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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唐馆图”与中国演剧

2022-02-23李莉薇

粤海风 2022年1期
关键词:长崎唐人剧目

前 言

日本江户时代德川幕府(1603-1867)实施闭关锁国的政策,九州地区的长崎成为主要的对外贸易港口。为有效管理外国商船与日本的船舶贸易,德川幕府允许外国商人在长崎规定的区域内建造居所。当时与日本进行贸易的主要国家是中国和荷兰。于是,在长崎进行贸易的中国人建造了唐馆,荷兰人则建造了兰馆。长崎成为江户时代接受外来文化的发源地和人们向往的繁华地。由于长崎在当时具有独一无二的文化景观,长崎的画家们就用画笔绘制了各种各样的唐馆、兰馆图,生动地记录、描绘了唐人(中国人)和荷兰人与日本人进行贸易交往,以及他们在长崎生活的各种场景。今天,这些珍贵的图像成为我们认识江户时代的日本社会和理解日本与外国特别是东亚各国文化关系的重要史料。

一、长崎“唐馆图”与中国文化的东传

随着近年来地方文化研究的显学——“长崎学”的兴起,作为记录江户时代长崎地方文化特色的“唐馆图”日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据笔者2018年到长崎历史文化博物馆的调查可知,长崎藤木博英社、长崎文献社、关西大学出版部等机构曾出版过《长崎名胜图绘》(1931年)、《唐兰馆绘卷》(1982年)、《长崎古版画集》(1987年)(1—3集)、《长崎唐馆图集成》(2003年)、《唐馆图兰馆图绘卷》(2005年,2012年)等多种与“唐馆图”有关的美术图集。因此,长崎唐馆(又称“唐人屋敷”,即中国人宅邸)的真面目逐渐浮出水面,为人们所知。

长崎“唐馆图”全面、真实地反映了江户时代日本接受中国文化的概况。清康熙二十三年[日本贞享元年(1684)],清朝解除了迁界令,允许中国商船到日本贸易。于是,以从福建为主开出的唐船把沿海地区(以江浙一带为主)的中国文化带到了日本。到元禄年间(1688—1704),进入长崎的中国商船每年多达八十艘。所以,长崎“唐馆图”的主题除了对唐船入港和贸易场景的描绘,更多的则是记录各种“唐馆”建筑的实貌和中国人在唐馆生活的种种活动场景。比如,《长崎名胜图绘》[1] 详细描绘了十禅寺、天后堂、灵魂堂、观音堂、唐人宅邸、住宿、歌舞库、龙口井等唐馆的具体建筑,“唐馆图”还生动地描绘了因贸易滞留长崎的唐人宴会、舞龙、祭祀、演出、学习净琉璃等日常生活场景。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中国的器物和文化,通过长崎这扇窗口源源不断地输入日本,并对日本本土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二、长崎“唐馆图”与中国演剧在日本的流播

在描绘唐人活动的“唐馆图”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其中的演剧图。长崎画家笔下的演剧图大概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以宗教节庆为主,刻画了唐人酬神祭祀时的演戏场景;第二类则反映平民日常生活,类似于人们熟知的描绘繁华俗世众生相的“浮世绘”版画,符合江户时代庶民文化的审美旨趣。我们来逐一介绍以下的唐馆演剧图。

《长崎名胜图绘》收有一幅名为《馆内唐人踊之图》[2](图1)的唐馆演剧图。该图因没有着色,疑为石崎融思绘制图画时所打的草稿图。图画配有文字说明:

唐人踊为古神祠之祭礼酬神,于初春二月举行。二月初二为祭祀日,此前后二三日上演。从前秋祭时也演戏。土神祠前,设一高大舞台,馆内唐人擅长演戏者身穿各种衣冠装束,着锦绣,在舞台演出歌舞。所演剧目多为《水浒》《三国志》稗官小说事,又或各取其乡曲故事、俗谈搬演,其中更有演佛弟子目莲尊者救母事迹之《目莲踊》。表演难度甚高,熟习者少,不易上演。乐器有笛、铜锣、拍板、喇叭、小锣、太鼓、提琴……与日本戏剧舞台相异。其装扮不同,甚是少见。[4]

文后,附录了两首时人观看了唐馆演剧的诗赋,采用日语训读法标记。移录如下:

元夕观剧[5]

金银世界繁华地,锦绣乾坤富贵春。

照夜星辰通月窟,清宵歌舞彻花晨。

秦云路渺浮槎迥,郢曲情多举爵频。

戏马台前蓬鬓在,风雨万种且娱人。

唐馆观戏[6]

酒气满堂春意深,一场演剧豁胸袗。

同情异语难畅达,唯有笑容通欸心。

相同的构图还见于神户市立博物馆藏高川文筌作《唐兰馆图卷》(图2)。从卷末款识可知,该画于天保十四年(1843)在长崎役所绘制。一般认为该画是高川文筌模仿石崎融思《长崎古今集览名胜图绘稿本》里的“唐馆图”而作。比较石崎融思與高川文筌所画的两幅画作,不仅所画的唐馆样式、布局一样,连戏台上演出的剧目、出场人数也悉数相同——正在演一出生旦戏。另外,高川文筌的画作还增加了细节部分的描绘,在戏台正上方增画了“太平歌舞”“德与天齐”的匾额。

以唐馆戏台演戏/观戏为主题的图画,还见于长崎画坛名人川原庆贺的笔下。日本大学教授松原刚曾在《“唐人戏剧”说明》一文中,介绍了由该国认定的重要美术作品《唐馆绘卷》十幅绘卷[7] 中的第八幅绘卷,就是由川原庆贺绘画的《观剧图》(图3)。从图画内容来看,虽然戏台上演的剧目与之前两图的不一样,但都是描绘唐馆戏台上演剧正前方和左侧看台上观众看戏的场景,构图也大致相同。细节部分略有差异,川原庆贺的《观剧图》戏台前方有两旗杆,两面红色的旗帜上写着“天上圣母”[8] 四字。由此可推测,上演的应是天后诞的祭祀戏。

以上三幅演剧/观戏图均描绘了长崎的中国人每逢年节酬神献剧的场景。清人汪鹏《袖海编》(乾隆二十九年,即1764年)曾描述唐馆的敬神演剧:“馆内庙前有敬神演剧之事,习梨园者,因其构相公庙。相公之传,自闽人始,旧说为雷海青。”“有天后宫,规制颇宏,每逢神诞,盛陈供筵,张灯设宴者三日”[10] 可知长崎唐馆的演出已有固定的演剧场所和参加人员。长崎商人多来自沿海地区,因此尤其重视妈祖祭祀,其次为土地神祭祀。长崎学者大田南畝曾在日记《琼浦杂缀》中,提及文化二年(清嘉庆十年,即1805年)二月二日在唐馆观看了土地祠演剧。[11]“在住宅区内举行土神祠的祭祀时,在庙前筑起高高的戏台,由中国人推选擅长演戏的人,化装打扮,在中国独特的乐器伴奏下,在舞台演出歌舞”。[12] 所演出的内容,则大多是“太平舞、有乡土色彩的南京舞、漳州舞等。同时也根据‘水浒传’‘三国演义’等民间故事编成戏剧性的节目”。[13]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唐人演戏时还特意邀请长崎当地的政府官员观摩。而长崎官员也会回请唐人到官邸演剧。“据历史记载上说,1709年、1722年、1734年,长崎政府曾邀请唐人戏剧到政府官邸去举行招待演出。”[14] 结合以上图像与文献可知,“演剧”与“观戏”应该是江户时代长崎地区一项颇具地域特色又较为平常的文化活动,同时也是当地一项重要的外交活动。

以上三幅画作均为描绘在唐馆的固定场所搭建戏台演出/观戏的场景,但也有像《崎阳唐馆交易图》[15](图4)中所描绘的那样,有露天演出的场景。

左边文字移录如下:

唱戏

日本神会,在王府后空地,迎面盖供佛松棚一座,三面俱盖席棚。是日备酒饭,请众商于平明时至棚内坐落。戏从街巷来,每出,先搭大木床一张,安放地中,即为坛场,然后挨班上场,或舞扇,或舞花,或舞草帽、花篮等物,齐声唱舞。

图册于大正十三年(1924)六月三十日入藏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衬页写有“内藤虎次郎寄赠本”,可知该图为汉学家内藤湖南寄赠给京大图书馆的。正如关西大学大庭修教授所指出的,据画风以及文中采用“倭子”一词来看,可推测此图册或为中国人所作。[16] 图册设色淡雅,笔法细腻。图画与文字分为左右两边,图文内容均描写长崎民众的各种生活、交易场景。上图所绘“唱戏”即为其中之一。文中记载,“唱戏”是“在王府后空地”上举行,根据唐馆的风俗,这次活动或许就是描绘“献神踊”一行从诹访社祭出发至大波止的神舆休息处之间巡游的场面。图中所画西役所旁边的空地与唐馆实际的情况相符。图中右上方的看台上有观看演戏的荷兰人,也可与《长崎市史风俗编》中记载的唐人、红毛人(即荷兰人)曾在此搭建看台观看表演的文字相佐证。

与前面介绍的注重对整个演戏/观戏活动进行描绘、构图的演剧图不同,第二种唐馆演剧图则更为注重对局部的描绘,多刻画唐人在进行演奏或演戏时的场景。如《唐馆图卷》中描绘了福德宫前一清人装扮者正在参拜,另外三个同为清人装扮者从旁演奏锣鼓的场面(图5)。《崎阳唐人屋铺图形》里,一众清朝人正在屋内演奏不同的乐器,有吹笙、洞箫者,有弹筝、三弦者和敲板者。众人各执不同乐器合奏,自娱自乐,其乐洋洋(图6)。

文化五年(1808)的《唐馆图说》中有一组“唐人踊”演出场景的组图,尤其引人注目。所谓“唐人踊”,泛指江户时代从中国传入的歌舞、戏剧。长崎流传的“蛇踊”,也即是“舞龙”,也是“唐人踊”的一种。

唐馆演剧图中以组图形式出现的图像并不多见。系列图画详细地描绘了二月二日土神堂前“唐人踊”演出的场面,并记录下所演剧目的名称,是这个系列的一大特色。第一幅图(图7)是“唐人踊”演出时的“场面”。所谓“场面”,是指在舞台上演出的伴奏乐队。乐师身穿清朝服装,舞台左边三人负责锣、镲;正中有乐师二人,一人敲鼓,一人弹奏月琴;右边三人分别吹笙、演奏胡琴、三弦。从乐器编组来看,可知所演奏的曲目并非昆曲。第二幅图(图8)右边有文字说明,介绍以下各图所画的内容。现把文字移录如下:

唐人踊题

吴汉放潼关经堂杀妻

龙虎斗宗赵匡胤胡延赞

关云长斩貂蝉女

打擂台潘豹杨七郎

以上为唐人踊所画[17]

所画的四个剧目均是各地方戏流传至今的常演剧目。对照图中所画内容,“唐人踊题”同页,左边画的是《吴汉放潼关经堂杀妻》(图8),讲述吴汉反王莽杀妻投刘秀的故事。王莽篡汉为收买人心,将女南宁公主配婚吴汉,并命吴汉镇守潼关。吴汉擒获刘秀,吴母却放走刘秀,并告知王莽乃杀父仇人,劝其杀妻投靠刘秀。吴汉至经堂,公主正念经,见吴汉带剑,问明真相后自刎而亡。吴汉遂投奔刘秀。《吴汉放潼关经堂杀妻》是现今多个剧种的常演剧目,京剧剧名为《斩经堂》《吴汉杀妻》等,出自《东汉演义》[18]。除京剧之外,川剧有《经堂杀妻》,汉剧、徽剧、同州梆子、河北梆子也有此剧目,秦腔、绍兴文戏有《散潼关》,豫剧有《收吴汉》,秦腔、湘剧、楚剧有《吴汉杀妻》。[19] 日本学人波多野乾一在1943年出版的《京剧大观》里也有收录《吴汉杀妻》的故事梗概。[20]

其二画的是《龙虎斗宗赵匡胤胡延赞》(图9),出自北宋《杨家将》第一回。京剧剧目名《龙虎斗》,一名《风云会》。[21] 呼延贊本欲报家仇杀赵匡胤,但二人交手过程中,赵匡胤头上现龙形,呼延赞头上现出虎形,二人互相欣赏,最后呼延赞投赵。全剧用唢呐演奏,有特点。汉剧亦有《风云会》,多不演后半部分;川剧、晋剧、河北梆子、绍兴文戏亦有此剧目。[22] 波多野乾一编著的《京剧大观》里也同样收录《风云会》的故事梗概,并标注饰演宋太祖的行当为红生,呼延赞则为正净。[23]

其三所画《关云长斩貂蝉女》(图9),自三国故事,但不见于《三国演义》,见明人《斩貂蝉》杂剧。[24]《京剧剧目初探》所记剧目名为《月下斩貂蝉》。故事情节甚为简单,讲曹操欲以美色诱惑关羽,使为己用,遣貂蝉前往,为关羽所杀。关云长杀貂蝉的故事在昆剧、川剧、汉剧、徽剧等地方戏中均有演出。关于貂蝉的结局,也有多个版本。上述波多野乾一的《京剧大观》中所记《斩貂蝉》剧目梗概与《京剧剧目初探》有所不同:白门楼之后,貂蝉落入曹操之手,曹操将其送予关羽。夜间,貂蝉入关羽帐篷,种种狐媚手段试探,关羽目不斜视,貂蝉媚态百出,关羽大怒,斩杀之。[25] 貂蝉最终被关羽斩杀的情节,大多数剧目基本上一致,但对于貂蝉这个女性形象的塑造,不同的剧目则有较大的差别。关于这个题目,笔者将另外撰文讨论。

其四是《打擂台潘豹杨七郎》(图10),出自《杨家将演义》第四回。讲潘仁美之子潘豹摆擂台,杨令公继业之子七郎延嗣怒打擂台,最终打死潘豹的故事。《京剧剧目初探》记京剧剧目名《打潘豹》。一名《瓦桥关》,又名《天齐庙》。[26]

此组戏曲图像,在绘画风格上和前面几幅戏台演剧图像不太一样,与石崎融思、川原庆贺等画家较为写实性的风格相比,画风较为抽象、粗糙,更像是小说戏曲的插图,所画的戏曲人物形象也与中国戏像画的人物形象有异。虽然演出的故事都是中国戏曲舞台上的常演剧目,但从人物造型到演出风格来看,都与中土颇为不同。或许是在域外演出,为迎合观众的口味做了一些调整。从组图所画内容和所记剧目来看,应该是作者亲身观看演剧后绘制的戏像画。

三、唐馆演剧图的画家们

以上所介绍的唐馆演剧图,虽然都与长崎地区的戏曲演出有关,但题材、构图不同,风格各异。作为记录长崎地区民情风俗的风俗画,未必出自名家之手,故作画者情况不详的也颇多,其中有名有姓者,皆为江户时期长崎的知名画家。

《馆内唐人踊之图》的作者石崎融思(1768—1846)是长崎画坛的杰出代表。融思为长崎画坛世家荒木元融之子,初名“庆太郎”,后改“融思”,遂通用此名;字士齐,号凤岭,又改“放龄”。自幼从父学画,花卉翎毛山水人物俱精,掌握多种画技。因父元融之师石崎元德无嗣,遂过嗣石崎氏。天明元年(1781),融思十四岁时加入“唐绘目利仲间”。所谓“唐绘”,就是学习中国风格的绘画。“目利”,是江户时代中期设立的长崎奉行所(即地方政府)的一个职种,负责鉴定和评价从清朝运载而来的书画和器物的价值,常兼任长崎奉行所的御用画师。“唐绘目利仲间”就是为“唐绘目利”打杂的伙计组织。石崎融思后来正式升任为“唐绘目利”。宽政八年(1796)五月十七日,二十九岁时,他又被任命为“唐方俗式绘图认挂”(长崎奉行所的一种官职名)。五月二十一日,融思开始出入唐馆,接受唐人的指导,绘制中国风俗画《清俗纪闻》。天保十二年(1841),融思编辑《长崎古今集览附录名胜图绘》。此书记述、描绘长崎的名胜古迹、特殊风俗、丸山游女、唐馆兰馆风俗、唐红毛船[27],等等。书中虽然有未完成之作品,但所画之图画俱佳,颇具浮世绘风格,令人赞叹不已。[28] 石崎融思作为“唐绘目利”,折衷中国画和西洋画的风格,创造出写实性的西洋画风。前述长崎学者饶田喻义奉命编述《长崎名胜图绘》的同时,石崎融思主编的《长崎古今集览附录名胜图绘》也在编纂之中。《长崎名胜图绘》的插图使用了多幅出自石崎融思之手的绘画。[29] 其中,《船主房间游乐图》《唐人桌子料理图》《彩舟流图》《唐馆游女出代图》《孟涵九假名书图》《陆明斋学净琉璃图》等作品中,都有描绘丸山游女的形象,足以證明石崎融思擅于绘制浮世绘风格的画作。[30] 除了唐兰馆图外,石崎融思还长于绘制鸟兽图、名胜古迹、唐人荷兰人等异邦男女和异域风俗,等等。作为长崎画坛领袖,石崎融思的作品常被长崎画家模仿。前述高川文筌和川原庆贺所画的两幅戏场演剧图应该也是参考、模仿石崎融思之作。

《清人馆内戏场之图》出自高川文筌(1818—1858?)之手。目前能查到的关于高川文筌的资料较少。他是江户时代后期一位活跃的画家,画作地域色彩较为浓厚,乃江户时代后期著名画家谷文晁[31](1763—1841)的门人。本姓或许是“三上”,因为高川文筌早期作品上名字记作“三上文筌”,人称其为“半藏”,名字为“宣”又或是“惟文”。1852年,32岁的三上文筌过继信州[32] 松代藩的医师高川家作养子,改姓“高川”,以后以“高川文筌”之名为松代藩真田家的御用画师。松代藩的真田宝物馆收藏有高川文筌所绘“佩里来航”的相关绘卷。[33]

长崎市立博物馆藏《唐馆绘卷》之《观剧图》由川原庆贺(1786—1860?)绘制。川原庆贺也是江户时代后期的长崎画家,曾拜长崎画坛第一人石崎融思为师。川原擅画风俗画、肖像画和动植物的写生图。人称庆贺为“登之助”,名(字)“种美”,“庆贺”乃其号,别号听月楼主人。后改姓“田口”,所以后期画作有款识“田口”字样。川原庆贺作为“出岛出入绘师”,可以自由出入长崎出岛,为当时长崎兰馆的德国医学教授菲利普·弗兰兹·冯·西博尔德[34] 绘制生物写生图。[35] 其子川原卢谷也学画,擅作西洋画。

以上所介绍的绘制长崎唐馆演剧图的三位画家,均是江户时期重要的画家,因而这些描绘唐馆演剧的图像也尤显珍贵,在绘画史和文化史中具有独特价值。

结 语

如上所述,长崎画家笔下所绘制的长崎唐馆演剧图以及相关文献的留存绝非偶然,它们真实地描绘、记录了江户时代中国文化在日本的传播,以及日本对中国演剧的接受与认知。事实上,不仅《水浒传》《桃花扇》等经典剧目故事被吸收、改编到歌舞伎的剧目中,而且长崎地区流传的“唐人踊”的歌曲、舞蹈和明清乐,也曾经一度在日本流行,对日本近世乃至近代的文艺、文化发展有着深层的渗透与影响。

本文系华南师范大学2021年校级“质量工程”建设项目(教学〔2021〕72 号)“《日本文化》课程思政教学改革探索和实践”阶段性成果,并受到“岭南当代艺术研究中心资助”。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

注释:

[1] [日] 绕田喻义编述、打桥竹云图画、丹羽汉吉译著:《长崎名胜图绘》(全五卷),收入《长崎名胜图绘》,《长崎献丛书》第一集·第三卷,长崎:长崎文献社,1974年2月10日发行,第100—101页。《长崎名胜图绘》于昭和六年(1931)由长崎史谈会首次出版发行。同书的序文,有市长富永鸿的记述:“奉文政年间当时的奉行筒井和泉守之命,由当地的儒学者时任长崎圣堂助教的饶田喻义、野口文龙渊藏和画家打桥竹云等人编纂了此书。然至脱稿却意外耗费了相当的年月,其后稿本一直未能出版,藏于本市役所至今。”可知,《长崎名胜图绘》的成书至昭和初年出版,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长崎名胜图绘》的著者,同书首卷终有记载“西畴 饶田喻义强明编述”;卷之一记有“西畴饶田喻义编述。竹云·打桥喜笃惟敬 图绘”;二上下卷、三·四卷·五卷下均记“饶田编述、打桥图绘”。只有五卷上记载“华阳 野口文龙编述、竹云·打桥喜笃惟敬”。由此可知,《长崎名胜图绘》各卷的编纂者和绘画者。另外,从文中记有“奉镇台筒井公之命编辑此图绘”可知此书是在筒井和泉在长崎担任奉行的文政二年(1819)九月至文政三年(1820)十月期间完成。筒井奉行命饶田氏编纂《名胜图绘》的具体时间应为赴任的文政元年(1818)。据《长崎县人物志》得知,编述者饶田喻义名喻义,字君饶,又号强明、斋信或实斋等。饶田为人笃实温厚,与人无争。曾跟随樱井訚斋修汉籍,被赞誉其“青出于蓝”。文化十四年(1817)十二月,提拔为圣堂助教,精于儒学且广涉本国书籍,深得国书之精粹。天保四年(1833)四月十四日病逝。著有《天柱录》《西畴耘笔》《学论》《海鱼考》《长崎名胜图绘》等书。特别是文政年间奉和泉守之命编述的《长崎名胜图绘》为长崎史研究上不可忽视之良书。笔者译自:[日] 越中哲也:《〈长崎古今集览〉和〈长崎名胜图绘〉》,若木太一编:《长崎·东西文化交涉史的舞台:.明·清时代的长崎、幕府统治下异文化交流的诸相》,2013年版,东京:勉诚出版,第431—433页。

[2] 按:该画右下落款“石崎融思”,可知此作品出自长崎画家石崎融思手笔。另据同一图画的稿本图解说可知,此画作于文政二年(1819)。长崎画家高川文筌所作的《唐兰馆图卷》里也有相同内容的画作。参看[日] 大庭修编著:《长崎唐馆图集成》,大阪:关西大学东西学术研究所,2003年版,第151页。

[3] 原图文字为“唐人跃”,疑有误。改为“唐人踊”。

[4] [5] [6] [日] 长崎史谈会编:《长崎名胜图绘》,长崎:藤木博美社,1931年版,第221页。书中原注,谓作者方卧庵名瑾,系茞亭道本之友人。方卧庵或为中国人。另书中原注谓作者镇台筒井君,和泉守号銮溪,日本人。这二首诗,《长崎市史·风俗篇上》亦有载,见清文堂昭和五十六年(1983)11月20日复刻发行,见第444、450页。唯间有误字。

[7] 绘卷:指以日本民情风俗为题材的大和绘长卷图画。

[8] 笔者推测原本旗帜上或书“天后圣母”四字。

[9] 齐森华、陈多、叶长海主编:《中国曲学大辞典》插图部分第13页引此图,附文“十八、十九世纪间日本绘制的华侨演剧图”,语焉不详。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10] 汪鹏:《袖海编》,载《丛书集成续编》第65册,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年版,第891页。

[11] 详参李莉薇:《日本江户、明治间上演中国剧史料四则》,载《戏曲与俗文学研究》第1辑,2016年。

[12] [13] [14] 松原刚:《“唐人戏剧”说明》,丛林春译,载《中国戏剧》,1996年7月,第64页。

[15] 崎阳,也是指长崎。

[16] [日] 大庭修编著:《长崎唐馆图集成》,大阪:关西大学东西学术研究所,2003年版,第147—148页。

[17] 同[16],第57页。

[18] [19] 陶君起编著:《京剧剧目初探》,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48页。

[20] 波多野乾一:《京剧大观》,卢茂君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8年版,第104页。

[21] [22] 同[18],第153页。

[23] 同[20],第232页。

[24] 同[18],第61页。

[25] 同[20],第124页。

[26] 同[20],第157页。

[27] 唐红毛船:即是中国清朝和荷兰到日本贸易的商船。

[28] 详参[日] 长崎县立美术馆编:《唐绘目利和鉴赏团》,1998年版,第27—29页。

[29] [日] 越中哲也:《〈长崎古今集览〉和〈长崎名胜图绘〉》,若木太一编:《长崎·东西文化交涉史的舞台:.明·清时代的长崎、幕府统治下异文化交流的诸相》,,2013年版,东京:勉诚出版,第433页。

[30] 同[28],第29页。

[31] 谷文晁(1763-1841):江户后期宝历至天保年间的画师。江户人士。日本南画(文人画)家。人称“文五郎”或“直右卫门”。号文朝、师陵、文晁。别号写山楼、画学斋等。广泛学习日本画、中国画和西洋画的技法,其南画自成一家。

[32] 信州:今指日本长野县一带。

[33] [35] 同[16] [日] 成泽胜嗣:《资料解说》第152页。

[34] 菲利普·弗兰茲·冯·西博尔德(1796—1866):德国出生的医学家、博物学家。1823年,就任长崎荷兰商馆的医师。研究日本的动植物、历史和语言。曾开设私塾“鸣滝塾”,边开诊边传授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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