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数据挖掘分析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的学术特色*

孙 晨 郑日新 屠彦红 宋若会△

（1.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 合肥 230001；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徽 合肥 230031）

喉风是严重危及人类健康的常见的喉科危重病种，首次出现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历代医家对喉风论述各异，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喉风泛指咽喉口齿唇舌多种疾病；狭义喉风专指以呼吸困难、痰涎壅盛、语言难出、汤水难下为突出表现的咽喉危急重症［1］。本文所研究的喉风主要指狭义之喉风，相当于咽喉部较重的急性炎症性疾病。

新安郑氏喉科是中医喉科的代表，代表性著作《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被奉为中医喉科的圭臬，提出“辛凉养阴法”治疗喉风，并主张“先针后药，先外治后内治”的“针药并用，内外兼施”序贯治疗策略。吹药是治疗喉风最主要的外治法，具有提前炮制、临证选药、快捷效显等特点。为推广吹药在现代中医喉科临床的应用，故对《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中治疗喉风的吹药进行整理挖掘，探究吹药治疗喉风的用药规律，为临床应用提供指导。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以《重楼玉钥》［3］《重楼玉钥续编》［4］治喉风之吹药22方为研究对象，以吹药方名和药物组成，建立小型数据库作为分析资料。1）纳入标准：《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的吹药方中，明确记载治喉烂、喉痹及乳蛾病等咽喉危急重症者，以咽喉肿塞、喘息不通、水浆不下为主要特点。2）排除标准：《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吹药方非咽喉危急重症者，如牙痈风、乘枕风及耳防风等口齿唇舌等疾病；药物组成不完整、仅有方名而无药无组成或者重复出现者。

1.2 方药标准化方法

《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治疗喉风吹药22方，中药46味，总应用频次115。其中捷妙方在《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中均有记载，但药物组成和功效不同，均符合纳入标准，标为捷妙丹1、捷妙丹2。依据《中国药典》［5］《中药大辞典》［6］对中药名称、性味、功效属性进行规范化处理。将中药别名和俗称统一规范为标准名，如“提牙硝”规范为“芒硝”，“大梅片”“真梅片”“大冰片”规范为“冰片”等。又如“大红绒灰”，《中国药典》《中药大辞典》中均未为收录，根据相关古籍记载，性味记录为辛、温［7］。

1.3 研究方法

1.3.1 建立数据库 用Microsoft office Excel 2016专业版软件记录所有符合纳入标准的方剂中所用药物，建立数据库。所有数据录入由双人复核。

1.3.2 分析方法 描述性分析：采用Excel 2016对药物使用频次、性味、药物功效属性、吹药方使用频次等信息进行频数统计。

1.3.3 关联规则分析 使用IBM SPSS Modeler 14.0软件的Apriori算法对药物进行关联分析，最小支持度为10%，最小置信度80%，前项最大值设为5。提取药物2项关联规则结果、3项关联规则结果，作为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的常用药对和药组。

1.3.4 网络链接关系分析 使用IBM SPSS Modeler 14.0软件对药物进行网络链接关系分析，强链接下限数设为5，弱链接上限数设为2，最大链接数设为80。通过软件分析，显示网络链接关系网状图，探讨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的组方规律。

1.3.5 聚类分析 使用IBM SPSS Statistics Vesion 24软件进行聚类分析，在频数分析基础上，通过聚类分析探索药对和药组的使用规律。聚类分析方法采用组间联接，选用Pearson相关系数评定变量之间的相似性测度。

2 结 果

2.1 频数分析

2.1.1 使用药物频数 本研究共纳入吹药方剂22首。对处方中的药物按频数从高到低排序，并进行统计，单味药最多使用14次，最少使用1次；使用频数大于3的核心药物共有14味，合计使用频次占总应用频次的30.43%。其中冰片使用频率（30.43%，14/46）最高，其他的核心药物依次为硼砂、芒硝、白矾、薄荷、儿茶、青黛、灯芯草、甘草、寒水石、黄柏、僵蚕、雄黄、猪牙皂。见表1。

表1 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药物使用频次表

2.1.2 药物性味归经及功效 46味药物涉及药性6种、药味7种。寒性药物使用频次最多，微寒、大寒、凉性均为寒性（67.39%），其次为平性（18.52%）；药味则以辛味（36.96%）和甘味（32.61%）为主，见图1。统计药物药类得出最高的为清热药（26.96%），其次为开窍药（13.04%），结果见表2。首吹药方按治疗36种喉风计使用频次，使用频次最高的是冰硼散（69.44%）、其次为严氏赤麟散、碧丹等。见表3。

表2 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药物类别统计表

表3 首吹药方治疗36种喉风使用频次

2.2 核心药物关联规则分析

药物进行关联规则分析，挖掘得到关联规则12条，其中2味药关联规则7条、3味药关联规则5条，见表4。其中2味药药关联规则7条，符合高置置信度规规则的包括“冰片-薄荷”“儿茶-黄柏”“薄荷-黄柏”“冰片-黄柏”“硼砂-灯芯草”等，3味药关联规则5条，达到高置置信度规规则有“薄荷-儿茶-黄柏”“冰片-黄柏-儿茶”等。

表4 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核心药物组合和配伍关系（支持度≥10%，置信度≥80%）

2.3 网络链接关系分析

为进一步探讨治疗喉风吹药方核心药物间的关系，将14味药物进行网络链接关系分析，网络关系图中2种中药之间的线段越粗则说明两者之间的关联程度越高，可较为直观形象地看出关联性较强的药对，见图2；其中药物配伍组合链接强度≥5是强链接，链接强度≥2是中等链，＜2记为弱链接，获得强链接4条，中等链接31条，弱链接22条。结果表明“冰片-硼砂”“硼砂-芒硝”“冰片-薄荷”和“冰片-芒硝”4组药对的联系密切，提示了冰片在吹药治疗喉风的重要作用。

2.4 系统聚类分析

将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的核心药物运用IBM SPSS Statistics Vesion 24进行聚类分析，绘制聚类树状图，见图3。将距离定为21（图中虚线纵轴），聚类分析归为4类药组。聚类分析结果如下。C1：儿茶、黄柏、薄荷、青黛，主要功效为清热散结，化痰燥湿。C2：冰片、雄黄、猪牙皂，起清热涤痰开窍之效。C3：僵蚕、硼砂、芒硝，有祛痰散结之用。C4：灯芯草、甘草、白矾、寒水石，具清热利湿，祛痰止痛的功效。

3 讨 论

3.1 数据挖掘技术在中医药研究中的作用

数据挖掘［8］（DM）是随着数据库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发展而迅速兴起的边缘科学，揭示数据中隐含的、先前未知的潜在价值信息［9］，在决策支持上展现重要作用［10］，已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

中医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进行中医药的数据挖掘是中医药现代化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11］，大数据技术推动了中医药典籍等的电子化［12］。利用数据挖掘技术，可分类预测还未归类的中药，并根据同类药物的药性相近，如利用系统聚类分析探讨方剂配伍特色［13］，利用关联规则可有效对药物功效分类与其药性特征之间的关联模式或规则进行研究［14］。如莫嘉浩等［15］运用数据探究首批国医大师治疗脑卒中急性期的处方用药规律，得出治疗脑卒中急性期多以清热息风、活血化瘀、豁痰开窍为法，为临床拟方用药提供借鉴；黄琴等［16］通过数据挖掘技术分析中医药治疗小儿惊风处方用药规律，得出治疗方剂以清热息风、平肝定惊止痉为主，用药针对性较强，对临床和用药传承及交流具有重要指导作用。综上，关联规则、频数分析和聚类分析在中医药各领域研究中应用普遍［17］，综合运用可探讨中药复方的配伍规律及组方科学性。

3.2 吹药的临床价值

吹法最早见于《黄帝内经》，主要用于危重急症的治疗，用于喉科疾病，最早见于晋代葛洪著《肘后备急方》，如“若卒口噤不开者，末生附子，置管中吹内舌下即差矣”［18］。李时珍《本草纲目》收录了直接用于咽喉、口腔的药物200多味，附方中记载了吹喉方39首，吹口方153首。清·尤存隐编撰的《尤氏喉科》［19］罗列喉科吹药方46首，包括绿袍散、芦荟散、冰黄散、十宝丹、消肿代刀散等名方，详细记载了大量喉科吹药应用经验和制作方法。

吹药为传统中医喉科重要治疗手段，其显著疗效，几乎与内治法有同等地位。现代研究也证实吹药治疗局部病变及急性病症疗效可观，可用于急性化脓性中耳炎、鼻出血、急性咽炎等五官科急性疾病的治疗［20-22］。虽然目前由于多种原因吹药在临床并没有广泛应用，但其治疗咽喉疾病的价值不容忽视。

3.3 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的用药规律及学术特色

《重楼玉钥》《重楼玉钥续编》中治疗喉风之吹药，在中医喉科外治法中占有重要的学术地位。通过数据挖掘技术，揭示郑氏喉科运用吹药诊治喉风的用药规律，探析学术特色，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3.3.1 郑氏喉科之“辛凉养阴”学说治疗喉风 根据吹药药物性味分析结果，辛味药使用最多为17次，占36.96%，其次是甘味为15次，占32.61%；从药性看，则寒凉药物为31次，占67.39%，平性药位居第二，为10次，占18.52%。由此可见，郑氏喉科治疗喉风的吹药以“辛凉”“甘寒”为主。“辛凉”以散邪清热，“甘寒”以清热养阴护阴，体现了郑氏吹药“辛凉养阴”的学术特色。“辛凉养阴”是郑氏喉科治疗喉风的重要指导思想。其基于《黄帝内经》“同气相求”理论，认为“风”为喉风的共性病因，《重楼玉钥·喉科总论》指出“大抵风之为患，好攻上而致疾者，三十六证，内关咽喉为第一”。指出了咽喉诸病皆因感受“风”邪而发［23］，据此郑氏吹药以“辛凉养阴”作为治疗喉风的基本原则，是郑氏喉科遵从《黄帝内经》“治以辛凉”“以辛凉散之”“以甘缓之”的治风原则，主张用甘寒药而非苦寒药，防止苦寒药过燥伤阴。喉风属温病范畴，温病热势燎然，最易伤阴，而且步步伤阴。阴液一伤，变证峰起。“辛凉养阴”法在治疗外感温热病上有以下特色：其一重在“贵阴”，善用甘寒药，其二是“气血并治”。通过将“甘”进一步细分为“养阴”，进而达到固阴护阴的作用。这种“辛凉养阴”的思想，在喉风内治上得到充分的体现，即用紫正地黄散统治喉风三十六证。本研究体现了郑氏喉科在运用外治法时亦注重“辛凉养阴”之思想。

3.3.2 “清热散邪，涤痰消肿”为吹药主要功效 风邪外侵后，“风邪热毒蕴积于内，传在经络，结在三焦，气凝血滞，不得舒畅，故令咽喉诸症种种而发”，出现“火郁上焦，痰涎气血结聚于咽喉”，故喉风患者出现咽喉肿痛，痰涎增多，尤其是重症患者，可见喉间痰鸣，吞咽难下，呼吸急促等痰毒壅塞之症，甚者变生他症，危及生命。吹药直达病所，“逐风痰”“散热结”“拔热邪外出”，快速缓解患者病势，配合内治，共奏回春之效。

根据药物使用频次分析，频次最高的是冰片，其次是硼砂。冰片辛苦微寒，香窜善走能散，通诸窍，散郁火，善治喉痹肿塞、惊痫痰迷等，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祛痰醒脑等作用。硼砂甘微咸，凉，消痰止嗽，破癥结，主治上焦痰热、恶疮及口齿诸病，为治喉风之要药。另有白矾、薄荷、儿茶等，在吹药方中具清热祛痰散邪止痛之效。药物药类频次最高的是清热药为31次，占26.98%，可见清热散邪为治法，清热药治疗喉风效果显著，这点符合临床用药［24-25］。

药类中，清热药居首，其次为开窍药、拔毒生肌药、泻下药等，多数多为矿物结晶或植物结晶，有不同程度的抗菌消炎作用，外用多具有取痰消肿的作用，如硼砂，《本草纲目》记载“今医家用硼砂治咽喉，最为要切……含化咽津，治喉中肿痛，膈上痰热”。又如芒硝，文中用为牙硝、朴硝等，内服可涤肠中宿垢，破坚积热块，外用则可消局部黏膜组织水肿，起清热解毒之效［26］。另外，在14味核心药物中有5味药物即硼砂、白矾、儿茶、僵蚕、猪牙皂，均具有涤痰作用，总计使用频次共29次，占63.04%，可见吹药治疗喉风时重视化痰药的运用；在2味药关联规则中“儿茶-黄柏”“薄荷-黄柏”“冰片-黄柏”“冰片-薄荷”及3味药药关联规则“薄荷-儿茶-黄柏”等置信度均为100%，为固定搭配的药对，大致都为清热散邪、涤痰消肿的治则；根据网络链接分析，4组强链接药对“冰片-硼砂”“硼砂-芒硝”“冰片-薄荷”和“冰片-芒硝”，分别作用为清热散结、涤痰消肿，这与临床治疗急重症时使用化痰药相吻合，具有涤痰化瘀、调顺气机等作用［27-28］。通过吹药的数据挖掘分析，郑氏喉科吹药不论选药配方还是临证施用，均体现了郑氏喉科吹药治疗喉风以“清热散邪、涤痰消肿”为主要功效，契合喉风邪热内郁、痰毒结聚的特点。

3.3.3 紧扣病机，随症施治 郑氏喉科吹药的常用方是冰硼散，其次是严氏赤麟散。郑枢扶在《重楼玉钥续编·各证分辨》中说“（喉痹）实症起……吹回生丹以散其热结之痹”。冰硼散，又名回生丹，由大梅片、麝香、硼砂、提牙硝组成；严氏赤麟散由真血竭、巴豆、白矾、大梅片、硼砂组成。麝香芳香走窜，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提牙硝甘咸大寒，具有除邪气，破留血，祛痰实，通经脉，消痈肿等作用；血竭甘咸平，活血止痛；巴豆泄壅滞，消痰破血，排脓消肿毒；白矾祛风涤痰，解毒消肿，活血止痛等。两方均有清热散邪、化痰消肿、活血止痛作用。《重楼玉钥》中冰硼散（回生丹）用于36种喉风中的20种病症，使用频次最高（65.79%），其次是严氏赤麟散用于10种病症（44.74%）。

用冰硼散一方统治多种喉风，体现了郑氏喉科“专病专方”的辨治思想，与国医大师王琦的观点基本一致，即针对一类疾病的共性病机，运用具有特定作用的方药以一方主之［29-30］。喉风虽然形症各别，但所属则同，其病机概为“风、热、瘀、痰”，如《重楼玉钥·喉风针诀》曰“喉风诸症，皆由肺胃脏腑深受风邪，郁热风火相抟，致气血闭涩，凝滞不能流行，而风痰得以上攻，结成种种热毒”。此倡导以“一方统治喉风三十六证”。郑氏“专病专方”辨治思想在内治方及外治法的喉科吹药上，均得到充分的体现。

郑氏喉科这种“专病专方”的辨治思想［31］，并非固守死方，而是强调临证时“辨证”与“主病主方”相结合，根据患者禀赋厚薄、正气盈亏、病势深浅之不同，层次调治，随宜而施。《重楼玉钥续编》曰“治法当视火之微甚，微则正治，甚则反治，撩痰出血，随宜而施”；“治实之法，轻者先宜发散，次用清凉，重者先涌导痰涎，针砭出血，再用煎剂”。如《重楼玉钥·喉风诸方》中关于回生丹的使用时指出“临用挑少许吹患处，开关后，次日并体虚头晕者，即去麝香；毒肿渐平，并用刀破后，再去牙硝”。《重楼玉钥·喉风三十六证》关于咽疮风的治疗“以冰硼散吹之，即效，惟风热实症可治。若内伤咳嗽吐血后而发此症者，切不可用此等药致枉人命也”。

综上，喉风为危害人类安全的常见疾病，其病因复杂，郑氏喉科认为“风、热、瘀、痰”为喉风主要病理因素，治疗时采用“先针后药，先外后内”的序贯疗法。吹药作为郑氏喉科治疗喉风的主要方法，可快速、有效、灵活、方便地缓解咽喉部病症，起清热涤痰，截断病势，具快捷效显的特点。针对喉风多为热病且易伤津的特点，郑氏主张“辛凉养阴”，慎用苦寒，达到“养阴”“护阴”，防病传变。具体选方用药上，紧扣“风、热、瘀、痰”病因病机，以“清热散郁，涤痰消肿”类药为主，并随症而施，灵活配药，具有“快捷效显”的特点。

数据挖掘技术通过大数据挖掘古文献的潜在价值和内在规律，现已广泛运用于临床和文献中处方用药规律的整理挖掘研究。本研究利用此技术对郑氏喉科吹药的挖掘分析，对今后临床扩大运用提供了决策支持；由系统聚类分析得出的4组核心组方，可作为新组方进一步研究，对吹药的新药开发提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