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提升

魏建国,魏英杰，司筱涵

(武汉理工大学 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一、引 言

中小企业在建设制造强国、构建双循环新格局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融资效率的高低是决定其发展质量高低的关键因素。工业和信息化部在其2021年3月发布的《2020年度中小企业发展环境评估报告》中指出，中小企业融资环境与其发展环境的整体水平相关度最高。然而，其融资环境得分仅为0.388 9分，是构成发展环境的各子环境中得分最低项[1]。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中小企业融资2020》调查数据显示，中国中小企业贷款抵押率在50%上下浮动，普遍高于欧洲国家；中长期贷款余额占比为58.4%，远低于发达经济体的70%，不良率也略高于发达经济体[2]。

当前，宏观经济金融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数字经济快速发展，商业银行纷纷启动数字化转型战略布局。银保监会披露数据显示，2020年银行业信息科技投入2 078亿元，同比增长20%[3]。据零壹智库统计，截至2021年4月9日，已有12家商业银行设立金融科技子公司[4]。数字化技术与银行业融合发展为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拓展了可能性边界。在2021年博鳌亚洲论坛上，与会专家指出，金融数字化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一个重要手段。国家“十四五”规划、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国人民银行及银保监会系列文件等，都从加快推进数字化转型，实现中小企业融资量增、面扩、价降方面对商业银行提出了要求，以提升商业银行服务中小企业的能力。

然而，基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视角，要构建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长效支持机制，仍需进行科学设计和实践检验。本研究旨在揭示商业银行数字化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关联性，并通过实证分析加以验证，在此基础上提出旨在促进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对策建议。

二、文献回顾

关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研究，主要涉及转型动因、转型测度和转型效果等。转型驱动力来自内生需求和外部冲击两个方面。内生需求强调银行业与数字化技术之间存在内生耦合的关系[5]，外部冲击源于互联网公司、金融科技公司等新型金融业态的“竞争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6]，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等重大突发事件的影响[7]。在转型测度方面，一是使用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作为代理变量；二是建立有关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关键词词库，采集百度搜索词条，或者通过文本语义挖掘，统计新闻或者商业银行年报中关键词的出现频次，进而合成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指数[8]；三是依据商业银行是否与外部机构签订数字化合作协议设置虚拟变量[9]。已有研究从银行成本利润、风险控制等方面探讨了数字化转型的效果，认为产生了积极影响[10]。

关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研究，主要涉及构建评价模型和分析影响因素两个方面。在评价模型方面，数据包络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 DEA)方法应用较多。王秀贞等[11]选取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的中小企业样本，运用DEA方法得出我国中小企业整体融资效率不高的结论。有学者扩展了DEA方法，建立多阶段DEA模型[12]，以及DEA-Malmquist动态分析模型等[13]；也有学者聚焦于某一行业或地域中小企业，使用DEA方法对其资本市场融资效率进行了评价[14]。在影响因素方面，已有涉及中小企业内部特征和外部环境两方面的研究。内部因素主要有中小企业治理水平[15]、财务状况和资产特性[16]、管理者行为[17]等；外部因素包括宏观经济金融发展、政策环境[16]112等。其中，商业银行是中小企业重要的外源融资渠道，银行体系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影响受到广泛关注。国内外学者多从银行竞争[18]、银行业市场结构[19]和银行贷款技术[20-21]几个层面探讨了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融资的影响。

在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关系方面的研究中，Sutherland[22]发现数字化转型下的信息共享模式影响银企信贷关系的建立和企业的融资决策。Philippon[23]发现数字化技术的应用出现了新的信息源，减少了传统信息不足和预测精度低引致的信贷歧视问题。孙旭然等[24]的实证研究表明，数字化技术在融资领域的应用，为商业银行信贷资源流向信用贷款和长期贷款提供了技术保障。唐松等[25]基于沪深两市A股上市企业数据，发现数字金融的发展能优化调整金融资源在企业不同属性、领域及阶段上的配置。盛天翔等[8]115通过理论推演和实证研究得出银行发展金融科技有助于提升小微企业信贷可得性的结论。宋敏等[26]使用地区金融科技公司数量衡量金融科技发展程度，实证表明金融科技可以提升信贷资源配置效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

综上所述，关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关系的研究已经取得一些成果，但尚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现有研究多从宏观视角剖析金融数字化对中小企业融资可得性的影响，尚未有直接针对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关系的研究，需进一步厘清商业银行数字化提升融资效率的微观基础；二是在中小企业融资效率量化方面，已有研究较少对融资行为进行阶段划分，将企业融资过程视作一个“黑箱”，忽视了企业资金融入和资金使用两个阶段相互连接、相互影响的关系。鉴于此，笔者拟将中小企业融资体系划分为交易和配置两个阶段，系统地研究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影响；运用DEA方法对各阶段的融资效率进行测度，并兼顾各阶段之间的联结性，通过构建耦合协调度模型来测度融资综合效率；实证分析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影响；最后提出旨在促进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提高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对策建议。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关键概念界定

1.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

由于不同银行在资源禀赋、规模大小、业务范围等方面存在差异，加之变革具有动态渐进性的特征，关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并未形成统一的标准。笔者认为，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是一项系统工程，是指银行结合自身能力和资源条件，以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等数字化技术为支撑，进行上层战略、组织文化、业务模式、人力资源、数据治理、生态合作等多层面的变革，以提升可持续发展能力，更好地服务经济建设。

2.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基于主体视角和融资阶段构成的不同，现有文献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理解存在差异。综合已有观点，笔者将融资效率界定为评价微观层面中小企业如何及时、低成本并风险可控地筹集所需资金，以及能否有效利用所筹集资金的范畴，它包含交易和配置两个阶段的综合效能，涵盖融资可得性、融资成本、融资风险和融资收益4个子维度的评估。

交易阶段和配置阶段的效率存在耦合协调性特征，共同作用于融资综合效率。一是两个阶段的融资效率呈现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的动态关联关系，从而存在高度的耦合性。首先，配置阶段的投入依赖于交易阶段的供给；其次，通过配置阶段的合理操作，将获得的资金顺利转化为企业资产，提升融入资金的安全性和稳定性，从而减轻交易阶段的筹资压力，即两个阶段相互影响形成良性循环，呈现出“交易效率—配置效率—交易效率”螺旋上升的耦合结构。其间蕴含的耦合机制在于交易效率对配置效率的支撑作用，配置效率对交易效率的反馈保障。二是两个阶段的融资效率存在高水平相互促进和低水平相互制约两种情况，这属于协调度衡量的范畴。当两个阶段均达到高水平发展状态，实现良性耦合时，将发挥优质协调效应。

融资效率是对中小企业融资能力及成效的综合评价。交易效率主要体现在减弱信息不对称、优化交易程序、提升金融资源获得性方面；配置效率主要体现在健全内部治理机制、强化资产负债管理、实现最优化经营方面。交易效率和配置效率耦合协调成融资综合效率体现在创造利润的一致目标上。只有各阶段处于良性连接且均达到较高发展状态时，即交易阶段和配置阶段处于较高级别的耦合协调程度时，整个融资体系中的资源才能实现高效整合利用。

(二)商业银行传统信贷模式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信贷配给理论认为，在商业银行传统业务模式下，中小企业面临来自商业银行和自身两方面的信贷配给，即融资供给方配给和需求方配给。信息经济学认为，信息不对称和交易成本的存在是引致信贷配给的主要原因。继而，中小企业需要承担较高的融资溢价，融资风险高，融资收益难以得到保障。

从信息环境来看，中小企业财务体系往往不健全、治理结构也不完善[15]37，导致其信息透明度较低。加之中小企业抵质押担保不足，在满足监管要求的传统经营模式下，当商业银行无法充分掌握中小企业信用特性及风险管理缺乏弹性时，其就会对中小企业实施信贷配给。而在传统信贷模式下，高度的信息不完全性又会加剧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使商业银行必须通过控制中小企业融资需求满足度来降低管理风险[27]。这一做法扭曲了资源配置机制，使中小企业被排斥在正规金融体系之外，其融资可得性较低。

从交易成本来看，在传统信贷模式下，中小企业与商业银行建立供需关联存在高昂的风险成本和摩擦成本。一方面，在传统业务模式下，商业银行向中小企业发放贷款需要承担较高的贷前信息搜集处理、贷后监督等操作方面的代价，即信息不对称所引致的风险成本；加之中小企业“短、小、频、急”的融资需求决定了中小金融业务的不经济性，商业银行缺乏开拓中小企业客户的激励。另一方面，在传统信贷模式下，商业银行不同部门间相互割裂，业务程序繁琐复杂[28]，这会带来较高的摩擦成本(即不合理的融资流程给银企双方运行所带来的冗余时间代价和费用)，间接抬高融资成本，抑制中小企业的融资诉求，即来自需求方的信贷配给。

同时，欠科学的业务逻辑使得商业银行服务链条较短，缺少对中小企业全融资过程的跟踪辅导。一方面，中小企业存在较大的经营不确定性，其资金利用能力不足，融资收益稳定性低，有资金回流压力，融资风险较高；另一方面，其融资各阶段具有相对独立性，需要进行一定的人为干预，以促使两个阶段的发展相互配合，而非彼此脱节。可见，商业银行传统单一的授信服务无法契合中小企业全流程融资需求。

综上所述，受制于信息搜集处理能力、风险管控能力、内部组织效率，当存在信息不对称、交易成本以及综合融资需求情形时，商业银行传统信贷模式无法有效应对资源配置问题，由此引发中小企业融资低效的困境。

(三)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1.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融资可得性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从商业银行方来看，数字化转型支撑起信息的场景生产、归集存储、管理运维、开发应用，从而改变了信息的获取和处理模式。商业银行可以捕捉的信息范围和维度得以延展，信息的时效性增强，商业银行的信息获取能力得以提升。同时，数字化转型下信息价值得到有效释放，商业银行对有投资价值的中小企业的甄别能力得以提升[29]，进而可以发掘创造有效需求，纠偏资源配置。此外，相较于传统的风控模式，数字化风控模式预测更加准确、性能更加稳健[30]，有助于提升商业银行的风险识别、风险定价和风险管理能力，从而增强商业银行的放款意愿。

从中小企业方来看，数字化背景下的业务逻辑和信用评价体系建设，支撑起信用数据的可追溯和可流转共享。这会提升中小企业篡改伪造信息的成本并急剧放大违约成本，从而有效发挥市场对中小企业履约的约束作用，同时有助于发挥对中小企业数字化治理的激励效应，促进其数字资产的累积，提升中小企业透明度，构筑良好的银企数字生态，降低商业银行对抵押担保资产的增信要求[31]。综上所述，在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背景下，银企间信息环境得以优化，更多中小企业被纳入正规金融体系，融资可获得性提高。

2.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通过降低融资成本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首先，商业银行依托数字化转型创新中小金融业务模式，打造一种基于数字资产的信用机制，缓解信息非对称困境，降低风险溢价。其次，商业银行开展数字化转型有助于重塑业务逻辑，优化业务流程，降低摩擦成本，打造商业可持续的中小金融业务。例如，王馨[29]131指出，数字化技术支撑的业务逻辑可以改变业务成本的构成及变动，边际成本曲线向下倾斜使中小金融业务由规模不经济向规模经济转变。Fuster等[32]研究数字化技术在抵押贷款领域的应用，发现贷款机构可以在不增加风险的情况下更快地处理贷款申请，并能作出灵活的供应调整。洪卫等[31]66的研究表明，商业银行依托数字化技术搭建由数据和模型驱动的审批流程、决策机制、风控系统，从贷前、贷中、贷后全流程降低金融服务成本，减少对中小企业融资的成本转嫁，缓解来自中小企业自身的信贷配给问题，有效控制了融资风险。

3.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通过保障融资收益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中小企业规模小，经营范围狭窄，产品附加值低，抵御风险能力弱，经营存在较大不确定性，融资收益的波动性大。而商业银行转型下的数字化属性，具有指数级增长的外部经济效益，可以借助银企供需关联发挥正向溢出效应，激励中小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使中小企业更好地定位市场需求，打通企业内部各部门、各要素、各环节之间的“数据孤岛”，从而提升资源组织和配置效率，强化经营管理能力，有效控制融资风险，提高融资收益。另外，商业银行以数字化基础设施为支撑进行全系统的深度变革，有助于打通各要素、各业务、各产品的关联，产生协同效应和范围经济，从而为中小企业提供综合性金融服务，畅通中小企业融资体系各阶段的关联机制，提升综合融资效率。

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从提高融资获得性、降低融资成本、控制融资风险、稳定融资收益等方面多维度对接中小企业需求，并对中小企业融资体系各阶段的耦合协调过程产生调节作用，分别作用于交易效率和配置效率，并影响两个阶段的综合协调值。商业银行可以通过数字化转型提出综合性金融解决方案，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发挥链条式影响，使每一个融资阶段都能高效承接和相互促进，从而提升两个阶段的耦合值，实现较高级别的耦合协调度，继而提高中小企业融资综合效率。综合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综合效率有提升作用。

假设1a：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能够提升中小企业融资交易效率。

假设1b：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能够提升中小企业融资配置效率。

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投入产出具有非对称性。Scott等[33]以SWIFT的应用为例，提出数字创新效益的发挥需要在长期中观测，印证了技术和组织的变革需要较长时间实现的观点。刘淑春等[34]指出，数字化转型意味着全新的支出、较高的学习成本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于商业银行而言，数字化转型从前期的软硬件投入，到中期的学习适应(包括与原有的组织文化、人员能力等进行内化融合，以及与外部组织进行协调对接)，再到后期价值输出，往往需要经历一个较长的复杂过程。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影响存在滞后性。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鉴于新三板挂牌企业具有“中小”属性突出的特征，笔者选取新三板挂牌企业为研究对象。挂牌企业的基本信息、财务指标等数据来自东方财富Choice、巨潮资讯网。由于2013年底新三板市场面向全国进行扩容，2014年挂牌企业数量大幅增加，笔者选取2014年底之前挂牌且在2013年之前成立的企业，按照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财政部联合发布的《中小企业划型标准》筛选出中小企业样本，同时剔除金融类公司、ST和ST*公司，以及数据异常及缺失严重的样本，并根据《国民经济行业划分标准》(GB/T 4754—2017)门类代码，剔除企业数量小于5的行业样本，最终得到357家中小企业样本，共2 142家企业年度观测值。其他数据取自国家统计局、中国人民银行等网站。

本文的样本期为2013—2019年。其中，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指数使用一阶滞后项，其对应的时间段为2013—2018年，其余变量对应的时间段为2014—2019年。样本期的设置不仅涵盖2013年新型金融业态涌现这一重要时间节点，还考虑到新三板市场的发展进程，同时兼顾数据的可得性。

(二)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1.模型构建

为实证检验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和中小企业融资效率之间的关系及检验前文假设，笔者构建了如下面板回归模型：

FE1i,t=β0+β1DTi,t-1+∑βCVi,t+∑ind+∑prov+∑year+εi,t

(1)

FE2i,t=β0+β1DTi,t-1+∑βCVi,t+∑ind+∑prov+∑year+εi,t

(2)

FEi,t=β0+β1DTi,t-1+∑βCVi,t+∑ind+∑prov+∑year+εi,t

(3)

式中：变量的下标i、t分别代表挂牌企业和年份，FE1、FE2依次为中小企业融资交易效率和配置效率，FE为融资综合效率，DT为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指数，CV为一系列控制变量，β为待估系数，ind,prov,year依次为行业、地区、年份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误差项。

2.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为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基于前述定义可知，中小企业融资体系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可划分为交易和配置两个阶段。笔者构建评价指标体系，综合运用DEA模型及耦合协调度模型系统分析中小企业融资效率。首先，运用DEA方法，引入VRS模型的产出导向模式测算综合技术效率，对两阶段效率进行分析；其次，构建耦合协调度模型对中小企业融资综合效率进行测度。

交易效率(FE1)，即如何低成本、低风险地筹集所需资金，此阶段主要考虑融资成本、融资风险和融资规模。选取财务费用、资产负债率(与行业均值的偏离度)作为此阶段的投入指标，以反映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和融资风险。鉴于中小企业融资过程具有长期性，笔者使用短期借款、长期借款和一年内到期非流动负债三项加总作为产出指标，代表中小企业银行贷款获得情况。

配置效率(FE2)，即如何高效配置资金，实现融资收益。除了将交易阶段的产出指标作为该阶段的投入外，由于营业成本直观反映企业资金的使用情况，直接作用于企业经营效能，这里选取营业成本作为该阶段的外生投入；同时选取净资产收益率、总资产周转率和营业收入增长率作为产出指标，代表中小企业的融资收益。

融资综合效率(FE)，即交易和配置阶段耦合协调发展程度。中小企业融资是一个囊括交易和配置两个阶段的综合体系，只有两个阶段高度耦合且均处于较高发展状态时，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高效融资。也就是说，两阶段耦合协调度越高，融资综合效率越高。构建如下耦合协调度模型，计算融资综合效率，即

(4)

T=α1FE1+α2FE2

(5)

(6)

式中：C为两阶段耦合值，表征两阶段相互连接的程度；T为综合协调值，表征良性耦合的程度；α1=α2=0.5，表征两个阶段被赋予相同的权重。

(2)核心解释变量

核心解释变量为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指数(DT)，依照前文假设2，对其进行一阶滞后。鉴于数据可得性，选取36家上市银行为样本，涵盖5家国有商业银行、9家股份制商业银行、15家城市商业银行、7家农村商业银行，采集相应的北京大学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指数[35]，并使用各样本银行年度总资产进行加权，合成核心解释变量。该指数包含数字化认知、数字化产品、数字化组织三个维度，较为契合本文关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定义。

(3)控制变量

由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受到内外部诸多因素的影响，本文控制了企业规模(asset)、有形资产比率(TAR)、代理成本(AC)、现金流量(CF)、股权结构(OC)等中小企业层面特征。外部融资环境方面，本文控制了地区经济发展情况(GDPg)和地区金融发展程度(AFRE)。

所有变量的具体定义和说明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与说明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变量描述性统计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各变量对应的样本量均为2 142。统计显示：FE1均值为0.387，最小值为0.043，最大值为1，可见这些样本单位在交易阶段平均处于低效率等级；FE2均值为0.585，略高于交易阶段效率，但仍处于较低等级，说明交易阶段呈现的低效率状态更为突出；FE均值为0.666。平均来看，样本融资过程各阶段呈现出初级协调发展状态。从标准差来看，不同样本的融资效率存在一定差距。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指数DT从2013年的48.730增至2018年的113.880，年平均增长率为18.5%，这与商业银行加快推进数字化转型的实际情况相符。其他控制变量也存在较大差异，比如有形资产比率最小值为-55.5%，最大值为95.1%；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均值为45.3%，最大值为99.0%。综上，各变量基本呈现良好的分布特征。此外，通过检验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发现变量间不存在显著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基准回归结果与分析

根据模型(1)至模型(3)检验假设1和假设2。经过Hausman检验，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并使用修正的稳健标准误，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列(1)至列(3)依次对应被解释变量FE1、FE2和FE。列(1)至列(3)的实证结果显示，DTt-1的估计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中小企业融资的交易效率、配置效率以及综合效率就越高，假设1、假设1a和假设1b成立。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提升中小企业融资环节交易效率的原因在于：商业银行可以通过转型创造良好的银企信息环境，降低信息不对称，优化业务流程，降低摩擦成本和风险成本，增强放款意愿，使中小企业可以用较低成本获得更多融资，即提升交易效率。

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提升中小企业融资环节配置效率的原因在于：商业银行可以通过转型重塑业务逻辑，生成新的中小企业融资规范，对中小企业的治理路径和经营决策产生数字化溢出效应，推动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帮助其优化内部治理、驱动技术创新、调整生产安排、保障融入资金的收益性与安全性，从而提升配置效率。

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提升中小企业融资综合效率的原因在于：在转型过程中，商业银行建立起各业务系统关联融合生态，打破前中后台无效衔接的局面，形成全面、真实且及时的中小企业大数据，为中小企业提供全流程、智能化金融解决方案，继而提升融资综合效率。

由于DT使用一阶滞后项，假设2的时滞效应得到验证，原因在于：转型是一项系统工程，数字化技术本身存在实用性、稳定性等方面的挑战。商业银行转型还需要经历内部不断耦合适应、与外部主体进行生态合作以及与中小企业方对接这一动态渐进的过程。因此，商业银行从启动数字化转型到产生实际效果之间具有时滞。

此外，控制变量的实证结果与已有文献的结果基本一致。其中，交易阶段asset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配置阶段asset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资产规模较大者更易获得低成本资金，但资金利用率并不高，原因可能是资产总量较大的中小企业的长期投资和递延资产成分较大，未发挥对中小企业当期融资收益的正向影响。有形资产比率对融资交易效率的负向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传统“抵质押”融资模式的松动。代理成本显著负向影响融资配置效率和综合效率。配置阶段CF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中小企业现金流越充足，中小企业资金利用效率越高，因为企业拥有充足资金进行生产和研发活动，以维持企业良好的经营状况。配置阶段和综合融资体系OC系数显著为正，说明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提高对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有促进作用，股权集中提升了企业决策效率。配置阶段AFRE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地区金融发展有助于中小企业融资效率提升。

(三)稳健性检验

鉴于被解释变量的数据分布特征，下面选取Tobit模型进行估计。被解释变量含中小企业融资综合效率(FE)、交易效率(FE1)以及配置效率(FE2)，数值分布范围均在0～1之间。在这种情况下，线性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的准确性会受到影响。因此，采用受限因变量模型，通过最大似然法进行估计。表4汇报的实证结果与前文结论基本一致，依然支持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结论。

表4 Tobit模型回归结果

(四)异质性分析

第一，商业银行在服务实体经济上存在属性错配问题[25]52，即国有企业凭借隐性信用背书更易获得金融支持，这一特殊的市场环境显著影响了非国有中小企业的融资效率。因此，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不同所有制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为了进一步研究商业银行在中小企业融资领域的转型效果，笔者在模型(1)至模型(3)中引入数字化转型指数与产权性质的交互项(DTt-1×COP)，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列(1)中DTt-1×COP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非国有中小企业交易阶段融资效率的提升作用更大。原因在于：数字化转型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性，缓解非国有中小企业面临的融资排斥，使其以更低的融资成本获得更多的信贷支持，从而获得较大边际融资效率的提升。

表5 基于产权性质的异质性分析

第二，商业银行在服务实体经济上存在领域错配问题[25]52，即商业银行对资产盈利性和安全性的要求叠加国家人口和产业结构调整、制造业升级的发展现状，使得作为实体经济主体的制造业难以获得足够的金融支持。金融资源在不同行业领域的结构性错配问题，亦是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关注的痛点。因此，为了深入研究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不同领域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差异化影响，笔者将中小企业样本划分为制造业和非制造业两类，基于模型(1)至模型(3)进行分组回归，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非制造业中小企业配置效率和综合效率有正向促进作用，综合融资体系回归系数为0.000 6，但对制造业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提升效应更为明显，DTt-1对融资综合效率的回归系数为0.001 5，两者均在1%的水平上统计显著。可见，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能有效纾解融资体系的属性错配和领域错配问题，提升中小企业融资效率。

表6 基于行业归属的异质性分析

六、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通过前述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一是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具有显著提升作用。通过转型，商业银行可以创造信息环境和业务流程优化契机，增强信息对称性和节约交易成本，以此提升中小企业融资交易效率；可以重塑中小企业内部治理、增强其融资行为的激励约束，以此提升融资配置效率；可以实现全流程金融服务与中小企业综合需求的有效对接，增强融资过程中交易和配置阶段的协调连贯性，以此提升融资综合效率。

二是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融资效率的影响具有时滞性。这是因为转型具有动态渐进性，其间存在一定的挑战和风险，从启动数字化转型到产生实际效果之间存在时间差。

三是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对制造业中小企业融资效率以及非国有中小企业融资交易效率的提升效应更为明显，可以有效缓解中小企业融资体系的属性错配和领域错配问题。

(二)建议

为发挥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持续动态效应，助力中小企业高效融资，提出如下建议：

一是加强顶层设计，打造特色化核心竞争力。数字化变革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明晰、自适应的上层规划作指引。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目前仍处于初级阶段，不同规模、不同类型银行应根据自身资源禀赋、技术能力、发展定位选择合适的转型路径，架构商业可持续的差异化中小金融业务。比如可以采取共生共建或自建融合等形式，与互联网企业、科技公司等开展合作，构筑数字化协同生态，优势互补，提升新技术应用能力。

二是优化信息环境，释放数字信用价值。商业银行应重塑授信逻辑，以数字信息作为信用评估、信贷决策、风险防控的重要依据。为此，商业银行需要探索信息共享机制(包括银行内部信息壁垒打通、外部信息平台数据接入以及产业场景嵌入)，提升信息归集能力；强化信息治理，提升信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优化算法模型，提升信息洞察力。

三是调整组织架构，畅通内部联动机制。商业银行应建立统一的数字化统筹管理组织，支撑前中后台不同系统价值主张的交互融合，通过业务协同和部门协同，构筑数字化、敏捷化组织生态，在一体化联动机制的基础上全面把握中小企业信息，进行整合创新，打造精益化的智能业务流程和综合式的金融服务，畅通客户内部引流，增强客户黏性。

四是重塑客户关系，实现数字化价值输出。商业银行应通过在数字化业务逻辑中嵌入新的融资规范，比如传递重“数字足迹”的价值主张，来加强对中小企业的引导。商业银行应激励中小企业客户推进数字化治理，促进其内部管理和财务管理的数字化和规范化；通过影响中小企业融资行为的成本收益函数，约束企业不可持续的融资决策行为；加强对中小企业客户的数字化技术培训，提升金融服务与中小企业融资需求的适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