辖域再造原则

杨永忠 云南财经大学

【提 要】辖域再造是句法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本文在对辖域再造的句法分布与特征进行一番梳理后，提出了辖域再造原则，其中包括辖域再造的允准条件和限制条件两个方面。辖域再造是移位的照应语为满足约束原则的要求而移位至其基础生成位置的一种句法操作。其不仅是语义诠释的需要，而且是句法合法性检验的需要。一个句法成分的辖域再造能否实现，取决于显著性、句法层级、域带、成分统制等若干因素，因而，辖域再造受到显著性限制和局部性限制的制约。

1. 引言

辖域再造（scope reconstruction）是句法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其涉及量化语提升（quantifier raising）、变量约束（variable binding）、先行语删除规则（antecedent-contained deletion）、反单向性照应（counter -unidirectional anaphora）、 话 题 化 结 构（topicalization construction）、挪移（scrambling）、wh-词语滞留（wh-in-situ）等问题，因而备受关注。对这一概念的解释，主要有两个方面：语义解释和句法解释。本文拟从句法的角度，对简单句和复合句结构中（wh-短语、比较状语小句、介词短语和外置关系小句/名词修饰语）的辖域再造现象进行探讨，分析辖域再造的句法环境，进而提出辖域再造原则。

2. 辖域再造现象的句法分布

辖域再造现象存在于wh-短语、比较状语小句、介词短语和外置关系小句/名词修饰语中。下面分别讨论这些结构中的辖域再造现象。

2.1 wh-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

英语wh-问句中存在辖域再造现象。wh-短语原本居于句子的宾语或附加语位置，通过非论元移位方式，移位至句首，生成wh-问句。在作语义诠释时，需要将已经发生移位的wh-短语返回其基础生成位置，方能得到完整的语义解读。例如：

（1）a. Which of hisistudents did every professoritalk to?1

b. Which student of hisidid you think every professoritalked to?

（1）中，wh-短语原来位于句末介词to 之后，充当介词to 的宾语，通过非论元移位移至句首生成wh-问句。在作语义诠释时，就需要将已经发生移位的wh-短语返回其基础生成位置，方能得到完整的语义解读。这样，代词虽然位于与其同指的名词之前，但并未违反约束原则B，因为代词所在的wh-短语可以返回其基础生成位置，实现辖域再造，再造之后，代词位于名词之后，符合约束原则C。（1b）表明，wh-短语不仅可以再造于简单句的句末位置，而且可以再造于内嵌小句的句末位置。然而，并非所有的wh-短语均可再造于基础生成位置，如下所示：

（2）a. *[Which of hisistudents] [[which of hisistudents]talked to [every professor]i]?

b. *Which student of hisidid you think talked to every professori?

（2）中，两句的wh-短语的基础生成位置都在主语位置，一个是单句主语，一个是内嵌宾语小句主语，二者的位置均高于与其同指的名词短语，但两者都不能实现辖域再造，因而违反约束原则。或者说，即使辖域再造，两句仍不合法。这表明，辖域再造对句法成分有一定的要求，即只有基础生成于宾语位置的句法成分方可实现辖域再造，而基础生成于主语位置的句法成分则不能实现辖域再造。辖域再造是为了在LF 层面满足约束原则的需要。主语位置是一个显著性很高的位置，相比之下，宾语位置的显著性则较低，这与句法成分的语法功能等级对应（见杨永忠2015）。

2.2 比较状语小句中的辖域再造现象

英语比较状语小句中可以出现辖域再造现象。名词位于比较状语小句，与其同指的代词位于主句。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比较状语小句与主句之间没有时间状语等附加语，那么，句子的可接受性就会受到影响；如果二者间有时间状语等附加语，则句子完全合法。

（3）a. ??I will tell himia sillier rumor（about Ann）[than Mary told Johni].

b. I will tell himia sillier rumor （about Ann）tomorrow[than Mary told Johni].

在（3）中，前一句虽然有表示比较关系的连词和具有比较形式的形容词，但是并没有时间状语，无法形成两个相对独立且完整的句法语域，因而，句子的可接受度较低。相反，后一句不仅有表示比较关系的连词than，而且有时间状语tomorrow，正是时间状语tomorrow 将句子的前后两个部分分割开来，分别构成两个相对独立且完整的句法语域。由于代词与名词指称语位于不同的句法语域，二者可以形成同指照应关系，符合约束原则B 和C。从算子-变量关系来看，一个算子/限定语的限制词可以在LF 层面以反循环方式与算子/限定语合并。限定语基础生成于[Spec AP]位置，然后经历连续循环移位。限定语从同指代词的成分统制域中移出后，与支配指称语的限制词合并。限定语替换和变量插入将所有论元的较低拷贝转换成句法体，这样就可以得到与语迹相同的诠释。由于指称语没有任何拷贝被同指代词成分统制，因此，整个结构并未违反约束原则B 和C（见Fox 2002；Taka-hashi and Hulsey 2009；杨永忠 2015）。

2.3 介词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

介词短语中可以出现辖域再造，即位于句首且含有代词的名词短语或小句可以再造于其基础生成位置，即与其同指的名词之后的位置，如下所示：

（4）a.[Someone from hisiclass]seems to [[every professor]i[Someone from hisiclass]] to be a genius.

b. [Hisifather] seems to [[every boy]i[Hisifather]] to be a genius.

c. [That some student from hisiclass cheated on the exam]seems to [every professor]ito be captured [that some student from hisiclass cheated on the exam] by this document.

在（4）中，a 句的 Someone from his class 和 b 句的His father 可以作为一个整体，分别再造于与其同指的全称量化名词短语every professor 和every boy 之后，代词的变量受到了全称量化语的约束，因而符合约束原则B；同样，c 句的That some student from his class cheated on the exam 可以作为一个整体，再造于动词captured 之后，充当动词的内部论元，而全称量化名词短语every professor 充当动词的外部论元，后者的位置高于前者，符合约束原则B。不难看出，介词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并非仅仅局限于位于句首且含有代词的介词短语，而且包括位于句首且含有代词的小句；此类辖域再造的前提在于含有代词的名词短语基础生成于代词之后的位置。然而，这些可以辖域再造的名词短语在其基础生成位置并不充当介词宾语，而是充当不定式的逻辑主语。这与wh-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有所不同。Wh-短语中只有位于主语位置的名词短语可以实现辖域再造，而位于宾语位置的名词短语不能实现如此操作，介词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则正好相反。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一差异？笔者认为，这是因为介词短语中的辖域再造成分基础生成位置属于内嵌小句部分，而与其同指的名词短语则位于主句部分，显然，名词短语的基础生成位置高于介词短语，因而，即使介词短语所在的句法成分高于名词短语，其在整个句法结构中的位置仍旧低于后者，因此，其可以实现辖域再造，满足约束原则B 的要求。由此看来，介词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与wh-短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遵循同样的句法原则，即只有位于宾语域带的代词照应语可以再造于与其同指的名词短语之后，在LF 层面满足约束原则B 的要求。

2.4 关系小句/名词修饰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

移位至句首的关系小句或名词修饰语可以再造于其基础生成位置。

（5）a. [I gave himi[an argument] yesterday] [an argument[that supports Johni’s theory]].

b. I saw yesterday [the picture of himselfithat Johni liked [of himselfi]].

c. The book [on heridesk] [that every professoriliked best] [on heridesk] concerned model theory.

d. The portrait[of himselfi][that Johnipainted][of himselfi]is extremely flattering .

在（5）中，a 句的代词作间接宾语，与其同指的名词短语位于修饰直接宾语的关系小句中，其可以再造于直接宾语之后的基础生成位置；b 句的反身代词在主句中作介词宾语，整个介词短语修饰作宾语的名词短语the picture，与其同指的专有名词John 位于关系小句中，含有反身代词的整个介词短语可以再造于关系小句之后的句末位置，符合约束原则A；c 句的代词同样作介词宾语，整个介词短语修饰作主语的名词短语The book，与其同指的全称量化名词短语every professor 位于关系小句中，关系小句同样修饰句子主语The book，但整个介词短语仍旧可以再造于关系小句之后的位置；d 句的反身代词作介词宾语，整个介词短语修饰句子主语The portrait，与其同指的名词John 位于关系小句中，关系小句修饰句子主语John，整个介词短语可以再造于其基础生成位置。显然，代词照应语在主句中作介词宾语，整个介词短语修饰句子主语或宾语，与其同指的名词短语位于修饰主句主语的关系小句中，整个介词短语可以再造于关系小句之后的基础生成位置。

3. 辖域再造原则

3.1 辖域再造的允准条件

所谓再造，就是一个移位的句法成分可以回归其基础生成位置并获得语义诠释的过程。移位成分的语迹或拷贝只有在一个反向成分统制其的名词的辖域内时方可再造于其基础生成位置（杨永忠2015）。因此，一个句法成分的辖域再造能否实现，取决于以下因素：1）该成分是否为代词；2）句中是否存在一个与其同指的名词或名词短语；3）该成分是否处于与其同指的名词或名词短语的成分统制范围之内；4）该成分的基础生成位置是否低于名词短语的句法层级；5）该成分与名词短语是否位于不同的域带（或者说，其与名词短语是否处于不同的管辖语域内）；6）该成分的显著性等级是否低于名词短语。句法成分的显著性体现于题元等级、句法层级和对比重音等三个方面。名词短语作为先行语往往占据题元等级高和句法层级高的位置，而且，为了强化其主题性，其往往得到重读，正因为如此，名词先行语往往成为参照点，具有突出的显著性，对句中的其它同指词产生约束，并要求这些词语以相应的句法形式出现。与此同时，名词先行语的显著性增强造成代词照应语的主题性弱化，其显著性受到削弱，从而失去对名词的约束力，形成符合约束原则B 和C 的反单向性照应（高原2003；杨永忠2011，2015）。这意味着，当代词前置于名词时，名词先行语的显著性必须高于代词照应语，其句法表现就是名词先行语所在结构的等级必须高于代词照应语所在结构的等级，只有这样，代词的辖域再造才能实现。

移位的成分回到其原来的句法位置，就好像没有发生过移位一样。这表明，移位是一个过程，其中一个句法成分被拷贝到不同的句法位置，因此，辖域再造可视为移位拷贝的结果。由于辖域再造涉及句法和语义，因此辖域再造包括句法辖域再造和语义辖域再造两个方面。句法辖域再造和语义辖域再造之间在 LF 层具有相互影响（Barss 1986；Chomsky 1992）。句法辖域再造意味着，辖域再造的前提是移位；语义辖域再造意味着，辖域再造是语义诠释的结果。句法辖域再造和语义辖域再造具有不同的句法属性，二者在句法分布环境方面存在不对称性，这在话题化结构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话题化结构中，对NP 显性移位链的较低拷贝部分的诠释依赖于语义辖域再造。然而，这样的操作却不能用于照应和变量约束，这表明：话题化结构中不允许句法辖域再造；语义辖域再造不同于句法辖域再造，前者较后者更为自由，且可以不依赖于后者。下例中，wh-短语中代词可以诠释为受约束的量化语（QP），其辖域比wh-短语的辖域要窄（Lechner 1998；Takahashi and Hulsey 2009）。

（6）a.[Which of hisistudents]did[every professor]italk to?

b. [Which student of hisi] did you think [every professor]italked to?

代词只有在其约束者的辖域内，方可诠释为受约束变量，进而实现辖域再造。在例（6）中，代词在全称量化语的辖域内，可以作为受约束变量得到诠释，因而，移位成分可以实现辖域再造。需要注意的是，此类辖域再造只有在支配代词的成分基础生成于结构上低于某一潜在约束者的位置上时才会出现（Takahashi and Hulsey 2009）。比较下面两个句子。

（7）a.*[Which of hisistudents]talked to[every professor]i?

b. *[Which student of hisi] did you think talked to [every professor]i?

（8）a. [[which of hisistudents] did [[every professor]italk to [which of hisistudents]]]?

b.*[[which of hisistudents]talked to[every professor]i]?

（7）的逻辑式如（8）所示。（8a）中存在两个拷贝，一个位置较高，另一个则位置较低。位置较低的拷贝处于量化语的成分统制域中，该拷贝可以诠释为受约束变量。位置较高的拷贝在LF 中被删除，以便生成可以诠释的结构。这意味着，如果缺少位置较高的拷贝，则结构不合法，如（8b）所示。

与非论元移位一样，论元移位也涉及辖域再造。论元移位在语链链尾留下拷贝，该拷贝可以压缩为一个变量。这样，如果语链链尾的拷贝被压缩，或者说，移位之后添加附加语，那么，非论元移位就可违反约束原则C（见Lebeaux 1988）。可以说，句法辖域再造是语链中心语删除的结果。虽然量化语提升之后，其辖域会受到移位的影响，但是，其辖域仍可在基础生成位置得到诠释。

（9）a. [Someone from New York] is very likely t to win the lottery.

b. [Someone from New York] seems t to be very likely t`to win the lottery.

c. [Many soldiers] seem t to be very likely t` to die in the battle.

（9）a 存在歧义。一种解释是量化语的辖域在最终着陆位置。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来自纽约的人，其很可能赢得彩票。另一种解释量化语的辖域在t 位置，真值条件要求有足够多的来自纽约的彩票购买者，使该市可能产生一个彩票赢家（Fox 1999）。（9）中的辖域再造的诠释取决于与情态相关的假定。然而，情态并非再造效应的必要条件，如（10）和（11）所示。

（10）a. [At least one soldier] seems（to Napoleon）[t to be likely to die in every battle].

b. [At least one soldieri] seems to himselfi[t to be likely to die in every battle].

c. [At least one soldieri] seems to hisicommanders [t to be likely to die in every battle].

（11）a. [One soldier] is expected（by Napoleon）[t to die in every battle].

b. [One soldieri] is expected by hisicommander [t to die in every battle].

上述两组例句中，（10）a 句存在歧义，是因为全称量化语可以通过QR 这一句法操作，跨越表存在的量化语，实现辖域再造。然而，（10）b 和（10）c 却并无歧义。在（10）b 和（10）c 句中，变量在表存在的量化语的辖域外受到约束，因而无法实现辖域再造（Fox 1999）。

（12）a. [Which（of the） paper（s） that heigave to Ms.Brownj] did every studentihope t` that shejwill read t?

b. * [Which （of the）paper（s）that heigave to Ms.Brownj]did shejhope t` that every studentiwill revise t?

在（12）a 中，every student 并不受代词 she 成分统制，因而结构中存在可供再造的位置t`，该位置处于代词he 的先行语的辖域之内，位置较高，符合约束原则C。（12）b 不合法，正是因为辖域再造的位置低于代词。只有当量化语约束代词所含变量时，或者说，量化语必须高于代词，辖域再造方可实现。这表明，辖域再造必须满足约束原则C（Fox 1999）。

（13）a. [wh-短语……代词照应语i……名词先行语j]量化语i……代词照应语j

b.* [wh-短语……代词照应语i……名词先行语j]代词照应语j……量化语i

（13）a 可以接受，因为其并不要求wh-短语再造位置低于代词的位置，再造可以发生于代词与变量受其约束的量化语之间，满足约束原则C。（13）b 不可接受，因为其要求再造位置低于wh-短语的量化语的位置，该位置同样低于代词，在此情形下，如果变量受到约束，那么，就会违反约束原则C。可见，变量是否受到约束可以作为检验辖域再造是否合法的有效手段。就wh-短语而言，如果辖域再造的位置低于代词，处于代词的成分统制范围之内，那么，辖域再造就会违反约束原则C，如（14）a 所示。然而，如果有一个中间位置t`，那么，辖域再造就不会违反约束原则C，如（14）b 所示。

（14）a. *[Which languages spoken in the country a linguisticomes from] did you say that heiusuallyiknows t?

b. [Which languages spoken in the country a linguisticomes from] do you usuallyisay t` that heiknows t?

如果对（14）作进一步观察，就会发现：频度副词对辖域再造的位置和合法性具有影响。如果频度副词位于内嵌宾语小句主语之后，那么，主句中就不会有中间位置t`，移位成分如果再造于内嵌小句，那么，就会违反约束原则C；相反，如果频度副词位于主句主语之后，那么，主句中就会出现一个中间位置t`，移位成分即使再造于内嵌小句，仍不违反约束原则C。这表明，频度副词具有完句功能2，其往往标志着一个句法语域（syntactic domain）的结束，具有标志句界的作用，可将其前后的一系列句法成分分别组成两个相对完整的句法语域，位于前一个句法语域的代词可以与位于后一个句法语域的名词指称语形成同指照应关系，而不违反约束原则B 和C。因此，句子结构中只要有完句功能的句法成分将句子成分分割成相对完整且独立的句法语域，那么，辖域再造就可以实现，反向同指照应关系也就可以成立（杨永忠2015）。可以推断，辖域再造由内嵌部分推动，代词在移位之前的位置作为受约束变量诠释。辖域再造的LF 不允许同一个名词短语的照应语在移位位置受到主句先行语的约束。

以上讨论表明，辖域再造的前提是移位，而且移位只能在孤岛外发生。然而，阿拉伯语中的辖域再造现象却表明，辖域再造可以发生于孤岛之内。辖域再造与约束密不可分，只有当代词被直接跨越时，辖域再造才可能发生。换言之，代词与其先行语之间不可有孤岛存在，否则辖域再造不合法，因为孤岛会阻碍代词与其先行语之间的约束关系的建立。

（15）a.[ȶalib-[ha]il-kassul]jma beddna ngol [lwala mʕalmih]iʕenno huj

学生-她的定冠词-坏的否定词想.1 复说对-没有老师 标句词他

作弊.3 单阳性 在-定冠词-考试

她的坏学生，我们不想告诉任何老师，他考试作弊。

b.*[ʔakhu Lailai]jproigalat ?innu huj/ha-l-habilihjsafar

弟弟Laila 她 说.3 单阴性标句词他/定冠词-白痴离开.3 单阳性

Laila 的弟弟，她说他/这个白痴离开了。

c. *[ȶalib-[ha]il-kassul]jma ħakjan maʕ [wala mʕalmih]igabl-ma

学生-她的定冠词-坏的否定词谈话.1 复与没有老师 在……之前

他/ 定冠词-白痴.3 单阳性 到达.3 单阳性

她的坏学生，在他/这个白痴到达以前，我们没有跟任何老师说过。

上例中，a 句的辖域再造满足约束原则A，b 句和c 句的辖域再造分别违反约束原则A 和C。这表明，句法孤岛中的复指成分（resumptives）只有占据宾语域带，辖域再造方才合法。

就句法辖域再造而言，主语可以再造于其基础生成位置，但直接宾语只能再造于TP 和AgrOP 之间的位置，而不能再造于AgrOP 的标志语位置。就语义辖域再造而言，直接宾语可以再造于AgrOP 的标志语位置（Lechner 1998）。Longobardi（1987）指出，从wh-孤岛中移出的wh-短语不能再造于孤岛之中。推迟合并对辖域再造具有阻碍作用。

辖域再造必须得到句法和语义的允准。允准条件包括两个方面：1）代词照应语和名词先行语之间的一致关系；2）代词照应语和名词先行语之间的相对线性位置。一致关系包括语义一致和形态一致，前者包括义域和义值4，后者包括性、数、格、人称等5。代词照应语和名词先行语的相对线性位置指的是代词的线性位置先于名词，只有这样，才存在辖域再造的问题。由此看来，代词照应语和名词先行语之间的关系就像最简方案框架内的探针和目标的关系。只有二者建立了一致关系，方能完成句法推导。代词照应语具有无解特征，处于活跃状态，必须寻找与之匹配的名词先行语方能得到解读，消除其无解特征。句法通过向右搜索，发现与其语义和形态均一致的名词先行语，二者建立一致关系。由于代词先于名词，这样的一致关系违反约束原则B 和C。为了满足约束原则B 和C，就需要将代词再造于名词之后的位置，即代词的基础生成位置。这样，名词先行语在线性语序上就先于代词照应语，约束受其成分统制的代词，符合约束原则B 和C。由此看来，名词和代词之间的一致关系是辖域再造的先决条件，辖域再造则是为满足约束原则B 和C 的要求而出现的句法结果。

3.2 辖域再造的显著性限制和局部性限制

根据上文的讨论，辖域再造要求再造成分的基础生成位置必须是一个显著性较低的位置，或者说，是一个题元等级较低的位置，即宾语位置或定语位置，而不能是主语位置。因为主语位置是一个显著性很高的位置，相比之下，宾语位置的显著性则较低，定语作为名词修饰语，其题元位置则更低。这就表明，语法功能等级越低，题元位置越低，则越可能实现辖域再造；反之亦然。被约束语不能比约束语显著，照应语不能比先行语显著。不难看出，辖域再造与句法成分的显著性之间存在关联，换言之，辖域再造受到显著性条件（Prominence Constraint）的限制。除了显著性限制之外，辖域再造还受到局部性条件（Locality Constraint）的限制，因为只有代词照应语和名词先行语处于不同的句法语域并受到嵌入深度限制，二者方可实现辖域再造。就特征而言，显著性具有绝对性特征，局部性具有相对性特征。换言之，显著性限制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违反的限制条件，局部性限制是可以有条件地违反的限制条件。因此，显著性限制的等级高于局部性限制。显著性限制和局部性限制的定义如下：

（16）显著性限制

移位成分α 不可再造于β 之后的位置并β 同指，当且仅当

（i）β 不如 α 显著，或

（ii）β 与 α 同样显著。

（17）局部性限制

辖域再造的合法性与辖域再造成分的内嵌深度成正比。

（18）内嵌深度

[XP……指称语i……]j[YP……代词i……tj……]（此处顺序不限）不合法，如果：

a. XP 非论元约束语迹，

b.代词成分统制语迹，而且，

c.指称语没有在XP 中深度嵌入。（Saito 1991；戴曼纯 2003：223）

笔者认为，显著性取决于以下因素：语法功能（Grammatical Function）、题元等级（Thematic Hierarchy）。前者用[±主语]特征表示，后者用[±施事]特征表示。[±主语]特征的值和[±施事]特征的值分别由语法功能等级和题元等级决定。

（19）语法功能等级

[+主语]>[-主语]

（20）题元等级

[+施事]>[-施事]

语法功能等级的[±主语]特征和题元等级的[±施事]特征交互作用，就会产生四种特征组合，如（21）所示。

（21）a. [+主语，+施事]

b. [-主语，+施事]

c. [+主语，-施事]

d. [-主语，-施事]

（21）中的四个特征组合存在等级性差异，如（22）所示。

（22）[+主语，+施事]>[-主语，+施事] >[+主语，-施事]>[-主语，-施事]

局部性取决于语域的独立性和结构的复杂程度。代词照应语和名词先行语必须处于不同的管辖语域内，这样才不会违反约束原则B 和C。结构中的修饰语越多，其中的成分受到的限制就越多，显著性就越低，约束力也就越小。可以说，修饰语具有削弱代词的显著性的作用（杨永忠2011，2015）。

4. 结语

辖域再造是句法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辖域再造现象存在于wh-短语、比较状语小句、介词短语和外置关系小句/名词修饰语中，涉及移位、照应和约束原则。本文在对辖域再造的句法分布与特征进行了一番梳理之后，提出了辖域再造原则，其中包括辖域再造的允准条件和限制条件两个方面。辖域再造是语义诠释的需要，同时也是句法合法性检验的需要。一个句法成分的辖域再造能否实现，取决于显著性、句法层级、域带、成分统制等若干因素，因而，辖域再造受到显著性限制和局部性限制的制约。

注释：

1 本文英语例句取自 Fox （1999）、Bhatt and Pancheva（2004）、Takahashi and Hulsey（2009)、Takahash（i2010），阿拉伯语例句取自Guilliot and Malkawi1（2006）。

2 “完句功能”就是使句子满足合法性的功能（杨永忠2015）。

3 1 单即第一人称单数，1 复即第一人称复数，3 单即第三人称单数。

4 义域和义值构成义位。义域是义位的量，即量义素。义值是义位的值，即值义素（张志毅、张庆云2001：19-20）。

5杨永忠（2006，2007）指出，形态特征和语义特征呈等级排列，形态特征和语义特征越是趋于一致，则先行语和照应语之间越是容易实现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