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品录》诸本及其源流

董圣楠

谢赫《古画品录》成书于公元六世纪上半叶，1姚最在《续画品录》中称梁元帝为“湘东殿下”，可知《续画品录》成书在梁武帝太清三年（549）以前，则《古画品录》成书当在549年以前。其后，陈姚最《续画品录》、2[陈]姚最，〈续画品并序〉，载《续画品录》，明嘉靖间刻本，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叶十五正。唐释彦悰《后画录》、3释彦悰，《后画录》，明嘉靖间刻本，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叶十正。唐李嗣真《续画品录》（散见于张彦远《历代名画记》）4唐代李嗣真《续画品录》其中四则言及谢赫，散见于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见卷四“曹不兴”、卷五“卫协”“顾恺之”、卷六“陆探微”诸条。[唐]张彦远，《明嘉靖刻本历代名画记》，毕斐点校，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8年。诸书皆提及谢赫《古画品录》。公元九世纪中叶，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问世，5毕斐，《〈历代名画记〉论稿》，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8年，第1页。是书卷一、卷四、卷五、卷六、卷七录《古画品录》二十九则。6[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明嘉靖刻本，天津图书馆藏本，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8年。卷一、卷四、卷五、卷六、卷七录《古画品录》二十九则。对校存世的明清各本《古画品录》，《历代名画记》录文与其差异颇大，异文迭出。由《历代名画记》录文可知，《古画品录》尚有“刘胤祖”一则，今传本无。此外，顾恺之、张墨、毛惠远、蘧道愍、刘绍祖诸条皆有《古画品录》佚文。由此可推断唐代张彦远著书时尚有他本《古画品录》，此本与明清诸本非同一体系。

在宋代，《古画品录》片段散见于《太平广记》《益州名画录》《图画见闻志》《梦溪笔谈》《营造法式》《宣和画谱》。翰林学士李昉（925―996）等奉敕编纂《太平广记》，书中记载曹不兴、袁倩两则有《古画品录》佚文；“卫协”条则出自《历代名画记》。7[宋]李昉等，《太平广记》卷二百十，中华书局，1961年。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录《古画品录》三则，8[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一，四部丛刊续编影宋刻配元钞本。出自《历代名画记》。宋李诫《营造法式》也有零星片段，卷二“总释下彩画”记载：

谢赫《画品》：夫图者，画之权舆；缋者，画之末迹，总而名之为画。苍颉造文字，其体有六，一曰鸟书，书端象鸟头，此即图画之类，尚标书称，未受画名。逮史皇作图，犹略体物。有虞作缋，始备象形。今画之法，盖兴于重华之世也。穷神测幽，于用甚博。9[宋]李诫，《营造法式》，影印民国十四年陶湘刻本，叶十背，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6年。

今本《古画品录》不见此段，当为佚文。由此可见，在宋代，《古画品录》尚有他本存世。

元明两代，夏文彦《图绘宝鉴》10[元]夏文彦，《图绘宝鉴》，宸翰楼景刻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刻本，载近藤秀实、何庆先编著《〈图绘宝鉴〉校勘与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图绘宝鉴》卷一录一则，卷二录二则。、曹昭《格古要论》11[明]曹昭，《格古要论》卷之上，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刻本。、朱谋垔《画史会要》12[明]朱谋垔，《画史会要》，清初朱统鉷重刻明崇祯间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卷一录《古画品录》十六则。皆可见《古画品录》零星片段，以上诸书所引《古画品录》均出自《历代名画记》。

今见全本《古画品录》多出于明清时期。自明清以降，此书版本颇多，内容有所出入，厘清各版本之间的源流关系尤为重要。

迄今所知，《古画品录》存世最早版本为明嘉靖间刻本（图1）。此本公藏丛书情况如下：

图1 明嘉靖本《古画品录》书影

上海图书馆藏本题名“古画品录八种一卷”，索书号为线普406589。含画论八种：《古画品录》《续画品录》《后画录》《续画品并序》《贞观公私画史》《沈存中图画歌》《笔法记》《王维山水诀》。

上海中国画院和北京大学图书馆均藏有《古画品录》《续画品录》《后画录》《续画品》《贞观公私画史》《沈存中图画歌》《笔法记》《山水论》《历代名画记》，版本项分别著录为“明翻陈道人书籍铺本”和“王氏画苑十五种（存九种）”，稽核项分别为三册和一函二册。前者为秦更年旧藏，钤“更年长寿”（白文方印）、“城南草堂鉴藏图书记”（朱文方印）。

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藏本题名“画苑十一卷二册”，索书号为M52。13原台北“国家”图书馆藏，索书号为06755，著录于“中央图”书馆典藏国立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页一四一。原台北“国家”图书馆著录为“画苑十一卷二册，明王世贞编，明郧阳原刊本”。台北“国家”图书馆另有两种丛书具名“画苑”，索书号分别为06753和06754。含绘画文献九种：《古画品录》一卷、《续画品录》一卷、《后画录》一卷、《续画品》一卷、《贞观公私画史》一卷、《图画歌》一卷、《山水笔法记》一卷、《山水论》一卷、《圣朝名画评》三卷。

天津图书馆藏本题名“画苑十五种三十七卷（存十三种三十三卷）”，稽核项为一函八册，索书号为S1388。子目如下：《古画品录》一卷、《续画品录》一卷、《后画录》一卷、《续画品》一卷、《贞观公私画史》一卷、《沈存中图画歌》一卷、《笔法记》一卷、《王维山水论》一卷、《历代名画记》十卷、《圣朝名画评》三卷、《唐朝名画录》一卷、《五代名画补遗》一卷、《画继》十卷。

比较以上五家公藏《古画品录》，本子完全一致，板框缺损之处亦雷同，为同板书，仅刷印有先后之别。

以上公藏行格俱同，每半叶十一行行二十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板心上方记书名，鱼尾下记卷次、叶数，板心下方署刻工名。除版式相同外，藏书所收皆有上海图书馆藏绘画文献八种。这八种画论页码为通码，自《古画品录》至《山水论》叶码为叶一正至叶四一背。《古画品录》所存刻工名亦见诸《续画品录》《后画录》《续画品》《贞观公私画史》《笔法记》，该组画论当出自同一批刻工之手。而且，这八种绘画文献或属于某种丛书。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书M52除八种之外，还有《圣朝名画评》。《圣朝名画评》中所见刻工名“”“卩”，《古画品录》《后画录》《笔法记》具“卩”，《续画品录》具“”，《续画品》《贞观公私画史》具“”“卩”。M52所收九种书出自同时期的一批刻工之手。

据毕斐考证，M52《圣朝名画评》又与台北“国家”图书馆藏06753《圣朝名画评》完全一致，实出同板。14同注5，第127页。《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子部艺术类”著录06753为“画苑二十八卷六册 明王世贞编 明郧阳原刊本”，15“国立中央”图书馆编印，《“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台北，1986年，第535页。所收子目：《历代名画记》十卷、《唐朝名画录》一卷、《五代名画补遗》一卷、《圣朝名画评》三卷、《益州名画录》三卷、《画继》十卷。此外，台北图书馆亦有“画苑二十六卷四册 明王世贞编 明郧阳原刊本”，16同注15。索书号为06754，含《图画见闻志》六卷、《唐朝名画录》一卷、《五代名画补遗》一卷、《圣朝名画评》三卷、《益州名画录》三卷、《画史》一卷《书史》一卷、《画继》十卷。通过比对06753和06754中重合文献以及宋刻本绘画文献17目前所知宋刻本绘画文献有《画继》《五代名画补遗》《图画见闻志》后三卷。，毕斐推定06754一组为明翻宋本；06753一组为嘉靖时翻刻翻宋本。18同注5，第119―140页。

M52与06753其他几种画论亦有关联，与《历代名画记》关系尤为密切，M52八种画论中所见刻工名“”“卩”“古”“中”“下”均见于《历代名画记》板心；《古画品录》《续画品》鱼尾中所见白文“万”，《续画品录》《图画歌》所见“二”，《后画录》所见“元”，《贞观公私画史》所见“元”“二”，《笔法记》所见“元”“万”“二”，均见于《历代名画记》板心，疑上海画苑与北京大学藏本所收九种，或为本来面貌。此外，M52八种画论中刻工名“”亦见于06753《益州名画录》；八种画论鱼尾识文“元”见于《五代名画补遗》，“万”见于《唐朝名画录》。由此推测，M52八种画论或与06753出自同一时期的一批刻工之手。

上述公藏在各家著录中不尽相同，但从纸张、刻工、字体、版式来看，《古画品录》与嘉靖刻风相近，所以归为嘉靖本。

明代刊刻《古画品录》除嘉靖本外，尚有《王氏画苑》本、《南齐文纪》本、《百川学海》本、《津逮秘书》本、《说郛》本。清代刻本和抄本有《五朝小说》本、《古今图书集成》本、《佩文斋书画谱》本、《砚北偶钞》本、《四库全书》本、《艺苑丛钞》本、《绘事晬编》本。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著录《古画品录》版本凡二十九项。19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第29―30页。第三项至第六项实为同一种版本，即上文所述明嘉靖本《古画品录》。第十一项《画史会要》并非仅引六法，今考证是书卷一录《古画品录》十六则。第二十九项“俄译本〈见存〉按：为苏联斯·科切托娃译”，此本不宜列为版本品种，且考证俄译本只节译《古画品录》序文，为E.B.扎瓦茨卡娅与科切托娃合译。20E. В, Зaвaдcкaя. Эcтeтичecкиe пpoблeмы живoпиcи cтapoгo Китaя. 1975。转引自中译本：E. B. 扎瓦茨卡娅，《中国古代绘画的美学问题》，湖南美术出版社，1987年。

嘉靖刻本《古画品录》为明清各抄、刻本的祖本，其他本子可分两个体系，其一为《王氏画苑》本、《南齐文纪》本、《百川学海》本、《说郛》本、《佩文斋书画谱》本、《砚北偶钞》本、《艺苑丛钞》本、《绘事晬编》本、《古今图书集成》本，其一为《津逮秘书》本、《四库全书》本、《美术丛书》本。

一 《王氏画苑》本体系

（一）《王氏画苑》本

中国国家图书馆著录为“王氏画苑十卷补益四卷”，为明王元贞刻，补益部分由王元贞、詹景凤合编。卷十末题“万历庚寅岁夏五月王氏淮南书院重刊”，知《王氏画苑》为明万历十八年王元贞刻于金陵。《王氏画苑》本《古画品录》（图2），半叶十行行二十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板心上有书名“王氏画苑”，鱼尾下记卷次、叶码。通过校勘，可知《王氏画苑》本与嘉靖本有关联。两本除行数与板心所记书名外，并无二致。内容上，《王氏画苑》本字形多有改变，多改为当时通用体，如序文中，《王氏画苑》本改“沉”作“沈”；“陆探微”条目，《王氏画苑》本改“賛”作“赞”，如此情况大概有十七处。所作校勘有沿误之处，如“刘顼”条目，据《南齐书》“列传第二十九”，“刘顼”当作“刘瑱”，《王氏画苑》本则剿袭其误。嘉靖本中“宋炳”，《王氏画苑》本亦沿袭其误。由此推测，《王氏画苑》本为嘉靖本重刻本。此外，“卫协”条，“占画之畧”《王氏画苑》本作“古画之畧”，“陵跨群雄”作“凌跨群雄”；“顾宝先”条，“事之宗禀”作“事事宗禀”，皆同嘉靖本《历代名画记》，疑《王氏画苑》本有参校此本。通过校勘，《王氏画苑》本所用校本尚有今传本之外的本子。“张墨、荀朂”条，“若取之外”，《王氏画苑》本作“若取之象外”；“顾骏之”条，“若包羲始更封体”，《王氏画苑》本作“若包羲始更卦体”；“史籀初改画法”，《王氏画苑》本作“史籀初改书法”；“姚昙度”条，“固流真为”，《王氏画苑》本作“同流真为”；“顾恺之”条，“除体精微”，《王氏画苑》本作“格体精微”；“毛惠远”条，“至扵定质愧然”，《王氏画苑》本作“至扵定质块然”。此六处异文未见他本，《王氏画苑》本校勘时，或有他本参校。《王氏画苑》本虽重刻嘉靖本，然其对嘉靖本校订甚多，明清诸本多出于此。

图2 王氏画苑本《古画品录》书影

（二）《南齐文纪》本

明梅鼎祚辑，明崇祯刻清顺治十五年（1627）迟日豫重修本，凡十卷，今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卷七收录《古画品录》，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单鱼尾，版心鱼尾下记书名卷次，其下记叶码。本自《王氏画苑》本《古画品录》，有十三处行文与此本同，例如：“卫协”条，“占画之畧”，《南齐文记》本作“古画之畧”；“陵跨群雄”，《南齐文纪》本作“凌跨群雄”；“张墨、荀朂”条，“若取之外”，《南齐文纪》本作“若取之象外”；“顾骏之”条，“若包羲始更封体”，《南齐文纪》本作“若包羲始更卦体”；“顾骏之”条，“史籀初改画法”，《南齐文纪》本作“史籀初改书法”；“姚昙度”条，“固流真为”，《南齐文纪》本作“同流真为”；“顾恺之”条，“除体精微”，《南齐文纪》本作“格体精微”，等等。以上所改，俱同《王氏画苑》本。

（三）《百川学海》本

《百川学海》一百二十种一百五十四卷，宋左圭编，明末刻本，二函二十册，有左圭禹锡叙，中国国家图书馆藏（索书号18724）。第三卷录《古画品录》，序文独立于正文之外，本自《王氏画苑》本《古画品录》。板框高19.7厘米，宽14.3厘米，每半叶九行行二十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板心上方记书名，鱼尾下记叶次。上海图书馆藏《百川学海》十六册，存百零五种（索书号T341580―95），第十二册庚集录《古画品录》，板同国图，印次较后，板已残。

《说郛》百二十卷本，明陶宗仪编，明末清初汇印本，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卷第九十录《古画品录》，书板与《百川学海》同。《五朝小说》本，百六十种，凡二十八册，清重编本。卷之十品藻家录《古画品录》，书板同国图《百川学海》板，上海图书馆藏（索书号26993―70020）。

（四）《佩文斋书画谱》本

《佩文斋书画谱》一百卷，清孙岳颁、宋骏业等编，清康熙间（1662―1722）内府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卷十七载《古画品录》，每半叶十一行行二十一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鱼尾下依次为丛书名“书画谱”、卷次、叶次。出自《王氏画苑》本，通过校勘，疑此本使用嘉靖本《历代名画记》作校本，其中五处沿袭《历代名画记》中引文。例如：“卫协”条，“说备形妙”，《佩文斋书画谱》本作“该备形似”，同《历代名画记》；“张墨、荀朂”条，“气候极妙”，《佩文斋书画谱》本作“气韵极妙”，同《历代名画记》；“张墨、荀朂”条，“高腴”，《佩文斋书画谱》本作“膏腴”，同《历代名画记》；“顾宝先”条，“顾宝先”，《佩文斋书画谱》本作“顾宝光”，同《历代名画记》，等等。

（五）《砚北偶钞》本

《砚北偶钞》，六册一函，清姚培谦、张景星辑，清乾隆壬午（1762）草草巢刻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第六册录《古画品录》，序文阙，正文六品二十七人，叶码自页一正至叶九正。板框高14.4厘米，宽9厘米，每半叶六行行十五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鱼尾下记书名、叶次。本自金陵一脉。所作校勘有以己意擅改之处，“戴逵”条，“风趣巧拔”，《砚北偶钞》本作“风趣巧板”，此为“巧板”更易理解而改之；“丁光”条，“擅名蝉雀”，《砚北偶钞》本作“擅色蝉雀”亦以意改之。有错讹之处，“张则”条，“景多触目”，《砚北偶钞》作“景多触月”；“陆杲”作“陆果”；“刘绍祖”条，“号曰移画”作“号曰彩画”，皆误刻。

（六）《艺苑丛钞》本

《艺苑丛钞》，十函八十九册，湖北省图书馆藏。《古画品录》正文叶右下角钤朱文方印“海粟斋钞辑秘笈之印”，可知此为清王耤（1792―1859）海粟斋抄本。第五函第九册录《古画品录》，序文阙，存正文六品二十七人。无版框、无版心、无叶数。出自《王氏画苑》本。所作校勘有以己意擅改者，“顾骏之”条，“方乃染毫”作“方乃染翰豪”；“丁光”条，“擅名蝉雀”，作“擅色蝉雀”，以己意改之。

（七）《绘事晬编》本

《绘事晬编》九十九种（存九十六种），凡三十册，清邹钟灵（1807―1860在世）编，清道光间（1821―1850）依样壶卢山馆抄本。前有康发祥、程宗光及道光二十九年朱宝善序。此书为李盛铎（1859―1934）旧藏，今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索书号LSB/8544）。《绘事晬编》本《古画品录》，板框高18.2厘米，宽12.2厘米，每半叶九行行二十字，四周双边，无板心，板框左下角记“依样壶卢山馆”。出自《王氏画苑》本。

（八）《古今图书集成》本

《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陈梦雷（1650―1741）编、蒋廷锡（1669―1732）领衔校订，清雍正四年铜活字本。其博物汇编艺术典第七百四十九卷录《古画品录》。出自《王氏画苑》本，并参校明嘉靖本《历代名画记》，其中四处改动与《历代名画记》同。例如，“张墨、荀朂”条，“气候极妙”，《古今图书集成》本作“气韵极妙”，同《历代名画记》；“顾宝先”条，“顾宝先”，《古今图书集成》本作“顾宝光”，同《历代名画记》，等等。所作校勘有可取之处，如“宋炳”作“宗炳”等。行文时有讹误。

二 《津逮秘书》本体系

（一）《津逮秘书》本

《津逮秘书》本有十五集一百五十二种，明代刻书家虞山毛晋于崇祯年间刊刻。第七集收录《古画品录》一卷（图3），板框高18.9厘米，宽13.8厘米，左右双边，每半叶八行行十九字，板心白口，无鱼尾，横线上记书名，下记叶次，其下题“汲古阁”。汲古阁本《古画品录》出于明嘉靖本，与嘉靖本甚为密切。全文据嘉靖本录，仅两处有更改，多处沿袭嘉靖本讹误，如“卫协”条，仍作“占画之略”。所作校勘有可取之处，如“顾骏之”条，改讹误“风雨炎奥”作“风雨炎燠”。毛氏刻本毁誉参半，其中《古画品录》校勘甚少，几乎照录嘉靖本。

图3 《津逮秘书》本《古画品录》书影

王云五编《丛书集成初编》，民国二十五年（1936）铅印本，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此本《古画品录》缩印汲古阁本。无板心，边眉重排。

（二）《四库全书》本

《四库全书》本《古画品录》，本自汲古阁本。通过校勘，推测《四库全书》本使用《王氏画苑》本作校本，其中四处改动与《王氏画苑》本同。此外，《四库全书》本有擅改之处，如正文“姚昙度”条，“固流真为”，《四库》本作“奇正咸宜”，不知何故；“陆杲”条，“足敷本性”，作“足徵本性”，盖“足徵”更易理解，而以己意改之。所作校勘有可取之处，如“晋明帝”条，“师王厉”，《四库全书》本作“王廙”。据《太平广记》卷二百九“王廙”条，晋明帝师其画，王右军学其书，当是。

（三）《美术丛书》本

黄宾虹、邓实编，民国三十六年神州国光社印行。其三集第六辑收录《古画品录》。《美术丛书》本据汲古阁本排印。排印有错讹之处，如“姚昙度”条，“岂直栋梁萧艾”，《美术丛书》本作“岂真栋梁萧艾”；“刘绍祖”，“述而不作”，《美术丛书》本误作“迷而不作”。

综上所述，《古画品录》在明清以前，散见于后世绘画类文献及笔记小说中，其中以《历代名画记》影响最著。此书著录《古画品录》二十九则，近乎《古画品录》全文，然《历代名画记》录文与存世的明清各本《古画品录》差异颇大，佚文迭出。宋元时期的绘画文献征引《古画品录》片段多出自《历代名画记》。今见全本《古画品录》出于明清时期，迄今所见《古画品录》最早的本子为明嘉靖间刻本，此本为明清各抄、刻本的祖本。之后的本子以《王氏画苑》本和《津逮秘书》本为宗，分为两个体系。通过比对，可知《王氏画苑》本源出嘉靖本，以《历代名画记》为校本。《王氏画苑》本对嘉靖本校订甚多，多有补益，此本对于《古画品录》传播影响颇大，明清诸本多出于此，如《南齐文纪》本、《百川学海》本、《佩文斋书画谱》本、《艺苑丛钞》本、《绘事晬编》本、《古今图书集成》本皆出自《王氏画苑》本。《津逮秘书》本与明嘉靖本关系则更为密切，几乎照录嘉靖本，校勘甚少。通过对比，可知《四库全书》本出自《津逮秘书》本，同时《王氏画苑》本为其校本，擅改之处多不明其所据。

（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