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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亲子媒介教育的双向社会化

2022-03-02曾秀芹战泓玮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社会化意愿子女

曾秀芹 战泓玮

一、 引言

面对网络的诸多隐患,父母担心子女因在互联网上花费过多时间而影响社交与学业,接触网络中的有害信息等。于是,父母采用各种手段干预子女的互联网使用。然而,子女并非只是被动的接受者,他们也是具有独立意识和思考能力的个体。随着青少年思维能力的日益发展,他们对父母媒介干预的抗拒和质疑也与日俱增。更糟糕的是,根据《2020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显示,57.5%的家长表示自己对互联网懂得不多。①显然,面对纷繁复杂的网络环境,大多数父母对互联网技术的掌握并不像他们对电视、书籍那么多,网络技术发展逐渐瓦解了家长的权威统治。②相比之下,子女对互联网信息更有发言权,他们认为父母对互联网世界知之甚少,且对互联网的看法过于片面。除此之外,日新月异的技术革新和急剧变迁的社会结构使得亲子对于网络游戏、娱乐节目、动漫作品等看法存在巨大差异,进而产生分歧和矛盾。父母单方面自上而下采取传统的监管方式可能会引发孩子的抗拒心理,干预效果很不理想。

进入青春期的孩子,喜欢怀疑和辩论,不再轻信教师、家长及书本上的“权威”意见。要想让青少年子女信服家长在媒介使用上的管教,家长需要深入了解孩子们的所思所想,把握孩子的媒介使用偏好,与孩子开展良好沟通。这不但有助于形成和建立青春期亲子互动的新模式③,而且可以有的放矢地与孩子交流各种媒介的利弊。在家庭生活中,从作为网络原住民的青少年子女那里获得新媒体知识与技能,是父母了解互联网使用的最便捷途径,这使父母从子女那里获得自下而上的教育与父母自身对子女自上而下的教育同样重要,在促进了孩子社会化的同时,也推进父母的社会化进程。④

目前,有关家庭教育的研究中有观点强调父母和孩子间存在双向互动和影响,但在实证研究和实践中的实施比较少见⑤,特别是在媒体社会化这一领域的研究明显不足。进入网络时代,(数字)媒体使用和技能的代际差异更为显著,家庭媒介使用和亲子媒介冲突现象格外突出,此时尤其需要关注父母和子女的媒体使用之间的双向协商过程⑥,从而有针对性地促进亲子媒介沟通和提升媒介干预效果。目前媒体教育研究中关于父母与子女双向性的探讨非常有限,研究或从父母媒介干预角度⑦出发,或从青少年反向数字哺育⑧角度出发,单向的视角忽视了彼此之间双向交流的重要作用。那么父母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更容易获得子女的认可,使得子女愿意反向哺育,以实现良好的媒介沟通和干预效果呢?本文受双向社会化理论的启发,把反哺意愿作为中介,将父母的媒介干预与子女的反向哺育勾连起来,探索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的有效作用机制。

二、 文献综述与假设模型提出

(一)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积极性与限制性

父母媒介干预研究是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议题,诸多学者从心理学、社会学、教育学、传播学等不同的视角进行了研究,其主要是指父母对儿童、青少年所接触的媒介及内容进行控制、监督和解释的所有策略。⑨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的父母会有不同的干预方式选择。

传统媒体时代,父母的媒介干预主要分为积极性干预、限制性干预、共同使用。当前在互联网领域中,学者们针对数字媒体使用特性,在传统媒介干预的基础上对父母媒介干预方式进行了调整,有学者发现数字环境下积极干预与共同使用密不可分。就积极干预方式而言,其涉及尊重子女的看法,讨论媒介使用问题有理有据,还包括父母与孩子谈论和分享在线活动。就限制性干预而言,父母会采取技术性限制、互动性限制和监控等措施来干预子女的互联网使用。

尽管不同学者说法不一,但父母对子女的媒介干预主要围绕着积极性干预和限制性干预两种方式展开。积极的干预方式侧重于尊重子女的意见和看法,能够与子女针对互联网使用进行协商、讨论甚至是共同使用,体现出较为积极的一面;限制的干预方式侧重于无视子女的意见,通过生气或威胁惩罚来限制、禁止和监视子女的互联网使用,体现出限制性或控制性的一面。本文将干预方式引入研究中,着重关注不同方式的干预如何发挥作用。

(二)父母媒介干预的效果指标:数字反哺与逃避干预行为

父母媒介干预的对象是青少年子女,尽管青少年子女思想并未成熟,但也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子女在面对父母媒介干预时,可能会以不同于父母意图的方式去解释。所以要想了解媒介干预效果如何,还需进一步了解与青少年媒介使用更为相关的后续行为反应。

有研究指出,面对父母的媒介干预,青少年存在着遵从和逃避两种反应,有些青少年会选择性遵从某些规则或在某些场合遵守父母的要求,有些则通过撒谎、含糊、躲藏等方式逃避父母的干预,但在数字环境下,作为信息富裕者的青少年可以一方面接受父母的指导,同时在数字技术等方面对父母进行反哺。这种亲子间的双向化沟通使得传统的遵从行为已经不能很好地印证媒介干预的效果。因此,本文认为在数字环境下,面对父母不同的干预方式,青少年反哺行为和逃避干预行为是父母媒介干预的两个重要且直接的效果反应。

以往研究发现,在当代家庭中,积极和限制两种不同方向的父母媒介干预方式也会产生积极和消极的干预效果,当父母在干预过程中对青少年予以积极支持和鼓励时,子女往往会适应父母的需求,特别是当父母尊重子女的意见,信任他们的选择和技能时,子女会更多地帮助父母掌握新技术。当父母愈发限制和监管子女的媒介使用时,子女会出现潜在的不安与忧虑感,这导致子女对父母产生抗拒心理,这种抗拒甚至会进一步导致青少年对父母的不满情绪,使青少年趋向于逃避父母的监管。因此本文推测,当媒介干预方式愈发积极时,青少年反哺行为越强、逃避干预行为越弱。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感知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的积极程度,正向影响子女的反哺行为

H2.感知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的积极程度,负向影响子女的逃避干预行为

(三)父母有效干预的作用机制:亲子间的双向社会化

传统的社会化理论把社会化理解为自上而下的过程,即父母向子女传授文化价值观、行为规范、生活技能的单向过程。进入互联网时代,青少年在数字技术、流行文化等方面都领先于年长群体。年轻一代打破原有自上而下的社会文化传承与父母教化方式,通过新技术的接入、使用与素养的反向哺育,来影响父母对新媒体技术的采纳和使用。“数字反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向社会化”的过程,即传统受教育者对教育者反过来施加影响。可以说正向社会化与反向社会化是双向互喻、并行不悖的,由此,在青少年家庭中亲子间就互联网使用会形成双向社会化模式。可见,正向的父母媒介教育效果不仅仅取决于父母采取的干预方式,还取决于由此而产生的子女反哺意愿。但目前大多数的父母媒介干预研究都集中于正向社会化过程,而没有将子女数字反哺这一反向社会化因素考虑进去。

在父母媒介干预过程中,父母将自身对媒介的看法传授给子女,青少年子女在接受到父母的意见后,会产生一些积极或消极的解释性思想,这些思想被称为认知反应,其决定着人们是接受该信息所持的态度还是改变自己的态度。一部分父母担心互联网对青少年的潜在有害影响,“一意孤行”地将一些媒介的负面看法抛给子女。这时,子女会认为父母是外行,也不尊重自己的意愿,不愿意与父母分享对于新媒体、新技术的想法,从而产生“反叛”行为,例如利用屏蔽、分组等互联网功能隐藏自己。而如果父母以积极的态度,尊重子女的意愿和想法,不过多干涉子女的社交网络使用,子女可能会倾向以开放的态度与父母进行网络沟通与信息分享,青少年更希望借助自己的技术优势来证明自己的日趋成熟和能力,从而更乐意帮助父母掌握新媒体技术,产生更多的反哺行为。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当父母采取更为积极的媒介干预方式时,其子女会形成更为积极的反哺意愿,进而提升子女的反哺行为或降低逃避行为。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青少年反哺意愿在父母干预方式与干预效果之间起中介作用

H3a.父母积极干预方式促进青少年反哺意愿,进而增进青少年的反哺行为

H3b.父母积极干预方式促进青少年反哺意愿,进而减少青少年的逃避行为

本文依据以上假设,提出的模型如下:

图1 研究模型

三、 研究设计

研究采取问卷调查的方法,收集实证数据来检验本文提出的模型。研究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通过预先检验抽取小规模样本,修订量表,检验其信效度;第二步是开展正式研究,收集更大的样本来验证研究模型。

(一)研究对象、调查过程与抽样方法

中学阶段是个体身心发展的重要阶段,在这个时期,青少年思维能力的发展及对独立性和自主性的追求更加强化了其对父母干预的抗拒。进入数字时代,虽然青少年在互联网使用方面相较父母更为熟练,但与成年人相比,其媒介素养及辨别是非、自律自控的能力依然欠缺,需要家长进行正确的引导。因此本文选取山东省烟台市和德州市12所学校的中学生作为研究对象,研究者在受访中学教师的协助下,在班会和自习课上当场发放并回收学生问卷,问卷最终由调查员统一带回。笔者对问卷进行筛选,最终构成中学生样本。

研究采取分阶段抽样的方式进行调查,第一阶段按照学校级别(初中与高中)和学校评级(重点、次重点和普通)分层抽取,高中和初中学校各6所;重点、次重点和普通学校各4所。第二阶段为班级的抽取,采用分层整群抽样的方法从不同年级随机抽取一个班级,最后抽取12所学校39个班级,共发放2048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789份,有效率为87.35%。

研究样本的人口统计学数据如下:

表1 子女人口统计学变量频率表

(二)变量测量

1.父母媒介干预方式

本文的自变量是父母干预方式。将父母媒介干预方式划分为积极性和限制性两种媒介干预方式,积极干预方式是“父母与孩子就媒体使用行为进行对话和讨论”,限制性干预方式是“父母对子女的上网途径、时间和内容进行直接限制”。两种执行方式代表了积极和消极两个方向,因此,对该变量的计算方法为:将侧重积极的干预得分减去侧重限制的干预得分,如果差值越高表示青少年感知父母干预方式越偏向积极,越低表示越偏向限制。

本文采用新加坡学者信和李(Shin&Li)等人修订的数字媒体干预量表,量表包括“父母告诉我可以在网上发表哪些信息”“父母规定我可以看的互联网内容”“父母会经常和我呆在一个房间”等3个维度,共15个题项,其中“限制干预”与“监控行为”维度都属于限制性干预方式的范畴,使用7点李克特量表进行测量,其中1 =“一点都不”,7 =“非常频繁”,并在分析过程中转换为5点量表。

2.青少年反哺意愿

青少年子女的反哺意愿是本文的中介变量,研究基于丁海琼(2019)开发的晚辈对长辈的反哺意愿量表,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进行测量,内容包括“我会主动提出教父母一些新事物”等6个题项。

3.数字反哺行为

数字反哺行为是本文的因变量之一,研究基于朱秀凌(2018)的反哺行为量表,包括青少年向父母进行信息获取、休闲娱乐等六个方面的教辅行为,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1=“从不”,5=“总是”)进行测量。

4.逃避干预行为

逃避干预行为侧重于消极意义的干预效果指标,研究沿用焦(Jiow)的子女逃避父母干预的量表,包括“我不会告诉父母我上网的情况(如:上网做什么等)”等3个项目,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1=“从不”,5=“总是”)进行测量。

此外,本文还针对互联网使用的频率、使用设备等基本情况,对具体的人口统计学指标进行了调查,以便控制研究中存在的干扰性因素。

(三)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问卷调查容易产生共同方法偏差,本研究在程序控制上,采用匿名测量、反向计分题、不同的计分方式等方法来降低这种潜在偏差。在统计控制上,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进行分析,未旋转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数据中有6个特征值大于1,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28.31%,小于临界值40%。这表明本文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四)量表信效度预先检验

为了在正式研究之前获得有效可靠的量表,需要对量表的项目进行分析和信效度检验。鉴于两次采样难度较大,本文从正式研究中随机抽取200个样本,使用SPSS 25.0软件对量表的项目进行分析和信效度检验,修订量表。

本研究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检验构念效度,经检验样本数据的KMO值为0.864,Bartlett球形检验卡方值为3682.789(自由度为435),非常显著(p<0.001),表示适合进行因子分析。根据量表修订的标准,本研究对严重不符合要求的题项依次进行删除,优先删除因子载荷值低于0.5以及跨载荷严重的题项,每删除一个题项都重新进行因子分析,直到所有变量都达到要求。经过因子分析,数字反哺行为、逃避干预行为、反哺意愿三个变量未被删除,媒介干预方式量表保留了11题,包括积极干预(5题),限制干预(4题)、监控(2题)。最终问卷保留4个变量,26个题项。对于修订后量表重新进行因素分析和信度(Cronbach α一致性系数)分析,结果如表2,修订后的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构念效度。

表2 预先检验量表的因子矩阵

四、 研究结果

(一)测量模型的评估

1.测量模型的整体检验

测量模型使用最大似然估计法,对父母媒介干预方式、逃避干预行为、数字反哺行为、青少年反哺意愿等4个构念进行了CFA分析,首先应用AMOS 25.0构建测量模型,对模型的拟合度进行检验,参照最常用的9种拟合度指标来报告结果。具体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测量模型的验证性因子分析拟合指标

本研究测量模型除χ2/df的值为5.942,略大于参考值外,RMSEA、GFI、NFI、TLI、CFI、AGFI等指标的拟合度均符合研究要求。统计学家指出,卡方值易受样本规模的影响,本文结果χ2和χ2/df偏大的原因可能是研究样本过大(n=1589)。

2.正式量表的信效度检验

信度检验包括两个标准:一是观测变量在潜变量上的因素负荷具有显著性,组合信度CR值需大于0.60;二是采用Cronbach α 检验内部一致性,量表信度需大于0.60。效度检验也包括两个指标:一是检验收敛效度,各观测变量因素负荷须达到显著水平,潜变量的平均变异抽取量(AVE)大于0.50,0.36-0.5为可接受范围;二是检验区分效度,AVE平方根大于潜变量间的相关系数。

如表4所示,4个观测变量除在青少年反哺意愿中,IA6的残差与其他多条路径的残差存在共变关系,予以剔除外,其余潜变量上载荷都显著,并且CR值在0.72-0.87之间,均大于0.60符合标准;Cronbach α系数在0.72-0.90之间,均大于0.70的标准,因此各构念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和组合信度。在效度检验中,4个观测变量在潜变量上的因素载荷都处于显著水平,AVE在0.46-0.56之间,均大于0.36,且AVE平方根大于潜变量间的相关系数,说明各分量表的区别效度和收敛效度良好。

表4 正式量表的信效度检验

(二)研究模型的检验

本文提出的研究模型为:父母媒介干预方式将影响青少年反哺意愿,进而影响青少年数字反哺行为和逃避干预行为,青少年反哺意愿起着中介桥梁作用。本文借助AMOS软件的结构方程模型,采用最大似然估计法,最终获得研究模型与样本数据之间的整体拟合度。

各项拟合指标、参考值及模型拟合度如表5所示,根据可容许范围,本文的χ2/df、RMSEA、GFI、NFI、TLI、CFI、AGFI等指标的拟合度均符合研究要求。根据测量统计模型(图2),结构模型拟合度也符合判别标准。综上,本文认为模型与实证数据拟合较理想。

接下来,将在模型拟合尚可的基础上检视各变量间的路径系数及其显著性。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及其显著性和标准化的直接效果和间接效果如表6所示,5条路径都达到显著水平。

表5 媒介干预作用机制结构方程模型拟合度

图2 媒介干预作用机制结构方程模型(标准化回归系数)

表6 媒介干预作用机制模型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及显著性检验

由表6可知,H1、H2、H3假设均得到证实。就反哺行为路径而言,青少年感知媒介干预方式的积极程度不但对数字反哺行为起着直接影响作用,还通过反哺意愿对自身的数字反哺行为起着间接影响作用,即青少年反哺意愿在父母媒介干预方式与子女数字反哺行为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就逃避干预行为路径而言,青少年感知媒介干预方式的积极程度也同样如此,不仅对逃避行为起着直接影响作用,而且通过青少年反哺意愿的中介发挥作用,即青少年反哺意愿在父母媒介干预方式与子女逃避干预行为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

五、 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

本文以青少年中学生作为研究对象,结合双向社会化、父母媒介干预、数字反哺行为、逃避干预行为等方面的理论和相关研究,将青少年反哺意愿作为父母媒介干预方式与青少年行为反应之间的中介变量,构建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的有效机制模型,并通过1789份实证数据检验该模型,结果表明影响力模型拟合良好,本研究假设均得到了证实。具体结论如下:

1.亲子双向社会化相互促进:父母媒介干预越积极,子女反哺行为越频繁

本文证明数字环境下青少年感知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的积极程度会直接影响青少年的反向哺育行为。当感知父母采取更为积极的干预方式时,子女也会更为积极地将互联网知识和技能传递给父母。反之,当子女感知父母限制自己媒介使用,采取生气或强制措施的时候,子女反哺行为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也就是说,父母既影响孩子的适应特征,也受其影响。青少年数字反哺和父母媒介干预影响之间并非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这进一步验证了学者的论断:父母的“正向社会化”与子女的“反向社会化”是彼此影响、相互促进的双向化过程。

2.亲子双向社会化的机制:父母积极干预激发青少年反哺意愿

除了上文谈及的直接路径,本文最重要的发现是以青少年反哺意愿为中介的亲子双向社会化的间接路径。

首先,更为积极的父母媒介干预方式会提升青少年自身的反哺意愿,而偏向限制的媒介干预方式则相反。也就是说,当父母采取平等协商等更为积极的媒介干预时,往往能够使子女更乐意传授父母互联网技术,此时父母的正向社会化发挥作用,激发了子女的反哺意愿。而当父母没有采取足够的沟通策略,侧重于生气、强制等限制的媒介干预方式时,子女会认为父母对互联网知之甚少且看法过于片面,这容易激发青少年的叛逆心理,使得父母的正向教育失效,子女的反哺意愿降低,更容易发生亲子冲突。

其次,当青少年感知到父母倾向于采用更为积极的媒介干预方式时,青少年对待反哺的态度就越积极,其反向社会化程度也越高。也就是说,在数字领域,当父母与孩子建立起信任和积极的关系时,父母的正向社会化更为积极,子女对他们的数字活动更加开放,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传播他们的互联网技术,从而促进了青少年的反向社会化进程。而当感知到父母采取更为限制性的媒介干预方式时,子女并不认可父母的做法,其自身想要传授父母互联网技术的意愿也会降低,进一步使其不会进行反向教育,而采取各种方式逃避父母的干预,这导致父母无法实施有效干预,也无法形成亲子间的双向互动和沟通。

总而言之,在互联网环境下,作为父母正向教育与子女反向哺育的中介变量,青少年反哺意愿能够激发自身产生积极的反向社会化行为,是促进干预能够发挥效用,打通双向社会化互动的关键。

(二)研究贡献与启示

首先,本文关注到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双向教育和双向学习过程,将青少年子女的反向社会化纳入研究过程中,发现父母以互动协商等方式开展的积极干预方式是增进亲子媒介沟通的策略,其能够促进子女的反向教育,使得子女积极进行反向社会化,输出自己的互联网技术。研究从双向社会化角度出发,有利于解决亲子间媒介沟通障碍的问题,使得家庭媒介沟通的研究更加全面、深入。

其次,本文探索了关于互联网背景下的父母媒介干预方式的有效作用机制,发现尽可能获得子女的认可,对获取互联网技术,更好实现亲子双向沟通具有重要作用。在数字网络环境下,互联网技能有限的父母不能单单凭借传统自上而下的权威干预子女的媒介使用。青少年作为数字媒介使用的积极分子,也会影响父母自身的持续发展。父母尊重子女的意愿,积极向“子女取经”,使子女更乐意与父母分享互联网知识和技能,知己知彼,才是有效管理子女媒介使用行为、实现亲子双向社会化的良策。

(三)不足之处及展望

本文虽然力求严谨,但仍有不足需要后续完善。

首先,尽管研究考虑了地域分布的代表性,但受人力和时间成本的影响,研究样本主要来自山东省,对于全国范围而言,研究结论会有所局限。因此,未来需要进一步拓宽抽样范围,充分考虑不同地区之间的教育水平和发展情况等差异,以便深化该主题的研究。

其次,虽然父母因素是父母媒介干预的主要内容,但同辈因素、学校老师等其他因素也可能会对干预效果产生影响,未来可以将这些因素纳入干预效果的影响研究中。

最后,本文仅仅关注的是横断数据的研究,青春期是青少年身心高速发展的时期,时间推移可能伴随着青少年观念及亲子关系等因素变化,这也可能对父母干预方式和效果产生影响。今后需要考虑纵向研究,进一步考察动态过程中,亲子双向媒介教育的复杂关系。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后疫情时代青少年媒介使用的家庭干预研究”〔项目编号:2072021021〕、中国青少年研究会立项课题“家庭沟通视角下青少年网络游戏干预与反哺研究”〔项目编号:2021B17〕的研究成果。)

注释:

① 《2020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qsnbg/202107/P020210720571098696248.pdf,2021年。

② 缪建东:《嬗变与创新:基于媒介技术变迁的家庭教育发展》,《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4期,第73页。

③ H.D.Grotevant,C.R.Cooper.AdolescentDevelopmentintheFamily.New Directions for Child Development,vol.47,no.1,1985.p.239.

⑤ De Mol J.,Buysse A.ThePhenomenologyofChildren’sInfluenceonParents.Journal of Family Therapy,vol.30,no.2,2008.p.166.

⑦ Nikken,Peter,Marjon Schols.HowandWhyParentsGuidetheMediaUseofYoungChildren.Journal of Child and Family Studies,vol.24,no.11,2015.pp.3423-3435.

⑧ Correa,Teresa.Bottom-UpTechnologyTransmissionwithinFamilies:ExploringHowYouthsInfluenceTheirParents′DigitalMediaUsewithDyadicData.Journal of Communication,vol.64,no.1,2014.pp.103-124.

⑨ Warren R.InWordsandDeeds:ParentalInvolvementandMediationofChildren′sTelevisionViewing.Journal of Family Communication,vol.1,no.4,2001.p.212.

⑩ Nathanson Amy I.IdentifyingandExplainingtheRelationshipBetweenParentalMediationandChildren′sAggression.Communication Research,vol.26,no.2,1999.pp.125-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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