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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解读《乡土中国》(一)

2022-03-13何为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22年2期
关键词:乡土中国皇权乡土

何为

摘 要 文章认为研读《乡土中国》一书,目的是全面了解中国过去的社会结构,从而辨明未来中国社会的发展方向。就此笔者对《乡土中国》一书展开深度解读。本文是笔者解读系列的开篇之作。

关键词 《乡土中国》 深度解读

翻开《乡土中国》一书,我们有必要重温一下费孝通先生当年写作本书的目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的中国,灾难深重,面对民族危亡,无数志士仁人渴望存亡绝续、救亡图存。实业救国,教育救国,军事救国……各种宏愿不胜枚举。青年时期的费孝通先生主张学术救国,化笔成缨。他从事社会学研究的目的在于认清中国社会并以此改造中国社会,渴望引导国人从文化模式的角度认识中国社会,《乡土中国》就是他学术救国宏愿的其中一本著作。

今天,我们研读该书,目的是全面了解中国过去的社会结构,从而辨明未来中国社会的发展方向。这可能是我们阅读这本书的要义所在。

150亿年前,宇宙诞生。

50亿年前,太阳系诞生。

40亿年前,生命诞生。

500万年前,人类诞生。

迄今为止,人类是宇宙中唯一所知的智能生物。人类是伟大的,这种伟大源于人类拥有智慧和思维。人类已经进入高度发达的文明,而且已经把探索文明的触角延伸至外太空,但仍然无法改变人类不过是地球生态链中的一环这一事实。相对于茫茫宇宙,人类何其渺小,认识能力非常肤浅,甚至还不能完全认识自身。

人类其实很孤独,但人类自己感觉很“温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祖先从直立行走,到使用工具,再到以血缘中年龄最大的人为“源点”组合成家庭。然后随着血缘中年龄最大的“源点”的消失,家庭分崩离析。不久,以新的“源点”为纽带的家庭又诞生了,数十年或百年后又解体……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人类社会中这种奇特的家庭“聚合”与“扩散”的方式,与自然界植物或动物的种群极为相似,开枝散叶,或另辟疆土。

在中国古代,若干个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往往组合成一个家族。拥有同一个迁地始祖的若干个家族形成宗族。自认为拥有共同始祖神(虚构的祖先)的若干个宗族结成氏族。这就是古代部落形成的过程,也是民族诞生的来源。

在乡土社会中,乡土性是物质基础,即自然属性大于社会属性。“面朝黄土背朝天”,“生于斯,长于斯”直至“死于斯”深刻地说明了“乡土”的自然属性。

在人类自身演化与发展的历程中,生产力的水平决定一切。伴随着生产力的提高,生产关系也在不断变化。生产力提高了,劳动产品有了富余,于是出现贫富分化,从而产生了私有制。私有制的出现是人类社会关系发生剧烈变化的重要节点,此后有了阶级差别,进而建立了国家。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的小说《黑羊》,可以视为用隐喻的方式揭示了早期人类社会的演化过程。

说人类自己感觉很“温馨”,主要是指乡土时代的中国乡民。

“差序格局”和“家族”是《乡土中国》至关重要的两个概念,它们的社会属性远远大于自然属性,能够揭示中国传统社会中“家、国、天下”三者的伦常关系在社会学上的意义。“差序格局”是礼俗社会的根本,是乡土社会的思想基础。“家族”是社会稳定的核心,是乡土社会的政治基础。可以说,没有“差序格局”和“家族”,就没有乡土中国,因为它们是维系乡土社会“家、国、天下”存在的核心力量。

一般来说,乡土社会是“二元结构”,即皇权与子民的关系,绝大部分时期皇权不下乡,“国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也就是皇权止于县政。如果皇权从始至终能够渗透到家家户户的话,“乡土中国”极有可能就是“城邦中国”,而且是世界上无比庞大的“城邦国家”,如果那样的话,也就不叫“乡土中国”了。

乡土社会有三级政府,即中央、省和县,政权是垂直到县一级为止。而乡村完全是“自治”,但这种“自治”是以家长(族长)、乡绅和保甲制度来实现的。

家长、乡绅通过族权、神权和礼教、礼制、礼法使皇权延伸至“县政”以下的广袤的乡土社会中。一般情况下,相比族权、绅权,保甲制度的力量显得很小很微弱。因为“保甲”人员出身于乡里家族,他们首先要面对并调和的是族权、神权的力量,在此基础上,才能厕身于基層的政治组织机构之中。

比如小说《白鹿原》中的鹿子霖鹿乡约,对“乡约”一职非常着迷,除了能给自己带来一些经济利益,他更痴迷于能提升自己在白鹿村中的社会地位,并非常希望凭借这一身份来与白嘉轩的“族长”地位抗衡。

在乡土社会里,来自家族的族权、神权起着完全的决定性力量,皇权不完全是。纳好税,完好粮,完全可以岁月静好,“天高皇帝远”,谁见过皇帝啊?但族长是见过的,而且可能是天天见。

一如梁启超所言:“中国古代的政治是家族本位的政治。”每个家族,都是建立在相同“血缘”基础上的族群,都能主动地秉承“家国天下”的价值观念,“天地君亲师”是人人坚守的信条。

族长们采用多种手段,主动迎合并维护皇权的统治,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礼”。“礼”的核心是儒家思想,后期发展为以程朱理学思想为核心。我们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礼”,金属硬刀具能杀人,软刀子更能杀人——从肉体到名声。这个“礼”,被确立为制度,就是礼制;被确立为普遍的教育,就是礼教;被强化为超越道德近似于法律,就是礼法。

族长掌握着族权和神权,其中的一些特殊权力,甚至有皇权来“背书”。因此,沉潜于乡土社会每个家族的宗法制度,其实有着深厚的王权底蕴。换句话说,一个家族就是一个微型的“家国天下”,若干个家族便构成了一个王朝的主体。

历代王朝都以宗法制度作为行政制度的重要补充,以家庭秩序和稳定作为王朝秩序和稳定的基石,因而鼓励“敬宗收族”,民众聚族而居。

“乡土中国”大体上是以家族为中心自然形成的村落自治共同体,调和民众“有事不出村”和“无讼”的,是以族长、退休官员或有一定文化的读书人等为代表的族权和绅权力量。

了解乡绅与宗族的关系、乡绅的教化作用等内容,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乡土中国》。因为在“乡土中国”的社会形态里,皇权在乡间的具体表现就是族权和绅权,族权和绅权是皇权统治的工具。只要“乡土中国”不变,族权和绅权就不会变。

如果说儒家的伦理说教是“乡土中国”存在的思想基础的话,那么族权和绅权主动执行的“天地君亲师”的“家国天下”思想、“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等纲常思想,就是皇权思想在乡间的具体表现,是皇权统治的具体工具。数千年的“乡土中国”稳固存在的重要原因,就是族权和绅权的稳定性。

正如费孝通先生说:“一个农民从生到死,都得与绅士发生关系。这就是在满月酒、结婚酒以及丧事酒中,都得有绅士在场,他们指挥着仪式的进行,要如此才不致发生失礼和错乱。在吃饭的时候,他们坐在首席,得接受主人家的特殊款待。”

有财产,那是经济条件,可以凭借钱财扶危济困影响一方。有家世,那是声望条件,即使家庭经济一般般也能有一定的社会声望。如果有文化懂礼仪,那即使财产少家世卑微,在乡野之中,“文化人”其实很受百姓敬重的,更何况掌握礼仪之道。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乡土中国”讲伦理道德,因为乡绅(包含族长)懂得文化知识和礼仪规范。乡绅自然成为乡村礼仪、教化、诉讼、契约等公共事务的主持者和执行者。对于大字不识的农民而言,文字具有神秘性和权威性的特点,这种神秘与权威,具体表现就是乡绅们的权威和地位。

“乡土中国”看似有“乡”有“土”,其实每个人的这个“乡”这个“土”都会发生改变。

从中国历史的大周期来看,民众迁徙流寓的现象非常频繁。为什么会这样?饥荒、战争、国家分裂、政治暴虐等等導致。

百姓流离失所,被迫背井离乡的情况,当以西晋末年的“永嘉之乱”和两宋之交的“靖康之乱”为甚。其间大量的北方人口南迁,“客从何处来?”这一问,真的是血泪斑斑。今天试图用精准的数据与文字去描述那一段段流民灾难史,肯定是徒劳的。因为这种情形经常上演,即使是和平时期,也会因为不同地区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引发的“经济向心力”而产生民众迁徙流寓现象。

还是用古代诗歌来叙述吧。比如“永嘉之乱”,中唐诗人张籍的《永嘉行》说:“黄头鲜卑入洛阳,胡儿执戟升明堂。晋家天子作降虏,公卿奔走如牛羊。紫陌旌幡暗相触,家家鸡犬惊上屋。妇人出门随乱兵,夫死眼前不敢哭。九州诸侯自顾土,无人领兵来护主。北人避胡多在南,南人至今能晋语。”“南人至今能晋语”,说明时隔500年后,唐代中期的南方人仍然保留着西晋东晋时代中原地区的言语。即使是和平时期,乡村也少见“桃花源”。乡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呢?只有在土地里刨过食拼过命的人才有发言权,只有那些在泥水中淌过汗流过泪的人的体会最真实。

北宋末年的晁补之,他写的《流民》:“生涯不复旧桑田,瓦釜荆篮止道边。日暮榆园拾青荚,可怜无数沈郎钱。”提个瓦釜挎个荆篮,蹲在道边,成了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儿带女,无家可归。诗歌不写流民挨饿的状态,而是直写他们傍晚时分去榆园捡青荚充饥的惨状。

“沈郎钱”是两晋时期流通过的一种轻薄小钱,轻而小,诗人常把它跟柳絮、榆荚相提并论。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榆树叶,漏下斑斑点点太阳的光圈。如果拍摄的话,高大挺拔的榆树一定会给人以郁郁葱葱的美感。但如果着意去渲染“榆钱儿”是如何美味可口如何营养丰富的话,那未必是一种美。这也许就是当下田园生活备受争议的原因之一。

被动地活着,叫生存;主动地活着,叫生活。千百年来乡土中国的乡民,真的很难说是“生活”。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非常讲究“门阀”地位,各大姓氏俨然形成世家豪族。然而,在兵灾民变动乱流离发生的时候,即便是执掌皇权的司马氏也要被迫“五马渡江”,更何况是百姓流民?

《南史·宋文帝纪》记载:“魏太武帝率大众至瓜步,声欲渡江,都下震惧,咸荷担而立。”是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率领大军威逼长江,进抵瓜步山下,面临长江,威胁建康(南京),以致建康“内外戒严”“民皆荷担而立”。

“民皆荷担而立”,这是多么严峻的形势啊。一担箩筐,一边是幼年儿女,一边是细软之物。千千万万的民众,回头遥望江北,变故一生,即刻荷担而逃……在无数次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荷担而立”中,在万万千千这样苟且活命四海南奔的民众中,一定有我们的祖先。他们挑着担子,不停地走,一旦倒毙,就地掩埋,哪有什么扶柩返乡魂归故里?只要安定下来,便繁衍子孙,尽情展现人类生生不息的活力……

“乡土中国”的背影渐行渐远,在浮华喧闹的城市里,我们忍不住问一句:

客从何处来?

人生注定是一场漂泊之旅,也是一场孤独之旅,从人类诞生以来就是这样。个人如此,家庭、家族无不皆然。在茫茫宇宙中的人类,目前,又何尝不是这样?

[作者通联:浙江温州育英国际实验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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