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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三角地区代表性新型研发机构的问题、经验与启示
——基于创新链与知识转移视角

2022-03-01薛美慧丁明磊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

科技中国 2022年2期
关键词:机构研究

■文/薛美慧 丁明磊(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

新型研发机构是打造区域性创新共同体的新生力量,具有克服知识碎片化、促进知识转移的内在需求。本文在对上海张江实验室、之江实验室、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等新型研发机构开展一线调研和国际比较的基础上,剖析长三角地区代表性新型研发机构在知识转移与融合方面的独特模式,并提出推动新型研发机构在促进交叉领域创新等方面的相关建议。

科技部火炬中心调查显示,目前全国各地新型研发机构总量已超千家,其中江苏省444家、浙江省74家、上海市23家。作为区域创新体系重要组成部分,新型研发机构的建设有利于拓宽学科融合渠道、加速知识转移,是深化区域交流合作与战略对接、促进创新生态建设与资源互通共享的重要中心环节。长三角地区新型研发机构发展快、特色强,既形成各具特色的发展模式,又形成了较好的“抱团”式协同经验。分析上述机构功能定位的异同,和由此引发的知识转移、学科融合与协同创新的模式与特征,有利于我国其他地域研究型机构探索打破学科壁垒、开展前沿交叉研究、探寻适应时代发展的知识生产模式。

一、长三角地区代表性新型研发机构的特征

2021年1月,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PCAST)提交了题为《未来产业研究所:美国科学与技术领导力的新模式》的咨询报告。报告正式提出,将面向美国国家战略需求组建多部门参与、公私共建、多元投资、市场化运营的“美版新型研发机构”(未来产业研究所),主要目标是推进交叉领域创新,促进从基础、应用研究、新技术产业化的创新链全流程整合(王雪莹,2021)。与美国未来产业研究所致力于跨越从基础研究到产品开发与推广的创新全流程的特征不同,我国长三角地区新型研发机构由于组建主体不同、功能定位不同,只侧重创新链条的不同环节,因而具有独有的特征与模式(见图1)。

图1 中美新型研发机构的定位和比较

特征一:根据不同的组建动因,侧重于创新链条上的不同环节

以张江(国家)实验室、西湖实验室、之江实验室为代表的政府主导型新型研发机构,建设主体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基础研究力度大、前端发力足。在创新方式上采用探索式创新模式,倾向于在创新链前端布局,围绕前沿基础、聚焦“卡脖子”问题进行理论性研究,并解决公共产品领域的知识应用和技术研发问题。在研发组织方式上,集群式竞争力强,拥有世界级大科学装置与若干世界级产业集群,组织重心从“集中成员单位力量进行线性研发”转向“促进成员单位和目标用户基于应用导向在创新源头进行非线性研发”,避免了成员单位互相搭便车的风险,同时借助开放的基础科学研发平台,打造出多技术群相互支撑、齐头并进、多点群发的交叉创新生态。

以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为代表的地方政府参与、高校和科研院所主导型新型研发机构,组建模式多采用“地方政府、研究院(所)、项目经理人才团队(或企业)共建”的建设模式,注重引导社会资本投入(资金来源涉及国家部委经费支持和地方政府前期投入,高校与科研院所通过人才、平台、技术入股,企业、社会资本、创投机构等通过设立基金等形式进行投资),更加聚焦于创新链中下游,注重技术的二次开发与熟化,在研发目标上偏向应用成果落地转化,向创新链前端拓展能力不足。在创新方式上多采用利用式创新,侧重产业中试,市场导向强,着重解决私有产品领域的技术转化及产品创新问题。在组织方式上,通过动员“资源供给方”和“市场需求方”的科技力量进行合同研发,有意识、有组织地在巴斯德象限进行交叉创新,同时结合本地的行业龙头企业和产业集群优势,重视对产业链上下游项目的整体规划和引入。

个人主导型新型研发机构(创新研发中心)主要由科研团队、企业家或海外归国人才创立发起,由于资金规模限制,主要功能是为某一行业的发展提供研发和技术服务,侧重创新链下游。例如以ATLATL飞镖加速器为代表的创新研发中心,通过为创新研发项目搭建Class A级共享实验室,提供孵化和加速转化服务,为创新团队提供了解行业产品的管理人才和顶尖实验室。在组织模式上借助高效节约的创新服务模式(如与高校或研究机构共同成立公益性学术团体并定期举办跨界探索),采用跨领域集群式竞争,打通研发孤岛、打破组织围栏,填补政府注重共性关键和前沿技术研究、大学主导基础研究、企业侧重产业技术研发等创新环节的缺失。

特征二:通过纵向加深、横向拓宽学科融合探索渠道,加速知识的流动与整合

在知识流的纵向传递方面,新型研发机构涉及从技术研发到市场转化的诸多主体,历经了知识识别、知识加工、知识传播、知识利用多个阶段。通过定期举办学术交流、人才流动、项目合作等活动,新型研发机构推动了知识源(高校、科研院所)和知识接收主体(企业等)的信息共享,拓展知识种类涉及面,带动隐形知识流动,同时增强了供给侧和需求侧全面、动态掌握知识信息的动力和能力。例如,浙江大学和阿里巴巴集团作为共建机构,共同指派相关科研人员在之江实验室开展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活动,从源头和应用端共同推进之江实验室开展前沿基础研究和应用技术研究。西湖实验室通过定期举办学术沙龙和跨学院发起研究议题,从创新源头促进知识共享并带动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不断转移、转化,同时放宽研究方向转换的管理方式,突破知识识别与研究的制度性约束。

在知识流的横向传导方面,新型研发机构借助平台优势,开展多元业务布局,搭建起了基础研究、应用研究、知识成果转化、企业研发服务等的服务导向型网状脉络,增强了学科交叉互动的机会,突破了创新价值链断裂和知识创新碎片化的问题,开源生态、共创网络成为新特征。例如,上海张江铺设的新型商业孵化器和大科学装置(平台)等新型研发机构多元平台,为研发机构和大型企业提供生命科学、信息技术、工程技术等的多方位交叉实验和互动机会,对高校、科研院所、企业等多元创新主体产生了集聚效应,形成了既有大象起舞又有蚂蚁雄兵的生动局面。长三角地区典型新型研发机构特色模式如表1所示。

表1 长三角地区典型新型研发机构特色模式

二、对提升科技创新动力的启示

新型研发机构是打造区域战略性创新共同体的新生力量,是国家创新体系中除高校、科研院所、企业之外的另一重要的科技力量,作为一种知识密集型机构,具有克服知识碎片化的内在需求。通过对长三角地区典型新型研发机构进行梳理,得到有关研发机构演进的如下启示。

启示一:突破巴斯德象限束缚,促进了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非线性互动

基于创新驱动发展的视角,技术与产业之间相互关系的变化,必然导致承担科研活动的新型研发机构的功能和组织结构发生变异,呈现多样性。承担巴斯德象限科研活动和产业转化活动的新型研发机构是运动和演进的,各活动在研发机构内部所占比重也并非固定与截然分离的(沈超、郑霞,2015),明确新型研发机构所处创新象限并支持其动态跨域各创新阶段,有利于其形成立体化、多元化和层次化的创新研发体系(吴卫、银路,2016)。长三角新型研发机构借助多类型组建主体布局,分别形成侧重竞争前关键技术研究、技术服务与转化、创业孵化、公共服务的研究主体,通过将各个创新环节所需的知识和工业需求的场景高度融合,使得从事纯科学研究的机构具备开展基于技术的产业转化活动的可能,进而打造出从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到新技术产业化全链条整合的机构联合体,这种机构联合体使得新型研发机构的研发及转化活动具有多样性,能够高效率地推进“学科交融性”创新与促进“技术导向性”基础理论研究的非线性演进。

启示二:以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为核心节点,将知识群落和商业群落有机衔接

缺乏完善技术基础设施的新型研发机构在短时间内难以取得高创新绩效(张玉磊等,2021)。以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为交互核心,研发机构能够从“输出者与接受者”两端降低转移中的知识的耗损(刘晓煜,2018),发展成为具有开源生态、学科融合、柔性组织、模块化运作等运行特点的创新联合体。长三角新型研发机构充分借助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拓展传统的“人才交流”“项目合作”“技术交易”“技术转让”“技术咨询”“委托开发”(陈劲,2009)等模式,将知识群落和商业群落有机衔接,形成“核心+网络”的一体化合作模式,推动各类项目信息共享,加强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相互促进和有机衔接,促进知识转移效率提升,降低知识转移障碍,促进默会知识输出。

启示三:创新项目组织方式,促进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相互转化

隐性知识在新型研发机构创新过程中应用的程度决定了各个创新主体知识共享的广度与深度。新型研发机构作为一种知识密集型机构,通过引进新型科研管理制度、建立对话场,提升知识的显性化表达和内隐性表达。在科研项目议题提出方面,长三角新型研发机构创新项目立项,尽可能多地聚焦可行性知识、技术、市场应用,“以引导而非限制”的方式保留下“出乎意料”的前瞻领域。同时,新型研发机构主动进行知识管理与传播,通过开展“学术大讨论”和“大兵团作战”等项目管理模式,促进创新链成员或创新网络成员(高校、科研院所、龙头企业、行业领军人才等)将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融合,同时产生新的知识创造,显著提高知识组合化作用,推动学科交叉与知识交融,降低显性知识转移耗损和提升隐性知识交互(见图2)。

图2 新型研发机构推动知识转移过程的作用机理

三、新型研发机构未来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与应对建议

以区域为视角将侧重各创新阶段的研发机构进行一体化布局,纵向加深、横向拓宽知识的流动与整合,将各初始定位不同的研发机构进行穿点连线,形成贯通基础应用研究、技术产品开发、工程化和产业化的科技研发创新组织,打通学科融合探索渠道,是区域层创新型组织的未来发力方向。

问题一:根据主导单位表面特征对研发机构的功能定位进行划分,有可能引发“功能锁定”

司托克斯二维象限模型的各象限划分是运动和演进的(沈超、郑霞,2015),按功能将新型研发机构划分为竞争前技术研发型、技术服务型、创业孵化型、公共服务型,有可能忽略新型研发机构各个主体间和各个功能模块的内在关联性和互为支撑性。因此,要明确新型研发机构核心主体功能,并发挥各主体在交叉学科探索中的动态引导作用。从国际经验看,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通过实践,证明基础研究与实际应用之间互动紧密且距离不断缩窄,在长期的科技管理工作中,需利用协同机制,打造协同创新网络,涵盖多方机构成员,紧密挖掘内含信息。

建议:一是因地制宜探索建立战略核心与集成平台,促进重点实验室的相互协同,建立以非核心科技力量为必要依托的战略科技力量体系。二是充分发挥平台功能,推进科技资源体系化配置、创新主体生态化聚合,在制度设计上打造各学术共同体、各领域部门的沟通与共享体制机制。三是设立具有一定规模的专职协调协作团队,充分利用网络技术,搭建促进内部合作与外部交流的数字化协作平台,注重采用大数据手段进行调研和信息挖掘,激发全方位获取颠覆性技术的灵感。

问题二:以研究任务为牵引、以研究成果为纽带的多学科交叉探索机制尚未理顺

定位不清、重复建设、“泛化异化”导致新型研发机构“牌子多、成果少”,新型项目组织形式徒有表象。因此,要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加强顶层设计,聚焦重点产业,形成支持多学科交叉融合探索的新型研发机构项目模式。从国际经验看,德国弗朗霍夫协会(FHG)下设若干跨机构研究工作组,致力于促进跨领域科技知识的应用转化与全球布局,通过定期召开不同范围、不同领域的研讨会和快速会议,召集不同专业顶尖科学家进行头脑风暴,公开征集、随时挖掘新领域的“机会窗口”。

建议:一是针对前沿、新兴、交叉、边缘等学科以及薄弱与空白学科,增强重点学科方向摸排能力,通过“企业设榜、机构揭榜”的攻关模式,组织一线专家从需求中凝练科学问题,建立“关键少数”行业清单。二是聚焦战略关键领域进行长短期结合的稳定投入,大力加强应用导向、体系能力补强的基础研究,协调推进基础理论研究、产业基础能力建设及关键核心技术攻关。

问题三:以研发计划为牵引的项目退出及保障机制尚不清晰

“退出”意味着项目研发阶段的结束和成果转化阶段的开始,故管理决策和技术决策是实现成果转化应用的关键,应针对退出阶段的分析,将研发方向、项目经理人选择等管理决策和技术方案确定、技术来源选择、项目执行团队选择、项目进展方向把控等技术决策相结合,这是实现颠覆性创新的起点。同时应“呵护”有待明确的潜在需求和前沿问题,确立“发现此路不通”也是成果的理念。因此,应支持新型研发机构进一步探索灵活、多元、包容、明确的项目决策机制和管理模式。从国际经验看,德国马普学会(MPG)从事交叉前沿领域研究,被誉为“诺贝尔奖”锻造厂,其所有的研发活动在立项之初就有明确的应用目标以及相应的成果转化接盘者,并将项目考核与国家系统评价相结合,保证项目朝着应用方向稳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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