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辅音在德语作品演唱中的常见问题与解决方法

宋长青

德语作品演唱是美声专业学生的必修课，每当听到舒伯特的《小夜曲》、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或瓦格纳歌剧《汤豪塞》中的《晚星颂》，我们都会被那优美的旋律线条和流畅的语言表达所打动。然而，在自身演唱时却会发现，我们期待的音乐感觉并不能很轻松地实现，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德文的辅音。相比其他西方歌唱语言，德语在辅音方面更加复杂，其拥有更多的辅音音素，辅音组合也是多种多样，同时在演唱的连贯性及准确性上有着严格的要求，这些问题处理不好，便无法在演唱时做到身心投入。[1]

在诸多的辅音问题之中，双辅音是一个不能被忽略的知识点。德语中双辅音的出现频率很高，而且不同类型双辅音的发音要求及演唱处理也是不一样的，这也会造成初学者的困惑。其实，只要了解了德语双辅音的特点，运用正确的方法加以练习，问题是可以迎刃而解的。在多年的声乐教学中，笔者总结了德语双辅音的几种常见问题及解决方法，在此与大家分享探讨。

所谓双辅音，就是指在一个单词中相连的两个相同的辅音字母的发音，它们出现在单词的中间或者结尾，不会置于单词的词首。双辅音分为几种不同类型，演唱的使用上与单辅音有着明显区别。接下来，我们就结合实例来看一看不同类型双辅音的发音。

一、字母组合pp、tt、kk的发音

先来看这三个字母组合: pp、tt、kk。这是由清辅音重叠而成的双辅音，这三种情况出现在单词中间(非词尾)时，演唱时需要做短暂的停顿。我们先以单词“Bitte”为例，本词在日常生活中很常用，是“请”的意思，其发音[bit]貌似很简单，但稍不留神就会和另一单词“Biete”[bi：t]的发音混淆，首先，要区分短音[i]和长音[i：]，“Bitte”发音时元音[i]必须短促；另一个区别在于辅音[t]的把握，“Biete”在发音时两个音节需要连贯，中间不能有空隙，而“Bitte”却要在两个元音音节中间做一个停顿，即短元音音节[bi]结束时，舌面上抬到上门齿做好发[t]后不要立即发音，而是短暂停顿后再发出[t]，这是这一类双辅音与单辅音的一个重要区别，虽然在音标的写法上两者没有分别，都是用一个[t]来表示。在日常交流中，人们的口语表达各有特点，两者的区别有时甚至会被忽略，作为交流工具可能无伤大雅，但在德文歌曲歌唱处理中必须要将两者严格区分，作为一门语言和音乐的艺术，这类双辅音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来看歌曲中的例子，瓦格纳歌剧《罗恩格林》咏叹调《当日子忧伤沉重》中有一句歌词：“des Ritters will ich wahren, er soll mein Streiter sein!”(我对骑士完全听从，他是我的救星)，这里面有两个可以直观对比的单词，“Ritter”和“Streiter”，演唱“Ritter”一词时，由于双辅音字母“tt”的出现，需要在第一、二音节之间做短暂的停顿，而“Streiter”中只有“t”作为单辅音，因此演唱无需停顿，相反要求将两个音节做连贯处理。

来看“pp”的组合，舒曼的诗人之恋中的第六首歌曲《Im Rhein,im heiligen Strome》(在莱茵河里，在这圣洁的流水中)的结束句中唱到：“die Augen, die Lippen, die Lippen, die Augen, die Wänglein, die gleichen der Liebsten genau”(这眼睛，这双唇，这双唇，这眼睛，这小小的脸颊，就像我的爱人一样)，这是歌曲中当主人公看到莱茵河畔科隆大教堂里的天使，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自己爱人的面容。歌词中的“Lippen”，是“嘴唇”的复数形式，歌唱时，在[li]发音后要做到双唇合拢，做好发[p]的准备，微微停顿后完成后面的音节[pn]，一旦这个停顿做不好，发音性质就会改变，并且韵味顿失，因为，这句歌词位于整首歌的结尾，音乐已经从开始时的激昂顿挫变得温柔细腻，主人公已经沉浸在对恋人的幻想中，“Lippen”一词在此时连续出现两次，可见它对于表达主人公细腻的沉思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词中字母组合“pp”的处理也是音乐表达成功与否的关键。

再说“kk”的组合，作为古德语中的构词形式，这一组合在当今出现的频率已经很少，因为在现代德语中，“kk”组合已经被“ck”所替代，因此，当我们在作品中看到“ck”的时候，它所代表就是双辅音“kk”的发音性质，而不能将其和单辅音字母“k”混为一谈。例如，在莫扎特歌剧《魔笛》中，帕帕杰诺咏叹调《我是一个捕鸟人》中唱到：“Weiss mit dem Lokken um zu gehn”,“Lokken”一词在现代德语中已经被“Locken”(引诱)所替代；又如，马勒歌曲《谁想出了这首小歌曲》中唱到“Da gucket ein fein’s lieb’s Mädel heraus”(一个可爱美丽的少女在向外张望)，其中“gucket”(看)一词发音时，要把“ck”当做双辅音“kk”来对待，音节中间须做停顿，同时按照规则，前方元音字母“u”发短音而不是长音。

要强调指出的是，此类双辅音的停顿处理是检验德文演唱质量的重要标准之一，在笔者教学经验中，因未引起重视或缺乏练习，部分学生演唱时经常将其与单辅音混淆，停顿处理不明显甚至没有，听觉上便会改变单词性质，对此，作为教师要在此知识点上做严格要求，耐心纠正，进而引起学生足够的重视，通过适当的练习帮助其建立良好的发音习惯。

二、字母组合ss、ff的发音

另一种情况是ss和ff的清辅音组合,与前一类型不同的是，此类双辅音在发音时不能停顿，而是要保持并适当延长清辅音的发音，简单地说，就是当两个“s”连接出现时，就要唱两个“s”的长度。比如单词“lassen”[lasn](使，让)发音时，字母“a”发的是短音，而[s]作为双辅音则要拖长；又如“Schaffen”[ʃafn](完成，办到)一词中,位于[a]和[]两个元音中间的双辅音[f]，发音时要将上门齿落在下唇上做咬唇状，同时发清辅音[f]并且延长，但不能做停顿，哪怕是瞬间的发音停滞，而是要保持气息从唇齿间均匀的向外呼出。此规则同样适用于词尾，如“Pass、Schaff”，要唱足两个“s”或“f”的时值，不能过于短促，这点与tt或pp等第一类双辅音是不一样的。

舒伯特歌曲《纺车旁的格丽卿》中，双辅音的使用频率很高，这也是诗词作者歌德表达主人公急切心情的巧妙手法，其中有一句唱到：“O könnt’ich ihn küssen, so wie ich wollt’，an seinen Küssen vergehen sollt”(哦，我要像向往的一样来吻他，愿在他的吻中，与世长辞)，我们发现，短短两句歌词当中有五组双辅音出现，大量双辅音带来的语气感形象地描述出主人公渴望爱人的迫切情感，要知道，双辅音制造语言戏剧效果的功效要远远强于单辅音[2]，它的延长、停顿可以将德文独有之韵味表达地直观透彻。“Küssen”(吻)一词在此出现两次，第一次小写的是动词，第二次大写则是作为名词使用，词中双辅音“ss”的表现力由为关键，演唱时，字母“ü”的发音要适度缩短，将一定的时值分配给[s]，尽管“ü”的两次出现都是附点四分的长音符，但在最后半拍时要迅速转换到辅音[s]，即双辅音要占到接近一个八分音符的时值，元音转辅音过程中要连贯自然，不能停顿；同时，气息在[s]发音过程中要舒缓均匀，这在技术层面有一定要求，腰部支撑要到位，口腔喉腔要松弛，嘴唇要松紧适度并向前伸展，咬字太松会形成漏气，太紧会导致压喉，从而阻断气息在管道中的运行。

对于“ss”组合，有一种特殊情况必须指出，那就是复合词，在组成复合词的两个单词中，当第一个词的词尾和第二个词的词首字母都是“s”的时候，如“Aussetzen”,两个“s”实际分属前后两个音节，虽因构词排列使他们连接在了一起，但并不属于双辅音的性质，因此发音时还是各自独立的两个音素，先发[aus](按规则“s”在词尾要发成清辅音)，再发下个音节[zε](单辅音“s”在元音前按规则要发浊辅音)，那么单词的准确发音为[auszεtsn]。我们来看歌曲中的例子，沃尔夫歌曲《在我卷发的影子里》中有一句歌词“Lockenschatten, Winderssausen Schläferten den Liebsten ein.”(卷发的影子，沙沙的风声，将我的爱人送入了梦乡)，其中“Windessausen”中的两个“s”就属于这种情况，其正确发音为[windszauzn]；又如，舒伯特歌曲《海洋的寂静》中唱到：“Todesstille fürchtlich”(死一般的寂静如此可怕)，其中“Todesstille”一词是由“Todes”和“Stille”两个词组成的复合词，这属于词尾“s”与词首“st(即以s开头的复合辅音)”做衔接的特例，词中“sst”要分别发音为[s]和[ʃd]，同样不能作为双辅音处理。当然，要在歌词中准确分辨哪些“ss”是双辅音，哪些是特例，需要具备一定的语法基础和词汇量，因此，希望德语歌曲爱好者们能够坚持系统地学习德文。

还有，字母“ß”是德文中几个特殊字母之一，它代表的就是两个“s”，因此，当看到带有“ß”的单词时，不要因为它是单字母而当做单辅音，其性质本身就是双辅音，因此演唱时要遵循之前的规则，例如单词“Straße[ʃtras](街道)”“Tschüß[tʃys]”(再见)等等。

三、字母组合mm、nn、ll、rr的发音

第三种类型双辅音，就是建立在浊辅音之上的组合nn,mm,rr,ll，这四种组合在德文里也很常见，例如“Männer，Kommen，Herr，Ball”。此类双辅音同样需要延长发音，但由于浊辅音发音时需要声带振动，演唱时对于声音共鸣及口腔喉腔的控制都有严格要求。

以字母组合“mm”为例。舒曼套曲《Liederkreis》(作品39号)中的第三首歌曲《森林中的对话》的结束句是这样的：“Kommst nimmermehr aus diesem Wald, nimmermehr, nimmermehr aus diesem Wald”，此时歌曲进行到尾声，森林中的女妖罗蕾莱恐吓与她对话的男子，说他将永远走不出这片森林，无法从她的手掌心逃脱。此时的音乐变得铿锵有力，间奏中两个强力八分音符和旋营造出了紧张恐怖的气氛，是整个套曲中最具戏剧张力的一个片段，而字母组合“mm”此时扮演了十分关键的角色。我们看，简短的几句中有4个“mm”，演唱中浊辅音[m]的延长、频繁的重复以及嘴唇合拢所带来的语气感都是产生强烈戏剧色彩的重要因素。当然，这个片段在演唱上是有难度的，首先就是双辅音[m]时值的把握，单词“Kommst”在这里是四分音符，这个短暂的音符包含了多个发音元素：元音音节[k]、双辅音[m]以及动词第二人称词尾[st]，加之此时音乐推进所产生的的速度和力度，语言表达自然难度不小。对此，我们要对诸多音素进行合理分配，首先，元音[]的演唱要灵活短促，随即快速转换至双辅音[m]并做适当延长，然后自然转化到清辅音组合[st]上，整个过程要轻巧、自然、快速，切勿拖沓；接下来便是“nimmermehr”，本词共出现三次，第一次的时值最短，“mm”前后两个音节的时值分别为附点八分音符和十六分音符，针对较为紧凑的时值，要做到元音[i]短暂、[m]适当延长、词尾[r]轻快；之后两个“nimmermehr”同样关键，作为结束句，此时的音乐按提示要求渐慢，单词的时值比之前长了一倍，“mm”前后音节的时值变为附点四分音符和八分音符，音乐虽然不再急促，但为了突出表现罗蕾莱的艺术形象，此处的演唱需运用缓慢而力度十足的咬字，这就要求双辅音[m]既要适度延长，又要控制好力度与声音位置，以达到应有的戏剧效果，那么如何来解决这个难题呢？首先，不能因音乐力度的加强而导致喉咙过度用力，要避免这一点，前面音节中元音[i]的演唱必须松弛自然，口腔与下巴要控制得当，切勿唱得过紧导致压吼；接下来，要保持双辅音[m]在松弛的喉咙状态下进行声带振动，避免过于尖锐的喉音或声带闭合不好而产生的漏气；同时，口腔要为双辅音[m]提供空间感，软腭积极提升，还要配合鼻腔与头腔的高位置共鸣。简单来讲，双辅音[m]的演唱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哼鸣，而哼鸣的诸多要求与元音的演唱是一致的，同时更加注重喉腔的松弛与头腔的高位置共鸣，由此可见，双辅音在特定情况下对演唱技术是一种考验，只有通过合理的分析与恰当的练习，才能在演唱中充分展现语言的魅力。[3]

另外三种字母组合“rr”“nn”和“ll”的应用及要求是一样的，只是在咬字的舌位上略有区别。简单说一说“rr”的情况，在德语口语中，位于元音之前的“r”是小舌颤动，如Regen、Rufen，在元音后或词尾发弱化音[]([]是[r]的弱化音)，如Bar、Erzählen，其发音类似[]，但更轻且短小。但在歌唱应用中，元音前的“r”要发大舌音，即弹舌，位于词尾或元音后的“r”可以唱作弱化音[]，也可以运用弹舌，但其发音和在元音前相比要轻巧短小，那么“rr”作为双辅音，发音时同样要在单辅音的基础上延长，如Herren、Girren等。

四、德语双辅音在演唱表达与音乐审美中的重要性

德语是一门构词特点鲜明的西方语言，其中双辅音是其语言风格构成的重要因素，作为古典音乐作品中常用的歌唱语言，德语双辅音的表达有时会带来一定的难度，但同时也塑造了这门语言独有的语感与魅力，诸多双辅音乃至复合辅音的应用，是德语演唱表达的基本要素之一，通过耐心练习将其变为演唱表达的技能，是学习德语歌曲的必经之路，同时，德语双辅音的发音特点及咬字位置会对演唱音色及共鸣腔体产生一定的引导作用，用语言的特征带领声音进入恰当的管道，寻找到正确的共鸣位置，也是我们在演唱不同外文歌曲时需要研究的课题，而双辅音也是建立德语演唱音色特质的重要因素。[4]

同时，双辅音的使用对于建立德语演唱特有的音乐审美至关重要，文学与语言是歌曲创作的基础，不同的语言特点会对作曲家的创作产生重要的影响，乃至形成一种地域性、时代性的音乐风格，比如，19世纪德语艺术歌曲的繁荣离不开古典及浪漫时期德国诗歌的兴盛，恰如不同的土壤孕育出不同的果实，德语声乐作品就是建立在德语文学基础之上的一种独特音乐审美，而其中的辅音元素与发音习惯都是音乐风格形成的因素，例如双辅音“ll”的延长发音，或者“tt”的适当停顿，皆是音乐线条中语言个性的展示，对于德文作品的学习者，正确的发音与精确地表达有助于确立德语演唱的良好习惯，同时建立作品该有的音乐审美与情感表现。[5]

作为德语声乐作品的学习者，我们要抱着精益求精的态度，认真学习双辅音的发音规则与特点，在演唱实践和练习中多一点细心和耐心，从而做到规范、流畅、收放自如的演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德语歌唱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