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焦亡在急性胰腺炎中的分子作用机制研究进展
2022-03-14赵梦琦陆颖影
赵梦琦 陆颖影
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一人民医院消化内科,上海 201620
【提要】 焦亡是由半胱氨酸天冬氨酸蛋白酶(caspase)介导的作用于Gasdermin蛋白家族的一种程序性细胞死亡,是AP过程中重要的病理学改变。本文就细胞焦亡在AP中的分子作用机制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AP是一种常伴有多器官损害的复杂胰腺炎症反应[1],AP的发生和发展涉及炎症反应、氧化应激、微循环障碍、肠道菌群移位等过程。长期以来,细胞凋亡和细胞坏死被认为是AP过程中胰腺腺泡细胞的主要死亡方式,但近几年发现了一种新型细胞程序性死亡方式——焦亡(pyroptosis),现已证明其在AP中同样发挥重要作用。本文就细胞焦亡在AP中的分子作用机制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一、焦亡概述
细胞焦亡是一种由半胱氨酸天冬氨酸蛋白酶(caspase)介导的具有促炎性和溶解性的细胞死亡模式,主要表现为质膜破裂,细胞内促炎物质释放。此外,还存在核凝聚、染色体DNA断裂和降解等现象[2]。1992年,Zychlinsky等[3]首次发现了巨噬细胞在弗氏志贺杆菌的诱导下发生裂解性死亡,由于当时认识有限,这种死亡方式被误认为是细胞凋亡,直到2001年,Cookson和Brennan[4]才将其界定为焦亡。程序性细胞死亡方式分为裂解性和非裂解性[5],细胞凋亡是经典的非裂解性细胞死亡,即细胞膜在该过程中维持一定的完整性,不引起炎症反应。而细胞焦亡和坏死性凋亡属于裂解性细胞死亡方式,伴有细胞内容物渗漏和炎症反应。细胞焦亡通常发生在感染病毒或细菌的细胞中,显示出焦亡对清除胞内病原体、保护机体具有积极作用,但同时若过度释放炎性细胞因子也会加重疾病[6]。
目前认为细胞焦亡激活通路可分为caspase-1介导的需炎症小体参与的经典途径和caspase-4、5、11介导的不需炎症小体参与的非经典途径[7]。经典途径依赖于caspase-1,当受到外部刺激时,细胞表面的模式识别受体(pattern recognition receptors,PRRs)可通过与病原体相关分子模式(pathogen-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PAMPs)和损伤相关分子模式(damage-associated-molecular-patterns,DAMPs)结合,产生对应的炎症小体激活caspase-1。活化的caspase-1切割Gasdermin D(GSDMD)蛋白,形成具有打孔功能的N端,促使促炎因子IL-1β和IL-18成熟及释放。在非经典途径中,胞质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s,LPS)激活 caspase-4、5、11,通过裂解 GSDMD 触发细胞焦亡[8]。
二、焦亡相关分子在AP发病机制中的作用
1.炎症小体与AP:炎症小体是一类大分子蛋白复合体,大多数是以NOD样受体(NOD-like receptors,NLRs)、AIM2样受体(AIM2-like receptors,ALRs)作为受体蛋白,凋亡相关点样蛋白(apoptosis associated speck-like protein containing a CARD,ASC)作为接头蛋白,caspase作为效应蛋白,主要类型包括NLRP3、NLRP1、NLRC4、AIM2和pyrin等[9]。NLRP3炎症小体研究最为广泛,已证明其通过介导细胞焦亡,诱导炎症级联反应和组织损伤从而在AP中发挥重要作用[10]。研究表明,抑制NLRP3 炎症小体的活化,可抑制炎性因子释放,减轻胰腺组织炎性反应,进而保护胰腺组织[11-13]。AP的病理生理特征包括局部胰腺组织损伤、全身炎症反应和多器官功能障碍,由于炎性因子过度释放和氧化应激反应增强,可能引起远处器官损害,以急性肺损伤(acute lung injury,ALI)尤甚。已证实,NLRP3炎症小体活性上调是AP诱导ALI的原因之一,且通过抑制NLRP3炎症小体活性和NF-κB信号转导对AP及其诱导的ALI具有治疗潜力[14-15]。Wu等[16]进一步揭示了在ALI中,肺泡巨噬细胞(alveolar macrophages,AMs)是NLRP3炎症小体介导焦亡的关键效应细胞,而NLRP3炎症小体激活可由血浆来源的外泌体触发。其他炎症小体的潜在作用直至2016年才被Kang等[17]发现,该项研究证明了胰腺损伤后,核小体的释放通过激活晚期糖基化终产物受体(receptor for advanced glycation endproducts,RAGE),促进巨噬细胞中AIM2炎症小体活化,且证明了AIM2的基因缺失可保护小鼠免受L-精氨酸诱导AP的侵害,降低循环中IL-1β和高迁移率组蛋白1(high mobility group box1,HMGB1)水平。一项前瞻性研究[18]同样说明了AIM2的表达和激活与AP疾病严重程度呈正相关,该研究发现AP患者外周免疫细胞过表达AIM2,并且这些细胞中AIM2或NLRP3炎症小体的激活促进了炎性细胞因子IL-1β和IL-18的产生。
NF-κB信号通路不仅在经典促炎途径中发挥作用,在NLRP3活化的初始步骤中也十分关键。NF-κB介导炎症产生的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是激活NLRP3的危险信号,可诱导氧化应激,促进炎症由局部向全身发展[19-20]。Szatary等[21]发现TLR4/NLRP3促炎信号通路在PAMPs 和DAMPs诱导的胰腺损伤和全身炎症反应中起着关键作用,抑制TLR4/NLRP3途径可以明显减轻AP严重程度[22]。在生理条件下,有害的ROS可被内源性酶或非酶抗氧化剂快速解毒,如超氧化物歧化酶(SOD)、血红素氧化酶1(HO-1)、烟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NADPH)、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Px)和醌氧化还原酶1(NQO1)[23]。核因子红细胞相关因子2(nuclear factor erythrocyte-2 associated factor-2,Nrf2)通过激活内源性抗氧化系统维持氧化还原稳态,是影响细胞氧化还原的关键转录调节剂[24]。加强Nrf2信号转导可上调HO-1的表达,通过Nrf2/HO-1信号转导抑制NLRP3炎症小体活化,可以对氧化应激介导的胰腺功能障碍起到保护作用[25-26]。
2.效应分子与AP:焦亡过程包括炎症小体形成、caspase-1或caspase-11激活、质膜破裂以及促炎因子IL-1β、IL-18的释放[27]。IL-1β与IL-18是通过caspase-1从无活性前体活化而来,可作为炎症小体激活的炎性标志。IL-1β可诱导白细胞迁移,使免疫细胞激活以发挥其抗菌及促炎功能,IL-18的主要功能是诱导干扰素-γ(IFN-γ)的产生,激活T淋巴细胞和巨噬细胞[28]。两者可共同促进炎症级联反应、胰腺局部组织损伤和远隔器官损害。研究发现阻断IL-1β表达可减轻胰腺的病理损害、炎症反应,缓解AP相关ALI的病情,表明IL-1β升高与AP病情严重程度密切相关[29]。IL-18在AP中的作用更为复杂,除了作为AP血清标志物之外[30],因其具有直接杀菌作用,对于维持肠道稳态尤为关键[31]。
AP过程中的效应产物还包括HMGB1,它可由损伤的腺泡细胞释放。一项荟萃分析结果表明[32],AP患者血清HMGB1升高水平与免疫细胞激活和腺泡细胞死亡程度相一致,可作为反映疾病严重程度的有效指标。研究发现,内源性的HMGB1与TLR4或TLR9结合,诱导并扩大炎症反应,同时HMGB1也可激活依赖于TLR4的NF-κB信号通路,进而诱发胰腺损伤,通过阻断HMGB1表达可减轻AP严重程度[33-34]。另外,已证实HMGB1是SAP期间介导肠道细菌移位的重要因素之一,而肠道细菌移位又是诱发全身性炎症反应的关键因素[35]。HMGB1促使AP期间肠黏膜屏障功能障碍,所以抑制HMGB1活性可能是改善SAP患者肠黏膜屏障功能的有效治疗策略[36]。
3.Gasdermins与AP:Gasdermin家族蛋白包括GSDMA、GSDMB、GSDMC、GSDMD和DFNA5,2015年几乎同时发表的两个独立研究成果均鉴定了GSDMD是炎症caspase的特异性底物,是细胞焦亡的主要执行者[2,37]。主流观点曾认为凋亡caspase与炎症caspase相互独立,而近期研究证实,caspase-3可通过水解DFNA5引起焦亡,该过程在胞内DFNA5含量较高时快速触发,DFNA5含量较低或缺失时则仍以凋亡为主[38],且凋亡相关蛋白 caspase-8 也可以直接裂解 GSDMD 以诱导细胞焦亡[39]。由此可推测,细胞死亡方式并不是取决于caspase的种类,关键在于其作用的底物。目前已发现腺泡细胞中的NLRP3和GSDMD激活是介导细胞焦亡的关键,可促进胰腺损伤和发生全身性炎症反应[40]。Wang等[41]研究表明,AP时circHIPK3的上调会抑制miR-193a-5p的表达,促使GSDMD介导腺泡细胞焦亡,最终加重AP病情。另有研究证明,下调GSDMD蛋白表达可降低血清IL-1β和IL-18水平,即通过降低与炎症反应有关的细胞焦亡减轻AP病情[42]。
三、焦亡和AP相关肠道损伤
AP过程中常伴有肠道功能障碍,其潜在机制包括微循环障碍(局部缺血和再灌注损伤),免疫防御功能受损(细胞因子和递质释放)以及肠道微生态变化,导致肠道黏膜完整性丧失,使内毒素甚至细菌入血[43]。已在人类和动物模型中证明,肠道菌群失调受AP病情严重程度影响[44-45],AP患者具有特征性的肠道微生态表型,菌群多样性降低和病原菌增多与肠道屏障功能损害相一致。此外,有研究揭示了在雨蛙肽诱导的AP小鼠模型中,通过组合抗生素处理抑制肠道TLR4/NLRP3炎性体作用,可阻碍肠道细菌向胰腺移位,改善胰腺炎症,并延迟AP进入全身性炎症反应进程[46]。抑制肠道炎症反应和维持肠道稳态进而减轻胰腺炎症的机制,可能是通过抑制NF-κB途径和NLRP3炎症小体激活,阻碍了肠道细胞焦亡进程[47-48]。焦亡关键蛋白GSDMD也可在肠上皮细胞上表达,研究发现SAP过程中肠道紧密连接蛋白ZO-1和Occludin水平与GSDMD表达呈负相关,推测GSDMD可能通过介导细胞焦亡调控SAP时的肠道损伤[42,49]。
四、总结与展望
细胞焦亡作为由多种基因调控的新型细胞程序性死亡方式,已在免疫性疾病、感染性疾病、动脉粥样硬化、恶性肿瘤等多种疾病中被报道。目前研究普遍认为细胞焦亡存在于AP过程中,并影响其发生、进展及预后,因此通过对细胞焦亡机制的探索,为进一步探究AP发病机制有积极意义,可寻求AP诊疗的新靶点,改善患者预后,为临床新型药物研究提供理论依据和参考。但目前AP过程中不同类型细胞焦亡对疾病转归的影响尚未完全阐明,该过程确切的调控机制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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