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案例教学的三重境界

马风才

MBA案例教学的三重境界

马风才

指出了工商管理硕士（MBA）案例教学的重要性，分析了近年来MBA案例教学存在的问题。根据建构主义理论的基本要求，围绕MBA案例教学的目标，提出了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概念，论证了不同境界案例教学与培养目标的匹配性，给出了简明的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方案，分析了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层级关系，总结了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效果及推广应用情况。

工商管理硕士；研究生培养；案例教学；建构主义

哈佛商学院是全球案例教学的标杆。1910年，克普兰提出了案例教学的概念。之后，案例教学成为哈佛商学院主流的教学模式与教育理念[1]。得益于案例教学，哈佛商学院培养了大批全球商界精英和政治家。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的最大特点是就案例开发与使用、课程团队建设、教学环境配置制定了详尽的规范[2]。认识到案例教学的重要性以及在工商管理人才培养上取得的巨大成就，案例教学已被全面引入国内工商管理硕士（MBA）的课程教学，并成为MBA课程教学的标配。考虑到案例教学的重要性，对于MBA案例教学的目标是什么、如何达成教学目标，需要任课教师认真思考。此外，有必要检视近年来国内MBA案例教学存在的问题，需要挖掘、总结、推广国内MBA案例教学的先进做法。

一、案例教学存在的问题及原因分析

我国在MBA案例教学中存在的问题是多方面的，下面从案例教学目标的实现方面分析国内MBA案例教学亟待解决的问题。

1.案例教学浅尝辄止，未能很好地完成知识建构

MBA案例教学首先要实现的目标是系统性管理知识的建构（以下简称“知识建构”）。但是，与哈佛商学院要求MBA学生在两年的学业期间完成多达800个各种案例分析相比，国内MBA案例教学在课程教学中的比重严重偏低[3]。有的案例教学虽然选择了经典案例，但由于教师对案例材料中的决策点认识不深刻，只能要求学生分析案例正文后面的问题，并给出相应的答案，顶多只对背景企业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问题给出一些管理建议。学生没有掌握案例材料之外的更新、更有价值的信息，没有尝试去发现隐藏在案例背后深层次的管理问题。这样的案例教学自然不可能发挥案例教学在知识建构方面的作用。

2.案例教学本末倒置，违背了思维训练的初衷

批判性思维的训练（以下简称“思维训练”）是MBA案例教学要实现的重要目标。有的课程对案例材料做了适应性修改，案例分析路线是设定的，甚至案例分析结果也是预先设定的。不是用课程知识来解决案例中的问题，并用案例来验证知识的适用性或对错，相反，而是用修改后的案例材料来证明一些知识的正确性。这种做法违背了通过案例教学训练学生批判性思维的初衷。还有一种类似的做法为一些教师所钟爱，那就是精心营造一种对抗的场景，埋设若干争议点，学生分为对立的双方就矛盾点进行辩论。这种“案例教学”除了锻炼学生的反应能力和口才外，对学生思辨能力的训练没有什么作用。

3.案例教学演习多、实战少，未能达成能力培养的目标

MBA案例教学的终极目标是解决实际问题能力的培养（以下简称“能力培养”）。目前，国内MBA案例教学的现状是总结经典案例多，面向问题分析少；对比分析多，解决问题少；角色扮演多，进入实战少。华东师范大学在MBA教学中引入了四种情境下职业能力训练的教学模式，特别是在基于真实企业情境的行动训练和基于真实项目情境的落地运营方面做了大胆尝试[4]。但是，这种训练仍然没有达到实战的高度。所以，未能达成案例教学能力培养的目标。

为解决上述问题，改变国内MBA案例教学现状，追赶国际知名商学院案例教学水平，需要在使用经典案例以完成知识建构方面下工夫，需要在通过把实时热点事件引入课堂来训练学生批判性思维方面付出更多努力。从教学理论的发展出发，可综合考虑语言向度、时间向度、空间向度，提升研究生案例教学的层次与艺术境界[5]。在实践上，需要从案例教学目标出发，发掘、总结、推广国内案例教学的先进做法，在某一方面超越国际知名商学院的案例教学水平，形成中国特色MBA案例教学新方法或新体系。

二、建构主义理论与案例教学的三重境界

研究生对任何一门课程的知识都不是一无所知的，只不过他们掌握或了解的知识不系统、不深刻罢了。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来说，他们更是有着经验与知识的积累。教师的任务是为学生搭建一个平台，在传授知识过程中帮助学生完成意义建构，培养其元认知能力与创新精神[6]。具体到MBA教学，有三个层次的培养目标，即知识建构、思维训练、能力培养。这三层目标是递进的：没有知识建构，就不可能形成批判性思维；没有批判性思维，就不可能突破惯性思维的局限，也就不可能培养研究生的实践能力。正是基于MBA三层培养目标的内在联系，笔者提出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概念。

1.案例教学的第一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是从学生知识建构出发，精准选择经典案例，按照拟定的案例教学方案实施案例教学。通过案例教学可以让学生向教师、同学、自我学习，在实现从注重陈述性知识学习到注重程序性知识学习中实现知识建构[7]。经典案例来源有中国管理案例共享中心、中国工商管理案例中心或国外三大商学院案例库。教龄超过10年的教师使用的多是自己开发的案例。

考虑知识建构目标的完成，在开发案例中，作者都会对案例原有情节或问题做出或多或少的修改，具体包括关键事件的筛选、整合、加工，故事内容的理论化、价值化、文学品质的提升，数据的增减[8]。正是由于改变了案例背景的本来面目，学生所面对的已经不是原来的管理情景，通过分析经典案例虽然能够完成学生知识建构，但不能很好地达成思维训练的目标，更无法达成能力培养的目标。所以，如果仅仅实现了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是不够的，需要递进到更高层级案例教学。

2.案例教学的第二重境界

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是根据学生知识建构与思维训练的需要，把与课程知识有关的实时热点事件引到课堂，让学生在分析实时热点事件的基础上尝试评判实时热点事件的大是大非，就热点事件中需要解决的问题给出自己的方案。

批判性思维训练是研究生培养的一个重要目标。批判性思维训练就是通过课程教学、科研实践形成评议、思辨、质疑等学术品质。批判性思维训练也是批判理论所提出的基本要求。批判理论要求教师与学生通过怀疑与推理，使教与学摆脱惯例走向科学[9]。批判性思维训练的关键是要营造一种环境，以促进学生质疑别人，反思自我。这里的环境既包括教学场所、教学方案、教学模式、教学手段，也包括超越时空两个维度的教学理念、教学氛围[10]。在案例教学中，通过营造环境，埋设争议点的确可以训练学生的批判性思维。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提升批判性思维训练效果，一个有效的方法是把实时热点事件引入课堂，学生在评判实时热点事件的是非曲直过程中，会赞同或反对别人的观点，也会反思自己的观点。在思维碰撞过程中，学生甚至还会思考教师的观点或所传授知识的局限性。

作者在课程教学中会引入一定数量的与运营管理有关的实时热点事件以训练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2020年4月30日，发生了丰巢快递柜延时收费事件，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涉及运营管理课程的商业模式与运营模式、服务与流程设计、企业社会责任等诸多知识点。作者在2020–2021秋季学期把这一实时热点事件引到了MBA课堂，带领研究生进行了多轮次讨论。在案例分析过程中，就快件存放延时要不要收费、怎样收费、如何通过服务与流程设计在为客户创造价值的前提下为公司带来收益、商业模式九大要素之间的管理逻辑是否还成立、公司如何在第一时间化解公共危机事件带来的影响等在师生间产生了激烈的思维碰撞。这种思维碰撞从课上延伸到了课下，从线下延伸到了线上。教师与研究生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转变，少了权威与遵从，多了平等与对话。

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与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的主要区别体现在教学目标与案例来源两个方面。从教学目标来看，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是知识建构，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是知识建构与思维训练。从丰巣快递柜延时收费热点事件的案例分析可以看出，如果说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实现了初级知识建构，那么，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就实现了高级知识建构，进一步，实现了思维训练。就案例来源，前者是选择已有案例，后者是把实时热点事件作为案例。

案例教学达到第二重境界是不是就足够了呢？答案是否定的。为了实现能力培养的目标，还需要更高层级的案例教学。

3.案例教学的第三重境界

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是从知识建构、思维训练与能力培养出发，把学生所在公司亟待解决的真实管理问题不做任何修改地引到课堂，让学生确认管理问题、分析造成管理问题的原因，针对原因给出解决方案，回到公司实施给出的解决方案，跟踪方案实施情况，评估实施效果。

建构主义理论强调通过铺陈真实的复杂现实问题，营造解决问题的环境来培养学生的科学精神[11]。有学者通过对194位本科生和MBA研究生进行调查，分析了案例教学、模拟仿真、教师授课与学生解决实际问题能力的培养、人际交往技能的训练、自我意识的养成之间的匹配性。发现基于真实管理问题的案例教学对能力培养的功效最为显著[12]。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学生所在公司的真实管理问题引入课堂呢？提出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意义就在于此。管理问题是真实的，又是学生所在公司亟待解决的。这样的案例教学该是多么令人期待。

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与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主要区别也体现在教学目标与案例来源两个方面。从教学目标来看，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定位于知识建构、思维训练、能力培养三个目标的实现。这里的知识建构既不同于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所实现的知识建构，也不同于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所实现的知识建构。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所实现的是最高层级的知识建构，体现了从实践中来，再回到实践中去。此外，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所实现的思维训练不同于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所实现的思维训练，前者实现的是更为理性的思维训练。在分析自己公司的真实管理问题时，学生的思辨、质疑、否定会变得更理性、更客观。从案例来源来看，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选择的是实时热点事件，而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选择的是学生所在公司的真实管理问题。

作为一种案例教学的新形态，下面给出简明的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方案。

（1）适用范围。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通常安排在一门课程的后半段，案例所包含的核心问题属于运营管理的范围，但不针对特定的运营管理内容。

（2）教学目的。通过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在知识建构、思维训练的基础上，进一步实现能力培养的目标。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通常体现在四个方面：在复杂的管理背景中找到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分析造成核心问题的原因，并找到其中的主要原因；针对主要原因，给出可落地的解决方案；总结并推广所提出的解决方案。

（3）案例形成与教学实施。整个案例教学分为小组组建与案例生成、小组对阵、案例报告与评价、案例实施跟踪四个大的阶段（见表1）。表1的最后两栏给出了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一个实例。案例来自一位学生所在公司在授课期间遇到的有关订单管理与排产的疑难问题。限于篇幅，这里只给出了案例摘要。考虑到商业秘密，案例文本中隐藏了这家公司的名称。

4.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层级关系

从建构主义理论可以得出有关案例教学的一些重要结论。如果说第一重境界和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更多的是实现情景建构、协作建构、会话建构，那么，只有真正实战的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才能发挥学生潜能，才能实现真正的意义建构。对MBA研究生的培养，归根到底是要求他们能够解决实际问题。没有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能力培养的目标就无法真正实现。

表1 MBA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方案设计及教学目的

虽然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是高级形态，但对任何一门课程，不能只实施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考虑到与培养目标的匹配性，考虑到教学资源的配置，应搭配使用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如果没有通过第一重境界案例教学来完成知识建构，就很难通过第二重境界案例教学实现思维训练，更不可能通过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达成能力培养。

知识建构、思维训练、能力培养之间不是泾渭分明的。所以，三重境界案例教学也不是截然分开的。它们之间的关系是递进的，既有层级关系，又交叉融合（见图1）。

三、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效果及推广应用

对任何一种新的MBA案例教学体系或教学方法，都要验证其科学性。例如，从案例开发、案例教学、案例大赛、案例写作四个维度的协同效应上看，“四贯通”案例教学体系就是一种具有创新性的案例教学体系[13]。但是，需要从最直接的学生对教学效果的反馈以及推广应用方面阐述一种新的案例教学体系或方法的科学性。

1.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实现了学生收获最大化

为掌握学生对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反馈的第一手材料，笔者做了两项工作：①对毕业生和在读生以腾讯会议的形式进行实地调查并总结分析调查结果；②对从学校教务系统中提取的学生对课程的匿名评价数据进行统计分析。调查和统计分析的对象是北京科技大学三个年级四个班级的MBA研究生，即2018级周末班、2019级周末班、2019级集中班、2020级周末班的MBA研究生。其中，实地调查的对象是四个班级的班委成员和向课堂提交实际运营管理问题的组长。盲评数据来自2018级周末班和2019级周末班两个班级中匿名评价意见的全体学生。实地调查和统计分析结果表明：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极大地提升了学生的获得感，他们不仅学会了知识，即知识建构；而且学会了学习，即思维训练；更重要的是通过案例教学，帮助他们解决了遇到的实际运营管理问题，即能力培养。

（1）规范而深刻的问题导向型案例分析更好地实现了知识建构的目标。案例分析能让学生从实践中带出运营管理知识点，再把运营管理知识应用于实践，学生的知识建构更积极、更主动。学生的最大进步是在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实际问题时，更习惯于利用科学的管理理论而非主观判断。有的学生认为：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响应了学生的诉求，使自己能理论联系实际，受益匪浅；还有学生认为：通过分析案例引出运营管理的知识点，使自己的学习更具针对性。

（2）应景式地引入实时热点事件，事半功倍地达成了批判性思维的训练。这种沉浸式的实时热点事件分析少了教师的说教，多了学生的独立思考；少了场景虚设，多了事实呈现；少了案例文本的程式化，多了真实问题的不确定性；少了预设结果，多了各种可能的实施方案。有的学生认为：针对教学内容即时引入实时热点事件供大家讨论，极大地激励了学生呈现自己的观点；还有学生认为：教师反复强调的“大学的课堂是开放性的课堂、批判性的课堂”有助于促进批判性思维的训练。

图1 MBA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层级关系

（3）极具挑战性地把学生自己所在公司亟待解决的运营管理问题引入课堂，更好地实现了能力培养的目标。有的学生认为：案例教学能够和自己公司的实际运营管理问题相结合，不但极大地帮助了学生解决实际问题，也极大地提高了学习兴趣；还有学生认为：这种开放式的、不预设管理场景的案例教学对学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在这种教学模式下，混学分的学生少了，利用所学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学生多了。

受益于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在课程结束后时不时有学生就其公司所遇到的实际运营管理问题征询笔者的建议。学生或者就其家族企业居高不下的呆料，或者就如何编制多品种、小批量类型公司的物料需求计划，或者就如何创新所开办饭店的商业模式征询教师的管理建议。特别地，时而有学生反馈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解决方案的实施进展。例如，某位学生曾多次反馈课堂上给出的其所在服装公司紧急订单无序管理问题解决方案的实施情况。

2.三重境界案例教学已经得到推广应用

2017年7月13日，笔者在南京召开的第十九届全国MBA“生产运作管理”教学和学术研讨会上作报告，首次向全国同行介绍了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具体做法，得到了与会同行的强烈反响。笔者又分别于2017年12月、2019年11月和2020年8月主办了全国运营管理课程教学工作坊，期间与全国200余位运营管理课程骨干教师分享了三重境界案例教学的成功经验，北京理工大学、兰州大学、对外经贸大学、广州外语外贸大学等高校的MBA任课教师已开始把这种案例教学方法引入到他们的课程教学中。

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搭配使用切中了MBA研究生的痛点，响应了他们的诉求，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特别是大胆实施的连国际知名商学院也没能做到的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更是打造了MBA案例教学的一个新场景。作为一个新问题，如何打通密切相关的两门、甚至多门课程之间的脉络，把一个涉及运营管理、市场营销、财务管理等更多业务的学生所在公司的真实管理问题引入MBA课程教学中值得进一步研究。此外，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极具挑战性，要求任课教师具有实际企业管理或企业管理咨询经历。笔者虽然有长达八年的企业运营管理经历，但在实施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过程中，仍然遇到了对真实运营管理问题把握上的挑战。所以，在实施第三重境界案例教学过程中，如何把有实际企业管理经历的人员配置到MBA案例教学中需要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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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750/j.adge.2022.02.008

马风才，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北京 100083。

（责任编辑 周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