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附在《陈素庵妇科补解》中的运用分析❋

吕 霄， 张建伟

(1.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 济南 250011； 2.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济南 250011)

香附始载于梁·陶弘景《名医别录》，列为中品，始称“莎草”，其味辛、微苦、甘、性平，能兼行十二经，乃血中之气药[1]。《本草便读》载其：“散一切气，解一切郁，芳香可以入血分，故又能理血中之气，为妇人之圣药。”《陈素庵妇科补解》(下文简称《补解》)由南宋名医陈沂(素庵)所著，后经其十九世孙明·陈文昭加以补注辑成。《补解》共载药方275首，其中用香附方113首[2]占41%，现将其运用浅析如下。

1 《补解》香附之配伍特点

1.1 配伍补血药,养肝血，行瘀滞

《补解》认为“女子以血为主”[3]5，任通冲盛，血海满盈，月事以时下，乃能摄精受孕。妇人经、孕、产、乳等特殊生理活动均以血为本[4]，故临证治疗时善用四物汤补血养肝，配伍香附、陈皮、木香、乌药行气化滞，尤以香附使用最多。全书四物汤与香附配伍方剂66首占香附方58%，应用于调经、妊娠、产后诸疾之中。如《补解·经水不当绝而绝方论》中，女子应七七之候天癸竭，地道不通，而年四十经水先绝，不外血虚、血滞两端。“血虚者，大调经丸。血滞者，延胡索散”[3]49，两方均用四物汤配伍香附、乌药补肝血、行气郁。证属血虚者，加人参、白术、山药大补脾土，补气以生血；证属血滞者，加延胡索、红花、丹参活血化瘀，通利血脉。“补者，开其郁结，配其脾胃，使新血渐生；通者，去其闭塞渗渍之瘀，使新血不与旧血相搏”[3]6,虚者补之，实者通之，则经水自调。

1.2 配伍补气药

1.2.1 补脾气，助运化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土健运、气血充沛则冲任调和。《补解》尤重顾护脾胃，以补气健脾之基础方四君子汤，配伍香附、陈皮行气运脾、补而不滞。如《补解·经水后期方论》曰：“经水后期而至者，血虚也。此由脾胃衰弱，饮食减少，不能生血所致。[3]16”应用补中汤，为八珍汤加山药补脾胃、养气血，配伍香附、陈皮行气运脾，一补一行，动静结合，恢复中焦斡旋之机。中焦健运，水谷气盛，化源充足则阴血旺盛，经水按时而下。若脾胃极虚，气血生化乏竭而致经水不通者，治以大补脾胃，方用补脾饮，方中四君子汤加黄芪大补脾土，助水谷运化，伍以香附、陈皮运脾行气，补中寓行，加当归、熟地滋肾阴，补骨脂温肾阳，山药气阴双补。

1.2.2 顺胎气，保胎元 《补解·安胎门》云：“妇人十二经血，当妊娠十月，每一经各养胎一月，惟心与小肠二经之血，不主养胎，已产则为乳汁，未孕则为月经。[3]74”《补解》融诸家之鉴，以清热凉血、峻补气血为治疗大法，详辨病因且四诊合参，形成独具特色的按月安胎法，并首创按月安胎十方，以一月补胎汤为主，余皆在此基础上加减而成(见表1)。综观安胎门全篇，十方均用香附顺气安胎，“盖气顺则不滞，上下无壅遏之虞，而参、芪、苓、术得以奏功 ”[3]86。如一月补胎汤以八珍汤去川芎加黄芪大补脾胃气血，配伍香附、陈皮顺气宽中，加乌梅为引，使诸药入肝经以益肝；妊娠四月以调中汤调和三焦上下诸气，“气喜达不喜郁”[3]88，方中四君补气，配伍香附达三焦气滞而安胎；九月足少阴肾经养胎，故以黄芩辅麦冬滋天一生水之源，加猪肾以脏补脏，引杜仲、续断直达肾经系胞之处，少佐香附、陈皮则有运气周流之妙；妊娠十月“儿在母腹中五脏俱全，六腑俱备，惟候时而生耳”[3]89，方用芎补中汤，方中四君、四物补气养血，配伍香附、木香运气于三焦，使营卫不致壅塞，经络不致阻滞，而胎自易产。

表1 《补解》按月安胎十方

1.3 配伍理气药，疏肝气，解郁结

女子天性优柔寡断，易为情志所伤，遇事不遂，每多肝郁气滞。《补解·调经总论》指出：“女子经血宜行, 一毫不可壅滞”[3]5。其常将柴胡、木香、乌药等疏肝理气药与香附配伍，开郁行气，辛散以助肝用。如《补解·经水不通属七情郁结方论》之乌药散，重用乌药理七情郁结为君，配伍香附、木香开郁散结、行气通经，“缘气乃为阳,主动；血乃为阴,主静。阴从阳以升降, 血随气之流通”[3]10，此之意也。又如柴胡抑肝散治疗经行暴怒而引起的血崩，怒伤肝，肝藏血，方中柴胡、丹皮、栀子清肝火、泄郁热，配伍香附、青皮疏肝气、解郁结，肝火得清，肝气得疏，正本清源则血自止。

1.4 配伍化湿药，利水气，化痰湿

湿邪为多种病证的致病因素,也是疾病发生的主要病因[5]，湿邪致病在妇科最为多见。湿为阴邪，重着黏滞，易阻气机。然气之不行，湿亦不化，二者常相互为病。《补解》治疗湿邪为患，常于化湿药中少佐香附理气顺气，使气化则湿化，湿化气亦通。如用肾着汤治疗脾虚土衰，水反侮土引起的胎水肿满，方中苍、白术壮土制水，茯苓、大腹皮利水渗湿，配伍香附、木香通利三焦以助气化，三焦气机通畅则水液运行有道，胎水亦有出路。又或脾虚失运，水湿内停，聚而生痰，占住血海，壅塞胞宫，日久导致月经量少甚至闭经者，以香附、海藻佐二陈汤理气健脾、燥湿化痰治其本。痰湿阻络易致血瘀，又以红花、丹皮佐四物汤养血活血、祛瘀生新治其标，标本兼治共奏健脾化痰、行血通经之功。

1.5 配伍祛寒药，逐寒邪，温经血

2 《补解》香附之炮制特点

2.1 醋制以理气止痛

《补解》对炮制香附的应用颇有考究，以醋制、酒制较为多见，也常二者合用使药效直达病所。《本草蒙筌》有香附“若理气疼, 醋炒尤妙”之记载。《补解》含炮制香附方剂共24首，其中6首用醋制法占25%(见表2)。如《补解·经行正腹痛方论》之大玄胡索散，纳香附(醋炒)一钱五分，取其味酸引药入肝经，增强疏肝行气、散瘀止痛之效。治疗妊娠足痿的大健步丸，以香附(醋炒黑色)一两、大茴香五钱行气温经，香附伍独活又能引血下行，助黄柏、苍术清下焦湿热则两足自然有力。

2.2 酒制以活血通络

《本草备要》言香附“酒浸炒则行经络”，酒性辛烈, 能通血脉, 御寒气, 行药势[6]，香附酒制既可增强辛散之势，又兼活血通络之效。《补解》常用酒制香附治疗临产及产后病，如胎膜早破，羊水流出过多而胎仍不下者，名曰沥浆生，此系“胞外有瘀血缠裹”[3]205，治以培荣滑胎散逐瘀行血、和气滋营。方中四物汤大补营阴，配伍香附(酒炒)活血化瘀、行气破滞，瘀血除、经络通，使气血调和而易产也。

2.3 独创八制法

《补解》载：“香附，气药也，辛而爆”[3]26，其味辛香，其性燥烈，久服易损耗气阴，为制其燥烈之性，独创八制香附法。所谓八制，即泔、酒、醋、便、杜仲汁、红花汁、川连汁、半夏汁, 经一番浸炒之后使香附爆烈之性变为纯良[7]。首见于《补解·经血成块方论》之八制香附丸，方中重用香附六两为君，先用泔浸制其爆也，兼藉谷气以入胃；次用酒炒，以周行一身，通利三焦；次用醋炒，曲直作酸，入厥阴肝经；次用童便，咸寒入下焦阴分；次用杜仲汁炒，达下焦腰之处。然后分作三份，二两用红花拌炒以行血，二两以川连汁拌炒以清热，二两以半夏汁拌炒以豁痰。《补解》认为妇人经血成块乃血滞也，或因风冷、或因血热、或挟痰湿，阻滞冲任胞宫气血，血行不畅而蓄结成块。香附乃血中之气药，能行滞气中滞血，加以八法炮制，使其兼具活血、清热、化痰之效，配伍四物汤加味，祛邪而不伤正，且以丸剂缓缓图之，久服则经自调和。治疗血枯经闭的回天大补膏，以人参、白术补虚培元，并用阿胶、鳖甲胶、龟板胶三胶熬膏，滋阴清热、补肾填精，配伍八制香附八两行气开郁，以防补之太过，滋腻碍胃，真有回天之功。

表2 《补解》香附不同炮制方法的应用频次及代表方剂

3 《补解》香附之用量特点

3.1 小剂量行气化痰

《补解》对香附的剂量运用灵活，配伍理气药、化痰药时用量较小，多为二钱以下。如治疗经欲来而腹痛者，此属气滞，方用调气饮，以香附(一钱五分)配伍乌药、青皮辛温行气，加肉桂、茴香、艾叶温经活血，气顺血和，经脉温通，通则不痛。《补解·经闭成癥瘕积聚方论》中，因痰盛血滞而经闭成癥者，治以二陈汤加胆南星、枳壳、苏子豁痰为君，配伍香附(一钱二分)通行一身，行气祛滞，破痰之窠臼为臣，共奏化痰通经之效。

3.2 大剂量散寒化积

香附与祛寒药配伍时用量较大，多为四至六两，取其味辛以助驱散寒凝。如《补解·经水不通属外邪风冷方论》之桂附丸，重用肉桂(一两)祛积冷，香附(四两)行滞气共为君药，臣以红花、艾叶、延胡索活血行瘀，寒邪退、瘀血行则经自通。《补解》治疗经闭成癥瘕积聚的五方中，除证属痰盛血滞一方外，其余四方香附均重用至三两以上，以破血逐瘀、消积化滞，然药量大则药力峻猛，有香窜之弊, 对虚弱证必伍以补气养血之品，扶正祛邪，攻补兼施，以防其散气耗血[8]。

4 结语

陈沂通过巧妙配伍，变换炮制方法，调整方药剂量，将香附广泛应用于妇科诸疾。纵观《补解》全书，未孕时用香附调经和气，怀娠则安胎助产，产后又可补虚祛瘀，气虚助参芪以补气，血虚时伍归、地以生血，推陈出新，运气周流，往往立起沉疴，效如桴鼓，为后世医家应用香附提供了理论依据和临床经验，值得深入研究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