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功能语法和视觉语法视角下网站互动性研究 ——以清华大学中国古文字艺术研究中心女书网站为例

王 楠， 于海玲

(湖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

一、引 言

网站是新媒体的常见形式，是传统文化推介的有效途径，其“突破了媒体融合原有的新技术认知层面，将人与技术的融合、文化与技术的动态交叉、文化间的多维镜像囊括其中”[1]。在当今多模态碎片化的时代，网站已成为文化资料的载体，“数字媒体的供给性(affordance)和界面改变了我们理解文本的方式，而文本分析在学术界的霸主地位为理解多元话语提供的空间十分有限”[2]。

随着新媒体的发展，诸多学者参与网站分析方面的研究，强调网站新媒体的宣介功能，其中以营销网站的多模态分析为代表，讨论网站的营销宣传策略，包括建立信任感[3]、营销主题方案设计[4-5]、意识形态参与构建宣传形象[6]25。在已有研究基础上，Adami提出“互动网站/符号”(interactive sites/signs)是“使用者可以进行操作的位置(网站)和能指，能指与相关的所指(符号)共享一个意义成分，可以描述为‘这里可以进行操作，并且能取得一定的效果’”[7]。另一些学者着眼于以网站为代表的新媒体互动性讨论，超文本性的优越性在于媒体供给性的不同，“超文本强调可能性的虚拟领域，使用者借此可在多样的文本、网页和网站中导航和创建多条互动性”[8]156。McMillan回顾新媒体环境下互动性的定义，三种传统的互动性研究方式(人与人、人与文件以及人与系统的相互作用)在新媒体出现前后的特点[9]；Liu和Shrum以使用者为导向探讨互动性高低在不同情况下的意义[10]。

截至目前，鲜有研究涉及以文化推介为主要目标的网站，尤其缺少以互动网站/符号为主要体现的网站互动性为角度探讨世界上濒危文字的推介网站。女书不仅是一种特殊的女性文字符号，还是图、文、乐并茂的符号体系，然而女书文化濒临消亡，后继无人，因此亟需加强女书文化的多模态研究，发掘女书网站媒体的推介特征，树立文化自信。鉴于此，本文以清华大学中国古文字艺术研究中心官网(1)http://www.thurcacca.org/indexbook.html.中的传奇女书网站为分析对象，以基于系统功能语法和视觉语法的互动网站/符号社会符号学分析为框架探讨网站的互动性。

以女书网站为点、以网站为代表的新媒体文化推介为面，旨在拓宽多模态的应用领域，拟讨论、解决以下实际问题：网站互动性是影响参与者接受信息、信息型网站传播的主要因素，如何体现以互动网站/符号为核心的网站互动性在女书网站中承担的作用？网站建构体现了设计者与使用者之间怎样的权力关系，这种权力关系是否对使用者产生一定的影响，进而影响网站内容的信息传递？从多模态角度分析网站互动性，如何探究女书网站呈现的特点与不足，从而为文化推介网站提出可操作的改进意见和可借鉴的实际经验？

二、网站互动性、功能语法、视觉语法

网站融合多模态与超文本性体现出超模态的特点。模态指允许同时实现话语和(相互)作用的符号资源，多模态是指在符号产品和事件中使用多种模态，以及这些模态的特殊组合形式。Lemke基于多模态提出了超模态(hypermodality)概念，认为超模态“是一种命名超媒体中基于词语、图像和声音意义之间新的相互作用的方法，即在符号产物中，不同规模的组合结构的能指在复杂网络中得以相互联系”[11]。

Adami认为互动网站/符号主要通过电子文本中的链接、按钮、图标和特定领域实现，具有双重性质：网站可产生动作效果，符号是具有意义的形式。此外，她提出互动网站/符号具有二维功能，将语言学中的“组合/聚合”运用到网站分析中，“从组合角度看，互动网站/符号与屏幕中展现的文本组合体中的元素一起产生意义。从聚合角度看，互动网站/符号通过选择产生作用，因此实现一系列可能的文本实现或路径中的一种”[7]，她强调组合层面先于聚合层面，二者不可互调。本文基于功能语法和视觉语法，提出了互动网站/符号社会符号学分析框架，从组合和聚合两个层面分析该女书网站互动的美学和互动的功能性。

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认为，语言描写的是系统，更甚于结构，系统功能语法强调意义建构是选择的结果，将语言作为社会符号。根据系统功能语法，语言有三大元功能思想，即概念元功能、人际元功能和语篇元功能。概念元功能是“用语言描述我们在世界上的经历，包括我们的内心世界，描述经历涉及的事件、情境和事物等”[12]28；人际元功能是“用语言和他人沟通、与他人建立和维系关系、影响他人行为、就世界上的事物陈述自己的观点，引发或改变他人观点”[12]28；语篇元功能则是“用语言以某种方式组织信息，这种方式表明信息如何与周围的其它信息以及我们正在谈论或书写下更宏大的背景相结合”[12]28。

基于Halliday的三大元功能理论，Kress和Van Leeuwen建立了视觉语法，认为“语言和视觉交流一样能够实现构建我们文化的‘相同’基本意义体系，但是语言和视觉交流是以各自特殊的形式实现的，彼此不同而又相互独立”[13]19。与系统功能语法的三大元功能相对应，视觉语法也包括三种意义，即再现意义、人际意义和构成意义。再现意义可分为叙事再现和概念再现，其中叙事再现涉及主体行为，分为行为、反应、言语和心理过程，概念再现涉及主体属性和特征，分为分类、分析和象征三个过程；人际意义指构建和维系图像制作者和观看者之间的关系，主要通过交往、社会距离和态度系统实现；构成意义指视觉文本中信息的构成和分布，主要通过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实现。社会符号学“承认分析者自己的阅读立场可能会影响理解，但这是优点而非缺点”[14]。

三、女书网站互动性分析

1.互动网站/符号名目繁多，形式较为单一

Adami认为组合和聚合的两个维度分别体现了互动美学和互动功能性。概念元功能视角下，组合维度指互动网站/符号的形式所代表的世界，聚合维度指触发互动网站/符号的行为和行为产生的效果。互动网站/符号形式、操作和效果可能有所区别：互动网站/符号形式包括“文字、图片、各种形状、或文字、图片、形状、声音的任意组合，可呈静态或动态”[7]；触发互动网站/符号的操作包括“点击”“打字加点击”和“悬停光标”，其产生的效果有“获取新文本”“提供文本”和“发送文本至别处”[7]。

图1所示为女书网站部分，图片上方的水平互动网站/符号是菜单栏，共8个由文字符号构成的互动网站/符号，女书网站中的互动网站/符号将用户重新定向到同一窗口的新文本。除了“女书字库检索”之外，光标悬停之下都有一个或多个子菜单，点击菜单/子菜单会进入各自文字符号所示的页面，经统计，该菜单栏可以操作的菜单选项有21个，其中“女书字库检索”具有可操作性，点击该互动网站/符号，进入女书检索栏目，光标悬停在“键盘”字母上会出现对应的汉字，点击相应的汉字，就会在同一页面中导向该汉字对应的女书文字(如图2所示，图2a、图2b分别表示的是汉字“女”字、页面弹出的女书“女”字)。

图1 女书网站首页

图2 女书字库检索页面操作

女书网站首页，点击菜单栏下方图片的数字或左右滑动图片均可切换图片，四张静态图片模态扮演信息提供的角色，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互动网站/符号形式单一的不足。四张图分别是：

象征过程——为第一张图片，展现的是女书起源地永州的九嶷山景色。

分析过程——为第二张图片，展示的是湖南和广西交界处的地图，为女书流行区域分布图。

存在行为、分析、分类过程——含第三、第四两张照片。其中照片三体现行为及分析过程，照片中四位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耄耋老人，她们是女书的传承者，两位在写女书文字的老人是高银仙和何艳新，照片表征了女书文化的后继无人的传承危机和传女不传男的传承特点；第四张照片呈现的是分类过程，三朝书和女工(包括绣花鞋、剪纸和针线包)是女书文化的衍生作品，也是女书文化的别样表现方式。

女书网站中互动网站/符号名目繁多，互动网站/符号形式以文字形式为主，为网站使用者提供大量的信息，但点击部分图标符号之后无实际效果。虽然多模态元素并不被认为是互动性的核心特征，但多模态形式与互动成分相结合，可以协同增进互动感[15]。“非互动交流”难以承担文化网站信息提供的角色，触发效果以点击、悬停形式实现比较常见，产生的效果有：标签(菜单栏下的子菜单)、改变页面、弹出新页面和改变图片等。

2.权力差异下的文化信息呈现

人际元功能视角下，组合维度关注“互动/网站符号对使用者的提出方式，以及符号所带来的期望”[7]；聚合维度“关注谁在对谁起作用(使用者是否在作者的文本中加入了自己的评价？作者的文本是否导向第三方的文本？)”[7]

从组合方面看，图1中除了“首页”“女书字库检索”“制作团队”这三个互动网站/符号外，布局均呈一定的模式化：左侧为子菜单，右侧呈现子菜单内容，简明清晰，“彰显信息提供页面中极简主义与实质性、功能性与有效性之间的协作”[7]。分析互动网站/符号的“能指”可知，设计者在使用图片资源的同时(首页的图片切换，女书文字检索)，更倾向于使用文字模态(菜单栏、子菜单、超链接)。这样的模态结构简明扼要地呈现信息，虽缺乏互动性的感知体验，但实际上并不需要“用户确实乐意解读符号和体验符号”，因而有效避免了各种因素所可能导致的错误解读。

女书网站首页体现设计者的建设意图：图片符号激发使用者的认识兴趣，同时为导航栏后面的内容做铺垫，“设计主页和构建主页意义的视觉、空间、听觉和语言特点传递的不仅是信息，也起到增加主页的人际吸引力、唤起情感共鸣、形成社会价值观以及渲染氛围的作用”[8]118-119。女书网页上出现的四位女书继承者均采用近/中镜头，具有亲切感；以正面的水平镜头、平视的垂直镜头给观者以涉入、平等的沟通感；两位老人正在书写女书文字，一位有眼神交流，其中既有女书文化的信息“提供”(offer)，也有对女书文化关注的“命令”(demand)[13]118-119。

在人际关系上，该网站具有清晰的方向性，以设计者为中心，按其设计思路层层展开，除了中心网站的友情链接为使用者转到与设计者身份和机构相关的网站之外，女书网站不与其它网站相链接，即该网站文本不导向第三方文本，具有一定的封闭性，很难拓宽其他使用者获取该网站的渠道。从聚合方面看，互动网站/符号仅允许使用者获取新的文本，但不允许使用者加入自己的文本或者将文本发至第三方网站。文本之后的超链接在新页面中打开与文本内容相似的图文资源，佐证、补充原页面的论述，或者提供相关的扩展阅读。使用者面对超链接具有一定的自主选择性，“更多的超链接为使用者积极浏览网站内容留出更多的空间，使用者积极浏览可以理解为计算机用户和计算机程序之间更加互动的信息交互”[15]。

设计者与使用者之间存在权力差异，网站的互动性以设计者为主导，扮演信息传递者的角色。网站不需要使用者的反馈或参与文本信息构建过程，设计者为使用者提供内容丰富但形式单一的互动选择，当“发送人控制所有内容时，发送方可能会尽力减轻接收者的工作量，并以简单的导航格式呈现内容。然而，当用户更能控制程序内容时，消息可能会更加杂乱，但是用户可以参与生成消息”[15]。

3.突出网站导航，符合认知特点

构成意义通过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三个相互联系的体系将图片的人际和再现意义联系起来，元素在图片中不同的区域的位置(上/下、左/右、中间/四周)赋予元素不同的信息值；显著性“在元素中创造不同重要等级的层次体系，选择一些作为更重要的、相比其它元素更值得关注的元素”[13]201；框架是使图片元素分开/联系起来的手段，表示这些元素在某种意义上属于/不属于一体。语篇元功能角度下，组合维度指“互动网站/符号在页面中的位置，说明其概念和人际意义的信息价值和显著值，以及它们与页面上其它元素的关系”；聚合维度指“前后的视角映射网站/符号的概念和人际意义，即网站/符号出现的文本(已知)和网站/符号激活后更改的文本(未知)之间的关系所产生的意义”[7]。

从组合方面看，女书网站以黄色页面和女书文字符号为背景，映衬白色背景的研究中心网站(参见网站)，颜色差异和中心位置指示女书网站为显著部分，且传奇女书标题下的互动网站/符号是女书网站的理想再现，赋予页面中的动态交互的信息值以显著的位置。女书首页的图片以点击或者滑动的形式进行切换，可自由控制切换速度，位于女书网站的中心，强调图片符号的信息供给。女书研究部分，文本末的超链接属于现实信息(real)，对多模态文本进行补充，两者之间存在互补关系。且超链接的黄色文字又与白色背景、黑色文字形成对比，属于突出强调部分。

女书网站菜单栏下一般页面布局从聚合方面看，除去没有实际操作效果的非互动交流之外，互动网站/符号(包括超链接、图片等形式)的前后页面关系十分紧密。“当互动网站/符号具有链接文本的预期功能时，链接文本是拓展的延续部分”[7]。

女书网站页面突出互动网站/符号的导航作用，符合信息从已知到未知流动的特点。起导航作用的菜单和子菜单部分互动网站/符号无法说明呈现的信息文本是否是非线性的，由于使用者“特定的阅读路径无法预测，路径和退出点不能由网站进入点和进入条件确定”[16]，使用者具有一定的参与感，“在非线性结构的环境中浏览网站需要积极参与，积极参与和互动性感知直接相关”[15]。

四、结 语

互动网站/符号可以看成女书网站的主要架构，决定女书网站设计的主要特征与呈现的主要内容。从聚合角度分析可知，网站设计者与使用者之间权力不对等，突出的是设计者的主导性；互动美学与封闭结构相结合，形成了鲜明对比。从女书网站的功能性来看，主要是为了呈现女书文化相关信息，突出的是其宣介途径。“互动性通过主动控制和双向沟通带来认知参与体验”[10]，从使用者的角度而言，“当使用者浏览网页是为了获取信息而非娱乐时，更高的主动控制能够带来更大的满足。”[10]当然，这里需要考虑个人因素对该结论的影响，对于“控制欲较强”和对“电脑媒介传播”有积极理解[15]的使用者而言，这种满足感更为明显。因此，以设计者为导向的女书网站在某种程度上会降低使用者的满足感，阻碍女书文化的信息获取。从女书网站互动性角度分析，该女书网站的互动网站/符号丰富，以传统的文字模态形式为主，规避接受与解读其它符号形式的互动网站/符号；女书互动网站/符号是在功能性与互动美学之间的一次抉择，在考虑到互动美学的同时，更倾向于女书网站信息服务的功能性。同时，一些无实际效果的互动网站/符号属于非互动交流，难以满足使用者的认知期待，缺少导向第三方网站的推介设计，因此一定程度上不利于网站的推介以及文化的传播。

女书网站是新媒体文化传播的一种形式，在文化推介中扮演重要地位，网站设计者对互动网站/符号的选择再现、组合构成在影响人际意义的同时，间接影响了网站的功能性。新媒体所呈现的文本不再仅仅是以文字模态为主导的单一模态，而是结合图片、图表、色彩以及该女书网站暂未体现的声音、视频、动画等模态的“超模态文本”。

多模态研究方法“提示在新媒体跨文化传播研究中要高度关注文化、话语与人类认知、表达及互动之间的复杂关系”[17]，从多模态角度探究女书推介为主题的网站，旨在能为类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推介起到一定的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