,《总目》云“‘暮山实作‘暮烟,知今世所行《丁卯集》本为误”,证据不足。“湘潭云尽暮山出”句见许浑《凌歊台》诗,许浑《丁卯集》宋刻本正作“暮山”。五代韦糓所编之《才调集》卷七收入此诗,亦作“暮山”。宋初所编之《文苑英华》卷三百十三亦作“暮山”。又,该诗下句为“巴蜀雪消春水来”,“暮山出”恰可对“春水来”。如改为“暮烟”则不能对仗。
九、《宝章待访录》一卷
自序谓:“太宗混一,天下图书皆聚,而士民之间尚有藏者,惧久废忘,故作此以俟访。”分目睹、的闻二类。目睹者,王羲之《雪晴帖》以下凡五十四条。1
按:此篇提要问题有二。其一,《宝章待访录》原序末句作:“本朝太宗混一,伪邦国书皆聚。然士民之间尚或藏者,既非宝鉴,皆以世传,闻见浸多,惧久废忘,因作《宝章待访录》,以俟访图书使焉。”《总目》“俟访”后缺“图书使”一词,致使其与作者原序语意有异。
其二,据明刻百川学海本《宝章待访录》,“目睹”类共五十五条。如果将此句“以下”理解为不包括《雪晴帖》的话则为五十四条。但《总目》其后又言“的问者,唐僧怀素自序以下凡二十九条”。查考该书“的问”类,确为二十九条。可见,《总目》作者此句中的“以下”是包括该条的。故本句应包括《雪晴帖》,故“目睹”类的全部条目数量,应为五十五条。
十、《宣和画谱》二十卷
分为十门:一道释,二人物,三宫室,四蕃族,五龙鱼,六山水,七鸟兽,八花木,九墨竹,十蔬果……絛又称谢稚《烈女贞节图》第三……王肯堂《笔麈》曰:“《画谱》采荟诸家记录,或臣下撰述,不出一手,故有自相矛盾者。如《山水部》称,王士元兼有诸家之妙,而《宫室部》以皂隶目之之类。“许道宁”条称,张文懿公深加叹赏,亦非徽宗口语。盖仍刘道醇《名画评》之词,云云。案,肯堂以是书为徽宗御撰,盖亦未详绎序文。然所指牴牾之处,则固切中其失也。2
按:此篇提要问题有三。其一,《总目》对《宣和画谱》的第七和第八门的类名进行了篡改。据明津逮秘书本《宣和画谱》,卷十三至十四为第七门“畜兽”;卷十五至十九为第八门“花鸟”。《总目》作者试图将其重新分类,但有违原作者分类之意。
其二,《总目》将蔡絛《铁围山丛谈》“谢雉”误引为“谢稚”。按,《铁围山丛谈》卷四:“谢雉《烈女贞节图》。”3元人夏文彦在《图绘宝鉴》中云:“谢雉,陈郡阳夏人也。初为晋司徒主簿,入宋为宁朔将军,善画,多为贤母、孝子、節妇、烈女之图,有补于风教。虽舐笔和墨不无意也。”4俞樾在《茶香室丛钞》卷四《烈女贞节图》条引《铁围山丛谈》亦作:“谢雉《烈女贞节图》。”5
其三,《总目》肯定王肯堂以王士元为例评价《画谱》“自相矛盾”的观点有失偏颇。按,《宣和画谱》卷八《宫室叙论》:“后之作者,如王瓘、燕文贵、王士元等辈,故可以皂隶处,因不载之《谱》。”6此条乃《画谱》作者评价王士元等人创作的宫室画。而《宣和画谱》卷十一《王士元》:“王士元,仁寿之子也。止于郡推官。襟韵萧爽,喜作丹青,遂能兼有诸家之妙。人物师周昉,山水师关仝。”7此条乃是《画谱》作者评价王士元创作的人物画和山水画。但王肯堂以及《总目》作者却认为《宣和画谱》作者关于王士元的这两处评论“自相矛盾”。其实只是《宣和画谱》作者对王士元所作之不同类型画作体现出的水平高低的客观评价罢了,这反而说明《宣和画谱》作者对画家评价的客观性。《总目》作者在《宋朝名画评提要》中云:“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列黄筌及其子居寀于妙格下,而此书于《人物门》则筌、居寀并列入妙品,《花木翎毛门》则筌、居寀又列入神品。盖即一人亦必随其技之高下而品骘之,其评论较为平允。”1两者情况一致,在《宋朝名画评提要》中就说“盖即一人亦必随其技之高下而品骘之,其评论较为平允”,而同书《宣和画谱提要》却认为“自相矛盾”。此也可见《总目》杂出众手所体现出的不一致性。
十一、《宣和书谱》二十卷
末列分书一卷,而制诰附焉……蔡絛《铁围山丛谈》称,所见《内府书目》:唐人硬黄临二王,至三千八百馀幅……至二王《破羌》《洛神》诸帖,真迹殆绝,盖亦伪多焉,云云。今书所载王羲之帖仅二百四十有二。2
按:此篇提要问题有四。其一,“末列分书一卷”,库本同。据《宣和书谱》末卷,“分书”应为“八分书”。
其二,擅改所引《铁围山丛谈》“唐人硬黄临二王”语。按,《铁围山丛谈》卷四:“吾以宣和岁癸卯,尝得见其目,若唐人用硬黄临二王帖,至三千八百馀幅。”3《总目》概引,略去原书“用”“帖”二字,导致语意不清。
其三,擅改所引《铁围山丛谈》“真迹殆绝,盖亦伪多焉”语。按,此句乃引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至二王《破羌》《洛神》诸帖,真奇殆绝,盖亦为多焉。”4《总目》所引,将“奇”讹为“迹”,“为”讹为“伪”,致使与原文意思大异。
其四,将《宣和书谱》所载王羲之帖数误为“二百四十有二”,实为“二百四十有三”。按,《宣和书谱》卷十五“王羲之”条:“今御府所藏二百四十有三。”5而《书谱》则将此“二百四十有三”帖载于是书。
十二、《续书谱》一卷
《书史会要》曰:赵必睪,字伯暐,宗室也。官至奏院中丞,善隶楷,作《续书谱辨妄》以规姜夔之失。6
按:陶宗仪《书史会要》:“赵必睾,字伯暐,号庸斋,宗室也。官至奏院宗丞,善隶楷,作《续书谱辨妄》以规姜之失。”7《总目》所引,将原书“宗丞”误为“中丞”。元人郑枃《衍极》卷三,亦作“伯暐名必睪……官至奏院宗丞”。8
十三、《书小史》十卷
又如北齐彭城王浟本无能书之名,惟史载其以岁时,书迹未工,为博士韩毅所戏。9
按:《北齐书》卷十《彭城景思王浟》:“博士韩毅教浟书,见浟笔迹未工,戏浟曰:‘五郎书画如此,忽为常侍开国。今日后宜更用心。浟正色答曰:‘昔甘罗幼为秦相,未闻能书,凡人唯论才具何如,岂必动夸笔迹,博士当今能者,何为不作三公?时年盖八岁矣,毅甚惭。”1《总目》“惟史载其以岁时”句,在“岁”字前缺一“八”字。库本亦作“八岁”。
十四、结语
通过对《四库全书总目》宋代书画著作提要的考察,可以发现其存在的问题主要表现为:提要作者引用它书存在张冠李戴、误引、臆改、增添和误解原书之意等问题;部分论断依据不足;对著作、书、画等专名的使用不严谨;对提要对象的描述存在错误等。
Corrections of Song Dynasty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 in Si Ku Quan Shu's Complete Contents(《四庫全书总目》)
Liu Shu
Abstract:The objects of this paper are the works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of the Song dynasty in Si Ku Quan Shu's Complete Contents. Among them, many books such as Hanmo Zhi (《翰墨志》)and Supplement to the Famous Paintings of the Five Dynasties(《五代名画补遗》) have certain problems, such as the author's references to other books include misrepresentations, misquotations, arbitrary falsifications, additions, and misinterpretations of the meaning of the original books; some of the assertions are not sufficiently based; the use of monikers for writings,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 is not rigorous; There are errors in the description of the object, etc.
Key words:Si Ku Quan Shu's Complete Contents;Song Dynasty;Art Category;Corrections
责任编辑:胡海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