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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语法辖域研究综述

2022-03-23肖雅思曹丽双王柏秋

绥化学院学报 2022年11期
关键词:歧义量词情态

肖雅思 曹丽双 王柏秋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辖域(scope)一词源于逻辑学,应用到语言学领域的时间不长。2000年,《现代语言学词典》将辖域定义为,在句法学、语义学和语用学中用来指受某个形式的意义影响的语言片断。按形式表述法,如果一个算子(O)与一个语言表达式(E)结合(E.O),那么E则是O的辖域。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语言学家分别从功能、语义以及句法角度寻求辖域解释的最佳途径。依托于以上有关辖域的理论背景,汉语辖域的相关研究相继展开,逐步深入,迄今为止辖域研究已经积累了许多优秀研究成果。

一、汉语语法辖域研究总体概况

(一)副词辖域。

1.范围副词辖域。范围副词是对事物的范围或数量进行限定。张亚军等从句法和语义角度对限制类范围副词的辖域进行探讨,他们认为限制类范围副词位于句首时,辖域是线性顺序后紧贴的名词性成分;位于句中时,辖域是后面所修饰和限定的句法成分;且限制副词辖域内的焦点是名词性成分。[1](P70-71)部分学者对限制类范围副词辖域进行了个案研究,董秀芳探讨了范围副词“只”和“也”的管辖范围,“只”的辖域是线性顺序紧邻的一个句法成分,“也”的辖域是其所在的小句。[2]

可见,大多数学者认为限制类范围副词放在句中,其辖域是所修饰和限定的句法成分。但说话人在使用限制类范围副词时会带有主观态度,而主观性会影响副词辖域的伸缩。因此,我们认为限制类范围副词的辖域问题仍需进一步探析,考察主观性和客观性的辖域表现是否相同。

2.增量副词辖域。增量副词是指具有增量算子功能,通过跟别的表量实体结合,在已定的量变层次和基准量的基础上,使得整个结构的量值向正方向增大变化的副词。李杰考察了“还”的辖域与焦点的关系,认为“还”的辖域是后面修饰限制的句法成分,并且其辖域是固定不变的。[3]沈家煊(2001)讨论“还”一般增量和元语增量用法时,指出一般增量“还”的辖域仅限于线性顺序中后面修饰的谓语成分,而元语增量“还”的辖域为整个命题。[4]可见,两人在“还”元语增量用法的辖域问题上意见相左。

可以看出,针对增量副词辖域的研究成果不多。以往学者在探讨增量副词辖域时没有考虑到说话人在使用增量副词时往往传达出对增量的主观认识,导致增量副词的辖域存在争议。

3.语气副词辖域。目前,汉语学界对于语气副词辖域的看法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观点以齐沪扬为代表,他们认为语气副词位于主语前,其管辖范围是全句;位于主语后,其管辖范围是句子中的述题部分。同一个语气副词在句中处的位置不同,其管辖范围也不同。[5]第二种观点以张谊生为代表,他认为凡是既可以位于句首也可以位于句中的评注性副词,多数情况下管辖范围是全句;凡是只能位于句中的评注性副词,其管辖范围只能是述题部分。[6]第三种观点则认为语气副词的辖域是全句,以张亚军为代表,他认为语气副词是对整个命题的评价,而不是某一句法成分。[1](P19)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语气副词的辖域问题存在一定争议,且关于语气副词辖域的个案研究并不多,研究深度不够,仍需深入挖掘。另外,语气副词具有突出和强化焦点的作用,甚至有部分学者将其看作焦点标记词,句焦点与语气副词辖域的关联性也有待进一步探讨。

(二)否定辖域。否定辖域(否定范围)这一概念在1972年由Quirk等人以否定句为基础针对英语语法提出,它是指否定词所作用或影响的范围。传入我国后,汉语学界对其展开了深入研究。首先,针对是否存在否定辖域这一问题进行了探讨。有部分学者认为否定词没有独立的辖域,以徐杰、李英哲为代表,他们认为汉语否定是一种非线性语法范畴,由于否定词所作用的范围是全句,因此不存在独立的否定辖域。[7]大多数学者则认为具有独立的否定辖域,但是对于否定辖域具体的界限仍然存在一定争议,其争议点在于否定辖域是否会回溯到否定词之前的部分。部分学者从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等不同视角对否定辖域具体范围进行了论证,得出了一致的答案,即汉语否定辖域由否定词之后的成分构成。另外,有部分学者认为否定辖域一般来说是否定词后面成分,但当某些特殊情况出现时,否定辖域会回溯到否定词之前的部分。沈开木根据是否存在语音停顿这一标准将否定句分为了两类,认为就无语音停顿的否定句而言,否定范围是否定词后面那个词到逻辑宾语;就有语音停顿的否定句而言,否定范围则是全句。袁毓林认为在无标记的情况下,否定辖域是否定词之后的成分;在有标记的情况下,否定辖域会回溯到否定词之前的部分。[8]

总体而言,汉语学界关于否定辖域这一问题基本达成了共识,即汉语否定句具有独立的否定辖域,在一般情况下,否定辖域由否定词之后的成分构成。在讨论否定辖域问题时,不可避免地会谈到否定焦点。在这里简单论及目前汉语学界有关否定焦点的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否定焦点就是否定句的焦点,即二者相互重合[7];另外一种观点则认为,否定焦点与否定句焦点是相互独立存在的,二者既可以重合,也可以分离)[8]。

(三)量词辖域。量词在语句中出现时存在辖域,主要以量词、量化词组等表现形式呈现出来。在自然语言中,逻辑学中的量语词表现在语言学上通常为存在量词和全称量词[9]。语言学中,量词辖域探讨最多的是量词辖域歧义现象。所谓辖域歧义是指在自然语言中,语句因辖域的不同,而拥有多种解释意义。

汉语与英语在量词辖域歧义上存在着一定差异,汉语中由于量词辖域的不同而造成的歧义句较少,是否存在类似于例1的量词辖域歧义句,学者们观点不一。部分学者认为在解读汉语中含有量词的量化句时应该秉承同构原则,就此而言汉语是不存在类似的量词辖域歧义现象的;部分学者对前一观点表示反对,他们认为尽管汉语和英语之间的量词辖域歧义现象并非完全对应,但是不能否认汉语中是存在这一现象的,只不过比起英语而言,汉语中这一现象要少很多。沈家煊提出当全称量词位于存在量词之前时,英语和汉语的句子都可能产生歧义;而当存在量词位于全称量词之前且居于句首时,英语句子可能产生歧义,而汉语句则不存在[9]。汉语学界一直在利用各种理论框架与实验来解释汉语中所存在的量化歧义现象。如广义斯科伦项理论和语链理论等等。

(四)情态动词辖域。情态动词是情态表达的主要语法形式之一,是汉语动词中的一小类,表示行为或状况的可能、必要或意愿。有关情态动词辖域的讨论不多,多与其句法功能一同讨论,且观点尚未达成一致。

吕叔湘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中提到部分情态动词可以充当“高一级谓语”,其辖域为整个句子,虽然书中没有详细说明这部分情态动词具体范围或者判断标准,但是也提醒我们情态动词辖域对内并不具有一致性。

曹逢甫认为认识情态动词为提升动词,是可以带一个句子的动词,而道义情态动词和动力情态动词则为控制动词,控制其后谓词性成分。[10]而鲁晓琨《现代汉语基本助动词》提出情态动词根据是否具有情态表现作用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表示“义务情态”和“认识情态”的情态动词,它们往往与整个句子发生关系,辖域为整个句子;一部分为非情态表现的情态动词,其辖域为前面的主语部分。不同于其他学者基于情态动词的情态表达分类进行论述,于康将情态动词分为三类,分别是能够充当命题外成分的,能够充当命题内成分以及以上两种成分皆可充当的。于文表示从语法功能出发,充当命题外成分的情态动词辖域为整个句子,而充当命题内成分的情态动词辖域为其后谓词性成分或小句。[11]

综上,情态动词的辖域与其语法功能关系密切,情态动词内部差异明显,其辖域不能一概而论。由于情态动词的多义性和研究角度的差异性等原因,学者们暂且无法就情态动词的辖域问题达成一致。

二、和语音相关的汉语语法辖域研究概况

(一)焦点的语音实现。辖域与焦点相互关联,而“焦点”这一概念在语言学研究中早就存在,因此有关焦点的语音实现研究开始更早,成果更多。关于焦点的语音实现,早在20世纪60年代国外就有很多学者提出通过重音来突显焦点的观点,Wells通过考察一句话中音高、音长及音强与焦点的关联性发现,音高的起伏度与焦点的关联性最高,随着焦点处音高起伏度的变化,音强方面也起到了标示焦点的作用。[12]

汉语作为声调语言,其重音表现方式较为特殊。沈炯等认为焦点音高、音长以及音强与句内其他部分的韵律特征有所不同,表现为调域变宽,音长延长和音强增强,而其后成分的调域上限会相应地下降,以此突显焦点。[13]陈怡、石锋等人基于语调格局研究范式对句中焦点成分的音高、音长以及音强进行实验分析,实验表明焦点部分的调域扩展、音长延长且音强增强。[14]石锋提出焦点的语音表现并非孤立存在的,而是句子整体韵律调节的结果。[15]也就是说,焦点可以通过两种形式来突显,一是自身调域扩展,音长加长和音强增强,二是其后韵律单位的调域、时长和幅度积的变化。此外,学者们还对陈述句、疑问句、否定句以及汉语特殊焦点句式等不同语句类型的焦点进行了实验分析。

综上,汉语中语句焦点的语音实现是音高、音长及音强三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音高对于突显焦点的影响最大,音长和音强次之,运用这三个语音参数对汉语焦点句的整体语调特征及焦点的韵律表现进行分析,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为以往焦点句的句法、语义、语用的研究提供语音上的补充。

(二)辖域的语音实现。目前运用实验语音学手段研究辖域问题的研究成果多是围绕两个方面展开。一是辖域本身,二是辖域歧义句。需要说明的是,语义指向所造成的歧义句与辖域歧义句实际上相差无几,钟百超(1997)就已经指出语义指向与辖域只是概念名称不一致,内涵是差不多的。基于此,我们将语义指向的不同而产生的语用歧义句也纳入辖域歧义句。[16]

结语

辖域概念来源于逻辑学,应用到语言学领域的时间不长。汉语语法辖域研究集中于汉语副词辖域、否定辖域、量词辖域以及情态动词辖域。目前,学界尚未就有关辖域的具体范围以及辖域与焦点的关系等问题达成共识。多数学者从句法、语义和语用层面提出并论证了自己的观点;部分学者利用韵律与语法的接口,研究焦点和辖域的语音实现,为汉语辖域问题的研究作了语音层面的补充与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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