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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狼图腾》中“狼”的主体性探究

2022-03-14曹凌霄浙江经贸职业技术学院杭州310018

名作欣赏 2022年18期
关键词:狼图腾感性对象

⊙曹凌霄[浙江经贸职业技术学院, 杭州 310018]

2004年,小说《狼图腾》横空出世,在文学评论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挺狼派”与“灭狼派”此起彼伏,针锋相对。这部饱受争议的作品深深地打动了法国著名导演让-雅克·阿诺,他主动到中国与紫禁城影业合作并接拍这部以“狼”为叙述主体的同名影片《狼图腾》。他说:“《狼图腾》更多的是从个人情感上触动了我,好像是专门为我写的。从这点来说这本书的内容就是全球性的。”审美经验作为一种感性的活动,何以总是包含着普遍性的价值和要求?当“狼”作为图腾的主体性地位被确立的时候,“人”的主体性该如何呈现?从小说到电影,从文字到影像,《狼图腾》表达了怎样的情感冲动,传递了怎样的全球价值,呈现了怎样的审美理想,又带给中国电影人怎样的启示,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思考和探索的问题。

一、“狼”为图腾:主体性之精神内核

电影《狼图腾》基本遵循了原小说春夏秋冬时序更迭、小狼自然成长的叙事脉络,原著中的华彩段落在电影里大都得到了呈现。其中,陈阵遇狼群这一开端无疑是开启《狼图腾》这部大书的锁钥。小说写道:两年前,陈阵从北京到内蒙古这个边境牧场插队的时候,正是十一月下旬,额仑草原早已是一片白雪皑皑。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陈阵一人骑大青马绕近道回大队。突然,在距他不到40米的雪坡上,在晚霞的天光下,竟然出现了一大群金毛灿灿、杀气腾腾的蒙古狼,全部正面或侧头瞪着他,一片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几乎把他射成了刺猬。狼口余生的陈阵感觉到,草原狼的身上潜伏着一种巨大的力量,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虚无却又坚固的东西,可能就是人们心灵中的崇拜物或原始图腾。

爱、恨、恐惧、敬畏、感激、崇拜这类情感本质上是指向他人的,是人与人的关系。当情感在人与自然物(狼)之间产生时,它已不是单纯的人与自然物的关系,而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对象化”的关系,它是探索人的主体性抑或是狼的主体性的关键所在。马克思认为:“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就是说,他的欲望的对象是作为不依赖于他的对象而存在于他之外的;但是,这些对象是他需要的对象;是表现和确证他的本质力量所不可缺少的、重要的对象。”他解释说:“当现实的、肉体的、站在坚实的呈圆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吸入一切自然力的人通过自己的外化,把自己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设定为异己的对象时,设定并不是主体;它是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因此这些本质力量的活动也必须是对象性的活动。”也就是说,无论是人还是对象(狼),其主体性都是“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即人的主体性是当人作为狼的意向性(直观)对象时,其本质力量在人自身中所激起的情感体验;狼的主体性则是当狼作为人的意向性(直观)对象时,其本质力量在人自身中所激起的情感体验。简言之,人的主体性是人“作为自然界”的存在;狼的主体性是自然界“作为人”的存在,两者具有内在的同一性,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与自然的和谐。

当陈阵置于蒙古狼飕飕飞来的“一片锥子般的目光”中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潜藏在狼身上的神秘力量,并对这种力量所给予他的帮助满怀感激。小说中这样写道:“老阿爸的一句话从天而降,像疾雷一样轰进他的鼓膜:狼最怕枪、套马杆和铁器。”“当、当……钢镫击出钢锤敲砸钢轨的声响,在肃杀寂静的草原上,像刺耳刺胆的利剑刺向狼群。”影片通过人和狼之间两种视点的交替碰撞,塑造了极具人格魅力的“狼”的主体性形象。对于陈阵来说,蒙古狼“绝不仅仅触及了他的灵魂,而是曾经击出了他灵魂的生物”。可以说,狼作为表现和确证人的本质力量的重要对象,其本身就具有了某种内在的生命,这种生命并不是人作为主体从外部移入的,而是具有先于主体的明证性。这意味着要探究狼的主体性,人就要与狼建立“感性的”“对象化的”情感关系,即人不光把狼当作欲望的对象,而且把狼当作自我意识所创立的、具有自身自由意志的“人化”对象,只有将狼理解为另一个“我”时,狼才不至于被“自我”所淹没而成为只是“我”的单纯经验;只有将“我”也全部投入狼的主体性之中,“我”才能在自己的意识中构成一个具有自身个性而有别于“我”的狼(主体),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人与狼(自然)之间的二元对立,恢复对生活本身的感觉。这种情况只有通过人的生命活动即斗争实践和情感交流才能实现。

影片中,草原狼作为主宰者、捕杀者、复仇者、偷猎者、被捕杀者等不同的主体性身份的建构,是其与草原上的大小生命以及人类斗争互动的结果,观众可以隐约感受到狼性中的人性。作为一种图腾符号,“狼”之所以令人敬畏,不仅仅在于文化惯例所认定的那种兽性凶猛,更在于狼作为对象在人们观念中所固有的“对象形象”及其所体现的“对象意识”,导演无论出于审美还是伦理等原因,都重在表现对象性、精神性的“狼图腾”上,而不是物理性、生物性的“狼本能”上。影片通过“围捕黄羊”“追杀军马群”“偷袭羊圈”以及“壮狼自杀”等段落的书写表现了草原狼团结作战、宁死不屈的斗士形象。其中,追杀军马群可谓是其中最为重要的段落之一。在一个白毛风之夜,越境的狼群开始有组织地攻击肥壮的军马群。风雪咆哮,淹没了一切。马倌的大手电筒能见度最多不过十几米,光柱里全是茂密横飞的白毛。马群在头马的带领下,迅速组织起千百年来对付狼群的传统阵形。虽然雪浪中手电筒的光照模糊,但是马倌的锐眼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马群下面的狼。他们豁出命用套马杆向狼群猛挥、猛打,用手电筒猛晃。在惨白模糊的电筒光柱下,一头一头大狼纵身跃起,一口咬透马匹侧肋后面最薄的肚皮,然后以全身的重量作拽力、以不惜牺牲自己下半个身体作代价,重重地悬挂在马的侧腹上……沉沉黑夜、漫漫白毛又一次遮盖了血流成冰的草原屠杀。茫茫雪原夜色中,大远景、大全景俯拍下的这一场人狼大战,仿佛已经进行了千年万年。作为确证人的本质力量的重要对象,“狼”在与人残酷而激荡的竞争中,成就了草原人的剽悍性格和强者精神,作为一种图腾符号,其本身就是蒙古族人作为民族文化主体的自我体认与建构。可以说,这场暴风雪中人与狼互为映射、人狼一体的大战,真正从实践意义上说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的真谛。

二、用视觉叙事讲故事:主体性之影像呈现

《狼图腾》以“狼”为叙述主体,讲述了人与狼(自然)之间大大小小的各种故事。 “狼”这一兽类主角没有人的语言,甚至没有特别明确的行为逻辑,这意味着以动物的视角来拍一部电影,来写一种普遍性意义的大历史,就要靠视觉叙事来讲故事,为此,狼的主体形象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精神特质。当马克思把无论是人还是自然的“主体性”都界定为“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时,就已经认同人与自然具有本源上的同一性。这种同一性通过人(主体)与狼(主体)两种视点的互为凝视、交替碰撞的视觉叙事得到了充分展现。影片透过“峡谷狼群虎视眈眈”“母狼痛失幼崽”“觊觎军马群”等几处狼的视点,极具带入感地诱使观众在一刹那,将自我认同及其心理镜像,无意识地投射到银幕之上。狼那绿莹莹的“钢锥一样”俯瞰人类社会的目光,呈现给观众的不仅仅是一种恐惧,更是生命中的灵性与尊严。而“幽深峡谷”“狼钻洞”“小狼告别”片段中几处精心设计的狼面部的特写镜头,有意放大了这一凝视机制在情感表达中的厚度与重量。影片中,狼群追杀军马群的那场人狼大战,更是将“人作为自然的存在”与“自然作为人的存在”这一“人狼一体”“人与自然和谐”的哲学命题演绎到极致。导演借助马倌手上挥舞的长手电筒,记录下人狼混战中雪白大狼疯狂撕咬军马的面部特写,以及马倌巴图和助手沙茨楞不屈的身影。而影片结尾“被追捕的蒙古狼”段落,足以传达出这种互为凝视的视觉叙事所建构起的戏剧性张力之所在。从观影者来说,他们还可以在人与狼的视点上不断位移:人性中的仇恨与贪婪,狼性中的温情与尊严,已然延伸到时空之外,真正从感性生命内部激活了观众的情感无意识。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所说的这种互为凝视、交替碰撞的视觉叙事,蕴含着现象学哲学悬置一切判断的本质直观的精神因子。影片中许多创作元素来自小说作者的直接经历,它决定了影片的影像呈现必须尊重客观现实本身,还原生活原貌。关于这部影片的风格造型,让-雅克·阿诺表示:“不想把影片拍成好莱坞大片那样视觉炫耀、画面迷幻、绚烂夺目,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草原文化不体现在这些地方。美,只有从生活中诞生,来自草原的自然状态。希望人们看到我的影片,有一种回归时代的感觉。”所谓回到“草原的自然状态”、就是回到对人说来“感性的”“透明的”蒙古草原和社会本身。应该说,“感性的”这种主体间性,在共时态(空间形态)上表现为社会,在历时态(时间形态)上则表现为历史。《狼图腾》的故事之所以如此具有魅力,正是因为内蒙古草原这一独具历史文化色彩的特定的空间场域。影片向我们展示的草原是那样悠远而神秘:硕大的山脉,平缓地伸向远方,峡谷纵深,层峦叠嶂……这或许就是自然界(草原)对人来说的感性和透明性,这或许就是阿诺希望找到的草原情怀。那还没被开发的草原,那一片纯洁的湖,那傲然驰骋的狼群对蒙古族人来说都是感性的、透明的、对象性的。那些追杀军马、围捕黄羊、飞狼杀羊的故事也一定传唱了千年,人类就是这样与自然和谐地相处了几千年。

纵观整部影片,在《狼图腾》的影像世界之中,蒙古草原凝结着时间与空间形态,似乎已转化为一个对人来说感性的、隐含着生命能量的、具有自然灵性角色的“世界的内在空间”。在这样一个充满灵动的宇宙自然空间中,人与自然(狼)建构起一种独特的互为主体的主体间性的、对象化的情感关系。情感借助于对象化的自然物——“狼”来传达,这就是审美。片中,朴实质感的影像、大草原自然天成的震撼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有别于人的、梦幻般的狼的世界。质朴的影像作为一种直观人心的艺术方式,为我们呈现的不仅是狼作为主体的聪明、忍耐与强悍,更透视出人性的智慧、坚韧与博大。值得注意的是,观影者必须克服心理主义倾向,不能把这种“情感性质”看作是主观的,正如杜夫海纳所说的:“审美对象是有意义的……假如我专心于那个对象,我便立刻能获得它,它的特点完全是精神性的,因为这是感觉的能力,感觉到的不是可见物、可触物或可听物,而是情感物。审美对象以一种不可表达的情感性质概括和表达了世界的综合整体。”可以说,“情感”是人用来把握审美对象的那个主体性,在对象世界——“狼”的世界与人的情感相契合的一刹那,对象世界成为人的世界,在“情感”的光照下,人与世界(狼)的最本质的关系完成了自身的“现象学还原”。

三、故事之外更伟大的东西:主体性之现代启示

中国批评界对于小说《狼图腾》的阐释主要采取文化研究的路子,把小说故事置于现代性反思的视域下,围绕生态文学、生命叙事、国民性和人性等话题来展开讨论。西方主流媒体则更关注作者的政治身份,把小说当作了解、评价中国的媒介,但也有不一样的声音。2007年,《狼图腾》获得首届曼氏亚洲文学奖,该评委会主席这样点评:“对牧民和屯垦者复杂的关系提出了感性的论点。”何谓“感性的论点”?小说中,牧民与屯垦者的关系主要围绕“狼”展开,对于这样一个关乎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的问题,我们还须从哲学层面上来把握。马克思把人称为“感性的”“现实的”人,而“感性的”其实就是“现实的”“对象性的”,而所谓“对牧民和屯垦者的复杂的关系提出了感性的论点”,应该就是对牧民、屯垦者、狼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感性的”即互为主体的对象性(主体间性)把握。更为重要的是,马克思所说的“感性”是作为一种“感性的活动”,即当作实践来理解:“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这里表征了一个深刻的含义:感性的就是现实的,即人的主体身份和主体性特征是在人的现实实践和认识活动中生成的本质特征,即从主体与客体、认识与实践等关系来理解和把握人的主体性。

让-雅克·阿诺没有纠结于特定阶段里的人物和历史,淡化了原著中有关意识形态、民族宗教的抒写,而是从个人情感体验出发,在忠实于现实生活即社会实践的基础上,在一个特定的时空中,建构了蒙古族人、汉人、屯垦者、狼之间互为平等独立主体、交互主体间的关系,对人与人(自然)关系作了超越意识形态观念的感性把握,表现出一种不同人群、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多元融合的气质。也正因为如此,影片在人与狼的关系之外,拉出了一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线。从小说到电影,从文字到影像,《狼图腾》都没有对人性作单一的、一元的把握,而是充满着某种动人的东西:温情、悔恨、正义、信念和许多深厚的情感。比如影片中,巴图战死后,陈阵向其妻嘎斯迈求婚。她拒绝了,因为她的新男人已经有人选了。男人是个农民,是包顺贵的兄弟,一个从东边来的蒙族人。当陈阵嚷着要去找阿爸(毕利格)时,嘎斯迈说:“阿爸同意了,他说我们也要跟上时代。”再如牧场场部主任包顺贵这个高度政治化人物,虽然他对狼存在偏见,在灭狼的问题上固执己见,细心的观众仍可以看到他与草原人民之间复杂的情感联系。在影片的最后部分,陈阵想放走一条被吉普车和子弹追杀了三十多公里、再也跑不动的蒙古狼。这时,精气耗尽的蒙古狼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最后一丝力气,淡然地注视着那一路追杀它的文明世界的人们,最终瘫倒在地。狼的目光中,戾气已无,但这目光成为影片最具说服力的瞬间,镌刻在观影者的心间。此时此刻,包顺贵脸上的复杂表情也让我们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矛盾与挣扎,由此触摸到他心底一丝人性的无奈与迷惑。当陈阵提出把狼留在它倒下去的多石的山岭时,包顺贵答应了,他说:“照他说的做吧。”狼选择了那多石的山岭,巴图、毕利格以及世世代代的草原勇士们都选择了那多石的山岭,他们都属于腾格里,千年如此。

当马克思把人的“主体性”定义为“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的时候,他就承认了自然对人的先在性,同时宣告了人与自然是本源性的统一体。马克思说:“全部所谓世界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的诞生,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所以,在那里有着关于自己依靠自己本身的诞生、关于自己的产生过程的显而易见的、无可辩驳的证明。感性不仅是对自然(对象)的肯定,也是对人自身的肯定。而自然界的异己性和陌生性是人自己造成的,也一定会随着人自身的进一步实践活动而被扬弃。”而这必将导致“人的本质力量的新显现和人的存在的新充实”。影片中拯救嘎斯迈儿子的神奇的青霉素,以及毕利格老人那句“我们也要跟上时代”的谶语,其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深意?在马克思看来,只有通过人类的实践和现代科技而形成的自然界,“才是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界”,而人的“此在”也将在与自然界统一的意义上,展现为一个不断丰富、发展和深入的过程,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人的本质(“感性”)力量的不断涌现,这就是以艺术为代表的人类自由自觉的真精神,也是“狼图腾”这个古老故事背后真正伟大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说,曼氏亚洲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对《狼图腾》所作的评价是客观真实且切中肯綮的。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狼图腾》能够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并引起巨大反响,其根本应该就在于这种对人与自然(人)之间的关系所作的感性的、普遍性的把握。

电影最后,小狼深情的呼唤与告别,以及碧蓝天空中那一道“狼图腾”影像,不仅仅只是一种廉价的人类的浪漫幻想,而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新显现和人的存在的新充实”,因为,没有什么能阻挡人的感性力量的新涌现。此刻,陈阵终于明白:草原狼不属于人类,它属于草原,属于腾格里,而人类也将永远为保卫自己的羊群而与之战斗。陈阵牢记毕利格老人的嘱托:“你会汉语,也许有一天你能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正如片尾所示:他用他的生命写成了《狼图腾》这本书,希望这首狼的长生之歌,会永远地回荡在壮丽的蒙古草原上。

①② 〔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5页。

③ 姜戎:《狼图腾》,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6页。

④ 全荣哲:《电影艺术创作》,《电影艺术》2015年第2期。

⑤ 〔法〕米盖尔·杜夫海纳:《美学与哲学》,孙非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6页。

⑥ 〔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4页。

⑦⑧ 〔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刘丕坤译,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84—85页,第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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