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关系：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中介作用

2022-03-07刘桂荣潘寒秋崔鑫鑫

齐鲁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刘桂荣潘寒秋,2 崔鑫鑫,

（1.齐鲁师范学院教师教育学院，山东济南 250200；2.西安体育学院研究生部，陕西西安 710000;3.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山东青岛 266071）

一、问题提出

流动人口是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产物，越来越多的打工者选择“举家迁徙”进城，流动的家庭化趋势逐步扩大，流动人口的未成年子女也随父母进城定居[1]73-77。安秋玲等（2018）认为“流动儿童是在我国经济发展不平衡的背景下，因跟随父母迁移而出现的一个群体”[2]66-70。流动儿童是指随务工父母到户籍所在地以外生活学习半年以上的0-17岁的儿童[3]30-34。由于借读政策及户籍制度尚需完善，流动子女一般在城市里的打工子弟学校就读，而学业成绩就成为衡量流动儿童学校适应最直接且有效的指标。良好的学业成绩不仅是流动儿童未来进入更好的高中及大学的基础，还可以得到家长、教师及他人的肯定、表扬及奖励[4]55-61。同时它还是衡量流动儿童作为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从一个水平走向另一个水平，或者是从较低水平走向较高水平的重要标尺[5]53-59。

通常认为，父母的参与或卷入是教养行为的特征之一，指父母通过履行其父母角色以促进青少年最优化的发展，包括情感的投入和在子女利益方面的父母参与[6]12-17。根据生态系统理论，父母作为未成年儿童的首任老师、最初的同伴，其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7]。有研究表明，父母为子女提供更多的照顾和关爱，增加互动和交流的频率，并且更加公开地表达情感，可以使子女感受到更少的痛苦感、更高的幸福感和更多的社会支持[8]159-163；也有研究表明父母亲参与和学校适应各变量之间均相关显著[9]76-82,75；张效芳等（2014）研究发现，父亲情感温暖、母亲情感温暖与初中生的学校适应之间呈显著正相关，父母亲的情感投入交流有助于子女的学校适应[10]67-72，积极的教养方式会促进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发展。父母参与被看作是家庭社会资本，对预测青少年的教育期望非常重要[11]1087-1104。由此可见，父母参与对中小学生的学校适应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尤其体现在学业成绩方面。根据生态系统理论，家庭的流动和迁徙破坏了正常的家庭运行机制，会给流动儿童的身心发展和教育带来负面的影响。因此，本文旨在考察家庭流动背景下，父母参与对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及具体机制。并且有研究发现，生活目标可以用来解释环境对个体发展的影响路径[12]。

生活目标分为内部生活目标和外部生活目标，自我决定理论把能够满足人类基本心理需要的目标称为内部目标[13]1421-1424。内部生活目标包括个人成长、亲密关系、集体利益和健康，而外部生活目标包括财富、名气和外表[14]410-422。研究者通常将这些生活目标与个体心理健康、心理需求、学业成绩、教育以及个体幸福感等联系起来，如内部生活目标与幸福感之间显著正相关，而外部生活目标则与幸福感和适应性之间存在着显著的负相关[14]410-422，这就是目标内容效应：内部生活目标促进积极心理行为，而外部生活目标则起阻碍作用[15]826-832。研究发现，当人们更多地将内部生活目标置于外部生活目标之上时，会更大程度地通过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来提高幸福感等积极发展[16]。在教育情境中相似的结论也得到证实：外部目标框架会使个体的关注点离开学习任务本身，从而影响个体对学习材料的专心致志，削弱了个体的概念学习等深层次加工；而内部目标框架则会使个体对学习活动的参与度更高，从而更深刻地理解材料，学业表现也会更好[17]19-31。父母参与对子女内部生活目标的形成非常重要，即父母更多地参与到孩子的生活和学习中，可以传递给孩子越多积极的信号，从而提升他们对未来的信心和被重视感[18]158-176,192，进而会促进孩子建立内部生活目标。

此外，在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男主外，女主内”是最常见的家庭互动模式。对于流动儿童家庭来说，父亲可能承担更多“主外”职能，母亲则更多“主内”[19]654-657，在这种家庭的分工中，母亲更多地陪伴孩子，且相处方式相较于父亲更为善解人意、温柔亲和，所以母亲与儿童的关系也更为积极；而父亲则向孩子表达出更多负面感受，继而易与孩子产生隔阂[20]102-108,[21]1196-1198。

综上所述，本研究将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和自我决定论的理论框架，考察父母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关系及内部生活目标在两者关系中可能起到的中介作用，并试图考察父亲参与和母亲参与可能存在的差异。以期提高父母对流动儿童的积极参与以及发挥内部生活目标的重要作用，从而提高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

二、方法

（一）被试

本研究的研究对象是流动儿童，在济南某所打工子弟学校选取四、五、六年级共12个教学班的学生，采用整群随机抽样法对477名小学生施测，共发放问卷477份，最终筛选出有效问卷共435份，问卷有效率为91.2%。其中男、女分布为244、191人。四、五、六年级人数分别为174、138、123人。年龄平均在11.37±0.05岁。

（二）研究工具

1.学业成绩

以被试儿童该学期的语文、数学和英语三门功课期末考试成绩为参照标准。由于本研究中的流动儿童所在的年级和班级不同，则需要进一步的操作：先把被试各科成绩以班级为单位进行标准化，进而把得到的三门功课的Z分数相加取和，然后把最后所得的总和看作是学生的学业成绩。

2.父母参与

采用Grolnick，Ryan和Deci（1991）[22]508-517编制的“对父母的感知问卷”（Perceptions of Parents Scale，POPS）（儿童版)测量儿童对其父母卷入的感知程度。本研究采用先前研究（乔娜等，2013[23]507-514;Liu,Zhang,Zhang,Lee,Wang,& Brownell,2013[24]446-456）使用过的中文版问卷。均为四点计分，包括母亲参与、父亲参与各5个条目来分别测量其感知程度，要求学生在他认为最符合自己父母的描述下打勾。经计算得知该量表中的母亲参与的内部一致性为0.71，父亲参与的内部一致性为0.79。

3.内部生活目标

采用 Kasser和 Ryan（1993）[14]410-422编制的生活愿望量表(Aspiration Index, AI)进行修订使用。本研究只选取该量表中的内部生活目标分量表，包括个人成长、亲密关系、集体利益和健康目标共4个目标类别（由于中小学生对健康目标不敏感，故不考虑这个维度）。首先选取的3个目标类别中每个类别有3个问题，每个问题又可以划分出3个维度：重要性维度、将来实现的可能性维度和目前的实现程度维度。例如，1.内部生活目标：有可以依靠的好朋友（1）这个目标对您有多重要？（2）将来您实现这个目标的可能性有多大？（3）到目前为止，您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这个目标？

考虑到小学生的发展阶段和心理发展水平，只考察内部生活目标的重要性。修订改编后，本研究采用先前研究中使用的中文版问卷[13]1421-1424,问卷采用7点计分，最终形成包含9个项目的量表。从1“完全不可能”到7“完全可能”，由被试对与自己的符合程度做出判断。内部生活量表的总信度为0.93。

（三）程序

本次施测前事先征得被试家长和学校领导的同意，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团体施测，施测主试均是受过专业实验训练的心理学学生，施测前均接受了心理学专业人士的指导（包括现场回收和紧急情况的处理），每个班施测40分钟，施测过程中采用统一的指导语，并做好问卷的检查和回收工作，最后统一对问卷进行核查并剔除无效问卷，用SPSS22.0做进一步的统计分析并借助PROCESS插件分析中介作用，最后数据建模并展开文字分析。本研究承诺对流动学生的信息严格保密，所得数据仅供科学研究所用。

三、结果与分析

（一）父母参与、学业成绩及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描述统计

母亲参与、父亲参与、学业成绩以及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平均数与标准差见表1。对母亲参与和父亲参与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发现母亲参与显著高于父亲参与（t= 9.96, p＜ 0.001,M母亲参与=3.10,SD母亲参与=0.63; M父亲参与=2.74,SD父亲参与=0.78）。结果表明流动儿童所感知到的母亲参与程度显著高于父亲参与。

（二）父母参与、学业成绩及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相关分析

对母亲参与、父亲参与、学业成绩和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进行相关分析，所得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父母参与和学业成绩、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描述统计以及相关矩阵

1.父母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母亲参与与学业成绩显著正相关(r = 0.15, p＜ 0.01)，父亲参与与学业成绩显著正相关( r = 0.10, p＜0.05）。

2.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与学业成绩显著正相关(r = 0.33, p＜ 0.001)。

3.父母参与和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母亲参与、父亲参与与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皆显著正相关 (r= 0.22, r = 0.17,ps＜ 0.001)。

（三）父母参与对学业成绩的预测作用

从相关矩阵可以看到，母亲参与与父亲参与存在较强的高相关（r = 0.44，p ＜ 0.001），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遮盖效应，在考察父母参与对学业成绩的预测时，将在控制性别的情况下分别考察母亲参与、父亲参与对学业成绩的独立作用（见表2）。结果发现，母亲参与显著正向预测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β=0.15，p＜ 0.01；ΔR²=0.05，p＜0.01），父亲参与显著正向预测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β=0.10，p＜ 0.05；ΔR²=0.04，p＜ 0.05）。本研究进一步对父母参与对学业成绩的预测作用进行了相关系数的差异性检验，结果表明母亲参与和父亲参与对学业成绩的预测作用没有显著差异（t＝1.00，p＞0.05）。

表2 父母参与对学业成绩的回归分析

（四）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父母参与和学业成绩的中介作用分析

采用SPSS22.0插件PROCESS中的Model4，在控制性别的前提下对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父母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关系中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

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母亲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见表3、图1），中介效应为0.17，占总效应的45.95%，其中介效应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为[0.08,0.28]。即母亲参与能通过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中介作用预测流动儿童学业成绩。

表3 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母亲参与和学业成绩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图1 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母亲参与——学业成绩间的中介作用模型

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父亲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见表4，图2），中介效应为0.14，占总效应的58.33%，其中介效应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为[0.06,0.24]。即当父亲参与程度越高，学生认为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的程度越高，进而对学生学业成绩起到一定积极影响。

表4 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父亲参与和学业成绩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图2 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父亲参与——学业成绩间的中介作用模型

进一步对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父母参与和学业成绩的中介作用进行了相关系数的差异性检验，结果表明内部生活目标通过母亲参与对学业成绩所起的作用与内部生活目标通过父亲参与对学业成绩所起的作用没有显著差异（t＝0.60，p＞0.05）。

四、讨论

（一）父母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关系

本研究结果表明，父母参与均显著正向预测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这说明父母经常与子女交谈、了解子女在学校的情况、表现出对子女的兴趣有利于提升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这与已有研究是一致的，如在实践中，旨在提高学生成绩的政策和干预大多通过提高父母参与来实现[25]61-68。但其中也存在与以往研究的不同之处，刘桂荣等（2016）的研究表明母亲参与对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显著高于父亲参与[26]433-438，而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母亲参与与父亲参与对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预测作用没有显著差异，这说明父亲参与在流动儿童学业成绩提升中也起着重要作用，父亲重视与子女之间的沟通、加深与子女之间的相互了解、及时了解孩子在学校的情况等做法也与母亲参与一样，会提升流动儿童学业表现。这一结果为家庭系统理论[27]提供了实证支持，该理论强调父亲在教养中的功能和作用，尤其是父亲对子女成就的影响。

（二）内部生活目标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关系

本研究结果显示：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显著正向预测学业成绩。这说明儿童越重视内部生活目标，像关系、社会贡献和个人成长，学业成绩越好。这与胡小勇等提出的目标内容效应结果一致[15]826-832：内部目标与心理健康、积极行为表现等积极结果正相关，而外部目标则与抑郁等消极心理及问题行为正相关。

这也凸显了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对学业成绩的促进作用[28]472-478；相关研究也为这一结果提供了支持：学业成绩得分高者在追求内部生活目标时更加注重知识的掌握、个人成长的需要、亲密关系和集体利益，更倾向于掌握知识而不是表现成绩，更加注重发挥内部生活目标的重要性[29]。

这一结果跟当前教育部发布的“双减”政策不谋而合，唤醒学生内部生长力量，如个人成长需要、亲密关系和社会贡献，学生的学业成绩也会随之提高。

（三）内部生活目标在父母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之间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在母亲参与、父亲参与对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中起完全中介作用；换句话说，母亲参与、父亲参与越高的学生，对内部生活目标的重视度越高，学业成绩也越好。这与张文新等人关于积极的亲子关系有利于儿童健康快乐地成长、有助于学生追求自我价值、与个体的学业成绩也呈正相关[30]868-876等研究结果是一致的。积极的亲子关系有利于交往环境朝良性方向发展，进而借助人际关系来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这也启示父母在教育活动中，要注意对子女内部生活目标的激发，从而提高子女的学业成绩。与以往的研究[26]433-438发现母亲参与的作用更大不同，本研究发现内部生活目标在母亲参与、父亲参与和流动儿童学业成绩之间的中介效应没有显著差异，这说明与母亲参与一样，父亲参与通过促进儿童内部生活目标进而提升其学业成绩。这一结果凸显了父亲参与的愈发重要性。一项元分析也发现父亲参与与子女学业结果之间存在显著关联[31]387-423。而本研究进一步揭示了父亲参与预测学业表现的“路径”：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

五、教育建议

（一）发挥父亲参与的重要作用

本研究发现，父母参与显著正向预测流动儿童的学业成绩。所以父母应多参与流动子女的成长，多关注孩子的学习和生活，延长陪伴时间。另外，本研究发现，与母亲参与一样，父亲参与可以显著正向预测流动儿童学业成绩，并能通过提升其对内部生活目标的重视进而提升其学业表现。这启发在教育实践中，一定要多发挥父亲参与的重要作用。

（二）重视内部生活目标

以往研究表明高外部目标倾向会通过增加个体的焦虑进而导致心理健康问题[13]1421-1424。而内部生活目标追求者更倾向于选择能够满足基本心理需求的活动，更加注重自我发展和成长[15]826-832。本研究发现内部生活目标重要性是父母参与提升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中介，因此内部生活目标是父母参与作用于流动儿童学业成绩的重要“路径”。在实践中，注意培养流动儿童的内部生活目标，如关注个人成长、重视亲密关系、关注集体利益等，将会有助于发挥父母参与的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