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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视角下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实践策略

2022-03-15

关键词:评估社区服务

彭 善 民

(上海大学 社会学院,上海 200444)

一、问题的提出

社会转型期基层社会问题和社会需求日趋多元复杂,传统的社区管理体系和方法难以有效应对,强调多主体参与协同的社区治理成为必然。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指出社区治理在整个社会治理体系中具有基础性地位和作用,是国家治理能力的集中体现。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发挥社会组织作用,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由社区居民发起成立、在城乡社区开展为民服务、公益慈善、邻里互助、文体娱乐和农村生产技术服务等活动的社区社会组织无疑是社区治理的重要参与者。2016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改革社会组织管理制度,促进社会组织健康有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发挥社区社会组织在创新基层社会治理中的积极作用,推动建立多元主体参与社区治理格局”。2017年《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作为第一个以中共中央与国家政府名义发布的社区治理文件,明确提出大力发展在城乡社区开展纠纷调解、健康养老、教育培训、公益慈善、防灾减灾、文体娱乐、邻里互助、居民融入及农村生产技术服务等活动的社区社会组织。民政部发布《关于大力培育发展社区社会组织的意见》的专项政策,提出了培育发展社区社会组织的总体要求,旨在为创新基层社会治理提供有力支撑。

上海作为全国社区建设与社区治理创新的先行者,对社区社会组织的发展高度重视。早在2015年上海便制定了《关于加快培育发展本市社区社会组织的若干意见(试行)》,指出要放宽社区社会组织登记准入条件、完善社区社会组织服务支持体系以及优化社区社会组织综合监管体系,促进社区社会组织健康有序发展,在参与社区治理中发挥独特作用。后续出台了系列促进社区社会组织培育、监管、扶持和发展的系列政策措施。作为全国社区治理和服务创新实验区和全国社会组织建设创新示范区的上海P区近年来在社区社会组织方面有快速发展,截至2019年底,上海P区扎根社区、服务社区的社区社会组织已发展至585家。其中,社区生活服务类110家、社区公益慈善类368家、社区文体活动类46家、社区专业调处类61家,涌现出一批参与治理的服务品牌。各类社区社会组织在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发挥了重要作用,其参与社区治理的经验与反思具有一定的现实启示。

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也颇受研究者关注。多数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一是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功能的阐释[1];二是参与影响因素的分析,有侧重非正式制度的影响[2],有侧重制度冲突的影响[3],以及大数据影响等[4]。三是参与困境的分析及优化路径探讨,诸如官民二重性限制[5]、嵌入式治理模式[6]、政府引导与机构自主[7]、合作伙伴关系构建[8],等等。既有研究比较客观地反映了当前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普遍性问题及中宏观层面理想化的改良意愿。相对而言,疏于深入的案例研究及地方性实践策略或经验的总结,尤其是较少关注参与治理的阶段性实践机制或策略。本文试从参与治理的过程视角考察上海P区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前的需求发现机制、参与中期的资源整合机制与协同共治机制、参与后期的质量评价机制。

二、参与前期的需求调研:社校合作与理性选择

科学精准的识别社区居民的服务需求是社区社会组织有效参与社区治理的前提和基础性工作。在我国社区服务提供过程中,普遍存在服务精准性欠缺、供需错位等问题,导致有效需求难以满足、潜在需求难以释放和服务资源的闲置与浪费。[9]社区需求识别系统主要针对社区的公共服务进行现状厘清,通过开展调查摸排和居民主动表达,了解社区居民的现实需求和潜在需求,为实施公共服务精准供给奠定基础。[10]社区社会组织有效的参与社区治理,根本上是要从社区的需求出发,对社区需求有准确的发现、判断和回应。

需求调查与需求分析是一个科学实证的过程,非严谨科学的调查及分析可能产生错误的需求判断,误导服务项目的设计,最终导致资源的浪费,甚至产生预料之外的伤害。社区社会组织在选择服务项目时,需要建立在科学的研究分析基础上。实践中,不少社区社会组织并未注重社区需求的调查分析,而是主要依赖一般经验和主观判断。对社区社会组织而言,通常其自身的研究分析能力有限,也有担心成本的投入太大,组织承担不起。但从社区服务和社区治理的质量发展而言,这种依赖专业人士的需求调查和需求分析是必不可少的,是服务治理提供和开展的重要前提。

相对而言,上海P区社区社会组织与高校或研究机构的联系紧密。社区社会组织的理事会、监事会、督导委员会、伦理工作委员会等部门都有高校教师或科研人员的深度参与。来自高校或科研机构的专家学者经常参与社区社会组织服务项目的设计,涉及到社区问题和社区需求的调研分析。社校之间合作的社区需求调研分析,或通过完全委托的方式,或通过部分参与的方式,亦多建立在合约的基础上。诸如于2012年在上海P区妇联指导下成立的上海P区F家庭服务中心曾被评为上海市“十大”优秀女性社会组织,其在启动实施特色的“心理健康服务进万家”项目前,就委托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进行需求调查分析,事先研发浦东女性心理健康和谐指数,对女性的自我效能感进行专业的测评和分析。在项目申请中用扎实的数据证明浦东女性自我效能的具体缺陷、亲子关系中的焦虑问题等,这为项目服务目标的制定提供了科学依据,也大大提升了项目中标的概率。并且,社区社会组织与高校或科研机构这种社校之间的合作易长期化,不少专家学者带领学生长期参与和跟踪社区需求的调研,有利于数据的积累和社区需求的比较分析,无疑会大大地增加需求判定的科学性和项目设计的合理性。

这种社校之间的合作,是一种共赢,参与社区社会组织开展的社区需求调研,发挥了高校或科研机构的专业优势和第三方优势,方便和助推了专业人士和科研人员的研究素材积累和研究成果生产。这一方面得益于上海P区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专业追求和开放意识,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上海高校在社会服务和社区治理方面优势资源的集聚。单就与社区直接服务密切相关的社会工作专业而言,上海就有15所大学和高职院校开设社会工作专业,从事社会工作专业教学的专职教师百余人,6所大学招收社会工作专业硕士,每年的社会工作专业硕士招生高达近400人,每个社会工作专业硕士的专业实习平均在800小时,本科生的专业实习平均在400小时左右。这些实务取向的专业系所与上海P区多家社区社会组织建立实践基地或实习基地。

建立在社校紧密合作基础上的社区需求调研机制或模式,在实践中也的确提高了需求识别的精准性,打破了一些传统的需求理解,开发了新的需求,创新出一批有特色的服务项目。譬如,社区是多人群集聚的地方,传统的社区服务通常针对老年人、未成年人、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多是基于家庭生活贫困的标准,缺乏对弱势群体或特殊群体的进一步细分。相对而言,上海P区B社区服务发展中心则另辟蹊径,在家庭生活贫困的基础上,还将老人按社会荣誉进行细分,关注到少被社会组织所关注的老年三八红旗手身心健康的服务需求,即为曾经做出重大贡献的老年三八红旗手提供康复训练服务,缓解她们的身体功能障碍程度,帮助其恢复生理机能和生活信心,提升生活质量;为她们提供心理支持及社区活动。老年贫困模范群体的需求发现,无疑是社区需求的细化,使得服务目标更加具有针对性,服务也更有意义。三八红旗手是在我国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社会建设过程中做出过显著成绩并受到相应表彰的先进妇女。在其贡献的背后我们往往容易淡忘其付出,模范群体的老年困境的需求发现及实现,不仅是老龄妇女健康促进服务的创新,更是对模范精神的弘扬和传递。

事实上,既有的社区服务往往基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多围绕服务对象低层次的需要展开。而奥尔多夫的需求理论表明,人们的需求满足不完全是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实现的,多个层面的需求可能同时发生。另外,高层次的需求实现常常能降低低层次的需求。换言之,精神层次需求的实现,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物质层次的需求程度。上海P区公益影像发展中心在开展社区服务时便注重社区居民高层次需求的实现,其最具特色的项目,也是上海P区首届十大特色项目的“社区演播室”,即主要着眼于居民自我实现的高层次需要。社区演播室是一种产生于社区的口述历史与影像记录相结合的形式,让社区居民有机会在镜头端发出自己的声音,重拾社区记忆,塑造社区文化,呈现属于自己的文化自信。基于优势视角,每位居民都可以成为社区议题的讨论者、参与者、讲述者、改变者。社区演播室项目现场活动的新鲜感、现场感、仪式感让参与者有一种强烈的自我实现感,进一步推动了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热情及正能量分享。

经由社校联动调研出来的社区需求往往是多元的,社区社会组织在分析、判定及准备设计需求实现的服务项目时,需要讨论和拟定社区需求清单。社区需求有基本需求和紧急需求之分,需求清单上需要给调查得知的各类需求按照轻重缓急进行排序,并结合自身机构的定位和能力做出理性选择。通常迫切且符合机构能力的需求需要放在前面。为满足社区特定人群的多元需求,社区社会组织的服务清单可以尽可能丰富。另外,为更大程度地增进社区治理的效能,实务型机构在排列和选择需求时,可以尽可能地优先选择公共化程度大的需求,尽可能选择比较大的公共议题,在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中,更能激发大众的积极性和参与性。[11]最后,在实际的服务中,社区需求的分析评估其实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部分需求的实现之后又会产生新的需求。因此,在实际的参与社区治理过程中,需要不断地评估社区需求的实现程度及其产生的新的需求。

三、参与中期的资源整合与协同共治

(一)优势视角下的资源整合

资源被视为组织的血液,既是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生命线,又是基层社会创新之源。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通常会涉及到多个利益相关者,是一个与社区多群体或单位积极互动的过程,整体上也是资源整合、资源分配与合作共治的过程。

社区资源类型根据不同的标准有不同的类型,诸如人力资源、物力资源、财力资源的划分;正式资源和非正式资源的划分;政府部门、志愿部门、商业部门和非正式部门资源的划分等。社区资源的认识和发现,需要从优势视角出发,或从社区资产的角度出发,[12]即在社区工作或社区治理过程中需要重视本地资源的发掘,尤其是社区人力资源的发掘。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主要使命是为特定的人群提供有效的服务,以实现社区创新和改变的目的,需要广泛动员社区居民的支持和参与。因此,在进入社区开展活动前,特别需要对社区人力资源有充分的调查,对社区人口结构、社区人员关系、社区关键人物等有详细的了解。社区人口结构在传统的居委系统,比较多地关注年龄、残障和贫困状况等,相对粗放,作为专业性的服务机构还需要对社区人口的性别、职业、教育程度、喜好等有更多的关注,对社区人员关系、社区积极分子等有全面了解。对于不同的社区人员进行有针对性或差异性的动员。当前社区工作中,主要依赖党员等政治身份的群体和享受社会救助的低保家庭或福利人群。然而在社区发展理论中,人其实有无限的可能性,对社区能人有更宽泛的理解,只要对社区热心,各种能力都有需要,都可成为能人,为社区做出贡献。优势视角下社区居民都可成为社区能人或达人,都可以成为社区服务或社区治理的志愿者。

在社区服务和治理的实践中,我们也不难发现,但凡比较有成效的服务项目亦多与社区资源,尤其是人力资源或志愿者的充分动员、整合和运用有密切关系。上海P区社区社会组织在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中对此亦多重视,并且在志愿者的动员和管理层面有不少创新实践。诸如,主营残障人士社会工作服务的A社工师事务所自2009年参与J社区治理以来,便设立了标准化的志愿者管理服务体系,通过能力建设,大力推动J社区残疾人志愿服务和自治工作。Y社区服务中心在K镇负责管理的“爱心银行”为老志愿服务项目吸引大群志愿者的参与。“爱心银行”项目在前期广泛调研社区老年人服务需求的基础上,以信息化科技平台为支撑实施志愿服务积分管理制度,结合专业力量创新制定“社工+义工”的社区志愿者培养计划,为志愿者伙伴提供伙伴式的成长支持。在为社区老人送去便利与温暖满足其服务需求的同时,在社区内营造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自助互助氛围,推动了社区志愿服务制度化常态化运行。一定程度上,积分管理是一种内生服务机制,通过激发社区居民的志愿热情,促进社区服务和社区治理的可持续性。实践表明,社区并不缺少人力资源或志愿者,缺的是参与平台或参与项目的精心设计,在我们感叹社区青少年参与不足的时候,我们不熟悉或者忘了在中小学教育体系中青少年学生有服务性学习的学时要求,低估了90后、00后年轻白领们的公共性和社区参与热忱。

此外,横向上看,社区实体资源也是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重要依托,社区社会组织需要有街区的视野,与街区的硬资源有更好的连接。街道党政组织、居委、学校、医院、公共场地、福利机构、邮局、商店等都可以算得上硬资源平台。社区社会组织负责人需注重与实体资源管理者的日常联系,可以寻找共同点,合作活动,联合署名,并突出仪式感等,体现合作共享的理念。由上海中医药大学与复旦大学医学院校友发起成立、致力于从疾病预防的角度帮助人们改善健康的上海P区X社区健康服务中心,不仅整合了上海中医药大学、复旦大学及其附属医院、上海市健康管理研究会等各类医疗与健康服务专业资源,同时在旨在探索新兴社区居家养老与慢性病自我管理创新的“乐巢健康”“健康小屋”项目探索中与街镇实体资源有密切的合作与联结,并获得上海社区公益创投大赛优秀项目称号。纵向看,社区地理资源和人文资源都是动员居民参与活动的资源,人文地理是增进社区认同的重要资源。在这方面,台湾社区文史工作室的工作方法即可提供佐证。

资源的整理与维系是资源整合的重要组成部分。建立资源档案与制作社区资源地图,经过一番资源搜寻,对可能使用的资源逐一建立档案,档案包括资源的主要特性,以服务机构为例,可分为:机构的功能、申请资格、收费标准、服务的可及性、机构气氛、服务品质或可靠性、主要联络人等。J社区服务中心是一家专门从事社区自治的实务型社会服务机构,特别强调员工在进入社区提供服务前都需要深入走访社区,绘画出社区资源地图,其将社区资源地图作为开展社区服务和社区治理的钥匙。实践和研究表明,社区资源的维系与社区资源的开发同样重要,社区资源的整合不是一锤子买卖,开发后的社区资源维系比社区新资源的开发更为经济,能节约成本。社区资源维系要求资源利用完毕后仍有必要保持联系,维系一种社区关系资产,为项目或业务的后期拓展奠定基础。

(二)契约和平台为基础的协同共治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在社会治理制度的核心要素中增添了“共治”理念,提出要“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治理隐含的前提就是每个主体都有其参与的责任,同时都仅有有限的能力,需要通过协商协调的方式协同共治。社区治理涉及多方面利益相关者,是一种复合型治理,本质上追求的是一种合作共治,依赖的是社区多主体的协同意识与协同合作的能力。社区治理层面的协同或者基层社会治理共同体的构建,总体上可以细分为政社之间的协同合作和社社之间的协同合作两个层面。政社合作区别于传统的行政统合模式,有认为政府通过培育基层社会组织,创造了大量各式各类的群团、社区社会组织、民办非企业等基层社会组织,从而极大地改变了基层社区治理格局和基层社区服务供给模式。[13]也有对政社合作的治理逻辑持保留态度,认为政社合作的治理在于补充行政主导的不足,主要目标在于提高社区公共服务供给绩效,但基层政府大多将发展社会组织视为一种社区建设和治理创新的手段,社会组织发展是高度嵌入地方行政网络之中,社会组织业务活动的开展,也是高度嵌入在社区建设政策网络的实践之中。[14]在这一意义上,政社合作的治理逻辑虽有扩大社会参与的创新之处,但仍具有相当程度的行政主导色彩。上海P区作为全国试点的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早在上世纪90年代即开始探索政府职能的转变和政社合作关系,为增进政府对社区社会组织的信任,同时增进社区社会组织项目服务能力,2013年上海P区积极创新,委托新区公益组织项目合作促进会开展公益服务项目“供需对接·一站式服务”平台,旨在优化机制,促进政、社、企三方在更多领域、更大范围的互动合作。公益组织项目合作促进会针对20万元以下的政府购买服务项目开展“供需对接”服务,帮助购买服务双方牵线搭桥、互通信息,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同时,通过项目对接、过程检测、项目评估及项目指导等一体化的服务,推动合作项目深入、全面、规范开展,帮助社会组织成长。供需对接的一站式服务平台成为促进和加固政社合作的桥梁或枢纽。

政社合作之外,社区社会组织间的协同合作对于社区服务和社区治理也甚为关键,且社社之间长期的协同共治也需要以契约为基础。社会组织本身就是依托章程治理,社区社会组织之间的关系是法人间关系,社区多主体之间的协同治理实为基于理性的契约化治理。以T物业服务社创造的2014年被选为上海基层社会建设十大创新项目之一的“潮汐式”停车项目为例,都市社区的“停车难”是一个老大难问题,上海相关职能部门曾出台多套政策方案以缓解社区内的停车压力,但由于整体城市规划需要下的闲置土地有限、“停车难”问题所涉及的各方沟通不畅等原因,“停车难”的燃眉之急依然无法得到妥善解决。2012年,T社区对区域内的停车资源进行整合,通过契约化形式鼓励居委会、业主委员会、物业公司共享停车资源。通过调查排摸,T社区发现部分商务楼宇与住宅小区停车位之间存在“潮汐”上的互补现象。2012年初,T街道以购买服务的形式委托T物业服务社正式承接“潮汐式”停车项目。服务社基于实地调研出来的社区停车“大数据”,邀请多方利益相关者商议制定《停车公约》,扮演“老娘舅”角色,在多个场合协调各方诉求,调动“潮汐式”项目参与主体的积极性,最后在缓解中心城区特别是车位配置缺口较大的老旧小区的“停车难”问题和有序推动社区多元共治方面取得了明显成效。契约建立在职业理性的基础之上,随着社区社会组织的职业化程度日益提升,契约基础上的协同共治更有利于社区社会组织之间的可持续关系发展。

从组织社会学的视角看,社会组织代表了一部分人群的利益,一定程度上,任何组织都是“自私”的,在社区治理的过程中,我们也应客观看到社区社会组织之间协同合作的困境及冲突,需要有第三方的协调和促进。上海P区社区社会组织之间亦曾发生为互相竞标政府购买项目而产生激烈冲突的现象,但很快得以平息和妥善处置。其中主要得益于支持型社会组织作为上游组织在危机关头迅速地予以沟通和协调。上海P区社会组织服务中心、上海P区公益项目合作促进会等支持型社会组织在社区社会组织间的矛盾预防、关系处理、有序竞争、相互合作等方面起到了重要的平台中介作用。上海P区公益项目合作促进会在项目评审、浦东社会组织服务中心在社会组织等级评估当中,均体现了较强的原则性和专业性,并且在社会组织联谊及培训中不断增进社区社会组织之间的关系。社会组织服务中心作为社区社会组织的枢纽则发挥了重要的协调和支持的功能。早在2015年,上海P区在全市率先实现了36个街镇社会组织服务中心全覆盖,在社区层面搭建了社区社会组织发展、服务和管理的平台,为辖区内社会组织开展参与社会治理发挥平台和枢纽作用。2018年,上海P区又实现了各街镇社区社会组织联合会的全覆盖,进一步完善了社区社会组织的服务与管理枢纽,成为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协同合作的有力支撑。

四、参与后期的效应评估:过程目标与社会影响

评估是现代社会服务项目运行的必备环节。评估从广义上说,主要是指评估主体对评估客体相关的事件、事物、过程或者人的价值的努力进行评价,价值是评估客体实践效果与评估主体最初设置的目标的契合程度。[16]评估既是对社会服务机构责信的考量,对服务购买方和服务对象的负责,又在社会服务的决策和管理中有着重要作用,可以促进项目的精准化实施和运行成本的降低以及资源的整合、社会影响力的推广。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尤其需要及时和科学的评估,其参与社区治理的成效,总体上需要看任务目标和过程目标的实现程度。任务目标主要指在提供服务和参与社区治理过程中所完成的事务性工作,即事工目标,通常指服务的投入、服务计划的实施情况,有无达到服务设计中的任务指标。过程目标,侧重强调任务目标完成过程中产生的人与社会的改变情况,尤其强调育人的效果和居民的发展。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效应更倾向于过程目标的体现,具体而言是过程目标导向下的社区参与质量。因为治理的重要特征是多主体参与,社区治理的关键在于多元主体的社区参与。参与既是权利主张和自我实现的过程,也是学习和发展过程,是社区社会资本的生产机制。社区工作先驱人物Jane Addams指出:“社区工作是回到社区本身,透过与社区居民共同生活来观察、聆听以及共同行动藉此回应居民需求。社区不只是一个提供福利服务的地方,也是居民相互了解促进社会融合的地方,社区的居民不只是福利服务的案主,更是参与问题解决的公民,社区是社会改革与社会民主的地方”。[17]我国的社区建设和社区治理,除了优化社区服务的供给之外,亦承担了基层社会政权建设的重任。

总体而言,当前我们社区参与层次和社区参与的质量不高。一方面,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服务和治理,本身就增强了社区治理的参与主体,给社区参与结构带来新的变化;另一方面,社区社会组织亦需在组织实施社区服务供给的任务目标之外,增强提升社区参与质量的自觉,回归人与社区改变的根本。专业社会组织及社工的主要任务不是为社区居民提供直接服务,而是带动更多的社区志愿者,整合社区内外社会资源,共同为居民服务。[18]实践中,社区社会组织在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中,往往比较习惯于事工目标或任务目标的完成。社区社会组织如何更有效地动员居民参与,改善社区参与结构和参与形式,一定程度上评估是一根指挥棒。为此,在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评估中,提升参与质量和社会影响力评估的意识,优化既有的服务指标,扩充参与质量和社会影响力评估的指标,加大这些指标在评估指标体系中的权重,将参与作为治理效应评估衡量的核心指标。

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从过程目标评估的角度上看,较为直观的指标可以看到社区社会组织在社区服务或行动中对志愿者的动员和发展状况。被评为全国百佳社会工作机构的S生命关爱发展中心在开展社区安宁疗护过程中,尤为注重社区志愿者的培养,精心设计死亡咖啡馆、艺术疗愈工作坊、体验式培训等多个特色项目,十年来共培育了1500名专业志愿者,年志愿服务量累计超过17000小时。该组织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开展的社区安宁疗护志愿服务成为上海P区首届社会服务十大品牌项目之一,在全国相同行业领域产生较大社会影响。成立于2009年的D社区红梅调解工作室,是一家以接受政府委托承担社区部分矛盾纠纷化解工作、维护社区和谐稳定主要业务范围的社会服务机构。工作室在专业为居民提供法律咨询、法治宣传和纠纷调解服务的同时,特别注重调解志愿者的培育,通过以案带教、轮训宣讲等形式帮助市、区、街镇、居村四级培训带教人民调解员和调解志愿者,孵化调解人才。截至2019年底,红梅工作室累计轮训带教楼组“老娘舅”近3000名,还带头组建了一支30人的“楼组老娘舅志愿者服务队”,成为基层社会治理队伍的孵化器。

科学的评估是采用社会研究程序,在一定的政治和组织环境下,系统地检测评估服务的绩效。[19]31近年来,基于整体主义的价值衡量的社会影响力评估在社会服务评估中逐渐受到关注和重视。社会影响力评估偏重考察服务带来的改变的深度和规模,即在多大范围内改变人们的生活,改变集体的行为模式,甚至改变社会的行为结构,并期望通过开发创新项目谋求社会整体福利水平的提升。[20]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亦是注重对社区的整体改变,尤其是社会层面的整体改变。为此,P区的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效应评估层面也越来越重视社会影响力层面。近年来,上海P区开始探索社会服务品牌化建设,作为5A级社会组织的上海P区公益项目合作促进会具体承接上海P区社会服务品牌项目的评选。社会服务品牌项目的评选注重社会服务的受众口碑、行业及社会的影响力。主营上海P区社会组织等级评估的上海P区社会组织服务中心在等级评估行业中亦以高度的专业性和原则性著称,对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效应评估亦有着深刻影响。上述支持型社会服务组织作为第三方开展的专业化评估为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质量与影响提升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结 语

综上所述,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必然涉及到治理需求的发现和分析、实施环节的资源整合及多方协作、参与治理的效果评估等。本文以上海P区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地方性实践为例,基于参与治理的过程机制,初步总结了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地方性经验:其一,需求的精准识别和基于组织自身使命及实力的理性选择是参与社区治理的重要前提,社区社会组织与专业的学术机构合作,有助于需求的精准识别和治理方案的理性选择。其二,鉴于社区治理的复杂性,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有赖多利益相关方的合作,对于专业的社区社会组织而言,需要从优势视角看到社区各主体优势和能量,进行充分的资源整合。与此同时,社区社会组织作为法人主体在与其他组织互动过程中尽量建立在契约基础之上,并且为社区社会组织服务的支持型社会组织一定程度上可以提供第三方保障。其三,社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谋求的是整体性的改变,在评估层面,过程评估、社会影响力评估、品牌发展等方面愈发受到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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