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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的改造

2022-03-02穆玉敏

百年潮 2022年1期
关键词:管理所战犯溥仪

穆玉敏

北京警察博物馆

2001年5月10日,北京警察博物馆邀请国家文物局馆藏一级近现代文物鉴定组,对博物馆遴选的61件藏品进行鉴定,有21件被确认为国家一级文物,其中就包括末代皇帝愛新觉罗·溥仪的户口簿册。

溥仪的户口簿册在沈庆林、阮家新、万冈、陈肇庆、肖贵洞五位专家手里传看,专家们很是新奇,看得也很仔细,都知道溥仪成了公民,但谁也没见过皇帝的户口簿。溥仪的户口簿最后被五位专家一致鉴定为一级文物。原因正如鉴定组组长沈庆林所说:“近现代文物和古代文物不同,它最为突出的是政治性和现实意义。”

溥仪户口簿册是一大一小两页纸,大的是户口底簿,尺寸与A4纸相近,归派出所保存,小的是户口卡片,巴掌大,户籍人持有。两页上的基本信息相同,大的详细,小的简略。在场专家说:“这个文物可能没有青铜玉器、瓷器字画那样的艺术和科学价值,但它的社会教育价值和历史意义可能超越其他文物,算得上北京警察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了。”

1959年12月9日,溥仪特赦回京时,五妹金韫馨和妹夫万嘉熙把他从车站接回自家暂住。第二天,溥仪先到民政局报到,然后去派出所报户口。万嘉熙陪他去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厂桥派出所。接待他们的是内勤民警吴静深。溥仪说明来意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捧在手里,先给吴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双手呈到吴静深的面前。

吴静深看清是特赦令后,万嘉熙又把手里的户口本递给吴静深。手续齐全,吴静深拿出户口底簿,开始给溥仪办理户口。他先照着特赦令,把“爱新觉罗·溥仪”一笔一画地登记在底簿上。户籍底簿上每个居民的填写内容共29项。吴静深边询问边给溥仪填写与户主关系、姓名、性别等17项必填项目。另外还有12个项目,如家庭出身、个人成分、宗教信仰、特长、服务处所、生活来源等等。吴静深一项一项地询问、填写。溥仪每回答一次后,都点头弯腰一次。吴静深问:“您的职业?”溥仪答:“我刚回来,政府还没安排。”“您的婚姻状况?”溥仪愣了一会儿说:“我现在是一个人。”吴静深问:“您最后一个是死了还是离了?”溥仪回答:“离了。”于是吴静深在婚姻一栏内写上“离婚”二字。也许是办理的这份户口太过特别,令吴静深小有紧张,也许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他文化底子薄等,溥仪百余字的自然状况,年轻民警竟写了两处别字。一处是溥仪文化程度一栏,私塾的“塾”字错写成“书”,职业栏里无业的“业”字错写成“叶”。

完成登记后,吴静深把一张崭新的户口卡片夹在户口本里还给溥仪。溥仪双手接过来,又深鞠一躬后离开。回到五妹家,溥仪坐下来仔细看他那张户口卡,除了宗人府的皇族名册,他大概是第一次这样公开使用本名,在紫禁城当幼主和在满洲当傀儡皇帝,他使用的是宣统和“康德”,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改造时,他使用的是战犯管理所统一编号981,现在回归本名,也回归新生活的起点。

吴静深(右)给溥仪(左)办户口

吴静深按照工作程序,把溥仪的特赦令等户籍资料存档备案,同时向派出所领导做了汇报,派出所又把情况上报西城公安分局,分局又逐级上报。到公安部时,部领导要求治安行政局完善溥仪特赦的资料。公安部治安行政局取得溥仪上户口的文件资料后,又补拍了溥仪办户口的照片。由于万嘉熙另有他事,溥仪的六弟溥俭才出现在这张照片上。

有了户口的溥仪,又很快有了选民证。他有生之年先后三次行使公民选举权,第一次是1960年11月26日,当时他正在北京植物园工作,有同事叫他一起去给人民代表投票,他特意换上平素舍不得穿的中山装。1961年毛泽东单独接见溥仪时说:“你不但是清朝的末代皇帝,而且还是中国两千多年来整个封建社会的末代皇帝。你的情况表明了一件大事,就是中国以后再也不会有封建制度了。”

溥仪拿到自己的户口后什么心情不得而知,他在接到自己的特赦通知书后,是忍不住哭过的。时任抚顺战犯管理所所长的金源曾回忆:“溥仪痛哭流涕地总结了他前半生的罪恶历史。还说,今后,我愿意跟着共产党,走社会主义道路,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在被引渡回国时,溥仪先是怕被处死,后又料定自己在战犯管理所了却余生。不料,在被关押改造十年后获得了自由,他喜极而泣。

溥仪的这种转变,来之不易。

在1945年8月逃往日本途中被苏联红军截获后,溥仪也忍不住哭过,他恳求苏联军官把他永远留在苏联。苏联翻译官问他为什么?他沮丧地说:“我落到盟军手中可能上绞刑架;我落在日本法西斯手里,中国大汉奸汪精卫的下场就是我的结果;我落到中国国民党蒋介石手中,也不会有好结果;如果交给中国共产党,我这使东北人民当了14年亡国奴,犯了滔天罪行,我还有好吗?”

这番话证明溥仪明白自己犯了卖国罪,然而为了活命,他又不肯承认自己的罪,他辩称自己是被日本人从天津“绑架”到东北当皇帝的,根本没有实权,是一个遭受不幸的“爱国爱民”的“善良人”。这样的扭曲心理和自我认识,决定了改造他的艰难。

1950年8月,溥仪被苏联红军移交回国,首先接触的是新中国警察。东北公安部部长汪金祥事先了解到,溥仪想留在苏联的愿望破灭后异常绝望,在押解他回国的列车上坐卧不安,乱发脾气,当列车到达长春时,他的绝望到达顶峰,自言自语道:“这里是我当满洲皇帝的地方,现在人已到齐了,看来要公判我了!”

汪金祥把情况汇报给公安部,公安部请示中央领导,周恩来总理指示:“溥仪等人进入战犯管理所前,东北局搞一次谈话会,稳定情绪。”谈话会的会场设在沈阳东北公安部办公楼小会议室,东北局负责人高岗出面宣讲国家政策。

押解溥仪等战犯的专列在沈阳临时停车,全体战犯被专车接到会场。汪金祥特意要求会场布设轻松简单,室内外都不设看守人员。尽管如此,溥仪还是免不了紧张,走路时腿发软,坐下来后手发抖,他认为自己走进的是法庭,判他死刑的时刻到了。也难怪溥仪如此恐惧,以他为首的伪满战犯的罪行是极其严重的,他们背叛分裂国家,依附和帮助日本帝国主义屠杀、奴役东北地区长达14年,仅就疯狂掠夺东北农业资源的“粮食出荷”制度这一项,就被东北民众恨之入骨。

溥仪很快明白了这不是法庭,与会的人员十分和气。高岗先是关切地问溥仪的健康情况,询问他们在苏联被监禁时的生活状况,并请溥仪带头讲话。然后,高岗明确地说:“对伪满和日本战犯予以关押改造,不仅符合国际法准则关于战争犯罪认定的要求,而且也反映和体现了全中国人民的意志!”高岗还鼓励他们勇于坦白自身罪恶,揭发日军的侵略暴行。谈话结束后,溥仪他们又被送回专列,继续押往抚顺。

入住抚顺战犯管理所后,溥仪表面稍显轻松,但内心还是坚信自己死期不远。抚顺战犯管理所的伪满洲国战犯有71人,日本战犯多达980人,但对前者的改造难度比后者要大得多,这些人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顽固不化,特别是身份特殊的溥仪,总是拿“没有实权”当挡箭牌,不仅不承认犯有卖国罪,还否认有“复清”妄想。在被从苏联引渡回国时,他要求随身亲属统一口径,对外一致说他是在日本侵略者胁持下当的伪满皇帝,以减轻罪行。

为此,战犯管理所所长孙明斋在工作会议上告诫大家,对溥仪的改造是一项极为复杂的工程,并且国内外没有先例,只能在实践中摸索和创造。不能急,先花时间了解溥仪的历史,分析溥仪的思想基础和现状,进行心理探析,再制定专门的改造办法。战犯管理所首先是给溥仪等人挑选学习材料,边学习,边引导他们讨论,促使他们转变陈旧的思想观念,认清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掠夺、控制或统治的本性,认识自身勾结日本军国主义,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罪行。金源等管教人员针对溥仪的侄子毓喦、毓嶦年纪轻,接受新思想快,转变也快的优势,启发他们揭发检举溥仪,迫使溥仪交代了一些罪行。但此时的溥仪还是没有从思想上认罪。

与此同时,战犯管理所配合最高人民检察署,历时近两年,对管理所内全体战犯开展调查取证工作。这对溥仪等战犯无疑是很大震慑。在这个过程中,战犯管理所对伪满和日本战犯的审讯采取各有侧重,相互关联的策略,收效明显。伪满战犯的罪行源自于日本战犯,他们在伪满政权中处在“虚位”,只要实现了日本战犯认罪,伪满战犯也就容易认罪了。战犯管理所将日本战犯按认罪的程度划分为不同层面,有针对性地对他们采取学习反省、坦白检举的认罪教育,对顽固分子采取“侦讯定案”的严厉方式,以达到孤立顽固、瓦解和争取其余的效果。在这个阶段,暂不追究溥仪等伪满战犯的罪行,而是要求他们勇于揭发检举日本战犯。日本战犯认罪后,伪满战犯的罪责也自然明了,二者你中有我,谁也逃不了干系。

此时,周恩来总理提出“悔罪教育”的方式,管理所借此搞了一场认罪、悔罪、交罪的浩大攻势,迫使战犯们不得不在铁的事实面前低头认罪。溥仪交代了大量为虎作伥、危害国家的犯罪事实,承认自己之前不认罪,是害怕承担法律责任。

对战犯采取感化教育,给予人道主义待遇,也是成功改造战犯的重要一环。初到战犯管理所时,溥仪和他的岳父荣源、弟弟溥杰和侄子毓喦、毓嶦以及太监李国雄等住在同一个监室,他的饮食起居要靠太监李国雄和他的随身亲属照料,大家为他穿衣、穿鞋、盛饭、端菜,百依百从,甚至还称他“皇上”。所长孙明斋认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利于溥仪改造。但手法也不能强硬,循序渐进,自然过渡为好。于是先把溥仪的亲属调到其他监室,留下李国雄过渡一个月,教会溥仪生活自理。金源曾回忆:“开始,溥仪丑态百出,闹出不少笑话。两个多月后,溥仪果然迈出了改造的第一步,他日常起居生活中已基本上能自理了。”

这期间,溥仪的七叔载涛和溥仪的两个妹妹,在北京市市长彭真的安排下,去抚顺管理所看望溥仪和溥杰等。载涛见到溥仪后说:“是毛主席让我们来看你们的!”原来,在1955年7月的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周总理把载涛介绍给毛泽东。毛泽东与载涛聊了一会儿说:“听说溥仪学习还不错,看了许多马列的书,你可以去看看他。”载涛對管理所尊重每一名战犯的人格,对战犯不侮辱打骂、不体罚,严格执行生活标准很感动。伪满战犯的伙食分为大、中、小灶,伪满大臣、省长、军管区司令以上的做小灶,伪满县团以上的做中灶,其他人做大灶。在执行中,溥仪的待遇比小灶略高,时常按照他的口味调剂饭菜。就是在几年后的连续困难时期,战犯们的生活标准依旧,溥仪吃的还是大米、白面,他们平时种菜、养鸡、养羊的全部产品,也都归战犯食用。而管理所的干部粮食定量却减少,以瓜菜代,这种反差,触动、推动了溥仪认罪悔罪的自觉。

战犯管理所还打破旧式监牢与社会隔绝的禁锢,把战犯带到社会上去参观,让他们亲身感受新中国的巨大变化。溥仪等人到抚顺郊区台山堡农业生产合作社刘大娘家参观访问时,刘大娘痛骂伪满时期的“粮食出荷”:“那个时候,在家里查出有大米就是经济犯。现在家家不愁吃不愁穿。你们不信,看看瓮里的大米,这在康德年间能有吗?”溥仪听后跪在老人面前说:“我就是您老说的康德,伪满皇帝溥仪就是我。我向您老请罪!”

通过战犯管理所十年的改造教育,溥仪最终做到了主动认罪,自觉悔罪。并且,一纸赦令,让他彻底摆脱了上断头台的恐惧。

共产党人的改造战犯与改造旧中国是同时进行的,溥仪被引渡回国时,新中国的三大改造正在进行中,社会主义制度随之确立起来,第一个五年计划也在顺利推进。在人民已经掌握国家政权的历史条件下,为了改造战犯,最终完成祖国的统一大业,中共中央决定对战犯采取“一个不杀,不审不判,集中管教,分批释放”的方针进行。不仅是溥仪等伪满战犯,包括日本战犯、国民党战犯和伪蒙战犯在内,也都陆续获得自由,回到社会。

1956年3月14日,周恩来在二届政协常委会十九次会议发言中,提到战犯问题时说:“总的政策是宽大。杀他们是容易的,杀了他们,他们就不能再起积极作用,只能起消极作用,对台湾产生消极影响。这不符合我们的政策。”同年4月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也说:“连被俘的战犯宣统皇帝、康泽这样的人也不杀。不杀他们,不是没有可杀之罪,而是杀了不利,”“杀了他们,一不能增加生产,二不能提高科学水平,三不能帮助除四害,四不能强大国防,五不能收复台湾。”不杀他们,“可以让他们给人民办点事情”。

毛泽东说的康泽,是国民党的大特务头子,中将军衔,当时被关押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与他一起在这里关押改造的国民党高级战俘有200多名,其中包括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等国民党高级将领,这些人被分批特赦后,不少人被安排在中央和地方政协工作,在参政、议政中,为振兴中华献计献策,为促进祖国的统一大业出力。而千余名日本战犯被释放回国后,成为反对侵略战争,爱好和平的一股力量,其中不少人把中国视为第二故乡,成为推进中日友好事业,坚持中日永不再战的中坚。

在国际上,只有审判战犯的实践,虽然震慑了战犯,却难以使战犯反省。新中国在改造战犯中形成了一整套战略方针、政策手段和措施办法,既开创了改造战犯的先河,也是中国共产党基于无产阶级改造社会、改造人类使命的又一次实践典范。

抚顺战犯管理所搞的“悔罪教育”方式之一,是有计划地安排伪满战犯书写悔罪认罪材料,统一命名“我的前半生”,目的是促使他们与前半生决裂。

1959年特赦大会上,溥仪接过特赦令

溥仪在写认罪书时是下了一番工夫的,但由于最初他还没有认罪悔罪的自觉,所以总是绕开与日本人勾结的事,或者给自己找理由开脱。管理所多次与溥仪深入谈话,打掉他的顾虑,加上溥仪身边人帮助,他逐渐从侥幸和蒙骗向认罪悔罪转变,最终完成了20万字的认罪书《我的前半生》。

战犯管理所把这份认罪书油印成书,因为书封皮是灰色的,被称为“灰皮本”,供政法界和史学界参阅,还被公安部送给包括毛泽东、周恩来在内的中央领导参阅,得到肯定。周恩来对溥仪说:“你的东西基本上是要与旧社会宣战,彻底暴露,这是不容易的事,末代皇帝肯这样暴露不容易。沙皇、威廉的回忆录都是吹自己,英国的威尔斯亲王也是吹自己。历史上还找不出这样的例子,你创造了一个新纪元。”毛泽东对溥仪说,“你过去是帝王,是压迫人民的,而今天不同了,是公民,是人民的一分子了,写前半生要客观真实地反映历史,不能成为检讨书,回忆录要写得细致一些。”

为落实毛泽东和中央的意见,公安部领导要求群众出版社派人帮助溥仪修改《我的前半生》,把这部既有教育意义又有史料价值的书推向社会。时任群众出版社编辑部主任的李文达担负了这项工作。李文达和溥仪在香山饭店的一间办公室里,开始了《我的前半生》的合作。

“灰皮本”中有些地方对认罪悔罪叙述得有些过头,但深挖根源和转变过程却很弱,在与公安部领导取得共识后,李文达进一步整理。溥仪每天乘公共汽车到香山饭店的办公室向李文达口述,李文达执笔。遵照毛泽东“要写得细致一些”的要求,在充分听取溥仪口述的基础上,李文达在写作过程中,还研究了与溥仪有关的每一个历史人物和事件,为每个关键人物写了传略,还为写作编写了大事记、年表等,并赴东北实地调查,收集了大量丰富、生动的材料。

1963年周恩來接见溥仪夫妇

《我的前半生》的意义,是反映中国共产党改造旧中国乃至改造世界的使命担当。尽管溥仪可能不会理解,改造他这个末代皇帝是中国共产党对人和社会改造过程的一部分,因为中国共产党改造社会的出发点和着眼点,都是对人的改造。而在修改《我的前半生》过程中,溥仪也在进一步进行着自己的思想改造。在与李文达交谈中,溥仪谈得最多的内容是,他看到新中国经济建设的突飞猛进,感受到经过改造的社会风清气正,人格平等,这在旧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在合作过程中,李文达与溥仪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两人的身高体态都相近,都属马,溥仪比李文达大一轮,平时李文达呼溥仪“老溥”,溥仪呼李文达“老李”。一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在李文达的办公室修改书稿,一位政协工作人员找到溥仪,告诉他毛主席要接见他。溥仪既高兴,又为难,因为没有整洁合体的衣服去见毛泽东。李文达就把自己的毛花呢中山装拿给溥仪穿上。

1964年3月,《我的前半生》正式出版。出版发行后,很快风靡海内外,被视为一部奇书,不断再版。1965年,外文出版社将这本书译成英文,定名为《从皇帝到公民》出版,仅精装本销售就超过10万册。截至1998年,中文版已累计发行200多万册。还拍成电影在世界各国放映,溥仪成了世界名人。

溥仪回到北京后,先是在中国科学院北京植物园工作,第二年又被安置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室工作。他与李淑贤结婚后,搬到西城区福绥境东观音寺甲22号居住,属于西城公安分局福绥境派出所的管辖范围,派出所所长史育才成为溥仪婚后到病逝打交道最多的北京警察。史育才不止一次去溥仪家里了解情况,询问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每次离开时,史育才总是对溥仪说:“您有什么急事儿就到派出所去找我!”

1966年8月初的一天,溥仪慌慌张张来了。原来这些日子不断有本地及串联的红卫兵到他家里去,令他不堪其扰。史育才安慰他说:“您踏踏实实回家,我派人保护您!”并把派出所对外对内两部电话机的号码都告诉了他,叮嘱:“有人敲门,别轻易开,问清楚了再开门,有事儿马上打电话,一个打不通就打另一个,直接找我!”史育才多次带人帮溥仪解围,溥仪和李淑贤都对史育才心怀感激。溥仪称史育才“恩人”,更把史育才当依靠。

1967年3月以后,溥仪频繁住院,病情越来越重。到了9月,溥仪感到来日无多,想见见史育才。但此时的史育才被下放劳动,丧失工作权利,自由也被限制。1986年根据李淑贤口述改编而成电影《火龙》公演,片中的史所长原型正是史育才。史所长在电影里满足了溥仪的临终愿望,到医院见了溥仪最后一面,1979年,恢复工作后的史育才从一个亲戚处打听到,李淑贤的生活境况很好,便没打扰她。

史育才(摄于1966年)

作为中国封建王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从亡国之君和叛国罪人,成为新中国改恶从善的典型。作为常设展品,溥仪的户口簿册一直展陈在北京警察博物馆里,与《我的前半生》一样,告诉世人,改造战犯而不只是消灭战犯,让战犯认罪悔罪,反思战争,投身反战,这是虽然艰难但意义重大的一种方式和一条道路。

(责任编辑 杨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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