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歌曲《白头吟》的演唱处理

薛雨欣（中北大学艺术学院）

一、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的特点

艺术歌曲是西方室内乐性质的一种声乐体裁，是由诗歌和乐曲组合起来而共同完成艺术表现内容的一类音乐体裁。它融合了美妙歌声与乐曲两种最具有普遍吸引力的音乐因素，使艺术歌曲产生很高的艺术与欣赏力，是19 世纪浪漫主义音乐一种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其歌词大都取材于著名诗歌，其曲调的艺术表达能力较强，着重于表达角色的心灵，而钢琴亦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与歌唱一起形成了一种乐曲的结构，体现了诗人和作曲家的艺术境界、艺术情趣和艺术理想。将古诗词歌曲制作为艺术歌曲后，就可以增加对中国文化词的认识，了解到文化有关的基本知识，还有历史文化人物形象和历史文化故事等。与此同时，把古诗词作曲为艺术歌曲，还可以为工作繁忙的现代人带来休闲，也让他们在繁忙一天之后身体可以得以有效释放。古代诗歌都是可以朗诵的，本身就带有节奏、旋律等元素，加上了一些音乐的渲染，古诗词艺术歌曲对我国的音乐领域有很大的影响。

但是，对于很多中国的音乐学习者来说，他们对于古诗词艺术歌曲的理解并不深，甚至只能停留在“唱歌”这个词的表象上，这样的教学方式就是对他们自己的音乐专业知识的一种懈怠。笔者希望能够通过学习古诗词艺术歌曲，提高自己的声乐学习和理解，从而实现自己的目标。

二、作者介绍与创作背景

《白头吟》是一首汉乐府民歌，属《相和歌辞》，相传为卓文君所作，《白头吟》全诗每四句构成一个意群，韵文层层叠起，结构稳定，有条理。卓文君是中国汉朝时期的一位杰出的女子，据说她在17 岁就成为一个寡居女子。司马相如深情款款的一首《凤求凰》，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他们的恋爱被女方的父亲强烈地拒绝了。但卓文君为了爱，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毅然离家出走，与心上人待在一处。与司马相如结为夫妻后，一开始的日子很不富裕，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于是，相如“进卖车骑。买酒舍”，文君“当坊卖酒”，相如“杂作、涤器”。后来，司马相如因其作品《子虚赋》 《上林赋》被汉武帝所赏识，提携他去长安做官，由于司马相如德才兼备，英勇谋略，于是他仕途高升，与卓文君相濡以沫的感情发生变化，他的感情逐渐变质。当其在事业上崭露头角之后，因久居京城，便起了纳妾之意，准备娶茂陵的一个女子为妾，于是给卓文君寄了一封家书表达想法，这首《白头吟》便是她对司马相如一封家书的回信，这首诗后面还有一段附书，名为《诀别书》。一篇《白头吟》，一篇《诀别书》，彰显了卓文君鲜明的性格和出众的才学，是那个时代杰出的女性代表。这首《白头吟》通过叙事的手法抒发了对司马相如的哀怨之情，也表现了自己对自由爱情的执着和向往，该诗写了女主对负心男的决绝，刻画了一位感情坚强、个性爽朗的女性形象，表现出了主人公对于失爱亲情的悲愤和对真正纯洁恋爱的向往，赞赏真诚专一爱情，贬责喜新厌旧、半途相弃的行为。全诗集中笔力描写女子的言行、思想、心理活动，突出其形象。同时，灵活多样的比喻，增加了诗的形象性和艺术感染力。

青年作曲家李砚感慨于这个爱情故事，为《白头吟》谱上了唯美动人的旋律，以娓娓动听的中国传统调式，写抑扬顿挫的中国古诗词。秉承把经典写成经典的使命和责任，创作了如此优秀的艺术歌曲。李砚是中国当代优秀青年作曲家中的杰出代表，他的创作范围广泛、涉猎面丰富，在流行音乐领域和民族声乐作品创作中也颇有一定造诣，是一位实力派的新锐作曲家，他所创作的声乐作品在全国比赛中多次获奖。

近年来，他所创作的古诗词艺术歌曲曲风丰富多变、旋律优美，实现了现代审美理念和古典诗词形象的完美结合，是符合现代文化主流审美要求的典范之作。以古典诗词为创作基础，经过现代作曲技法的凝练加工，融合个人的创作思想，最终汇聚成了他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

三、歌词分析及演唱处理

对于《白头吟》这首诗歌，首先要抓住作品的风格，它的调性温情中带有铿锵果决，词意哀婉但又不卑不亢，是一首女子向用情不专的男子表示决绝的诗歌。篇名取意于作品中，把握其中的情感体会当时作者的心情和生活状态，置身于作者的生活环境之中，把握作品韵味。

无论是说话还是歌唱，都是为了表达内心情感，二者都是基于同一个发声原理和发声器官下进行发声。而歌唱的咬字行腔绝不是生活中说话状态的照搬和复制，更不能怎么说就怎么唱。它既要符合语言发音规律，又要符合歌唱音响的发声规律，在此基础上还要有娴熟精湛的艺术表现(润腔)手段，使演唱达到声情并茂、情韵双绝的境界，这就是中国声乐美学的精髓——字正腔圆。

基于此，古诗词艺术歌曲的演唱也需要遵循中国汉字的发声特点来进行歌唱，那么“以字行腔”“字正腔圆”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在演唱这首古诗词艺术歌曲时，首先要对诗词进行诵读，理解字与句、句与句间的关系；其次要注意演唱咬字的清晰度；最后注意腔体对字的美化和延续，二者的有机结合才能协调统一、相得益彰。

气息在声乐演唱中是最为重要的元素，它是产生声音的来源，是声音发出的动力。若演唱者对气息的控制运用和掌握程度较好，则声乐演唱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取得成功。

无论是我国的民族民间音乐，抑或西方美声声乐，气息的使用对于声乐的歌唱都至关重要。气息，就是一种呼吸，唱歌就是将人的呼吸变成一种艺术，所以，唱歌的本质就是呼吸。在歌唱中，气息是无法取代的。

演唱这首艺术歌曲时，演唱者要有足够的气息，前面是铺垫，应要娓娓道来，平静诉说，首二句是全篇的起兴，“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言男女之间爱情应是纯洁无瑕的，就如同高山的白雪那样一尘不染；应该是光明永恒的，好似云间的月亮皎皎长在。表明自己的情感纯粹洁白犹如山上的白雪，一清二白，没有掺杂世俗的铜臭味，与男主人公朝三暮四的感情形成鲜明对比，这不仅是一般人情物理的美好象征，也当是女主人公与其丈夫当初信誓旦旦地见证。第一乐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演唱中，“皑”在开始句，所以在演唱时轻咬字头，在过渡到“I”母音上时再出真声，“皎”字，也将字头“J”咬得重一些，来过渡到字尾韵母，使其更符合作品中“皎”的重拍位置，表达出的字也更贴切。控制音量，气息均匀轻柔，给支撑的同时尾字处气息量也要逐渐减小，在最后“月”字上表现出缥缈、渐远的感觉。其中，“月”字有两拍时值，此处也需做重音咬字处理，并且拖时值时加颤音处理，句子线条也更有起伏，也更贴合古诗词韵味。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故“闻君”二句突转：“你对我的感情里已经有了污点，你又有了异心，那么，我就跟你说再见吧，永远地和你断了关系。”“有两意”，既与首二句“雪”“月”相承，产生变化，又与下文“一心人”恰恰相反，成为强烈对照，上下对应当然，其谴责之意亦彰，也透露了全诗的决绝之意。气息的运用是递进的逻辑，气声减少的同时，气息往高位置慢慢送，比例发生变化的同时音色也变亮。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意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吃完饭，我们就分道扬镳”。“今日”和“明旦”这两个字，都是为了表达诗词的生动，若将“明旦”一词解读成“明日可在沟畔相会”，那就太拘谨了，也就失去了诗人的本意。这句话的前缀是斩钉截铁的话：“今日一饮而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明天一早，我们就在御沟分开，就像是一条溪流，从御沟里流出来。”“东西流”是由渠、水的分流来表示分开的；或解释为偏义的复词，比喻爱像是一条河流，一去不复返了。这里可以用类似吟诵的语气，在“今日”“明旦”词汇上，重咬并做了停顿处理，即声断气不断来强调时间。“躞蹀”也是重咬断开，相比上一句情绪上更加激动，“御”字要快速归韵，“沟”字竖咬给人以语气感，“流”处理类同首句尾字“月”的处理。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到达高潮，体现了词作者复杂的内心情绪。“凄凄”四句忽一笔宕开，说的是一个女人出嫁时，一般都会伤心欲绝哭哭啼啼，但实际上，这是大可不必的。如果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一辈子都不分开，那就是一种幸福。言下之意，她今天被抛弃，是最伤心的事情，是初嫁女子永远不会有的感觉。作者泛指别人，隐喻自己，辞藻优美，却有顿挫；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分开，却还希望希望他能改变，痛苦而又温柔。“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中次强拍的“复”字，表明了伤心的程度，“复”字加上了方大二度倚音的润腔处理，把复字也唱得更“活”，“啼”字采用由强到弱的颤音润腔处理来唱满时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中，在前两个字演唱上做稍弱的处理，“白”字用了气声，“离”做颤音处理，这两句的稍弱，也给人一种低谷感觉，在说话的基础上竖咬字，给到通透的腔体并结合气息做一种半哭腔的状态。在演唱“凄凄”这两个字时，用气息的量也不一样。第一个“凄”应是气息在前，声音的比例小一些，要稍微弱一点；第二个“凄”则是用上更大的气息往头腔送，在音量上要强一些，真声比例也突出一些，演唱者也只有通过这样气息的运用，才能使歌曲呈现出更加细腻、层次更加丰富的情感，从而引发听众的共鸣，达到感同身受、身临其境的效果。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澥澥。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两个比喻的重复，表明恋爱应该建立在两个人的心意上，如果只有钱，那就不能长久；点破前文中突如其来的“两意”。“竹竿”指钓鱼的竿；“袅袅”形容柔长而轻轻摆动的样子；“澥澥”即“澥澥”的假借字，形容鱼尾像沾湿的羽毛。“钱刀”，即古代刀形钱币，此处泛指金钱。以鱼竿的柔长轻盈摆动和鱼尾的滋润鲜活，比喻男女求偶，两情欢洽。《诗经》这类比兴较多，如《卫风·竹竿》：“藿筐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竹竿何袅袅，鱼尾何澥澥”中这一句，音乐的情绪达到最高潮，语气重复强调，在演唱时不换气，气息支撑给到更大的支持，持续往头腔送，情绪更递进，声音更集中向上，此处作为爆发点。

“男儿重义气”，男儿弱，重字给一个短促的发音，“何用钱刀为”，刀字在这里的声调上扬，声音送上头腔同时展现叹气感，之后慢慢归韵。包含了卓文君对这段爱情不舍之情。所以，第一句强调了“重”这个字，气息的运用要使腔体达到一种“气冲音的效果”，表现出愤恨与无奈；第二句的“刀”字则加上了润腔技巧，做了一个上倚音的处理，通过字头咬住将这个字甩出来并且放慢速度，连贯平缓过渡到最后一个“为”字。注意要贴着高位置，做一个慢慢地收尾，声音在气息推动下，逐渐弱下来直至消失，呈现出一种空灵、悠远的感觉。

四、意境处理与感情传递

古诗词艺术歌曲中的“情”“景”“意”和“象”的综合，是作者的“情”和“意”的综合统一。古人以其丰富的想象力，将所遇到的人物、人物、情景等融入诗歌之中，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歌曲创作人将古诗词改编成歌曲后，经过仔细的构思和创作，把古诗歌的意境用歌声传达出来。“意”是中国古代诗歌作品的一项重要美学指标，其意境之美在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中同样存在。所以，在演绎古诗词艺术歌曲时，必须要营造一种相结合、相统一的意境，从而获得较好的表现。

古诗词之美，美在意境。它是诗人“物化于心”后的言语表达，言简意繁、含蓄凝练、意境深远，在文化内涵与情感的表达传递上都有着独特的亮点。其中，意境作为中国古典诗词的精髓，是主观情意和客观物象的综合体现，是一种具象与抽象相结合的艺术境界或审美境界，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具有“境生于象而超乎象”的特点和丰富的层次感、立体感、空间感。因此，作为融合了音乐与诗词而形成的古诗词艺术歌曲，其演唱中的意境不仅仅是诗词(歌词)中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的相互融合，而是演唱者基于作曲家对诗词理解基础上的创作的再次升华与认识。因此，演唱中的意境处理，就是演唱者通过自身的演唱能力和演唱理解，处理词、曲间意境关系的总和。

这是一篇表现婚姻爱情的诗，与《诗经》中《氓》有共同之处，描写了女子对用情不专的丈夫的愤懑与决绝，表现了女子对幸福美好爱情的向往。诗篇开端以 “山上雪”“云间月”起兴，“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洁白的山上雪，皎洁的云间月。这里一方面在于说明爱情是神圣的，同时也比喻女子纯真的爱情。“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女子追求的是洁白无瑕的爱情，因而她不准自己所爱之人玷污这美好的字样，当她听说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于是毫不犹豫地与他断绝关系。从这里可以看出女子不委曲求全，爱憎分明，果断坚决的性格特征。接下的四句写女子控诉男子情感不坚定。“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今日，是指他们相识相知的时候。明旦，是指 “君有两意”之时。女子控诉男子说：想当初我们相爱之时，是那样的快乐，可是没过多久，你却移情别恋，如同那流水变化迅速。既然这样，我们只有断绝关系，分手之后，我将要在御沟边独步慢行。沟水东流不返，如同那过去的欢快生活不能重来。这里，女子既对男子变心非常愤慨，也对他们过去 “斗酒会” 的欢快有所留恋。

然后，描写了这位女子对真挚、幸福爱情的追求。“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从这里可以看出，她追求的是专一不二的爱情。她认为，嫁女是不必哭哭啼啼的，只要能嫁一个用情专一的人，就能与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这就是这位女子的爱情观。“一心人”是她追求的心上人的标准。“两意”则是她所鄙视之人，为此她要与那“两意”人决绝。只要能得到“一心人”，那就是最美好的爱情。

最后四句，写女子对相恋时期的怀念。“竹竿何袅袅，鱼尾何澥澥。”竹竿，指钓竿。袅袅，形容竹竿的纤长柔美之貌。澥澥，形容鱼尾摆动姿态。一说，澥澥，即“澥澥”，形容鱼尾像濡湿的羽毛。这里虽讲钓鱼，可实际是男女求偶的意思。“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二句，是说男女轻别离的原因是为了金钱，其实爱情比金钱还要重要。钱刀，即指钱币。那女子回忆了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瞬间，可那毕竟是一去不复返了。残酷的现实使他已变成了“两意”人。她在苦苦地思索，过去的情人为什么变成了负心汉。她觉得男儿应该重感情，怎么能为了钱币，为了攀附富门豪族而变了心，忘了情，而抛弃了珍贵的爱情呢?至此，女子的感情不仅极为愤慨，而且极为鄙视那重“钱刀”、轻 “意气”的负心汉。

此诗多处用比兴，使诗篇既显得生动、含蓄，蕴藉无穷，又不失民歌质朴自然的特色。另外，作者的思路变化多端，全诗四句为一解，共四解。

这四解并不是承前直叙，而是采用了交错回环的形式，如第一解写女子主动来与男子决裂及其决裂的原因；

第二解则写男子感情变化之快；

第三解写理想的婚姻爱情；

第四解写女子怀恋与男子初恋之时及对男子负心的痛斥。

表面看来是交错来写，实际上是有着内在的联系。其主旨在于更好地表现女子由爱转恨，由恨转向昔日的爱等复杂的情感，从而使诗篇显得极富妙趣，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五、结语

我国古诗词艺术歌曲是中国艺术歌曲中重要组成部分，经历了近百年的发展历史，在中国音乐发展的历史上有着重要的作用和意义。采用简单凝练的语言、丰富细腻的情感以及优美的意境，为人们呈现出了独特的美感。结合诗与乐的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不仅实现了中国传统经典文化与高雅艺术形式的统一，而且在演唱者生动形象的演绎下古诗词也重新焕发出新的魅力。

演唱者在演唱古诗词艺术歌曲时，必须熟悉并掌握歌唱技法，具备丰厚的人文内涵，深刻地认识并把握作品的内涵意义和所蕴含的文化情感等，并分析古诗词艺术歌曲的表演特征和艺术风格，以便于更好地展示古诗词艺术歌曲的独特魅力，应按照作品艺术特点来演唱，不仅要注意咬字行腔、气息的运用，而且更要注意作品意境的处理和情感的传递。

通过浅析《白头吟》，希望可以为各位演唱者提供帮助，也希望可以建立文化自信，基于古诗词艺术歌曲具有较高音乐性和艺术性的特点，让其更好地传播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