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平远州志·艺文》民俗文化研究
2022-04-07张永斌陈红梅
张永斌 陈红梅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人文学院,贵州 毕节 551700)
民俗学家钟敬文先生认为,民俗就是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1]6可见,民俗是一种源于人民,传于人民的文化。地方志是地方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艺文志更是地方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较为全面具体地汇集了当地某时段的文学作品,其中有不少文人将富有地方特色的民俗文化事象用诗文的方式记录下来,使得文学与文化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并让民俗文化得以保存。方志艺文作为地域独有的资料记载,不仅仅延续了历史,而且保持了内容真实性,蕴藏着丰富而有价值的史料。道光《平远州志·艺文》(下称《艺文》)中就有许多关于平远州苗民的衣食住行、婚姻丧葬、民俗信仰等民风民俗的文字记载。对于平远方志艺文内容专门的研究,现仅有杨庆鹏的《乾隆〈平远州志·艺文〉论略》[2]和谭德兴的《从道光〈平远州志〉看晚清贵州艺文志的儒学色彩——兼论儒学与史学之互动》[3],对《艺文》民俗文化的挖掘尚在起步。本文拟结合现存乾隆年间李云龙、刘再向编撰的《平远州志》、道光年间平远知州徐丰玉编写的《平远州志》、光绪年间黄绍先编撰的《平远州续志》等地方志古籍,根据社会现实和政治文化对平远州的影响所作的相关概述,对《艺文》中提及的民俗文化类型进行初步梳理、分析,透视民俗与当地百姓的生活状态,并对《艺文》民俗文化在文学中的价值与地位进行探讨。
一、《艺文》中的民俗文化类型
1.物质民俗
物质民俗是指人民在创造和消费物质财富过程中所不断重复的、带有模式性的活动,以及由这种活动所产生的带有类型性的产品形式。[1]6平远州历史文化悠久,孕育着丰富独特的物质民俗。从《艺文》作品看来,当地物质民俗内容丰富多彩,是州民生产生活智慧的结晶,彰显了平远州具有地域特色的历史风貌和精神风貌,特别是服饰民俗、饮食民俗和居住民俗。
服饰是人民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跟语言一样,作为一种符号,始终贯穿于人的整个生命历程中。平远虽被称为为苗蛮之地,但其服饰文化也是缤纷多样的。例如,田雯《济火论》中就清晰记述了济火发式:“以青布为囊,笼发其中,若角状”;[4]94谢琯《新辟水西纪略》中记载了仡佬族男女的出行服饰:“男著短衫,出必披毡。女披大被,中通一孔,绣五色花纹于上。从头套下,扫地曰‘袍’”;[4]110张大受《重修平远州学宫碑记》中详细记述了苗民性格、纹身及饰品:“苗蛮杂处,犷鸷桀骜,雕题儋耳以为容,编彩簪毛以为饰”;[4]105《平远风土记》中对苗民妇人衣着及发髻的描写:“其妇人衣长,领裙襞百叠文,如锦如绣而粗澁,又如氆氇亦草履。头髻或中或偏,或贴云于额,或发际横一梳而罩以青布”[4]102等等。
从古至今,民以食为天,饮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先决条件,在人民大众的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1]58平远民众也十分重视饮食文化,即便土地贫瘠也能创造丰富的物产,如鄂尔泰《先农说》中祭祀神农氏、后稷的贡品“爵实以酒醴,登实以太羹,铏实以和羹,簠实以黍稷,簋实以稻梁,笾以枣栗、榛菱、芡、脯、白饼、黑饼、形盐、蒿鱼,豆实以菁菹、芹菹、笋菹、韭菹、鹿醢、兔醢、鱼醢、醓醢、脾析、豚拍,筐实以青色量帛、俎实以羊一、豕一,而品物齐矣!”[4]96,黄元治《平远风土记》中“其产则漆、雄黄、黑铅、皮器、小马、熊胆、麝香、鸡枞、鹦鹉、白鹇、箐鸡……又有黄柏、桔梗、前胡、白芨。白芨根似荸荠,苗妇取以洗衣甚洁白。”[4]102等都记载了平远丰富的饮食民俗。
州民居住的建筑记述也生动形象地传递着平远过去时代的信息,如黄元治眼中平远土城墙之高厚、衙门之乱差:“其城土墙,厚尺许,高不能丈……府厅皆草舍,背负石山……卫衙之墙以竹,鎼隙珊珊,内可窥而尽,川堂而外,梁柱倾欹,门壁空洞”[4]103以及对苗民之群居于洞的描述:“至群苗则皆僻居溪洞笼箐中,如鸟兽之巢穴,不可以近人”;郭赓武对学宫组成结构的具体描写:“陟降相度,自庙堂、廊庑、台阁暨学舍书院,举凡倾圮者,筑救之”[4]106;谢泽对书院地理位置“郡中有义学旧基,尾盘魁论首注平江,诸山屏翰,势若星拱”[4]106及“就其地而前建龙门”“中建讲堂”“左右建馆舍数十间”“后建九贤祠”构造的描写以及周景益对书院更名及组成部分设置的记录等等都向人们展示了《艺文》中平远州居住民俗文化的丰富神秘之处。
2.社会民俗
根据钟敬文先生的观点,社会民俗亦称社会组织及制度民俗,指人们在特定条件下所结成的社会关系的惯制,它所关涉的是从个人到家庭、家族、乡里、民族、国家乃至国际社会在结合、交往过程中使用并传承的集体行为方式。历经移民生活、战乱纷争的平远民众,最终在平远州定居稳定下来,在特定的结合、交往过程中,他们使用并传承着特定的集体行为方式和社会关系。《艺文》虽不是展示平远民俗生活的专著,但也是其民俗文化的重要载体,如婚姻礼俗、丧葬礼俗等,可从社会民俗的角度去加以审视。例如黄元治笔下“女子踏歌,男子吹芦笙和之,音调谐则配合,行必以群,或采茶、采薪、采野菜,亦背负如男子……”[4]102的苗民风俗描述、谢琯《新辟水西纪略》中“婚姻只忌同姓,婚娶不分尊卑。姐妹之女,亲兄弟得而娶焉。伦常倒置,异其常耳”[4]112等关于仡佬族忌同姓、不分尊卑的婚俗记录以及黄元治《平远风土记》中“挟仇怨则杀人,父母死无棺,夹以两木板而横葬之。击鼓吹喇叭,亲戚宰牛羊鸡豕以助,名曰‘作戛’”[4]102等关于苗民丧葬习俗的记载等等,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平远州民的社会风俗习惯,也从一定角度折射出当地民众人生阶段的变化。
3.信仰民俗
钟敬文先生认为,精神民俗是指在物质文化与制度文化基础上形成的有关意识形态方面的民俗。而信仰民俗作为自远古传承下来并在民间广泛流传的信仰事象,可以称为民间信仰,是精神民俗的一种类型。[4]145《艺文》中所录平远州民间信仰内容十分广泛,包括民间所流行的祖先尊崇、自然尊崇、儒学尊崇等信仰形式。例如谢琯《新辟水西纪略》中对神灵尊崇的描述:“纪其人,则椎髻环眼,病不药治。惟宰杀牛马豕羊来禳之”[4]112以及对祖先崇拜的记载:“满三年一普夥,普谓称仡佬,夥谓祭献仡佬先灵,不忘根本”[4]112;周景益对神灵尊崇的描述:“古者为民立社而已,后世郡县天下筑城浚隍,保卫居民,设神以尸之而建之庙,载在《祀典》”[4]109;谢泽《新建平阳书院碑记》“崇道隆儒,捐修黉庠”[4]106以及谢赐《报功祠记》“盖重道崇儒,兴贤育才,自公而前,未始一见也”[4]108等对儒学的尊崇;王守仁《贻安贵容书》和《又与荣贵书》中举例讲述臣为君纲的儒家思想尊崇等等。
二、基于民俗的当地百姓生活状态透视
1.物质民俗体现鲜明地方民族文化特色
一定历史时期的地方族群,一度将服饰作为社会角色和等级身份的标志,体现了鲜明的服饰民俗文化特色。随着家族制度、社会制度和社会等级的变化,身份的尊贵和地位的高低与否,都逐渐呈现在服饰上。[4]67《艺文》所载平远州民服饰,也反映出当时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与等级观念,“其男子非充隶役不剃发,发上束,复以青布叠寸阔自脑后经两耳结于前,余其半并发纫之,作尖髻坐额上,盘曲如螺”[4]102,苗民由发式的不同,区分不同的身份,反映出发式也是一种特殊的标识。男子以有无剃发来判断是否奴役,非奴役者青布叠寸宽由脑后经两耳打结于额前,可看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由单一性转变为复杂性,不同头式扮演的社会角色不同,凸显出一定的阶级性。又言夜晚只有“……稍富者得衣毡,然无袖,拗其左右使圆之以衬两肩,到胸项之间结以带”[4]102,可见唯有稍富苗民才能以衣毡趋避夜间寒冷,贫困者只能“衾枕褥席,眠则籍草,天寒则披蓑,夜则烧煤。”[4]102
居住民俗和生产生活也展现出鲜明的地域民族特征。平远城四面环山,苗民大多居城外,皆因“城中皆兵,东南二门外流氓落落十数家”[4]102。由此可知当时平远极为荒凉,为群苗聚居地,汉民极少。群苗“结寨而居,屋以草,编箐为墙。梁柱无凿枘,以葛藤裹束其桠”[4]102,将其小聚居的特点呈现出来,屋顶以茅草盖之,编竹为屋墙,梁柱无圆凿方枘,用葛藤包裹缠绕梁柱枝丫。平远苗民靠山吃山,利用自然植物来构建民居,展现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谢琯《新辟水西纪略》对水西的地理位置及土地贫瘠加以阐述:“纪其地,则崇山深箐,田多石,土多瘠。”[4]112当时平远州民的生存模式以小农经济、自给自足为主。就地形而言,地处喀斯特地形,所种农作物皆为山地耐旱作物,因地制宜,使得物产更加丰富。如黄元治所述:“前胡菜似野芹,土人采而輋之,谓之‘罗鬼菜’。白芨根似荸荠,苗妇取以洗衣甚洁白。”[4]103民众因胡菜似野芹菜就采而食之,白芨具有漂白作用而被苗妇用来浣洗衣物,写出了当地居民物尽其用的有智慧、悟性高的性格特点。再加上日常生活中,苗民“颇力耕,稻熟则翦其穗,束而跨诸屋梁,俟极干舂而粜之。或以换盐布。自饭稗米土碗,出门则以竹篾结两兜如碗大,一盛饭而一覆之。以纯系腰上,遇涧泉则以小木瓢汲淘而下,得盐少许,置掌心餂之,味甘于肉矣”[4]102,展示了苗民擅长于耕作,稻谷丰收时物尽其用,以竹片编碗盛饭或外出劳作时取水饮用的事象。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苗民仍选择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传承和发展着当地的民俗文化,展现出了鲜明的地域民族特征。
2.婚葬礼俗彰显独特社会风貌
俗话说“苗家不跳花,儿女难成家”。“跳花”内容丰富多彩,也是苗族婚恋习俗中最具代表性的节日。青年男女以跳花为媒,以歌舞为传达情感的方式,这是苗族青年男女恋爱阶段必经的过程,使得“跳花”与苗族的婚恋生活产生有机的联系,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占据不可或缺的地位,也彰显了苗民独特的思想魅力和崇尚自由的精神。苗族青年男女于“春夏之交,男女未婚者有跳花之会。预择平敞地为花场。及期,男女皆妆饰而来,女则团聚于场之一隅,男子于场中各吹芦笙,舞蹈旋绕。女视所欢,或巾或带与之相易,遂订终身。然后通媒妁讲聘资。聘资多少以女之妍媸为定。不知正朔,以六月六日为岁首”[4]82,通过苗族青年男女“跳花会”这类社交活动相识相知,体现出他们提倡自由婚恋,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制度。《艺文》中详细记载了苗民男女青年先用丝巾丝带互定终身,再媒妁之言、讨论聘礼到约定婚期的婚姻仪礼。男子以吹芦笙舞蹈于会中、女子心悦谁就“或巾或带”赠之定终身的形式,极富民族色彩。再由媒人商谈聘礼、婚期等都是对结婚仪礼的重视,维护了年轻人的自由选择对偶权。苗民对自由恋爱的赞同、男女平等交往、父母开放心态皆突破了封建伦理纲常的束缚,为提倡自由恋爱结婚注入了新的生机。
面对亲戚朋友逝世,绝大部分人都是悲痛害怕的。《艺文》中平远苗民对待亲人死亡的态度却恰恰相反,泰然处之。他们用“赶戛”或“作戛”的方式为亲人举办丧礼,如黄元治所言:“挟仇怨则杀人,父母死无棺,夹以两木板而横葬之。击鼓吹喇叭,亲戚宰牛羊豕以助,名曰‘作戛’”[4]102表现了他们乐观的生死意识。又如风俗篇中记载:“丧葬祭奠用牛羊,亲族往吊,谓之‘赶戛’。夜则群聚戛场,饮酒唱歌,黎明主人打牛分给众客。用斧击牛脑,以一击即死者为吉。”[4]82亲人过世,在世儿女亲戚并未感到悲痛害怕,反而在戛场击鼓吹喇叭、饮酒唱歌,共享下祭牲口,极显对死亡泰然处之的乐观意识。
3.信仰民俗凸显民族自我精神认同
当时的平远州民存在一定的愚昧落后思想,这与其地势偏远、经济发展落后呈因果关系。风俗篇言:“疾病不事医药,专务祭鬼。以盆覆水上击之,曰‘打迷蜡’。或以鸡骨看卦,辨吉凶。凡有所疑,皆用鸡卜饮。以细竹竿通节插入坛中吸而出之,谓之‘咂马酒’”[4]82可见,苗民生病不求医不吃药,通过一定的媒介——“打迷蜡”和以鸡骨看卦辨吉凶,祈求身体健康,迷信色彩浓厚,违背科学。同样,谢琯“纪其人,则椎髻环眼,病不药治,惟宰杀牛马豕羊来禳之”[4]112也详细记录了苗民与其他族群杂处地区的之风俗,当地人“疾病不事医药”不求医、不吃药的风俗习惯,其原因还在于一个崇拜鬼神的落后思想,导致了族群在遇病不求医方面的认同性。
古代以农耕经济为主,生产力不发达,农业收成取决于季节气候和地理环境,因此人们喜爱天地诸神,倾向于向诸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由于平远地处偏僻山区,气候多变,土地贫瘠,就有了程荣寿《祭雹神文》中的“致祭于雹神之前,曰:伏以,圣人在上,无雹育物,对时小民,以食为天,祈年孔夙。”“惟神有灵,代天宣化,畅风霆之神气,郁散阴霾。”[4]218;鄂尔泰《先农说》中祭祀神农、后稷“祭之日,自迎神以至于初献、终献、送神、望瘗,悉如文庙之仪,而大礼举矣!”[4]96祭祀之礼堪比文庙祭祀,以示敬畏,祈求风调雨顺之认同;谢涛《重修牛场河万缘碑记》中牛场河乃交通要塞,但“然河之势,险阻非常。而成梁之工役,亦匪易也。……每值夏秋骤雨,四山攒簇,众壑奔腾,百道瀑泉,倾摇并下,湍急澎湃,淹物之患,亦所不免耳”[4]107的记述。后因里人(今穿青人)张、喻辈集资,与众民商讨修建以对抗山洪暴发,呈现出与自然抗争的精神品质和认同性。
三、《艺文》民俗文化在文学中的价值与地位
艺文志的功用在于“树风声、流显号、美教化、移风俗”。“改土归流”政策实行后,便派遣大量官员至地方任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地方情况,更好地因地因时制宜统治少数民族地区。因此,到平远的官员在亲身经历中有感而发,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文,把平远州民众日常生产生活习俗反映了出来。《艺文》作为平远州文献的总汇,有着极其重要的文献学价值以及文学价值。
1.生活内容的质感化
《艺文》作为道光版《平远州志》的最后一个部分,也是平远州地方志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篇幅大且研究价值高。其中诗文作者繁多,篇目更是数不胜数。《艺文》中的诗文本着“纪一方之政治、风俗”的宗旨而作。通过观察民风的淳朴,考察山川形势的要害,查户口、田赋、经营制度、学校教育来了解平远州的兴盛衰亡。结合前人经验记录了解当地政府官员廉洁与否;由忠义节烈、理学经济知孝悌忠信等。文章意在“阐明道德,敷陈经济,即至一歌一咏,要必有所劝诫,而后为言之有物……”[4]92,艺文遵循“言之有物”原则,做到实事求是。尤其是著述平远州地方风俗民情、地理气候、物产生活、族别等方面是非常用心尽力的,为了记述好民俗文化,细致入微地论述了传统礼仪、纲常伦理、序庠教化,使文学内容更加丰富,更具有生活质感,更好地促进了地方文化的传承和发扬。
2.主题内容的形象化
《艺文》描绘了道光时期平远苗民真实的生活状态和民俗,形成了一幅只属于平远州人民的风情画卷。这些民俗风情还构成了平远独特的地域文化。从《新修平远州学宫碑记》描述平远“苗蛮杂处,犷鸷桀骜,雕题儋耳以为容,编彩簪毛以为饰,气象狉獉,言语侏离,躞躞豕突,跂跂鹿奔”[4]105可见,平远民众在各方面都保留着原始痕迹;又如黄元治所言“势挟弱苗,苛索所有”“苗贼啸呼剽掠,出没如鬼蜮”[4]103,进入平远路上,道路狭窄,苗民还似盗贼般抢夺,如鬼蜮一般,正面描写了部分平远苗民的原始封建的生存方式,十分排外的形象特点;《平远风土记》提到苗民“见官府故作畏谨状,其心至诡谲不可测,然谕以诚信亦每每折服”[4]102的畏惧模样;梁玉绳《黔苗词》也言:“镇抚依然服良吏,莫将横目等豺狼;威畏不敢争先视,蛾伏蛇行拜老王。”[5]可见当时土司制度下民不聊生之状,思想落后之象。苗民“病不服药,专事祷鬼。宰磔牲畜,颇不惜费,至有称贷为之,因而家破者”[4]82,可知其思想落后、大肆铺张的性格特点,这是不值得提倡和传承的;又如“六月初九日午时,有贼匪头裹白巾,手执白扇,自称‘仙大仙姑’,率众约千人突前攻营,官兵用炮轰击,该匪等大呼云:‘打不著!’炮果击不能中,随以犬血破其邪术。”[4]113贼匪愚昧顽固与将领英明机智做对比,突出当时战争胜利的不易。
平远苗族、仡佬族各分几类,等级威信皆不同,文化程度也不一,在这片土地上描绘着精彩的民俗篇章。即如黄元治所说“苗非一类,若罗鬼,若仡佬,若白苗、黑苗、花苗,若蔡家子、侬子家、仲家子。仡佬种有五,罗鬼亦分黑白倮倮二种,安氏黑倮倮也。其白者下安氏一等。如今头目阿五是。独仲家子中颇有知文墨者,其最桀骜不驯。则惟罗鬼、诸苗莫不畏惮尊奉之。”[4]102平远苗族居住也不同,有的“群苗则皆僻居溪洞笼箐中,如鸟兽之巢穴,不可以近人”;有的“结寨而居”;有的“居喜高阜,傍岩依箐为安”;有的“好楼居”。住所结构不一,体现苗民因地制宜的聪明才智。不仅如此,风俗篇开篇还提到“平远地处遐陬,卉服鸟言,久为輶轩所不采。自隶板图以来,虽夷汉杂居,而饮和食德,莫不雍雍而丕变。盖沐圣朝之雅化已两百年余兹矣!昔为僻陋之乡,今属可封之户。”[4]81往昔“僻陋之乡”粗野狂骜民众,如今已为“可封之户”,形象化地展现了民众易受教化的特点。又如黄元治初抵平远所言:“余与太守孙兹庵先生,遂皆以二月去。计余受事仅百日,于兹土无毫发补益。而诸苗父老,反以余二人速去相叹惜。于此见荒徼人心犹足与为善。余冀官斯土者仁渐义摩,导苗民于为善之路,爰取风土略记之,以告后之君子。”[4]101偏僻荒凉之地民众的向善之心显而易见,只要为官之人用心教化,皆能移风易俗。再如谢琯所述:“纪其种则九种之,各分区类以别,习尚各殊,非若附郭汉民,多流寓,耕读、纺织,尚从淳庞之治也。”[4]112
3.文献资料的时代化
《艺文》不仅有利于后世阅览后了解平远州每个时期的发展变化,从中了解平远历史及其民俗文化发展情况,还有利于考究平远州民风民俗,对发现原始资料,展示其独特的民俗文化现象具有强大的推动作用。就内容方面而言,《艺文》所辑录范围相当广,涉及一方政治经济、风情民俗、地理山川及历史遗迹等,尤其是对民俗文化的记述最为奇特。加之《艺文》收录着各种体例相异的艺文,其中包括历代书、论、说、教、记、纪略、纪事、诗等。尤数墓铭碑记保存最为完好,也占相当大一部分,使得其史料价值更加鲜活,便于更好地挖掘平远州地方文献资料的价值。有《重修平远学宫记》《新建平阳书院碑记》《重修牛场河万缘桥碑记》《报功祠记》《重修城隍庙记》等文章。首当其冲就是把教育事业发展得更好和宣扬对平远州做出贡献的人与事。《艺文》还把零散文献聚集了起来。其中收录的作品大都是官员、士人或乡绅的零散诗文,他们之中有一些文人并无文集传世,《艺文》则将这部分文人的作品收集著录,利于文学作品的传世。《艺文》还可作为文献校勘的史料来源。它记载了丰富的历史史料,为地方史文化的研究提供了更为充足的史料来源,以便后人在比较文人同一作品时可相互对照。如黄元治的《平远风土记》可比较《平远州志·艺文(乾隆)》和《平远州志·艺文(光绪)》,更好地对照以发现不同之处。不仅能促进文学记述的发展,还利于文体的发展。《艺文》所辑录的作品,大多是外来为官的文人在平远所见所闻的杰作,虽不是专门记述民俗文化,但有利于文学作品的保存,促进平远州文学的发展与变迁,以及对平远州民风民俗的据实记述。
结 语
《艺文》中的民俗文化多姿多彩,首先表现在物质民俗上,文人作家虽不是特地描写平远民俗,但文笔中却无形地展现着州民的衣食住行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其次是具体勾勒社会民俗中的婚葬习俗,生动地将其崇尚自由和乐观坦然的精神体现出来,进一步刻画了积极、豁达的州民形象。最后呈现对自然的敬畏和尊崇儒学教育的信仰民俗中,凸显了“改土归流”背景下官员对苗蛮地区教化的重视。对《艺文》中民俗文化的研究,有助于更好地了解一定历史时期平远州民众的生活场景,增加人们对过去贵州织金的认识,领略当地民众独有的人文精神,让更多已消失或未被发现的民风、民俗、民情浮出水面。地方志民俗的学习和研究还能让更多的人发现古今的异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传承和发扬地方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