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后天涯寻母:家中白骨牵出心酸“凶手本”
2022-02-23若采
若采
2021年5月,河北省邢台市一名小伙子在改造厕所施工时,于自家菜地里意外挖出一具白骨!他的父母早已失踪18年,这具白骨难道是他父母的遗骸?白骨又承载着什么样的秘密?
迷雾重重:自家菜地惊现一具白骨
2021年5月13日,河北省邢台市任县一个偏僻的山村,18岁的刘聪在院子内进行厕所改造,向下深挖时,“咯吱”一声,铁锹遇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用力挖掘出来,居然是一个头盖骨!刘聪吓得不轻,他继续深挖,竟挖出一具完整的遗骸。他惊恐不已,莫非他家真的是个不祥之家?
2003年3月,刘聪就出生在这个村庄里,是奶奶张琴将他养大。刘聪懂事后,奶奶告诉他,爷爷身体不好,早早去世,是她独自养大了他的父亲刘勇。2002年3月,刘勇娶了外村女子王来凤,奶奶正等着抱孙子时,不幸悄悄降临。王来凤怀孕几个月时,刘勇神秘失踪。刘聪出生三个月后,王来凤也失踪了。奶奶两次都报了案,但由于没有线索,案件一直悬而未破。
儿子儿媳相继失踪,让刘家有了几分诡谲,王来凤的家人三番五次到刘家要人,说张琴将王来凤拐卖了,多次殴打辱骂张琴,张琴怎么说对方都不相信。村里对刘家儿子儿媳的失踪,传言颇多,说他们家风水有问题,所以才有怪事发生。街坊邻居都不让家里的孩子跟刘聪玩,怕沾上刘家的晦气。本来就没有父母的刘聪更加自卑,他想好好学习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15岁上初二时,刘聪有一天放学回家看到奶奶晕倒在院子里,他拼命把奶奶背到了卫生院,医生检查发现,奶奶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极度虚弱。刘聪心疼奶奶,他坚决辍学,跟着本村一个堂伯学木匠。他想挣钱让奶奶享福,却不料就在他辍学当年,奶奶就去世了。
刘聪来到邢台市打工,他干过很多工作,饭店服务员、送水工、外卖工,虽然挣钱不多,但还混得下去。转眼就到了2021年,刘聪已经长成了18岁的大小伙子。这一年5月,堂伯给他打电话,说是当地农村统一改造厕所,如果由村委会找人干活,农户没有补贴;如果农户自己干,可补贴一千块,他当即决定自己干。5月12日,他回到老家,在改造厕所时,不料挖出了一具完整的人骨……
这具人骨让刘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失踪的父母,他还在网上查了关于人骨的资料,通过对比得知这是一具男性遗骸。这会不会是失踪的父亲?如果这真是父亲的遗骸,那他是怎么死的?难道是母亲所为?如果真是她,那她又去了哪里?如果不是她,那她为什么也会失踪呢?
刘聪听奶奶说过,母亲曾告诉奶奶,父亲一心要出去打工挣钱,所以不可能无故失踪。父亲失踪前一晚,和母亲聊了许多,说想找同学问问外面打工的情况,孩子要出生了,要多挣点钱养家,事发当天,他连早饭都没吃就早早地出了门。
奶奶和母亲没住在一个院子里,母亲等了三天,没有等到父亲,这才告诉奶奶。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父母失蹤的谜团像一块巨石一样一直压在刘聪的心底,他想寻求答案却无从下手。如今,这具人骨似乎给他打开了一个出口,让他产生了非解开谜底不可的决心。
然而,刘聪手上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自母亲失踪,王家和刘家多年来已经成了冤家,所以刘聪知道去姥姥家也不会有人理他。但他有一个比较要好的初中同学住在姥姥村里,他买了一些礼品偷偷到同学家打听情况。据同学的父母讲,王来凤确实没回来过,但王家在外地有亲戚,王来凤有两个表姐,在河北唐山和秦皇岛一带。
姥姥家是打烧饼世家,王来凤姐妹三个,数她打烧饼的手艺最好。这句话提醒了刘聪,他想,母亲没什么文化,如果还活着,有可能会重操旧业。
刘聪没有找到母亲的照片,只知道她右手腕后侧有一颗很大的痦子。母亲失踪后奶奶找人算过卦,提到过这颗痦子。算命先生说,女人右手腕有痦子不好,是孤儿寡母的命。
天涯寻母:探寻当年父母失踪真相
刘聪将那具遗骸悄悄埋了起来,决定去寻找母亲。临走前,他跟堂伯说了一声他要走,但没有说挖出人骨的事。人海茫茫,找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刘聪先是到了秦皇岛,走了半个多月,一无所获。之后,他又跑到唐山市乐亭县。刘聪先找了一个组装电动自行车的活,每天下班他就穿行于大街小巷,寻找打烧饼的摊子。他见过很多打烧饼的,但没有一家是姥姥家那种,它有点长方形,一侧洒满了芝麻,咬一口满嘴都是芝麻香。
7月13日,出来两个月了,却一直没有进展,刘聪心情很不好,下班路上买了几个小菜和两瓶酒回到宿舍,和其他三个工友喝酒。喝了一会酒,刘聪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烧饼的照片说:“你们谁知道哪儿有打这种烧饼的?”三个人看了看,其中一个叫赵瑞的小伙子说:“新寨的老胡羊汤馆旁边就有这种烧饼,我去年在那儿干活时吃过,挺好吃。”
刘聪忙问新寨在哪里。赵瑞告诉他新寨是乐亭县的一个镇,离县城差不多30里地。第二天刘聪就迫不及待地请假去了新寨,找到了老胡羊汤馆,旁边果然有一个打烧饼的大铁桶。他轻轻触摸了一下,铁桶是热的,他的心“怦怦”跳起来。
到乐亭后,刘聪见到很多个打烧饼摊,唯独这个特殊,这是家乡人打烧饼惯用的那种铁皮大桶。
刘聪在街上转了一会,再次返回时,打烧饼的人已经到了,果然是一个中年女性。她长得黑黝黝的,眼睛不大,眼角都是皱纹,看起来有50多岁了。而母亲才40岁,这显然对不上号。他上前装作买烧饼,想观察一下她的右手腕,可她的右手腕上戴着套袖,他看不到。“什么时候能打好?我买烧饼。”刘聪说着普通话问。刘聪发现那女人抬头看他时眼睛睁大了一下,于是又问:“怎么了,阿姨,您认识我?”那女人说的是当地话:“不认识,只是看你很像我的一个亲戚。”
刘聪长得极像了父亲,奶奶说他跟父亲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联想到刚才这女人的表情,刘聪觉得她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女人开始打烧饼,揉面,擀片,折叠,撒芝麻,往桶里贴饼,那一招一式和他家乡打烧饼的手法没有任何区别。他越看心越跳得厉害,但是没有看到右手腕上那个痦子。拿到两个烧饼后,他走开了,走出不远,他回头看那女人,那女人也正在看他。
那晚刘聪在镇上住了旅馆,一夜都没睡好。他一直想,如果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只看她衰老的样子就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刘聪打电话辞了装车工的活,准备在新寨住上几天。第二天上午快11点时,刘聪又去买烧饼,这次他一下子买了十个,他想找点话题和女人说话。果然,女人问他怎么要这么多,刘聪说:“烧饼好吃,朋友们让我给他们带的。”“你这是来得早,要是来得晚点,根本就给不了你那么多,我得先供着羊汤馆。”女人笑了笑。这句话提醒了刘聪,如果想长时间观察可以来晚点,她的手腕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第三天中午12点过后,刘聪来到烧饼摊。
女人忙得够呛,一刻也停不下来。直到人渐渐地少了,刘聪开始跟女人聊天,问她多大了,有几个孩子。女人说她40多岁了,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儿今年20岁,在这个镇上开着一个服装店,叫“彤彤服饰”,儿子今年11岁,上5年级。
刘聪想,她的女儿20岁,如果他真是母亲,女儿可能是丈夫带来的。刘聪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用家乡话说了一句:“真羡慕你的孩子们,我是个孤儿,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他们都失踪了。”
那个女人正在大桶里拿烧饼,听到刘聪的话,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手似乎被烫到了。“怎么了?”刘聪急忙上前去察看她的手,顺势把她的套袖往上捋了一下,他看到了那颗痦子!
确实是母亲!看着惊慌失措的母亲,刘聪心跳个不止,他真想抱住她,喊一声“妈”,可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这天晚上,刘聪一夜没睡。在没有找到母亲以前,他渴望找到母亲,找到真相;可找到母亲后,他又不知该怎么办。如果不是背负罪恶,母亲怎么会从任县逃到这里隐姓埋名?认下母亲,就会揭开所有真相,难道自己真的要亲手把母亲送进监狱?
刘聪再次到烧饼摊去时,只剩下一只大铁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羊汤馆老板告诉他,女人把手烫了,不能打了。一连好几天,刘聪都没见到她,他辗转到了“彤彤服饰”。店主是个很淳朴很善良的女孩,刘聪说:“我们等着买你妈妈的烧饼呢,她什么时候出摊呢?”女孩看着刘聪说:“她病了,手也被烫了,正在家输液呢。你加我微信,出摊时我告诉你。”
当晚,刘聪主动找这个叫彤彤的女孩聊天,彤彤很开朗,为了更多地了解她母亲的生活情况,刘聪说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接下来,刘聪就经常到彤彤那里去,有什么活儿就帮她干一下。彤彤得知刘聪是个孤儿后,还送刘聪衣服穿。
随着两人渐渐熟悉,彤彤把家里的情况和盘托出,她的父亲是一名瓦工,母亲是父亲从大街上捡来的,当初是一名精神病患者,经过治疗后痊愈了,就干起了打烧饼的生意。彤彤问刘聪:“如果我是残废你还会喜欢我吗?”刘聪愣了,她好好的怎么会是残废呢?彤彤把经常揣在兜里的右手伸到他面前,原来她的右手是两根半手指。
彤彤讲出了自己的身世。她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里,她只记得小时候是被人贩子拐走,买主故意把她的手指弄断以博得人们的同情,然后让她去卖花赚钱。直到5岁那年的冬天,天上下着雪,冻得她直打哆嗦,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戴帽子的女人,抱起她就跑,一边跑一边捂住她的嘴说:“别说话,我是来救你的。”就这样,她得救了,跟着现在的父母到了新寨,从此她便有了家。
刘聪心里莫名地有些欣慰,原来母亲也是善良的,她救了彤彤就能证明,一个本质善良的人,就算做了过激的事情也一定是有原因的。这时,他想起奶奶说过,母亲利索能干,就是性子很急,动不动就大喊大叫;而父亲喜欢喝酒,喝醉了喜欢动手打人。他也听到很多传言,母亲和父亲经常吵架,父亲曾经打过母亲。他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刘聪决定不再追究母亲。他给彤彤发了一个信息,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把彤彤拉进了黑名单,踏上了回家的路。
赎罪归来:心酸“凶手本”漫漫回头路
刘聪到家后,找來木板钉了一个箱子,把那具遗骸装了进去,深埋在了自家的院子里。他想,上一辈的恩怨就到此了结吧!
经过这件事后,刘聪想在家待一阵子,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度过。不料,一个星期后,一阵警笛声在门前响起,三辆警车停在他家的院门口。车门打开,一名戴着手铐的妇女被警察押着,从车上下来,刘聪认出她就是那个打烧饼的女人。
刘聪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女人喊了一声:“儿子,我是你妈妈王来凤,我对不起你。”刘聪不知道说什么,王来凤哭着说道:“儿子,你能叫我一声妈吗?”刘聪的嘴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
随后,民警将王来凤拉到一边,开始指认作案和埋尸现场。据王来凤向警方供述,当年和刘勇结婚后,才发现刘勇表面上很大度,其实是个醋坛子,只要她跟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他就生气,喝醉酒就打人。事发前几天,邻居吴强到王来凤院里借铁锹,两人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被刘勇看到。吴强一走,他就对王来凤大打出手。
连续几天,两人都为此争吵不休。刘勇逼着王来凤交代和吴强有私情,王来凤说不出来,等着她的就是毒打。
2002年10月4日晚上,刘勇在外面喝得大醉才回来,王来凤已经睡了,他从被窝里硬把她拖出来,逼问她跟吴强到底发生了几次关系。王来凤坚决不承认,并提出离婚。刘勇说:“你敢离婚我就杀了你全家!”接着又是一顿暴打。王来凤用双手护着肚子,结果双手被打成青紫色。打完后,刘勇躺在炕上呼呼大睡。那一刻,王来凤彻底失去理智,她找来几根绳子,趁着刘勇睡得像死猪一样,她将刘勇四肢捆得结结实实,最后用绳子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刘勇终于不再挣扎。王来凤趁着夜色将刘勇尸体掩埋在厕所旁边的菜地里,直到天快亮时,她才处理完这一切。三天后,她编了谎话,瞒过了婆婆。婆婆报警后,民警也没查到什么。没人能想到 ,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竟然能出手杀人。但她的内心却一天都没有平静过,她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晚上经常被噩梦惊醒。
几个月后,刘聪出生,她精神恍惚,根本无法正常生活。儿子3个月时,一天,派出所追逃犯,两辆警车鸣着警笛从村子穿过去,王来凤吓得魂不附体。直到警车出了村子很久,她才平静下来。
这种惊恐让她无法再在这里生活下去,第三天,她扔下孩子,匆匆出逃。娘家不敢回,她来到任县汽车站,想起唐山乐亭有个亲戚,便买票转车到了乐亭。当时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失魂落魄,跟精神病一般,只要听到警笛声就浑身发抖。半个月后,流落在街头的她,被在乐亭县做瓦工的孙德领回了家。孙德对她悉心照料,慢慢地,她精神稳定起来,和孙德开始过日子。孙德问她是哪里人,她说记不得了。孙德就在老家托人给她重新上了户口。孙德在外做瓦工,王来凤就在当地打起了烧饼。
她想自己的儿子,在街上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掉泪。2005年冬天,她在县城打烧饼时看到卖花的彤彤被折磨得好可怜,就救下了她,带到家中抚养,也算是获得了心灵上的一点安慰,就这样麻木地过下去了。几年后,她和孙德生下了一个男孩……
事隔18年,刘聪第一次出现时,王来凤并没有认出他是自己的儿子,只觉得他跟刘勇长得很像。可是接下来刘聪的举动让她感到了蹊跷,直到刘聪说自己是孤儿,从小到大没见过父母时,她彻底崩溃,手一抖,被铁桶内的桶壁烫伤。
王来凤在家治伤时,每天都是噩梦,梦中每次都是她勒死丈夫的那一刻。逃亡18年,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见到儿子,可她万万想不到,多年后竟是这样一种情景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伤养好后,她发现儿子不见了,与此同时,女儿的情绪也不正常,这才得知儿子曾和女儿谈了几天“恋爱”。从彤彤口中,她得知,刘聪因为是孤儿,小时经常受到欺侮,刘聪一直渴望找到爸爸妈妈!听到这些,王来凤流泪了。她知道,这都是她造下的孽,她该回归了,赎罪的心终于被唤醒……
王来凤向丈夫和女儿坦白了一切,然后回到任县公安局自首。王来凤被刑拘后,刘聪为母亲送去了生活用品,并委托办案民警告诉她,请她好好改造,不要自暴自弃,等宣判下来,他就会到监狱去看她。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妈妈!
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柴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