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与《边城》中女性形象的比较研究
2022-04-07陈爱云
陈爱云
(安徽工程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日本的川端康成与中国的沈从文是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东方作家。国内对川端康成的研究起步较晚,20世纪80年代在叶渭渠教授的带领下开始了对川端康成文学的研究。90年代,翻译引进了不少日本的研究专著,不少专题研究也陆续问世。沈从文作品的研究则相对较早,始于20世纪30年代,主要是针对题材进行社会文艺批评。70年代进入瓶颈期后,80年代重新开始活跃。国内对于两位作家单独的研究并不占少数,但是从比较文学的角度研究还比较缺乏,特别是两位作家文本中女性人物与作者思想、审美情趣的关系的探讨不算充分。本文从两位作家的代表作《雪国》与《边城》出发,对照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差异,并试图分析他们作为男性作家对女性的审美共性。
一、中日两位作家的女性书写
(一)自然、女性与作家的精神寄托
川端康成小说作品的一个重要特征便是注重对自然的描写。在他看来,“美”的体现无法脱离自然。川端康成在写《雪国》期间曾明确表示过自然与小说的重要关系,他说:“今天的文学,特别是小说与自然关系疏远,经常忽视自然,结果遭到自然的严厉的谴责。”[1]《雪国》中突出自然的描写手法与作者注重自然与人物相统一的思想不无关系。川端康成在诺贝尔奖获奖发言稿《我在美丽的日本》中曾明确将自然提升到了日本传统高度:“日本以‘雪、月、花’几个字来表现四季时令变化的美,在日本这是包含着山川草木,宇宙万物,大自然的一切,以至人的感情的美,是有其传统的。”[2]他还提到明惠上人的和歌《冬月相伴随》,他认为“人”与“月”的关系并不是“以月为伴”,而是“与月相亲”,即亲密到“我”与月无法分割,与自然融为一体[3]。川端康成吸收了日本禅宗的传统美学,将自然与女性有机结合在一起,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日本文学将人视作自然的一部分,认为人并不需要战胜自然,而应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这说明,川端康成并不是单纯为了描绘自然而写自然,而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将人与自然相联系,以心去体验自然。
沈从文一辈子都将自己定义为“乡下人”,在他写给美国学者金介甫(Jeffrey C.Kinkley)的信中也提到自己被叫作“乡巴佬”[4]。籍贯与成长环境是一个人无法抹去的身份,湘西则是沈从文精神上的“故乡”,“边城”则是他心中的世外桃源。他的不被认同导致了“乡村”与“城市”对立,读者在他的作品中往往可以看到对城市文明及城市人的揶揄与调侃,也可以感受到他与周围环境无法协调的苦恼。因此,《边城》所象征的原始的自然是作者理想的生存空间,而生活在这里的湘西女性是自然孕育的精灵、歌咏的对象。湘西山水养育下的女性具有朴素而原始的生命力,自然就是他们的老师。她们在草木中体验生命的力量,在流淌的溪水中感受柔顺的气息。正如他自己所说,在流水之上他懂了“人事”与“知识”,见识了不同的“世界”,因此他感慨:“我的想象是在这条河水上扩大的。”[5]自然是他学习的场所,湘西女性正是作家理想的寄托。
(二)川端康成笔下的纯洁女性
川端康成自小就接触日本古典文学,并成了日本传统美的追寻者。在他看来,日本的“美”与女性息息相关。他除了推崇《源氏物语》外,也十分欣赏日本小说肇始《竹取物语》,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体会到“这是一部崇拜圣洁处女、赞美永恒女性的小说”[6]。这不仅令川端康成对女性产生了向往,而且影响了他日后的写作。他常常将《源氏物语》中“辉夜姬不染人世的尘垢,发誓保持高洁”等语句引用在自己的文章中,这不仅是互文修辞或者传统借鉴,更多源自他对女性的特殊情感。正因如此,他的作品不仅展现女性的美与心灵,也注重表现她们的情感与命运。
川端康成描绘的少女具有的共同特点便是“纯洁”,由此可见其“处女崇拜”情节。川端康成描绘的纯洁女性是男人逃避生存现实的想象空间,男性通过与这些理想女性的交往释放自己的欲望。也可以说,女性才是其文学中真正的主人公,这也体现了其私小说的脱政治性。他在作品《纯真的声音》中提到,处女是被艺术歌颂的对象,但是她们却无法亲自歌唱。在他看来,少女拥有纯真的声音、形体与精神。正是出于对纯真少女的向往,他才写出具有魅力的少女群像。《伊豆的舞女》也塑造了一个年仅14 岁的纯洁少女。她对“我”的感情不掺杂功利与私欲,她的一系列善意的举动温暖并净化了“我”,让“我”看到了新的天地。《古都》中的双胞胎姐妹卡苗子与千重子,《千只鹤》如梦般纯洁的少女雪子,《生为女人》中的妙子和荣子,都是纯洁少女的代表。当然,川端康成的文学中也有另一类女性,即成熟女性,如《千只鹤》中的太田夫人和她的女儿文子,《山音》中的寡妇娟子,《湖》中的宫子等。读者从这些成熟女性身上看不到美好的外表与情感,她们的悲伤、抑郁与自责中透露着日本传统的悲哀美。
(三)沈从文笔下的质朴女性
社会性与时代性是五四新文学的主要特征,社会关系是其主要表现内容,被视为典型环境与人物性格的重要标准。此种倾向导致这一时期的部分作品在表现女性性格时基本都体现为某种社会力量的代表者,女性的生存环境由其社会关系支配。例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郭沫若笔下叛逆的女性等,都是某种道德力量决定的女性。特别是20世纪30年代后,随着马克思主义思潮的蓬勃发展,道德女性之后出现了革命女性,如茅盾作品《虹》《蚀》中的女性。沈从文却独树一帜,他笔下的女性社会性淡化,自然性突出[7]。他崇尚自然,认为水是自然之母,女性则是生命之母,他的作品不遗余力地表现自然中女性的美。
沈从文笔下的自然女性的主要生活环境并不是复杂的社会环境,而是自然化的环境。例如《三三》中的三三,《长河》中的夭夭,《一个女人》中的三翠,《采蕨》中的阿黑都身在自然之中,她们表现出自然化的特点。自然化可以分为人化的自然与自然化的人,比如《边城》中女主人公翠翠生活中的杜淳、白塔及狗是人化的自然,老船工则是人与自然融合下的自然化的人。沈从文笔下的自然化并没有排除社会性内容,而在于其所揭示的不再是对立的两种社会力量的抗争。不仅如此,这两种力量也无法决定人物的命运,自然成为决定性要素。《边城》中渡船是构成翠翠生活的社会性因素,引发悲剧的并不是社会性因素,即大佬的死是自然的选择,而非社会斗争的结果。
二、《雪国》与《边城》中自然女性的特点
(一)“雪”之“哀”的女性
川端康成早期作品就开始注重个人内心空间的写作,尤其注重描绘男性在女性世界中找寻自我,在交往的过程中精神得到安宁。其早期作品《伊豆的舞女》中的男主人在与舞女交往的过程中体会到了女性的美好,男主人公欣赏并眷恋女性。其中期作品《雪国》再现了这种创作模式,岛村的全部生活只有在女性的世界才显得真实,而他为这个世界起名为“雪国”。川端康成在作品《独影自命》中也说,岛村不过是“映衬驹子的道具”[8],这说明岛村仅是作者观察女性的视角而已。作为一个不愁生计的富家公子,岛村来雪国仅仅是为了摆脱空虚而已。他视女性为玩物,渴望虚幻的爱。他迷恋驹子的身体,却又渴望叶子的精神。《雪国》整部小说可以看作男性对女性的欲望投射。其后期作品《湖》《睡美人》《一只胳膊》中的男性也都将精神寄托在女性身上。川端康成塑造的女性不仅是男性生命的全部,而且几乎影响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与结局。
《雪国》将日本传统与现代艺术形式相结合,雪国与女性的关系正象征着自然与人的融合。小说中最反映女性与自然关系的当属“暮色之镜”与“白昼之镜”。前者是岛村在乘车前往雪国的路上夕阳映照下的火车玻璃。玻璃上叶子的虚像与窗外苍茫实景组合到了一个画面上,由此引起了岛村无限的想象。“黄昏的景色在镜后移动着”就仿佛是电影中的叠影,而“出场人物和背景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却巧妙地构成了一个超脱的象征世界[9]。小说没有对叶子的外貌进行直接描述,而是在自然景色的衬托中展现出来的。“暮色之镜”的设置使得作品充满了朦胧的主观感受,达到了女性与自然融合的美感。“白昼之镜”写的是岛村抵达雪国后,化妆镜中反射着洁白的雪以及驹子通红的脸颊,这是种“无法形容的美”。化妆镜中的女性与自然“雪”融合为一体,体现了女性与自然融合的美。
川端康成倡导的新感觉派十分注重主观感觉对人物的塑造。他认为万物因自我而存在,强调自我主观的重要性。这种主客一如的理论来自西方主观唯心主义,也杂糅了东方的禅宗思想。因此,川端康成并不是客观地刻画人物,而是直觉主观地表现人物。《雪国》中叶子与驹子的形象都是依靠男主人公视听感觉才变得具体起来。叶子的形象模糊而虚幻,作者甚至没有对她的外貌进行正面描写,仅通过映照在车窗上的身影展现她的美。她的首次出场便是以声音引起他人关注的,她在车厢里不断喊着“站长先生”。叶子登场的次数虽不算多,但却充满着飘逸感与精神性力量。小说也特别注重对叶子声音的描述,“悠扬”而“清澈”,“悲凉”而“美好”,好似从远方传来的“回声”。她的外表也如其声一般清纯美丽,她照顾卧病在床的行男,更展现了她纯洁善良的品格。《雪国》中的另一个女主人公驹子是一位艺伎,她肉体与心灵都如少女般纯洁。驹子的外貌妩媚秀丽,作者还特别强调与其说驹子艳丽,不如说她纯洁,甚至“脚丫缝都是干净的”。驹子为了给行男赚取药费甘心做艺伎,而她对岛村更是爱的“纯粹”。两位女主人公都符合川端康成对纯洁少女的审美需求。
(二)“水”中“善”的女性
沈从文生长在湘西凤凰,自小受到大自然的熏陶,形成了浪漫而刚强的思维方式,这也影响了他日后的审美追求。湘楚文化中充满着对于自然的浪漫想象,屈原的《离骚》与《九歌》中就既有浓烈的自然现象,也有刚毅的爱国精神。沈从文不仅继承了湘楚文化的浪漫气息,而且湘西的神话传说、生活习俗、社会风尚都成了他创作的素材。此外,沈从文书写的凤凰是苗族的聚集地。苗文化下生长的人淡泊名利、英勇豪爽,他所塑造的女性都有这种特征。沈从文曾用“希腊小庙”来比喻自己的创作,他说“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5]。然而沈从文追求的人性与五四启蒙下的人性存在区别,即不包含理性的自然的人性。他崇尚的自然不是浪漫主义心灵自由的激情,而是野性的、原始的生命力。因此,他的小说赞美自由与朝气,嘲弄道德的异化与生命的猥琐。这种自然的人性便是沈从文所理解的“善”,这种善具有审美价值。
《边城》塑造了一个未经世俗侵染的乡村净土,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构成了一幅美好的动态风景画。如果说《雪国》以“雪”象征自然,那么《边城》则以“水”隐喻自然[10]。正如老子所说“上善若水”,边城小镇茶峒就是这样一个“水”的世界。茶峒坐落在水边,主人公翠翠的家也是靠水而建,从事的工作也是渡船。水是当地人生活不可或缺的要素,如端午赛龙舟等一系列活动都与水相关。当地人多通过水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女主人公翠翠是大自然养育的精灵,因为在“风日里长养着”,所以皮肤黑黑的,目及之处便是山水,所以“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11]。《边城》中,不仅主人公外貌、性格融为一体,而且她的命运与水密不可分。首先,水是翠翠爱情开始的地方。在河边她初遇二佬,由此产生了懵懂的爱情。“细雨”下了一整个端午节也暗示了翠翠悲剧的命运。大佬溺水而亡,爷爷暴雨天而死,二佬随水离家,“水”仿佛有着控制翠翠生命的神秘力量,人无法抗拒自然,只能顺应自然。“水”隐喻了自然对女性的生命主宰,而女性的生命则是自然反映,女性与自然融合为一体。
翠翠作为自然女性的代表,并不以道德或政治性准则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是从生命原则出发选择自己的命运,主要表现为劳动与性爱。劳动与人的概念是相伴相生的,离开劳动,人就丧失了生命力。例如,翠翠通过渡船表现其生命的选择。还有,三三的碾坊、夭夭的桔园,劳动使她们的生命得以延续。性爱是自然选择的外在表现形式,是为了求得生命延续与发展的本能。翠翠爱上二佬并不是因为他是富裕家庭的儿子,在两兄弟间她没有选择大佬也是根据本性自然选择的结果。
三、川端康成与沈从文的女性观
(一)诗歌化的表现方式
沈从文与川端康成两位作家都在选择性地接受西方文化的同时保留了本民族的特色,并在将两者融合后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们在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体现出了二者具有共性的审美价值取向,民族与传统的不同也决定了沈从文笔下的女性以善为美,而川端康成笔下的女性则以哀为美。在东方哲学与伦理学的影响下,他们的文学作品都着重抒发自我感情,以一种诗化的风格表现女性的“美”。诗化的小说简单来说就是并不着重关注人物与情节,而强调情景组成的氛围,突出抒情主题的感觉与情绪的重要性。诗化小说中的女性注定只能成为男性情感的寄托的客体。
沈从文笔下并没有傲视众生的男性存在,原因在于哲学泛神论的立场,即人本归于自然。正如他在《美与爱》中所说:“在一切有声中发现了‘美’。”认识自然的一部分并在自然中获得生命神性的领悟,在自然中追求生命的完满。从这种角度来看,男女是平等的,因此,他的作品强调自然与文明、生命与无生命的对立。他希望通过人与自然的“善”来改造国民,以湘西原始生命批判城市生命的虚伪与可笑,而女性成为他这种情绪的投射客体。
川端康成有意识地继承了日本的传统美。在他看来,美产生后便不会消失,而他想要展现日本的传统美。日本的传统美学以紫式部“物哀”为开端,他在此基础上结合了佛教虚无观与禅宗的物我合一,并达到了一种觉悟与解脱的诗化境界。日本民族传统在西方新感觉主义中再次得到印证,即对宇宙持有主客如一的观念。因此,他们在艺术表现上更强调从主体视角呈现对象。他的小说对女性持有一种审美的态度,从感官的角度表现女性,从叙述者的主观意图出发,将女性作为情感投射的对象。女性是叙述者口中的物,她们依靠男性的感觉而被整合到一起,她们没有办法完整地表达自我,只能隐藏在男性观念的背后。川端康成透过女性看到了美,但这并不是由于他爱女性,而是因为他爱那种悲哀、虚无的“美”,这种美恰好被女性承载着而已。
(二)社会性淡化的自然女性
“女性美”实际上是将女性作为审美的对象,是基于外貌、社会、生活等方面提炼出的相对于男性的美。如果说内在精神是男性审美的主要特点的话,那么外貌体征则是女性审美的主要特点。因此,女性更多的时候仿佛自然与艺术一样,以被观看与感受的对象性存在。东方文化将女性与自然草木风月相联系成为审美的传统。虽然无论男女都是自然的组成部分,但是女性并不是叙述的整体,而是被叙述的对象,是作家情感投射的客体。虽然东方文化并不像西方那样将女性作为认识的对象而强调对立,但是女性在审美领域主体的缺失却是不争的事实。
川端康成与沈从文都受到时代与历史局限性的影响,他们无法以女性主体的视角展现她们的心理状态。女性只能是在男权叙述的结构下演出自己的生活,她们不是生活的决定者,而是被主宰者。无论是《雪国》中的驹子、叶子,还是《边城》中的翠翠,她们所生活的世界都是简单纯粹的,但是她们周围的男性却并非如此。男性的生活或忙碌、或悠闲,有社会与家庭责任,男性丰富的群像与单纯自然的女性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男性的世界是社会性的世界,男性的存在通过社会关系来展现;女性却是自然的产物,是人生理想的寄托。川端康成与沈从文的两部作品都塑造了少女的形象,她们都有美丽的外表、身材和心灵,但是这些理想的化身并不能超越现实的残酷,她们的生命因为男人的缺席而变得悲剧:叶子最终葬身火海,驹子得不到岛村的爱;翠翠只能无奈地等待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二佬。
两位作家作品中以少女为主人公实际上是有意淡化她们的社会性角色,而这也有特定的文化含义与感情期待。女性的生命历程决定她的一生需要扮演好三种角色,即女儿、妻子与母亲。“妻子”是女性与丈夫处于相对平等状态的阶段,这一阶段,女性脱离父母的保护,需要独立面对自己的社会关系,更需要得到平等的人格对待。然而两位作家的小说中没有对女性的这段经历进行描绘。文学史上的大部分男性作家在描绘女性时都将她们抽象成“符号”,根据她们与男性的权利关系塑造成“天使”或“魔鬼”,而对处于女儿或母亲的女性采用仰视或俯视的态度。生活在社会变革时期的川端康成与沈从文无法彻底脱离传统文化对于女性的压迫与歧视,真正从人道主义角度给予她们关怀。因此,他们笔下的女性秀美与纯洁、质朴与宁静,都被作为人性至善的化身而得到赞美。
四、结语
川端康成与沈从文都将女性与自然相结合来表现女性审美观,但是他们并不能完全脱离男性中心视角,也不能在叙述中突出女性的人格主体特点。然而,将美的理想寄托在女性身上的并不只是他们,而是整个文学世界。不论“雪”或“水”,还是“哀”或“善”,都与作家本身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川端康成的“孤儿”身世及初恋的影响;沈从文14 岁离家参军,“白脸长身”女孩的感情欺骗,这些都影响了他们女性审美的情感与选择。他们作品中所描绘的是女性生命中的某一阶段,也可以说都是作家想象中的“梦”。正如沈从文所说的“美好的诗歌是梦的一种形式”,梦是人所作的“一种生命形式”,男性作家眼中的女性终究只是作家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