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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人文、经济:徽州建筑雕刻科举图像的生成因素

2022-03-30宣冉

书画世界 2022年2期
关键词:科举徽州图像

宣冉

关键词:徽州;建筑;科举;图像

明清两朝,徽州地区文化底蕴深厚,汇集多种文学艺术,堪称封建社会后期的文化百科全书,建筑雕刻艺术就是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篇章。明清时期,科举入仕的观念深入人心,科举图像在这样大的环境背景下应运而生,逐渐发展。徽州建筑雕刻科举图像是多种因素融合的产物,是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深厚的文化内涵、社会的经济支柱息息相关的,蕴含着独特的思维方式和民俗文化心理。

一、徽州地区的地理环境因素

古语有云“多难兴邦”,所谓“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徽州建筑上雕刻的科举图像实则缘起于徽州川谷崎岖、山多而地少的地理环境。《歙事闲谭》中记载:“徽之为郡,在山岭川谷崎岖之中,东有大鄣之固,西有浙岭之塞,南有江滩之险,北有黄山之厄……”唐末以来,因躲避战乱,中原衣冠大肆南迁,徽州人口激增,加上此地本就复杂的地理环境,一时间,“高山湍悍少潴蓄,地寡泽而易枯,十日不雨,则仰天而呼;一骤雨过,山涨暴出,其粪壤之苗又荡然空矣”(顺治刻本《歙县志》)。为了摆脱僵局,徽人想出两条绝佳的道路:一是外出经商;二是通过科举入仕的方法,以求加官晋爵。

徽州地区虽地处丘陵地带,耕获三不赡一,却极适合木材的生长。聪明的徽州人就地取材,将其应用于科举图像的雕刻。范成大在徽州任司户参军时曾赋诗:“休宁山中宜杉,土人稀作田,多以种杉为业。”除了杉木,柏、檀、樟、楠木等应有尽有,就连其他地域建筑弃之不用的松木、杉木,也多被用来做建筑材料。

徽州地区盛产的质地坚硬的青灰砖,也常被作为雕刻科举图像的材料。工匠多利用颜色清透、质地细腻的青砖石来制作科举图像上工艺复杂、纹样精美的门罩、门楼、飞檐等,甚至还利用砖块本身特有的肌理来塑造形体。通过这种方式,科举图像更显稳重、高雅,集艺术美与自然美于一体。如南屏舒光裕祠堂上的《状元游街》(图1)通景图,便是徽州砖雕艺术的上乘之作。

石雕也是科举图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封建社会为颂扬忠孝节义、建立功勋、科举及第的事迹,会修建牌坊,以歌颂德行、功绩等,徽派建筑的得名也因其气势恢宏的石牌坊。修建牌坊的原材料多取材于黟县的青水石与褐色的茶园石,二者色泽有异,外观亦有区别。在徽州乡间林立的数千座牌坊中,又以“高爵甲科居大半”,彰显科举功名的占据了绝大多数。这些质地坚硬、风格质朴的砖石见证着一段又一段的传奇故事,历经数百年风雨,依旧屹立不倒。

二、徽州地区的社会文化因素

徽州的社会文化是在特定的社会空间中,各种意识形态相交融所形成的。它既体现了徽人对人生价值的追求,又有对生命和灵魂的形而上思索,也赋予科举图像深厚的文化底蕴。

首先,徽州地区文风昌盛,才人辈出。徽人奉朱熹之学为人生要义,强调“一以郡先师朱子为归”。在朱子之学的长期浸润下,徽人饱受儒学思想教益,推崇文化思想教育,认为穷理之要,必在读书,并举全族之力兴建书院。“学而优则仕”,无数学子将参加科举出仕作为人生最高的价值取向。对科举的追求和为宗族带来名望的事迹被世人用来劝诫、教化子孙后代,建筑雕刻上的科举图像就是这些事迹的物化,如“买臣负薪”“渔樵耕读”“状元游街”“衣锦荣归”等家喻户晓的传奇故事。在唐代,张彦远就强调过图像的社会功能:“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徽州建筑中的科举图像其实是一部传播科举功能的教科书,以图像的形式教化徽州民众。徽州建筑雕刻上的科举图像是儒学伦理的图像化表达,是旧时期徽州文化的传神写照和象征。这些图像的存在绝非单纯的建筑行为,它更是徽州社会传播崇文重教思想的一个媒介。(图2、图3)

明代后期,徽州刻书业发展突飞猛进,“其数量之多、门类之广、刻技之精,在全国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1]。《西厢记》《琵琶记》《破窑记》等一批讲述科考故事的名著插图皆出自徽州刻坊,就连《明状元图考》也出自徽州刻工黄应澄之手。版画图像镂刻精致,设色妍丽,徽州刻书业达到空前的高峰。刻书业的艺术成就直接影响了同时期的雕刻艺术,建筑雕刻中大部分科举图像的构图、人物、细节,甚至画风都可以在同地域的刻书上找到蓝本。

徽州自宋以来便大量生产文房四宝。受文人清雅、高洁的艺术情操影响,匠人们会在文房用具的外观上雕琢山光水色或象征君子气节的梅、兰、竹、菊、莲等植物。随着时代的发展,雕刻工艺也越发精湛。文房四宝不仅为举子提供了书写工具,还催生了一大批意趣高洁的良工巧匠。而这些能工巧匠,在明清后有很大一部分走入建筑雕刻的行列。

三、徽州地区的经济支柱因素

明清两朝的徽州社会,不仅是“科甲蝉联,海内宗风,官居上爵,代不乏人的科举兴盛之地,又是个十室九商、以货殖为恒产的商贾之乡”[2]。据记载,南唐保大八年(950)至南宋嘉定十年(1217),267年间仅有4名徽州籍文状元,而清代徽州籍状元便有19名,明清两朝徽州六县的进士更是多达1136人。喜人成绩的背后是徽商的默默支持。商业与科举关系正如叶显恩所说:“科举仕宦与商业致富,对于徽州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相若践更’,相互为用。这是徽州在历史上能够全面发展,取得辉煌成就的两个支点。”[3]由此可知,徽商对徽州科举的繁荣是意义重大的,也是科举图像生成的重要经济支柱。

徽派雕刻享誉全国,这与徽商的振兴息息相关。明清时期的商帮,大多敬拜关公,只有徽商尊崇的是朱子。在中国古代社会,重农抑商思想根深蒂固,徽州人经商是迫于生计,但更希望子孙读书为官。他们认为只有科举入仕、拜官封侯,才能高人一等、扬名立万。徽州的商贾成功后,“宁发徽州,不发当地”,将数万身家馈还于徽州地区:或广创义学、书肆、书院、私塾等机构;或出资赞助徽州民间戏曲、新安画派、徽派建筑等徽州文化艺术的发展;或置办良田、修建宅邸、建造祠堂,以盼光宗耀祖、旌表功名。商贾将资金和精力投放到建筑内宅的装饰上,科举图像便是在徽州雕刻大环境下产生的。

除此之外,徽商还出资建立牌坊。据相关统计,清康熙年间,休宁县有牌坊145座;嘉庆年间,绩溪县有牌坊91座;清末婺源县有牌坊155座。在众多的牌坊中,“世科坊”“进士坊”“状元坊”等表彰科举的功名坊占了绝大多数,如奖赏许承宣、许承家兄弟二人同中进士的同胞翰林坊、表彰武英殿大学士许国的许国大学士坊、歌颂曹氏父子尚书的功德坊。这些牌坊,不仅是标榜功德的高大建筑物,也是科举教义的实体化表现,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徽州建筑的发展。

在深厚的儒学文化和封建精英思想的影响下,从商只是徽人面对生计的一种权谋,而用商业所获资产使宗亲入仕为官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徽商在发迹后,广招天下有能力的工匠修建宅院,将科举图像分布在内宅的梁架、雀替、花窗、飞檐、床板之上,对学子进行儒学思想和伦理道德的教化,促使徽州地区教育兴旺、文風昌盛,享有“十户之村,不废诵读”“连科三殿撰,十里同翰林”“同胞双状元,一门两尚书”的美誉,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雅士。

四、结论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筑就一方城。徽州特定的地理环境、社会文化、经济支柱促进了科举图像的发展。徽州建筑上的科举图像通过图像的教化功能大大提升了徽州人的整体素养,形成了“人文辈出,鼎盛辐辏,理学经儒,在野不乏”(道光刻本《重修徽州府志》)的空前盛况。科举图像作为一种民俗文化现象,它的生成因素是多方面的。这不仅体现出科举图像的包容性,又反映了在一定的情境下,社会群体对俗世生活的愿景。科举图像具备丰富的符号意蕴,其生成和延续皆以徽州的地域、文化、经济为根基,文化内蕴丰富,反映出徽州人自强不息的生命意识。

约稿、责编:史春霖、金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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