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六十年 生活逐年甜

◎文/江苏·运然

2005年，祖孙在北京留念。

父母的婚姻纯属“媒妁之言”，他们的恩爱之情是在婚后慢慢培养起来的。今年是我父母结婚的第六十个年头，六十年来，他们相濡以沫、携手搀扶，虽然一路平平淡淡，但生活却逐年甜。

一

我母亲性格温顺，很少与人争执，大字不识几个，却通情达理。记忆中，祖母很严厉，性格刚烈、性情急躁。在四十多年的婆媳生涯中，母亲对祖母相敬如宾。祖母瘫痪卧床多年，母亲擦屎倒尿、洗涮晾晒，始终如一日悉心照料，直至祖母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这期间，不管家中发生什么事情，母亲从不在祖母和父亲面前流露出丝毫苦涩的表情。

婚后，父母先后生养了六个孩子，但由于父亲常年在外教书，很少有时间照顾家里，里外都是靠母亲操持。父亲的执教生活十分俭朴，遇到学校食堂改善伙食，他总会打包带回家里，尽可能与母亲和孩子们一同分享。在我们兄弟六人的眼中，父母的婚姻生活似乎就是尽心养育儿子和赡养老人，从没听他们谈论过有关爱情的话题，但我们依然能从生活的细枝末节中感受到父母之间的爱意。

母亲年幼的时候，当时人们的思想还比较封建，崇尚“三寸金莲”。外祖母要求母亲裹脚，为了将来母亲可以找个好婆家。母亲在饱受裹脚的疼痛和折磨后，选择了与裹脚旧俗抗争，结果还是导致了双脚有些许变型，尤其是脚趾头。

对此，母亲常对父亲感慨：“幸亏当时没有按照娘的意思去裹脚，如果真成了“三寸金莲”，咱们家里这么多活怎么干呀！”父亲笑而不语，默默承担为母亲剪脚趾甲的“艰巨任务”。父亲将母亲的脚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左手扶着脚趾，右手拿着裁剪衣服用的大剪刀，一点一点给她清理变形脚趾头上的趾甲。因为母亲的趾甲较厚，剪刀差点就伤到脚趾，母亲脱口而出“你要害我呀”。父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着大剪刀朝着母亲比划了一个“刺杀”的动作，随即，两人呵呵大笑起来。

二

父母从未大吵大闹过，但偶尔也会发生争执，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一次，我带着鸡汤去探望二老，恰好父亲外出了，母亲便向我倾诉，数落父亲的不是，竟然还流下了眼泪。我知道母亲是委屈的，便劝说：“你们一起生活了半辈子，难道还不了解我爸的脾气吗，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母亲接道：“我要是跟他一般见识，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有时候他说出话来能噎死人！”

在盛鸡汤的时候，母亲却在一个碗里多放了一些鸡肉，特意交代我说，这一碗给“万恶的老头子”喝。我听后不禁打趣：“你不是正生我爸的气么，为啥还给他盛这么多的鸡肉？”母亲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吃好了，才有劲惹我生气！”

那一刻，我才深刻理解了父母婚姻的经营之道：不去争谁对谁错，不让对方深陷痛苦，多一些包容与谅解，尽最大努力接纳对方的不完美，把平淡的生活过出人间烟火味。

有一年，父亲由于饮食不慎造成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因为害怕我们兄弟担心，父亲一直在家里忍着病痛，没有及时去医院检查治疗，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还发起了烧。母亲见状立刻给我打来电话，向我描述了父亲病情，说要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我安慰母亲说即刻赶过去带父亲去医院，没必要拨打“120”。母亲听后很生气：“你们都长大了，不需要我们了，可我离不开他……”

等我赶到父母家的时候，大门紧闭，敲门也无人应答。邻居说，父亲被“120”接走了。在医院的急诊室里，父亲正在输液，母亲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呢喃：“老头子，你别吓我，咱们的好日子还没过完呢……”见此场景，我才理解了母亲的心境，对她来说，父亲就是天，父亲的健康就是天大的事。

父亲虽然有文化，但也不善于用言语表达对母亲的爱意。有一次，我去探望父母。父亲坐在暖暖的冬阳下，戴着老花镜看老年杂志，见我走来，就顺势拉来一张小椅子，让我坐下来。“我看这杂志上有写老年人情感的文章，你文笔好，有空写写你妈吧。”父亲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为啥要写母亲？”我随即问道。父亲说：“你母亲很普通，但对我来说却像是一本厚重的书。”相伴六十年，他和母亲风风雨雨携手走过，非常不容易。结婚时他们一无所有，仅有的一床被子也是旧的，但母亲理解他，甘愿跟着他受苦受累，撑起一个家。“你妈的功劳很大，是我亏欠她太多！”父亲感叹着，却又欲言又止。

其实，我知道父亲想表达的是他对母亲的感情，虽然字里行间没有一个爱字，却充盈着浓浓的爱意。

三

父母成功而持久的婚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们六兄弟。在他们的养育教导下，我们纷纷跳出“农门”，先后在城市里成家立业。父母为了照顾孙辈又在城市和农村之间奔波了多年，不辞辛苦、不计付出。

1998年春节家庭合影。

为了照顾父母的晚年，我们兄弟几个把老两口接到城里生活，住在我曾经的婚房里。房子因为建造的时间早，没有通暖气，装修、淋浴等设施老旧，不方便老两口生活。我和哥哥商议，对房间进行改造，特别是增加取暖设备。

向来省吃俭用的父母，听到我们要改造房子，坚决表示不同意，认为是瞎花钱。为了不让老人产生情绪，今年清明节前夕，在老家县城的哥哥找借口把二老接走了。趁此机会，我开始行动，督促施工队赶工期。通过半个多月的“奋战”，老房子焕然一新，看上去亮堂了很多，房屋设施和功能改善了很多。当父亲看到卫生间淋浴旁边安装的防摔扶手时，拉住母亲的手笑着说：“以后，你可以安心洗澡了，我们老两口的生活是逐年甜呀！”

看着早已步入耄耋之年的父母，手牵手步态蹒跚地参观改造完的房子，我突然明白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的含义，脑子里闪过他们两个人相互照应、慢慢变老的一幅幅画面，也从中感悟到了二老能把平淡如水的婚姻生活过得逐年甜的幸福密码。

心相系，爱相随。父母钻石婚纪念日马上要到了，我特意给二老购买了真皮腰带。除了想让他们正在使用的老式腰带退役外，还想通过腰带“拴住”父母，他们慢些“走”，多留些时间给我们，让彼此温情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