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职硕士研究生获得教育个人收益的路径研究
2022-02-23陈进前岳昌君
陈进前 岳昌君
在职硕士研究生获得教育个人收益的路径研究
陈进前 岳昌君
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和猎聘网提供的样本数据,采用描述统计和计量回归方法,对在职硕士研究生获得教育个人收益的路径进行实证分析。实证结果表明:在职硕士研究生通过接受教育增强生产能力和配置能力,并经由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和外部流动等媒介途径,释放教育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从而获得工资收入增长,其中外部流动对提升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水平有显著作用,是提升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的重要媒介途径。
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收益率;获得路径
随着2016年教育部出台非全日制研究生教育新政,在职研究生教育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和重视。中国教育在线发布的调查报告显示,2017年、2018年、2019年研究生报考人数较上年增幅分别达到13.6%、18.4%和21.9%,报考人数和增幅自2015年以来屡创新高,这一变化与将非全日制研究生纳入统考范围的新政息息相关。所谓“非全日制研究生”,指的是主要面向在职人员招生并采用非脱产方式学习的研究生,即原来的“在职研究生”规范后的称谓。那么,对于在职人员而言,报考并攻读非全日制研究生的热情背后到底有几分理性?可获得多大的投资回报?陈进前的博士学位论文利用猎聘网①猎聘网是2011年上线的一家国内中高端人才招聘网站,截至2019年4月注册用户达到4800万。2016年提供的样本数据,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和明瑟收入函数模型,对“在职硕士研究生”这一教育形式和学历层次的教育个人收益率情况进行了实证研究,为国家有关部门、高校、用人单位及个人制定政策或理性决策提供了实证依据[1]。陈进前、岳昌君基于该样本数据,以“本科”为基准类别,采用OLS回归方法研究发现:本科毕业参加工作后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和没有读相比,在工资收入上能获得更高收益,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显示,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年均个人收益率(明瑟收益率)达到10.74%,其中“985工程”“211工程”院校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年均个人收益率达到11.08%,比非“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年均个人收益率高1.91个百分点[2]。
那么,在职硕士研究生是如何获得教育个人收益的?这背后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路径呢?国内有许多学者从劳动力流动角度对教育收益率的影响做过研究分析。比如,吴克明从劳动力流动制度的视角,对我国20世纪90年代以来教育收益率呈现的上升趋势做了新解,指出这一趋势和中国市场化改革(特别是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和劳动力流动制度改革)息息相关,劳动力可以更充分地参与市场经济,劳动生产率高的人有机会获得更高的工资收入,教育对收入增长的作用能得到更充分、更有效的发挥[3]。刘慧等指出在市场机制下,劳动力流动会影响收入再分配[4]。吴克明、黄永坡从理论和实证两个方面论证了劳动力流动与教育收益率的内在关系,指出劳动力流动可以提高教育收益率[5]。廖娟、王晓东研究发现,自愿性工作流动会随着教育年限增加而增加[6]。岳昌君基于实证分析得出,从比较优势来看,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跨行业流动的能力越强,越可能通过流动提高个人收入[7]。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亦属于高等教育范畴,其个人收益的获得与劳动力流动之间是否存在内在关系?本文拟在陈进前、岳昌君已实证估算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水平的基础上[2],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和前人研究成果,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获得路径以及背后的内在机理进行分析和讨论。
一、研究数据
本文直接采用陈进前、岳昌君(2019)的实证研究数据,即2016年猎聘网提供的8380人样本数据,具体由猎聘网数据团队在公司“个人简历数据库”(注册会员录入)中随机抽取并导出。经过数据清洗(剔除重复样本数据、极端值数据以及关键信息缺失的无效样本数据)得到有效样本共6757人,其中:学历层次为“本科”的有1479人、“在职硕士研究生”3774人、“全日制硕士研究生”1504人。本文重点分析对象为“在职硕士研究生”子样本。数据结构包括个人基本信息②为保护个人隐私,猎聘网数据团队把导出数据中的“姓名”信息隐去,用数字编号代替(不影响研究)。(生日、性别、籍贯等)、教育经历信息(自大学起的每一段学历教育的学校、专业、起止时间等)、工作经历信息(每一段工作经历的起止时间、单位、工作地、职务、收入等)三大部分。样本中重要变量的文字信息按类别进行了0/1赋值,包括:“性别”按男女分别赋值为1和0;“最高学历层次”按在职硕士研究生和本科分别赋值为1和0;“本科学校类型”按“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和非“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分别赋值为1和0。分别根据教育经历和工作经历信息,计算得到“教育年限”和“工作年限”数据。同时,统一将每个人最后一段工作经历(截至2016年12月)的工资收入信息作为估算教育个人收益率的“年工资收入”数据。
这一研究数据有别于国内教育收益率实证研究中常用的中国城镇住户调查数据、城乡居民收入分配调查数据(CHIP)、家庭营养与健康调查数据(CHNS)、综合社会调查数据(CGSS)等大样本数据。它来源于猎聘网,尽管数据有独特性,但样本量还不是非常大,且这些样本数据仅限于在猎聘网上注册的会员(这些会员往往有较好的教育和工作背景),没有在猎聘网上注册的人被天然排除在外,因此存在样本选择偏差问题,数据代表性方面存在局限性。遗憾的是由于缺少读研后自主创业等自我雇佣者(无工资收入)以及未在猎聘网注册会员的在职硕士研究生学历人员等样本数据,无法应用赫克曼(Heckman)两阶段回归方法对样本选择偏差问题进行纠正。
二、统计分析
通过对子样本3774名在职硕士研究生读研前后相关情况进行比较分析(见表1),得到如下统计结论:
表1 读研前后工资收入变化分组统计
1.读研后和读研前相比,工作单位普遍发生了变化
在本研究样本中,有2913人读研后更换了工作单位,占77.19%;只有861人未换工作单位,占22.81%,可见在职硕士研究生读研后跳槽比例较高。
2.读研后和读研前相比,工资收入普遍有所提高
在本研究样本中,有3127人读研后工资收入有所增长,占82.86%;平均年工资收入水平由读研前的185959元提高到282301元,平均工资增幅达到51.81%。
3.读研后和读研前相比,职级①本研究将“职级”粗略分为“高级、中级、初级”三档,分别按3、2、1赋值。总体有所提升
在职硕士研究生平均职级水平由读研前的1.69提高到读研后的1.90,平均职级提升了0.21。在本研究样本中,有1097人读研后职级提升了1~2级,占29.07%;有2282人读研后职级没有变化,占60.47%;有395人因各种原因职级下降,占10.47%。
4.读研后与读研前相比,工资收入变化与职级变化并非完全一致
从研究样本中读研后工资收入有所增长的3127人来看,有1019人职级得到提升(其中866人更换了工作单位),占32.59%;有1783人职级没有变化(其中1485人更换了工作单位),占57.02%;有325人职级下降(其中287人更换了工作单位),占10.39%。从研究样本中读研后职级获得提升的1097人来看,有1019人工资收入获得增长,占比92.89%;只有78人工资收入没变化或不升反降(一般属于从大公司跳槽到小公司或创业期企业的情形),占7.11%。由此可见,工资收入增长职级未必一定会提升;反过来,职级获得提升则工资收入一般会增长,但职级未提升不代表工资收入一定不会增长(如流动到更重要的岗位或更好的工作单位)。
5.读研后更换工作单位情形下工资收入获得增长的机率与幅度远远高于未更换工作单位情形
读研后更换工作单位的2913人中,有90.56%的人(2638人)工资收入获得了增长,而未更换工作单位的861人中,只有56.79%的人(489人)工资收入获得了增长。从平均工资收入上看,更换工作单位者读研后的平均工资收入由读研前的178277元增长到286097元,增长了60.48%;未更换工作单位者读研后的平均工资收入由读研前的211950元增长到269456元,仅增长了27.13%。由此可见,通过外部流动获得工资收入增长的机率以及幅度比未发生外部流动的大。换言之,外部流动是快速获得工资收入增长的重要途径。需要指出的是,读研后没有更换工作单位的人在读研前的平均工资收入(211950元)比更换工作单位的人(178277元)高出18.89%,说明读研后没有更换工作单位的人可能是因为本身工作单位已经较好,且留在原工作单位同样也有调岗提职等加薪机会,“跳槽”意愿相对较弱,因此更换工作单位的比例相对较低。
由以上统计分析可见,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后,无论是否更换了单位(发生外部流动),平均工资都获得了明显增长,体现了人力资本理论揭示的“教育具有增加收入的功能”。
三、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获得路径与内在机理分析
吴克明、黄永坡研究指出,劳动力流动有助于释放教育的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5]。这一研究中所说的劳动力流动主要指的是外部流动。但现实中,除了外部流动能够释放教育的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外,内部流动也具有同样作用。如果把外部流动看成是基于一个开放的外部劳动力市场的人力资本流动配置,那么内部流动(包括职务提拔/职级晋升、岗位调配等)则可以看成是基于一个开放的内部劳动力市场的人力资本流动配置。显然,内部流动同样也可以起到增强个人工作努力程度、改善内部劳动供求状况的作用,从而达到增加劳动收入的效果。因此,本文将从广义流动角度,把外部流动和内部流动合并起来分析背后的影响机制。
从前面对研究样本的统计分析可以看到,在现实中除流动会带来工资收入变化外,非流动情形下通过与业绩挂钩的绩效奖励也可以获得工资收入增长。只不过后者主要是通过收入分配制度来体现。现实中,无论是内外部流动还是绩效奖励,都可以增强个人工作努力程度,假定在短时间内个人能力不变的情况下,都会相应增加劳动量,从而获得工资收入增长(按劳分配制度下),其中“流动”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善劳动供求状况,快速获得流动收益,提高工资收入水平。由此可见,获得工资收入增长有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和外部流动三种基本的媒介途径。那么,根据人力资本理论,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是不是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并经由上述媒介途径来获得工资收入增长,从而获得教育个人收益呢?下面,我们就在陈进前、岳昌君已实证估算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水平的基础上,具体推演一下其背后的获得路径与内在机理。
首先,我们来看看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直接作用。人力资本理论已充分揭示了教育对增加人力资本的重要作用,直接表现为可以增强劳动者的生产能力和配置能力,其中生产能力主要体现为知识与工作技能,对应的是提高劳动生产效率;配置能力主要体现为在不均衡状态下快速获取机会并重新配置资源的能力,对应的是改善劳动供求状况。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和其他层次/类型的教育一样具有上述两种作用。一方面,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是一种非全日制教育,受教育者不脱产,能够更好地结合实践进行学习,增强在工作中研究创新与解决问题的能力,从而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另一方面,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由于受教育者来自不同行业、不同单位,受教育期间能够更好地相互学习交流,获取更多外部劳动力市场与薪酬信息,增强个人对非均衡状态的感知能力、对新工作机会的获取分析能力以及对自身资源的重新配置能力,从而改善劳动供求状况,快速获得工资收入增长。在本研究样本中,读完在职硕士研究生后发生外部流动的人员比例达到了77%,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配置效应便可见一斑。
其次,我们来推演一下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后的个人选择路径。当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结束后,个人生产能力和配置能力都相应提升时,劳动生产效率提高,个人业绩提升,这时不仅在内部可获得绩效奖励或者提拔升职、岗位调整(调到更重要岗位)等内部流动机会,同时还相应增强了“跳槽”能力,可能接触并获得新的外部流动的机会。若所在单位收入分配制度和内部流动制度比较合理,市场化程度较高,能够及时通过绩效奖励、提拔升职等方式,在薪酬及相关待遇方面充分地反映出个人能力与业绩的提升结果,且不会明显低于外部同等条件下的薪酬待遇水平,让个人对当前的工作回报感到满意,反过来也会进一步激励个人保持较高的工作努力程度,并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良性循环。这个时候便处于相对均衡的状态,理性的个体一般不会轻易选择外部流动。但是当内部的相关机制制度无法通过绩效奖励、提拔升职等方式及时且充分地体现出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后个人能力与业绩的提升结果,或体现的程度明显低于外部同等条件下的水平,这个时候便出现了外部不公平和相对非均衡的状态,理性个体感知到后便会主动或被动地获取新的工作机会信息,结合自身“跳槽”能力进行综合评估,最终作出外部流动的决策。但当更优的新工作机会还没有获取到前,在原工作单位的非均衡状态将持续存在,直到发生外部流动为止。比如本研究样本未发生外部流动的861人中,有372人(占比43.21%)工资收入无增长,可能就是尚未找到新的更好的工作机会,但不代表他们未来不会发生外部流动。
最后,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和上述推演分析,在相关研究基础上提炼总结出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获得路径与内在机理(见图1):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通过增强受教育者生产能力和配置能力,提高其劳动生产率和业绩水平,增强其在劳动力市场上的竞争力,从而有机会通过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和外部流动等媒介途径,将教育的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充分释放,从而使受教育者工资收入得到增长,个人劳动供求状况达到相对均衡的状态,获得教育个人收益。
上述提炼总结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获得路径与内在机理,进一步扩展和丰富了吴克明、黄永坡关于劳动力流动对教育收入功能的影响机制的研究。一是将研究视角从外部因素(劳动力流动)对教育收入功能的影响机制研究转换成教育收入功能的实现途径和内在机理研究;二是基于研究视角的转换,根据现实情况从教育收入功能的一个影响因素即劳动力外部流动扩展成为教育收入功能实现的三条媒介途径: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和外部流动;三是基于现实提出除外部流动外,还存在基于单位体系内人力资本配置的内部流动(职务提拔、岗位调配等),从而将流动扩展为外部流动和内部流动,进一步提高“流动能够发挥教育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的现实解释力;四是更加全面完整地揭示出教育通过增加生产能力和配置能力,并经由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和外部流动等媒介途径,释放教育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从而实现教育收入功能的内在机理,梳理提炼的“路径与机理图”可以清晰地展现不同媒介途径之间的动态转换机制;五是通过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实证分析,很好地诠释了人力资本理论的内涵和教育收入功能的原理。
四、外部流动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贡献度估算
上文基于研究样本数据,根据人力资本理论,结合前人研究成果,总结提炼了获得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的三种媒介途径: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外部流动。考虑到本研究样本中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后发生外部流动的比例高达77.19%(其中本科为“985工程”“211工程”院校,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后发生外部流动的比例为76.87%;本科为非“985工程”“211工程”院校,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后发生外部流动的比例为77.46%),本文拟重点对“外部流动”这一媒介途径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贡献度进行量化估算。
图1 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获得路径与内在机理
1.估算方法
基于数据情况及比较研究需要,本文采用“明瑟收入函数”方法衡量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具体采用加入控制变量后的明瑟收入函数一次扩展回归模型进行估算分析:
ln=+·+1·EXP+2·EXP2+∑d·DUM+
其中,ln为年工资收入取对数,作因变量;为“学历层次”(是否为“在职硕士研究生”),EXP为“工作年限”,均为自变量;DUM为各项控制变量,包括“性别”(男/女)、“本科学校类型”(“985工程”“211工程”和非“985工程”“211工程”)、“工作地区类型”(东部/中部/西部)和“单位类型”(政府机关与事业单位/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表示在职硕士研究教育个人收益率,反映本科毕业工作后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和没有读相比带来的工资收入变化率。根据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对应的教育年限,便可计算出该学历层次教育的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即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 [exp()–1]/Δ,其中为回归系数,Δ为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层次与基准层次本科的受教育年限之差。回归时将学历层次为“本科”的子样本作为对照组,将学历层次为“在职硕士研究生”的子样本作为实验组,采用OLS方法进行回归。
需要说明的是,本科毕业工作后是否攻读在职硕士研究生、攻读什么学校的研究生以及攻读后是否流动等,可能与个人能力相关,还可能与其进取心等非认知能力因素相关,而这些内生因素很可能也会影响工资收入,不考虑这些因素或将产生遗漏变量偏差。由于样本中没有家庭状况、配偶情况等信息,难以找到合适的工具变量,无法采用工具变量方法加以纠正。但本研究在回归模型中加入了“本科学校类型”(高考是否考入“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学习、认知等能力差异)作为控制变量,可近似作为“能力代理变量”,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能力因素,从而减小能力偏差。此外,有许多实证研究表明:由于遗漏变量可能同时存在向上和向下偏误,用OLS方法回归估算的结果可能不会产生太大偏差或偏差为负数[8-10]。当然,若数据条件允许,还是应该采取不同方法进行估算,开展比较分析与稳健性检验,以得出更为精确的 结论。
2.估算结果
通过对比读研后“有外部流动”和“无外部流动”两种情形下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差异情况,可以大致估算出外部流动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贡献程度。按照读研后“有外部流动”和“无外部流动”两类,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样本进行分组,其中前者样本量2913人,后者样本量861人,均以“本科”样本(1479人)作为对照组,进行分组回归,回归结果(见表2)显示:
(1)“读研后有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回归系数为0.2587,且在1%的统计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按样本的平均受教育年限2.54年计算,“读研后有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达到了11.62%,比陈进前、岳昌君基于同一样本估算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总体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10.74%)高0.88个百分点[2]。
(2)“读研后无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回归系数为0.1809,在1%的统计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按样本统计的平均受教育年限2.73年计算,“读研后无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为7.27%,比陈进前、岳昌君基于同一样本估算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总体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10.74%)低3.47个百分点[2]。
(3)两相比较得到,“读研后有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年均教育个人收益率比“读研后无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高4.35个百分点。若以“读研后无外部流动”的在职硕士研究生的收益率水平(7.27%)作为衡量基准,则“外部流动”将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收益率提升了4.35个百分点,表明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配置效应”非常突出,并借助外部流动这一媒介途径得到了充分释放,反映出外部流动是提升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的重要媒介途径。
表2 分组回归结果
备注:表中的***、**、*分别表示1%、5%和10%的统计显著性水平。
那么,在本研究样本中,“在职硕士研究生”读研后的高外部流动比例,到底是不是因为“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导致的呢?外部流动释放出的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收益到底是不是因为教育促进了外部流动从而促进了收益的获得呢?通过对实验组“在职硕士研究生”和对照组“本科”的外部流动性的比较分析发现:“在职硕士研究生”子样本“平均经历的工作单位数”为3.78个,“本科”子样本“平均经历的工作单位数”为2.45个,前者比后者多1.33个。本研究样本中,“在职硕士研究生”平均工作年限14.5年、“本科”平均工作年限14.1年,二者基本相当。“在职硕士研究生”子样本中,攻读在职硕士研究生的平均时点为本科毕业工作7年左右,读完后平均工作年限10年左右。从“工作年限10~15年”、“工作年限16~20年”、“工作年限21~25年”三个区间上看,在职硕士研究生平均经历的工作单位数分别比同工作期限的“本科”样本多1.04个、1.74个和2.48个,差距呈扩大之势,表明“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确可以增强受教育者的配置能力,促进外部流动,从而实现工资收入快速增长,也反证了外部流动是释放在职研究生教育生产与配置效应从而获得教育个人收益的重要媒介途径。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和猎聘网提供的样本数据,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获得路径进行了探讨,提炼总结了“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通过增强受教育者的生产能力和配置能力,并经由绩效奖励、内部流动和外部流动等媒介途径,释放教育生产效应和配置效应,使受教育者获得工资收入增长,从而获得教育个人收益”的路径机理,进一步诠释了人力资本理论,在一定程度上扩展和丰富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同时基于明瑟收入函数模型,采用分组回归方法,估算出外部流动对提升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收益率贡献了4.35个百分点(和无外部流动的相比),表明外部流动是提升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的重要媒介途径。
需要讨论的是,本文是从人力资本理论的教育生产功能角度揭示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的获得路径和内在机理,而没有从筛选理论(又称“文凭理论”)的教育信号作用进行分析,主要考虑如下:
第一,筛选理论已从一开始与人力资本理论的对立(认为教育无法提高个人能力,仅是能力筛选装置,强调文凭信号功能,否定教育生产功能),逐渐发展成与人力资本理论的融合(教育兼具生产功能和信号功能,互不排斥)。刘泽云根据筛选理论提出者迈克尔•斯宾塞(M. Spence)2002年阐明的观点,指出“筛选理论是在承认教育具有生产性功能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教育的信号功能”[11]。从目前主流的筛选理论观点看,一般都倾向于承认教育同时具有生产功能和信号功能。
第二,筛选理论诞生后,关于验证该理论(教育是否存在信号功能?信号功能有多大?教育的生产功能和信号功能哪个更强?)的经验研究/实证研究层出不穷。虽然截至目前仍未有一致定论,但大家对“弱筛选假说”持有较高的认同度,普遍认为“雇佣初期教育的信号功能较明显,但随着工作年限增加,信息不对称消除,教育的信号作用会减弱”[12]。比如罗楚亮基于1988—2009年中国城镇住户调查数据的研究表明,工作年限越长,人的内在能力越容易外显化,教育程度的信号作用会变得越弱[13]。
第三,从中国的现实情况看,能否考上大学/研究生以及考上什么样的高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人的学习、认知等方面的能力高低。对于刚进入劳动力市场的高校应届毕业生来说,招聘单位一般都会根据毕业生的教育程度、毕业院校背景等信息进行筛选并进行初始定薪,因此在高校应届毕业生刚进入劳动力市场时,教育的信号作用较为明显。比如张青根和沈红的研究发现,普通本科存在显著的文凭效应,且本科教育中存在明显的名牌效应,本科学校背景越好(教育质量越高),文凭效应越大[14]。但对于在职硕士研究生来说,他们都有工作经验,在本研究样本中,平均总工作年限14年,其中读在职硕士研究生前的平均工作年限接近7年,读研后平均工作年限接近10年,工资收入和职务职级等外显指标能够较好地反映内在能力。从现实情况上看,在职硕士研究生取得学历文凭后,无论是升职调岗的内部流动还是更换单位的外部流动,用人单位主要看其过往工作业绩、现职级薪酬、岗位任职能力等外显指标,而非“取得在职研究生学历文凭”。由此可见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信号作用可能较弱。
当然,并不能因此否定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存在文凭效应和信号作用。只有采取计量分析方法进行验证才能得出准确结论,但由于研究样本中没有“读了在职硕士研究生但未取得学历或学位文凭”的数据,无法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的文凭效应进行计量估算,同时本文对在职硕士研究生教育个人收益率的估算可能存在样本选择偏差与遗漏变量偏差问题,因研究数据的局限性,未找到合适方法和工具加以克服,均留待今后研究改进。
随着科技、知识与时代的快速发展变化,终身学习将成为常态。未来,在职研究生教育不仅不会消失,而且在国家政策鼓励以及教育信息技术发展的大背景下,规模将不断增加。如何让在职人员有更多的机会获得新知识,有更好的方式得到再培养教育,让个人、社会得到更大的教育收益,值得今后继续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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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750/j.adge.2022.02.010
陈进前,国开新城(北京)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高级经济师,北京100062;岳昌君,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经济研究所教授,北京100871。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经济新常态下的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相互作用研究”(编号:16JJD880005)
(责任编辑 刘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