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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以致用:独立评论派对民国大学职能的探索*

2022-03-17曹金祥

菏泽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学术研究学术大学

曹金祥

(菏泽学院人文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菏泽 274015)

20世纪30年代,在国家统一任务基本完成和社会经济较快发展的背景下,南京国民政府出于民族建国的现实需要,加大了对教育事业的规范和整顿,高等教育发展步入快车道,如何推动高等教育变革和完善现代大学职能成为政学各界共同关心的重要命题。以胡适、傅斯年、蒋廷黻、任鸿隽等大学教授为代表的独立评论派在践行现代大学理念的过程中,本着学以致用的原则,积极推动人才培养的中国化、学术研究的民族化和社会服务的现代化,从多个维度对民国大学的社会职能进行了探索和改革,推动了民国高等教育的现代化转型。目前学界对独立评论派的教育思想虽然有所涉猎,但主要成果要么聚焦于个别人物的大学教育理念[1],要么偏重于整个学派的教育现代化思想[2],关于该派知识分子推动民国大学职能转型的研究成果尚付阙如。在当前我国高校开展“双一流”建设的背景下,在充分挖掘民国报刊杂志以及当事人的日记、书信和回忆录等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对独立评论派探索民国大学职能的主张和事功进行系统梳理,不仅可以观照民国时期我国大学发展的历史脉络,也可为当前我国的“双一流”建设提供经验参考。

一、独立评论派与民国大学人才培养的中国化

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随着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全面展开,国家对各级应用型技能人才的需求日益强烈。但作为模仿欧美国家办学理念和办学制度的产物,彼时的中国大学大多秉持“学以求知”的办学宗旨,以培养高级学术人才为最高目标。体现在具体的办学模式上,往往刻意照搬西方大学,“不但学生所读之书,大半仍为外国课本,即用以说明原理之例证以及教师指导学生研究之题目,亦多采自西洋。”[3]长此以往,不但留学归国的教授们只谙熟外国情形而不了解中国的情况,而且中国大学培养的毕业生只知有欧美而不知有中国,很难满足国家对高级专门人才的实际需要。对此,在清华大学任教的独立评论派的核心成员蒋廷黻有着切身感受。在他看来,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形,主要是因为“一批年轻的清华教职员,他们满脑袋装的都是美国的伟大学府,他们要使清华成为美国大学的翻版。”[4]按照这些崇尚美国的年轻教授们的办学理路,“清华所教育的学生是要他们成为美国的领导人物,而不是要他们成为中国的栋梁之才”[5]。基于对清华大学照搬西方办学模式的不满,为了推动人才培养的中国化转向,蒋廷黻明确提出:“欲想在中国创办一所大学,某些地方可以学外国,但有些地方必须要自己想办法。”[6]他利用兼任历史系主任和学校评议会委员的职务便利,首先对清华大学历史系的课程设置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先后增开了《中国社会史》《中国学术史》《中国上古史》《晋南北朝隋史》《宋史》《明史》《明代社会史》《清史》《近代中国外交史》等课程,使中国史的课程数量大为增加,有效改变了清华大学历史系在课程设置上长期以来“西强东弱”的局面。也正是在蒋廷黻的大力倡导和身体力行下,“中外历史兼通成为清华大学历史系的一个优良传统,并开一时风气之先,成为国内各大学效法的楷模”[7]。其次,为了鼓励社会科学领域的教授“放弃原有西方国家的课程改授中国方面的课程”[8],蒋廷黻建议学校评议会出台了相关规定,不仅可以减少这些教授的授课时数,而且可以增加相关研究和实地考察方面的经费补助。这种有效的制度设计,不仅很快为清华大学延揽了一批年轻的优秀教授,而且极大增强了教职员担任中国方面课程的积极性,从而在人才培养的中国化方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对于民国大学在人才培养方面的外国化与中国化问题,独立评论派的另一位核心人物任鸿隽在评论1932年出版的国联教育考察团报告书《中国教育之改进》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正如考察团的诸位外国专家所指出的那样,一个国家的教育确实应该根据自身的历史文化、社会环境和经济状况而创造出一种符合本国需要的新制度,但这种教育制度创新并不意味着要彻底去除“外国化”。任鸿隽指出,科学的“外国化”并不是照搬外国大学的讲授方法和具体内容,“我们所要外国化的,乃是功课的编制、教材的选择、教学的方法、人格的培养,是不是如外国学校的有目的、有办法?”[9]在任鸿隽看来,中国大学教育的失败并不是由于过分的外国化,真正的原因恰恰在于中国的大学没有真正理解外国教育的方法和精神。基于这种认知,任鸿隽原则上赞成国联教育考察团关于中国教育发展路向的合理化建议,即克服大学教育中过分偏重讲授和依赖外国教材的偏颇性取向,改变现有教育中刻意摹仿西方教育的被动做法,根据中国原有的价值观念创新出一种满足本国需要的教育制度“以养成再造中国之人才”。[10]1935年任鸿隽被任命为四川大学校长后,在推动该校国立化和现代化的过程中,他不仅得以将这种中国化的人才培养理念付诸具体的办学实践,而且在文法各科学生中更加强化了对于本国历史和国际知识的讲授,希望以此唤醒民族意识,实现“教育与救国的关联”[11]。

独立评论派对民国大学人才培养的中国化追求还辐射到留学生层面。如北京大学教授傅斯年在阐述其海外留学主张时,格外关注国内教育与国外教育的平衡发展问题。在他看来,海外留学派遣作为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重要途径,固然可以输入新知和借鉴西法,但由于“学问与人格之成就,多半在风气之感化”[12],如果没有国内教育的助力,不仅海外留学教育终究会成为“无根的泡影”[13],而且经由海外留学造就的高级专门人才也只能是西方文化的传声筒,根本不可能满足国家建设对人才的实际需要。因此,要想确保留学人才培养的中国化取向,必须平衡国内教育与国外教育的关系,使二者能够同步共进,共同发展。

综上所述,立身于大学场域的独立评论派知识分子在主导20世纪30年代的大学教育改革的过程中,无论是为了从根本上推动中国大学教育的合理化,还是基于教育救国的现实性考虑,都从不同角度对于民国大学人才培养的中国化问题发表了各自的建议,进行了相应的尝试。概而言之,这些言行虽然依据不同,出发点各异,但在去除外国教育的负面影响和凸显中国社会对高级专门人才的需要方面有着惊人的一致。如果说20世纪30年代该派学人对于中国大学教育的批判主要集中在对于旧式科举思想的因袭方面,那么此时的批判重点则主要转向了对于西方教育思想的盲目崇拜层面。就中国现代大学教育的发展而言,独立评论派学人这种基于学以致用理念的人才培养主张,与其说是民国部分大学教授办学理念的个体性自觉,勿宁说是中国现代大学教育思想的整体性进步。

二、独立评论派与民国大学学术研究的民族化

民国时期,在留学欧美热潮的大力推动下,美国和欧陆国家的教育理念、教育体制和教育模式受到中国教育界的大力推崇。受其影响,作为现代大学的职能之一,学术研究的重要性引起了国内诸多高校学者的高度关注。在此背景下,民国的知识精英们将现代大学视为研究高深学术之地,积极延揽学术人才,纷纷设立研究机构,有效强化了大学的学术研究功能。但与欧美现代大学追求纯粹学术研究的办学旨趣有所不同,民国大学的学术研究明显受到民族救亡运动的影响,呈现出鲜明的民族主义倾向和实用化特色。在此过程中,独立评论派学人发挥了重要的引领和带动作用。

“九一八”事变后,面对日本对华咄咄逼人的侵略态势,在民族危机空前加剧的背景下,以胡适、丁文江和蒋廷黻为代表的北方学者为唤醒民族意识、呼吁团结救国,本着不偏不倚的所谓中间立场创办了《独立评论》周刊,独立评论派以该周刊为舆论阵地,围绕对日交涉、民主政治等现实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这些攸关民族命运的思想言说体现出的鲜明救国情怀是独立评论派学人摒弃纯粹性研究并致力于民族主义学术的重要表征。

毋庸讳言,由于受欧美留学经历和政治立场的影响,独立评论派学人在早期的治学中曾极力追求学术研究的独立性和科学性,甚至胡适、顾颉刚和傅斯年等人主导的民国考据学也被不少学者讥讽为“新汉学”[14]。但“九一八”事变后,囿于学术救国理念 ,该派学人的学术追求和研究旨趣发生了重大变化,由局限于象牙塔之内的为学术而学术,转向了对国家、民族和现实政治的直接关怀。如独立评论派的核心成员傅斯年早在北京大学读书时就对中国传统学术中的“致用”倾向进行过激烈批判。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他留学回国后在中山大学筹建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时,极力主张史学研究应限于考证史料,并以“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作为治学的基本取经,以提高中国的学术研究至世界水平作为治学的根本目标。这种立足史料治史的研究范式“对于克服旧时代学术过分依附于政治权力的弊端,确立起我国现代学术形态和科学独立发展的机制无疑具有积极的意义”。[15]但不可否认,傅斯年彼时的史学主张和学术实践依然没有跳出科学主义的桎梏,他极力倡导的建立一门独立的、不受政治束缚的纯科学的“史料学”的主张最终并未实现。以其为代表的“史料学派”固然名震一时,但该派脱离现实的局限性难免为时人所诟病。“九一八”事变后,在民族耻辱的刺激下,傅斯年开始慎重反思政治责任与个人学术兴趣的关系,并“试图籍日本人入侵满洲事件把学问与政治结合在一起”[16]。他在1932年出版的《东北史纲》中,意图以铁的史料批驳日本学界“满蒙在历史上并非支那领土”的虚言妄说,并向世人表明,反抗日本帝国主义、挽救民族危亡和确保国家独立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首要任务,学者应该肩负起救国的责任。该书虽因材料使用的不严谨而遭到中央大学缪凤林等人的批评,但在急切的政治需要和学术报国背景下,“民族情感压倒了学术规范”[17],虽然就应对政治危机和强化民族认同而言,傅斯年《东北史纲》的社会价值是暂时的,但在学术研究的范式开新方面,该书对于民国学术的民族化转向和现代知识分子民族主义觉醒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蒋廷黻自美国留学归国后于1923年入职南开大学担任历史学教授并兼任历史系主任,但彼时南开大学重教学、轻研究的办学理念以及偏重社会调查的“民间学术”取向[18],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和支配了一大批本校学者的研究旨趣。基于对南开大学治学理念的不满意等原因,蒋廷黻于1929年5月转职于学术气氛较为浓厚的清华大学历史系,大力开展了中国近代外交史研究。特别是在“九一八”事变后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蒋廷黻将与社会现实密切相关的东北问题作为研究重点[19],与傅斯年、徐中约、萧一山、方壮猷等人合作开展了东北边疆史地的实证性研究,于1932年出版了《最近三百年东北外患史》一书。作为外敌入侵背景下知识分子救亡图存、学术报国的产物,该书“历史与现实的观照相互呼应,以历史教训为时局谋的痕迹亦颇见明显”[20]。应该说,蒋廷黻是民国时期较好处理政治与学术关系的一个典型学者,他从政治视角开展学术研究的理路,是民国时期学术研究民族化取向的一个重要表征。

如上所述,在20世纪30年代严重的民族危机下,独立评论派学人的学术研究无论是治学路径还是为学旨趣,均已经由最初的“为真理而真理”而转向了学术与政治的有机结合。这种研究范式的变化既是现代大学因应民族国家诉求和社会发展需要的一种必然性选择,也是独立评论派学人学术报国的一种必然性结果,不仅彰显了特殊历史时期大学教授群体的民族主义情怀,也推动了现代大学学术研究的民族化趋势。

三、独立评论派与民国大学社会服务的现代化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随着大规模现代化建设的全面展开,不仅国家层面亟待大学提供大批高级专门人才,而且社会事业的现代化也急需高校知识分子的参与和帮助。在此背景下,关心社会政治生活和社会公共事业被视为大学的责任和义务,如何回应社会的现代化诉求,实现社会服务职能的现代化转型成为高等学校面临的一个重要命题。当然,现代大学服务社会的重要性早在20世纪20年代初就引起了中国学者们的关注和思考,如时任东南大学教授的刘伯明就公开提出:“求学与社会服务,非截然两事”[21]。在他看来,大学里的真正学者既要重视学术研究,又要关心社会事务。

如果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前,大学的社会服务功能还更多地停留在理论言说层面的话,那么到了20世纪30年代,现代大学究竟应该如何服务于社会就成为了一个备受政府和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问题。在此过程中,独立评论派学人发挥了极为重要的引领作用。虽然由于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具体办学理念的差异,独立评论派学人内部也曾对此问题进行激烈的争辩,甚至有少数学者公开认同岭南大学校长陈序经所谓大学教育就是“专为学问而研究学问”的观点[22],但该派中的大部分教授对职业教育、生产教育极为赞同,认为这些实用性教育事业在服务社会、促进社会现代化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作为独立评论派领军人物的胡适在一次公开的演讲中,就曾对专职从事职业教育的中华职业教育社负责人杨卫民称赞有加[23]。除胡适外,就职于南开大学的几位独立评论派的重要成员受其校长张伯苓“实业兴学”办学理念的影响,不仅积极倡言社会服务工作,主张“教育与社会生产实践相结合,注重研究成果向社会转化”[24],而且在具体的办学实践中,主动将教育及研究与社会实践联系起来,广泛地开展了一系列的社会调查活动。特别是经济学教授何廉在张伯苓的支持下,不仅聚焦应用型人才培养,对南开大学经济学院的教学和研究体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而且还积极争取太平洋国际学会和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金支持,开展了东北边疆移民问题、华北乡村工业化问题的专题研究。全面抗战爆发后,何廉虽然被南京国民政府延揽从政,南开经济研究所也迁往重庆,但何廉仍然带领研究所的部分研究人员参加了贵州“华北农村建设协进会”、南京“农产调整委员会”及农村试验县的相关研究和实践活动,为西北、西南区域的经济建设与发展提供了大力支持,迈出了现代大学服务社会的重要一步。应该说,这些与社会实践相结合、以服务社会为直接导向的创新性举措,不仅适应了国家与社会现代化的现实需要,也为南开大学学术研究的转型提供了极大助力。

与何廉同时任职于南开大学的蒋廷黻更是认为,中国的现代大学实际上担负着实现民族复兴和国家现代化的历史使命,要完成这一重要使命,“学校本身就应作一个缩影的现代化的社会。中古的意态、习惯、空气都不应有丝毫存在于学校之内”。[25]换言之,现代知识分子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就必须克服旧时士大夫“素重文字而轻事实”的求知方法[26],并养成一种学用相济的治学态度。而要达到这一目的,我们就应该“把大学教育加以改革,使中国化,不要使学生生活远离社会生活太远”[27]。基于这种认知,蒋廷黻不仅公开主张“使教育以中国实在为基础,不以外国模型为基础,使教育人生化,与中国生活的实际事实相关联”[28],而且亲自带领南开大学经济史班的学生到学校附近的八里台村和裕源纱厂进行实地调查,引导青年学生用科学的方法了解基层民众的生活状况、家庭收入、工作时间、所受教育、卫生情况和娱乐活动等社会现实问题。在蒋廷黻的大力倡导下,社会调查成为南开大学教学制度的重要传统。此外,在日本军国主义觊觎中国东北的背景下,蒋廷黻也积极重视东北问题研究。为了获取对东三省情势的客观和直接认知,从学术救国的角度为政府的对日政策提供决策参考,蒋廷黻于1928年暑期跟随张伯苓校长前往东北调研,详细了解东北的关内移民、国际贸易以及日本的侵凌行为,并将由此激发的爱国情感及时传达给青年大学生,激发其对国家前途和民族命运的深沉忧虑,引导其将理论学习与社会实践有机结合起来,通过自身的努力“为民族国家打开一条向上的出路”[29]。不仅如此,蒋廷黻还提醒青年大学生在非常时期要时刻作好赶赴国难的准备。一旦战争爆发,“大学青年凡对军事有特别技术者,均应加入军队”[30],为国效力。

如上所述,深受欧美教育思想影响的独立评论派学人对于现代大学的社会服务职能不仅有着清醒的认知,而且本着推动中国社会事业现代化的终极考虑,在具体的办学实践中对现代大学服务社会的方式和内容进行了开创性的探索。在此过程中,民族救亡和政治民主化的多重压力使得大学教育的社会服务也不可避免地嵌入了浓厚的政治性内容,这为秉持学术独立且标榜中间立场的独立评论派学人带来了学术客观性与政治现实性之间的张力。但胡适、何廉和蒋廷黻等人较好地处理了学术研究与服务社会的紧张关系,不仅因应了国家和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以自身的知识优势为中国社会的现代化提供了智力支持,而且推动了民国时期中国大学职能的完善,在现代中国大学发展史上留下了极为重要的一笔。

四、结语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是中国现代高等教育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在国家外部需要与高校内部变革的双重驱动下,彼时的高等教育无论是办学规模的膨胀还是大学制度的建构都发生了较之以往任何时期都要大的根本性变化。与此相伴生,民国大学的职能也不断得以完善和扩展。独立评论派作为立身北方高校的现代知识分子,不仅在借鉴西方现代教育思想和办学模式的基础上,积极参与了现代大学的制度建构,而且能够根据中国的现实需要,按照实用化原则,在人才培养的中国化、学术研究的民族化和社会服务的现代化等层面对现代大学的职能进行了极富创意的探索和改革,不仅满足了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而且推动了民国大学的现代化转型,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和时代特点的大学教育思想,成为中国现代高等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为处于社会转型期的当下中国的高等教育改革特别是“双一流”建设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参考和历史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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