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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礼德语境理论下的书信体文学汉译研究
——以《大地上我们一闪而过的荣光》为例

2022-03-17柴橚石雪梅

关键词:书信体译者原文

柴橚,石雪梅

(兰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730000)

翻译活动是文化交流的桥梁,数世纪以来,一直横贯不同文化和历史;文学翻译作为翻译界的中流砥柱,在翻译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而书信体小说又作为一种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以其新颖独特的叙述风格和艺术形式,在文学作品中独树一帜。书信体小说通过第一人称叙事角度,开展故事情节,刻画人物心理,创设人物背景,让人感到亲切真实。同时,在翻译活动中,文学翻译因为文本语言和文化限制等因素,在翻译中会经常受到语境的束缚。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早在21世纪20年代就指出:“语言环境对于理解语言来说是必不可少的。”[1]朱利安·霍斯(Juliane House)认为翻译是将文本从原先的框架和语境中提取出来并置于新的关系和新的文化定义期待中,认为翻译为再语境化[2]。虽然书信体小说兼具书信和小说二者之长,但在翻译中则面临双重困难。因此,书信体小说必须在语境理论中,结合该体裁叙事特点来开展翻译,方可视险如夷。通过阅读大量文献发现,译者在翻译中只要遇到困难,无不求助于语境。无论在选词,抑或语篇衔接与连贯中,大都通过语境分析来寻求解决翻译中的问题。另一方面,使用语境理论,是考虑到译者在翻译中扮演着双向语境化的作用,译者既受限于语境,同时也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构建一个有利于交际目的的语境,最终实现文化交流的目的。

一、语境理论与书信体文学

《大辞海》将“语境”解释为“言语环境”或“语言环境”[3]。前者着眼于说话的现实情境,而后者则指代某个语言成分出现的上下文。中西方关于语境的研究成果不计其数,奈达说:“大多数的话语理解和表达错误都源于没有考虑好语境问题。”[4]从更宽泛的认识和理解来看“语境”,不仅意指语言外的主客观环境,而且包括言语交际的上下文以及语言系统本身。

弗里德里希·路德维希·戈特洛布·弗雷格(Gottlob Friedrich Ludwig Frege)在《算术基础》(The Foundations of Arithmetic)一书中,首次提出“语境原则”。他从数的意义出发提出“数的给出包含着对一个概念的表达”,即概念作为数的承载者,必须在命题中实现与其他词语或物体联系才有意义[5]21。路德维希·约瑟夫·约翰·维特根斯坦(Ludwig Josef Johann Wittgenstein)在《逻辑哲学论》(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中进一步传播和发展了弗雷格语境原则。他说:“只有句子才有意义,只有在句子联系中一个名字才有意谓。”[5]24在弗雷格看来,语境原则是“对语言的研究,本身必须被看作是对人类实践的研究”[5]25。

“情景语境”这一概念最早由马林诺夫斯基提出。对于新造“情景语境(Context of Situation)”这一概念,马林诺夫斯基指出“语境”概念必须扩大,且词语表达时的“情景”决不能认为与语言表达无关[6]。他进一步将语境划分为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约翰·鲁珀特·弗斯(John Rupert Firth)是马林诺夫斯基的同事,他对“情景语境”做了细化:一是情景中的参与者(人物个性及其他相关特征);二是参与者的行为(包括言语的和非言语的);三是情景的其他相关特征(非言语性、非人格性的特征等);四是言语行为的效果和影响[7]。对情景语境的这一细化为语境理论以后发展奠定了基础。

韩礼德(Michael Alexander Kirkwood Halliday)是弗斯的学生,他的语境理论在弗斯的基础上进一步得到极大的发展。韩礼德认为,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并非两种东西,而是由于认识的深度不同而生成的产物[8]。他将语境分为语言语境、情景语境以及文化语境,认为语言语境即语言本身;情景语境是读者和译者在面对具体情景时所作出的语言选择,后来发展为语域理论,含有语场、语旨、语式三项;文化语境是无数个情景语境构成的总和,它从整体系统层面上决定影响语言的使用[9]。他认为“和文化语境相关的结构目前并不存在”[10]。此外,国内语言学家胡壮麟基于韩礼德语境理论的框架模式,将语境划分为三类:情景语境、上下文语境和文化语境[11]。

书信体文学最早称为尺牍,在我国具有悠久的历史,可追溯至战国时期[12]。在周振甫的《文心雕龙今译》里曾有这样的描述:“书者,舒也,舒布其言,陈之简牍。”[13]“书”不仅是记录文字的公书笔札,更是表达言语,甚至是内心情感的一种特殊文体[14]。书信体文学属于向特定对象传递信息,以及交流情感的应用文书,通常指的是由一个或几个人物写的书简来推进叙述的小说[15],在国内外文学史上一直占有重要地位。在18世纪欧洲大陆,书信体小说以真正完备的形式登上世界文学舞台,塞缪尔·理查逊(Samuel Richardson)的《帕梅拉》(Pamela)、《克拉丽莎》(Clarissa)、《格兰迪森》(Grandison)三部长篇书信体小说标志着书信体小说这一文学体裁以崭新的面貌登上世界文学舞台。书信体小说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体现在阅读关系的虚拟性,互动情绪的倾诉性和多种叙事的兼容性[16]。除此之外,“书信体小说抑或带有即时性特点,它跟一般叙事作品的区别在于书信在其中既是叙事的媒介,又是情节的组成部分。所以,是谁在写信就意味着谁在参与故事进程”[17]。作为兼具书信和小说二者之长的书信体文学,需要同时面对独特叙事角度和文学翻译中语境的双重桎梏。《大地上我们一闪而过的荣光》(On Earth We’re Briefly Gorgeous)[18]这部书信体诗化小说,以一封致母亲家书的形式讲述了越南难民在故国、在他乡的心路历程。该书作者以书信体形式,加上诗化优美的文字,给翻译带来很多难题,真正给翻译造成困难的是书信体这种独特的叙事聚焦,以及潜含在字里行间的独特文化和意象。小到词语的选择,大到原作者和目标语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两种文化的接触、碰撞、理解与沟通,都需要译者思虑斟酌。肖志清指出“文学性愈强的作品,译者在语言风格对应上就应更加主动地调动创造性的因素,这是文学翻译的本质所决定的”[19]。可见,虽然书信体文学翻译面临种种困难,但译者在翻译中仍拥有较大的主观能动性和发挥空间,以此来实现书信体文学的最佳翻译。

二、语言语境下语态转换和词性转换机制

语言语境指语言自身环境,即源语语言和目标语语言的本身语言思维特点。语言语境主要包括篇内衔接、篇际制约和线性序列。篇内衔接是指利用连词逻辑关系等实现语篇意义连贯,篇际制约指语篇受文体类型等语用风格的影响和制约;线性序列指翻译时需注意上下文语义关系[20]。书信体小说作为文学作品体裁之一,具有文学作品固有属性。在叙事手法上多用第一人称视角聚焦,口语交际语言较多,而英语和汉语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语言,各自在交际语言上有不同的特点,如英汉两种语言在表示被动和主动上习惯不同,使用环境也各不相同。因此,译者需要结合上下文,从语言本身特点出发,进行语态的转变,同时这两种语言的表达方式也存在较多不同,译者需要转换词性,以求达到最佳效果。

(一)语态转换(Conversion of Voice)

英汉两种语言在句子结构上都存在主动和被动之分,但在使用时,适用场景不同,且强调重点也不同。书信体文学作品重点刻画人物心理,译者则需要关注在什么语境下用主动语态、什么语境下用被动语态更能表达作者心情或小说人物的心理活动。因此,译者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需要对语态进行打磨,不仅使句子读起来流畅,还要分析哪种语态更能刻画人物心理。奥托·叶斯柏森(Jens Otto Harry Jespersen)所著《语法哲学》(The Philosophy of Grammar)一书中曾统计英国各类作家作品中的被动语态的句子,其中70%~94%的被动句是省略施动者[21]。但汉语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要明确指出施动者,现代汉语的被动式总要带出主动者,而且“非真正有需要的时候不用无主动者的被动式”[22]。此外,汉语中的“被动”是一个语义概念,没有英语中的被动结构标志,大量的被动意义都通过主体语与评论语的语义关系来感知,同时受感情色彩的限制。

原文:In the car,you kept shaking your head.“I don’t understand why they would do that.Can’t they see it’s a corpse?A corpse should go away,not get stuck forever like that.”[18]1

译文:回到车里后,你不停摇头说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他们瞧不出那是一具小动物骸骨吗?他们应该把那尸体拿走,而不是像那样摆着。”

很多情况下,要想完全保留原文的行文结构实属困难,但过于忠实原文句子结构,又会造成译文晦涩难懂,进一步影响目标语读者的阅读体验。这句话是作者从第一人称视角来描写母亲看到一家商店门口摆的动物标本而发出的感叹,在翻译下划线句子时,主语“corpse”是动作实施者,但翻译时需根据语言语境下的语态转换机制,将动作实施者翻译为动作的承受者,既使行文流畅,又能刻画出母亲对做此事之人的憎恶之感,以此细致刻画出作者母亲爱憎分明的人物形象。

原文:She smells of dried sweat mixed with the strong sweetness of drugstore perfume.Her wrist throbs in my grip as she lowers herself into the seat.She seems even frailer than she looks.[18]60

译文:她身上有股混合着汗水和药店香水的浓烈甜味。刚坐到卡位上,我便握住她的手腕,微微跳动的脉搏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要虚弱得多。

“smell”一词在英语中可以作连系动词使用,但主语一般都是物,译为某物让人闻起来如何,但是根据上下文语境,此处指的是这位出现在美甲店的女士身上的味道,因此,译者需将其翻译为“她身上有股……”,“she”动作的承受者变为动作的发出者,转换了语态,符合常识和目标语读者的阅读习惯。

(二)词性转换(Conversion of Parts of Speech)

英汉两种语言分属两种不同的语系,在语言结构和思维方式上都具有较大差异,英语注重句子结构,主从关系复杂,多长句。而汉语句子结构较松散,多四六字短句,且以表意为主。一般来说,英译汉翻译需要进行删减和概括,因为中国的历史长,朝代多,文学形式丰富,另外,汉文化还讲究说话的委婉,习惯用典和借用俗语。就英汉翻译而言,英语语言善用名词,语言上呈静态,而汉语语言灵活,好用动词,在翻译过程中,则需要译者利用词性转换机制来平衡这种语言差异。

原文:The first time you hit me,I must have been four.A hand,a flash,a reckoning.My mouth a blaze of touch.[18]2

译文:你第一次打我,那还是我四岁的时候。一巴掌下来,我的嘴火辣辣的疼。

在这本书信体小说中,作者多用诗歌性简练语言,且语言造句上轻语法,重情感直露。此句画线部分作者用了三个名词短语,在翻译时,若采用同样的词性并不能传达作者原本想表达的内容。因此,这里需采用语言语境下的词性转换机制,用书信体日常用语轻语法、重情感的表达叙事手法,将名词转换为动词短语呈现更好的语境传达效果,同时也符合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

原文:Then we’d walk,passing one back and forth until our fingers shone inky and sweet.“This is how you enjoy your life,”you’d say,sucking your fingers,their pink nail polish chipped from a week of giving pedicures.[18]4

译文:之后,我们边走边拿着一块巧克力来回尝着,直到我们的手指蹭得黑黑发亮,舔上去甜甜的,你一边吮着手指,一边说:“这才是享受生活。”忙活了一周修剪指甲的工作,粉色的指甲油多少有些脱落。

这部分内容是作者内心独白,用第一人称视角来刻画自己和母亲的内心活动。第一处画线部分“inky and sweet”为形容词并列结构,翻译为汉语时,不宜再翻译为相同词性和句子结构,因此需将“sweet”这一形容词处理为增加动词的独立伴随结构。翻译为“舔上去甜甜的”符合汉语表达习惯。第二句画线处将原结构翻译为独立的句子结构,更贴近原有语境的传达和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同时,根据书信体特点,从第一人称角度,用“黑黑”和“甜甜”这种重复性语言更能刻画人物吃巧克力时那份内心的喜悦。

原文:As I approached the property,the fields unfolded all around me on both sides,the telephone wires slacked with the weight of crows dotted along the lines,the sporadic white almond trees in full bloom,irrigation ditches where more than a dozen rabbits would drown by summer’s end,their corpses stinking the hot air.[18]64

译文:我到了你说的地方,发现两边都是旷野,电话线因为乌鸦长期压着有些托坠。星星点点的白杏树正值盛开,沟渠中有十几只夏末淹死的兔子散发着臭气。

这句话是描述场景的句子,书信体小说除了着重刻画人物心理活动外,描写外部环境也必不可少,原文是特有的英语环境描写结构,因此这句话的翻译应该参照中文场景描写的手法,将该句中的“around”这一介词转换为动词“发现”,同时把后面“with”引导的伴随状语翻译为原因状语从句,这样既符合目标语读者阅读习惯,同时又可借助书信体第一人称视角聚焦的特点,用“发现”等词让目标语读者身临其境。

三、情景语境下具体化和概括化翻译机制

“情景语境”是马林诺夫斯基首创概念,认为语言的语境分析必须突破语言上下文的局限,扩展到语言使用的具体情况、文化和社会心理[23]。韩礼德认为情景语境关注上下文人物心理刻画和环境描写,情景语境主要指语篇产生的具体环境,分别由语场、语旨、语式这三个变量构成。语场意指语言所发生的环境,谈话所涉及的话题以及整个活动。在《大地上我们一闪而过的荣光》这部文学作品中,语场涉及很多越南战争时期的场景,以及作者自身心理游走活动描写,略有意识流小说的风格。因此,译者需要对越南战争背景知识有所了解,并且能紧扣作者心理活动。

语旨指参与讲话者之间的相互关系,需关注谈话者社会地位以及说话态度。本书信体小说中,作者以回忆的形式,描写了和家人之间的对话。作者一家人移民美国,处于社会下层,因蹩脚的英语而被嘲笑。作者用优美的文字,在字里行间表现出被压迫的痛苦与挣扎。因此,从语旨层面,需要站在作者和其家人处在社会底层的角度,语气中传达出作者对过去痛苦所留下的不可磨灭的伤痛,以及时间流逝中对转瞬即逝的事物的赞美。

语式则指语言交际的渠道和媒介。该文学作品语言优美,文风洁净简练,探索的话题意味深长,除了回忆日常对话可用口语化词语来翻译,其他描写因多采用书面用语,则需译者文风雅致,并能够传达出原文优美的意境。

在翻译书信体文学作品时,抽象词语的翻译是常见的翻译难点之一,需要译者结合情景语境,关注语场、语旨和语式,对词语句子和结构进一步阐释,给出具体且具有实质性的翻译。

(一)具体化翻译机制(Specification)

中国古代哲学重视“观物取象”,即取万物之象,形成象征意义的符号,用以反映和认识客观事物的规律。汉语语言思维受这一认知的深刻影响,更倾向用具体表达的方式来阐明思想。反观西方人思维中存在知性、理性的精神,他们在语言表达上更倾向于抽象表达。基于英语抽象化和汉语具体化思维认知倾向的差异,译者在翻译书信体小说时,需要从语场、语旨、语式等多方面考虑,抓住书信体小说第一人称叙事特点,进行具体化语言转换。

原文:In the story,when a girl and her grandmother spot a storm brewing on the green horizon,instead of shuttering the windows or nailing boards on the doors,they set out to bake a cake.I was unmoored by this act,its precarious yet bold refusal of common sense.[18]2

译文:故事中,小女孩和她的祖母发现风暴来袭,她们没有关窗户,也没有在门上钉木板,而是开始烤蛋糕。这一举动让我眼界大开,虽然危险,却大胆且不在意常识。

“unmoored”一词原意为“解缆,拔锚”,多用于船舶等交通工具。在此处却是一种抽象的表达,需要用具化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表面看似不忠实于原文,实则译出了真正隐含的意思。根据其上下文语境,推断出作者在此处想表达的是惊讶、吃惊之意。因此,翻译为“这一举动让我眼界大开”,将抽象词语译为另一种合乎语境的表达,虽然在形式上有变化,但是核心意义得以表达。

原文:The eye opened.Glazed by a milky film of sleep,it widened to hold my image.I stood against myself,pinned by the shaft of light through the window.[18]11

译文:兰睁开了眼睛。睫毛间粘了一层乳白色的薄膜,她费力睁大一只眼,看清了是我。此时,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

划线句子“hold my image”若是直译,意义上可以理解,但会造成画面感的缺失。但若是变换一种更符合语境的说法,使用具体化的翻译机制,翻译为“看清了是我”,不仅符合汉语的语言特点和表达习惯,并且使行文更加流畅易懂、更有画面感。

(二)概括化翻译机制(Generalization)

在情景语境中,经常涉及的一个主要问题是意境的处理,文化差异会造成目标语读者和原语读者对于意境理解的差异。因此,译者需要打破原有意境,抓住原著精髓,重新构建适合读者的意境,对原有意境进行概括重新输出。因为中西方文化差异巨大,在文学作品中,原文传达的意境需要重新构建,需要准确把握情景语境,重新构造适合目标语读者理解的意境。

原文:I am writing to reach you——even if each word I put down is one word further from where you are.[18]1

译文:我此刻正写信于你——哪怕笔下的每一个字你都无缘阅读。

原划线部分“further from where you are”形式具体但意义抽象,汉译时需要概括化处理,字面意思为离你现在很遥远,需要明了到底是位置上的遥远还是心灵思想上的遥远。根据下文语境,可知作者的母亲是一位文盲,并不识字,可以推断出此句指作者母亲无缘读他的文字,在这里译作“都无缘阅读”更为确切。而且该句的翻译还运用了转换空间视角以及增补的方法,增补转换视角之后,更加符合汉语的行文习惯,也更富有美感。

原文:Then the abrupt silence,the leaves shifting where the voice had been.[18]66

译文:然后又是突然的寂静,只有树叶依旧响瑟。

此处描写嘈杂的环境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声音消失了,可树枝却因为惯性还没有停下,此处一动一静,把那种戛然而止的情境描写得淋漓尽致。因此,在翻译时译者需借助概括化翻译机制,尽可能把原文意象所传达的内容翻译出来。

原文:When I came back with the Marlboro and a Zippo lighter,the TV was off.You just sat there staring out the blue window.[18]19

译文:当我拿着香烟和打火机回来时,电视关了。你只是坐在那儿静静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此处“Marlboro”和“Zippo”都是指烟和打火机的牌子,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反而增添了陌生感,为避免给目标语读者造成文化障碍和没必要的文化负载,这里应该采用概括化翻译机制,将牌子的名字省略,直接翻译为打火机和香烟,使译文更加简洁明了,省去了不必要的陌生感。

四、文化语境下文化移入和文化适应翻译机制

语言交流作为一种交际活动,无论是在源语使用方面,还是在翻译过程中,都需要考虑文化背景知识。“文学作品的翻译不仅是文本翻译,更是文化翻译,可谓翻译的最高形式之一。”[24]文化语境涉及宗教、政治、生态和风俗等方面,马莉认为中西语境文化不同,是由于中西方的习俗和价值观、语言结构和思维习惯、社交礼仪和生活习惯以及文学语言的架构差异所致[25]。对于书信体文学作品也是如此,在处理语境文化差异很大的文本内容时,可采取两种翻译机制,一种是偏向于源语风格,给目标语读者传递一种异域特色,需要保证目标语读者在读懂和愉悦的前提下,尽可能移入原文文化语境;另一种则偏向于目标语文化,通过文化适应翻译机制,让读者产生亲切感。

(一)文化移入翻译机制(Cultural Acculturation)

文化作为各民族在长期历史发展进程中形成的特有生活习俗和习惯的总和,在翻译时,为了尽可能保持原作的原汁原味,需要保留不可缺少的源语文化元素,这种机制称作文化移入。译者使用文化移入机制,一方面可以尽可能还原原作;另一方面可给目标语读者传递一种异域特色。同时,人类文化背景等方面也存在很多相通之处,虽然所指不同,但源语读者和目标语读者都能理解。译者在处理这类文化语境时,可偏向于源语风格特色,即译者需要在保证目标语读者读懂和获得阅读趣味的前提下,尽可能保留源语文化。

原文:Autumn.Somewhere over Michigan,a colony of monarch butterflies,numbering more than fifteen thousand,are beginning their yearly migration south.[18]1

译文:秋天,在密歇根州的一个地方,一群一万五千多只的君蝶开始了它们每年一次的南迁。

注释:“monarch butterflies”,又叫君主斑蝶,帝王蝶。这种蝶生活在北美洲、南美洲及西南太平洋等地,为源语读者所熟知的一种生物,该物种是美洲最著名的蝴蝶种类之一,以其壮观的长距离年度迁徙而闻名。作者在此借用斑蝶的迁徙,来暗指自己一家人逃离战争的颠沛流离。

文化涉及政治、生态等领域,书信体文学中背后隐藏的文化背景更加深厚,“monarch butterflies”直译为“君蝶”,从语言和上下文语境来看并无不妥,但君蝶对于中国读者和西方读者来说,所蕴含的文化背景知识层面不同,作为熟悉君蝶生活习性的西方读者来说,他们能够从中读出作者用君蝶的迁徙来暗指下文自己一家人因战争而颠沛流离。但对于不清楚君蝶生活习性的中国读者来讲,则体会不到作者在此处的叙事用意。因此,译者需在此使用文化移入翻译机制,使用文外加注的具体翻译方法,让目标语读者达到和源语读者类似的文化背景认知,对原文产生类似的体会。

原文:What I really wanted to say was that a monster is not such a terrible thing to be.From the Latin root monstrum,a divine messenger of catastrophe,then adapted by the Old French to mean an animal of myriad origins:centaur,griffin,satyr.To be a monster is to be a hybrid signal,a lighthouse:both shelter and warning at once.[18]8

译文:我真正想说的是,怪物并不可怕。它本源自拉丁语词根“monstrum”,意指传达灾难的信使,后来在古法语中被改译为原始凶怪,人如人马怪(1),狮鹫(2),萨梯(希腊神话中的森林之神)。可以说,怪物只是一个含糊的象征,同时又像一座灯塔:它在保护人类的同时,也让人类产生恐惧。

注释1:人马怪,是希腊神话中的一种半人半马怪,它属于贴撒里国王伊克西翁和云的产物(因伊克西翁莽撞追求天后赫拉的爱,最后被宙斯缚在地狱车轮上受罚)。

注释2:狮鹫,又被翻译为格里芬,虚拟生物,出自希腊神话,是神话中鹰头狮身有翅怪兽,因为雄鹰是飞禽之王,狮子是万兽之王,狮鹫则被认为是王中之王。

在英汉翻译中,出现很多带有文化背景信息的人名和地名在所难免,此处“centaur”和“griffin”两个词语来自希腊神话。在文化语境下根据文化移入翻译机制,采用注释的翻译策略,让目标语读者能更好地理解原文背后所暗含的文化背景信息,清楚这两种原始动物的特征和来历,并为下文理解做好铺垫。对于这种带有异质性文化的词语,在译入语中很难找到对等的表达,同时这一表达对于文内文化语境的构建又显而易见,此时就要采用文化移入的方式,即在保持文内行文流畅无阻的同时,在正文外进行加注,有效解决异质文化的翻译。

(二)文化适应翻译机制(Cultural Adaptation)

书信体文学作品具有较强的自传性,这种自传性在翻译中会凸显原作者的文化和思维习惯,让译入语读者感到认知和思维习惯上更大的差异。对于晦涩难懂和文化差异非常大的文本内容,译者可进行适当调整,即偏向于目标语读者阅读习惯。杨仕章认为,在运用文化适应翻译机制时,译者需要改变或调整源语文化元素的意象,以适应译语文化。文化适应策略主要包括四种方式,即文化同化、文化淡化、文化转化和文化美化。文化同化等同于文化归化;文化淡化需要消除明显文化冲突和明显异质性文化内容,避免文化过载;文化转化是指保留源语文化要素的含义并追求基本相同的效果;而文化美化是根据审美需要进行适当美化的一种文化适应方式[26]。

原文:Her eyes moved behind their lids as she slept.Her forehead,lashed deep with lines,marked her fifty-six years.[18]10

译文:她睡觉时,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前额满是皱纹,诉说着自己已近花甲之年。

画线部分作者意欲表达自己的祖母年岁已高,为祖母的日渐衰老而表达惋惜之情,而此处正好对应汉语中年岁的表达,即“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这完全符合作者想要表达的心情,在目标语中有更好表达的同时,为了读者的阅读体验,应根据文化适应翻译机制,采用相应的翻译策略,使目标语读者读起来更加亲切。

原文:To love something,then,is to name it after something so worthless it might be left untouched——and alive.A name,thin as air,can also be a shield.A Little Dog shield.[18]12

译文:若热爱一件事物,便要用低贱的名称指代,因为薄如空气的名字可以成为一道盾牌保护该事物。贱名小狗蛋,就是你的盾牌。

此处作者想表达的内容刚好在汉语文化中有对应的类似表达,对于在目标语文化中能找到对应表达的语句,译者可根据文化适应翻译机制,使汉语文化显化,在保持原意准确传达的基础上,让目标语读者和源语读者产生基本相同的语用效果,同时也让目标语读者感到更加亲切、地道。

五、结语

翻译需要了解不同文本的文本类型特点,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既需要考虑到文本功能,又要预想译文期待效果。为了使译本流畅、完整、富有美感、能吸引读者,译者不应忽略语境意义,而应侧重上下文语境,进而选取最佳的翻译策略[27]。本文结合了韩礼德语境理论与书信体文学特点,归纳适合书信体文本类型的翻译机制。

韩礼德的语境翻译理论虽然只是翻译理论的冰山一角,但对于真正的翻译实践而言,却显得尤为重要。语境翻译理论可以有效地帮助译者解开书信体文学翻译中的种种束缚。同时,书信体汉英翻译作为翻译领域一个重要的部分,在翻译中首先需要满足书信体自身特点。书信体小说的第一特征是语言清晰达意,书信体文本最本质的功能是有效沟通和交流,若译入语语言表达含糊其词,逻辑混乱,则无法实现有效沟通这一基本功能。同时,书信体文本语言本身简单朴实,口语化表达较多,在翻译成汉语时,确保对应的汉语语言也要平实易懂。因此,基于书信体以上特点,根据韩礼德语言语境理论,梳理出语态转换和词性转换,两种翻译机制,他们都偏向于目标语的使用习惯,使目标语读者亲切易懂,减少语言差异对交流的阻碍,同时也可保留原作书信体简单朴实的语言风格特点。书信体小说第二特征是第一人称叙事,其作品人物心理活动较多,语言主观性较强,作者所用的意象较抽象。西方作者在写作时,注重词语的灵活使用和多样性,适合于一个语境的词语,放在另一个语境中则词义会发生改变。根据韩礼德情景语境理论,从语场、语旨、语式多方面考虑,梳理具体化和抽象化翻译机制,对在汉语中无对应表达的抽象词语作具体化处理,即对文中抽象词语和表达进行明确化处理,进而赋予词语更多的内涵;汉语高度概括性又具有能表达更加清晰明了的内容,则采用抽象化翻译机制,即对原文进行概括化、抽象化处理,使内涵意义缩小,外延意义扩大。具体化和抽象化处理都需要以第一原则为主,采用简单清晰的文风,考虑读者的阅读感受。

书信体文学作为文学体裁,无可避免具有文学体裁所共有的一个特点,即语言的文化承载性。面对文化的似与异,译者在翻译时需要时刻保持敏锐的文化差异意识,并善于发现文化相似性。因此,基于韩礼德文化语境理论,归纳出文化移入和文化适应翻译机制,文化移入是为了秉持客观真实的原则,确保译文内容的丰富性,重视不同语言表达形式内涵的应用,对于目标语语言,既可以丰富目标语文化,又增加新鲜感。文化适应重视读者背景文化和阅读习惯,为了消除文化异质性,避免不必要的文化负载,同时减少文化鸿沟的阻碍,需要消除语境文化差异对书信体文学翻译造成的影响。文化适应和文化移入虽然属于两个相反的方向,但在翻译中译者可根据需求共同使用,通过平衡互补使作者与读者的语境文化差异缩小[28],达到翻译的最佳效果。

本文基于语境翻译理论提出了六种文学翻译机制,语言语境主要基于书信体文学作品多用交际语言的语言特点,以语态转换和词性转换方式,解决语言本身语境所带来的翻译困难,属于基础翻译机制。基于情景语境理论,概括化和抽象化翻译机制可有效解决书信体文学作品中抽象化和情景不对等表达的问题。基于文化语境理论,采用文化移入和文化适应翻译机制,以书信体小说第一人称写作视角为翻译出发点,文化移入采用加注的翻译策略,帮助显化源语文化,丰富目标语文化,且确保目标语读者和源语读者文化和内容体悟类似;文化适应机制通过文化同化、文化淡化、文化转化、文化美化的翻译策略,消除明显的文化冲突,避免文化过载。

书信体文本翻译需确保译文和原文在语义上的准确传达,在传达出基本相同信息的同时,语言要自然流畅,逻辑清晰,必要时需要进行一定的重组、补充和修正。此外,对于文字优美带有诗歌性的书信体小说,译者需要调动自身创造性,实现译作整体的和谐之美,即译者需要从整体把握,对于不同风格译文采用相对最佳的翻译机制。以上文中六种翻译机制并非独立分割,在具体书信体翻译实践中,结合具体文本和译者主体性,灵活使用几种翻译机制。译者需要针对不同的语境差异对翻译造成的影响,运用切实可行的翻译机制,从书信体的语言和文本特点出发进行分析和解读,实现最佳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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