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社交媒体中身体缺席与“在场”的意义探讨

2022-02-18◎王

传播力研究 2022年5期
关键词:在场缺席躯体

◎王 艳

(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0)

一、引言

(一)身体与传播的关系

在传播学研究的历史中,一直沿袭着西方传统文化中的二元对立主义思想,即精神与身体的对立,而这种对立也不是一种完全对等的对立,而是一种精神优于身体的对立。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意味着精神决定存在,并充满了对身体存在的无视,将传播的行为定义为可以脱离身体的“思想”“观念”“精神”等内容的交流与互通。彼得斯曾发出疑问:“在人的情感交流中,身体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保持缺席?”如果按照笛卡尔等现代哲学家的理念,身体可以被完全抛弃。而纵观传播研究的历史,也鲜少有在传播同样内容的过程中,身体的在场与缺席所带来的效果对比。在5W框架下的传播效果研究,身体是否在场,也鲜有提及。

刘海龙教授分析此现象的时候,给出了两点原因:第一,大部分学者都有一种共识:信息传递的精神交流和互动,基本与身体活动无关。第二,人们对身体问题有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认识,有点像某种思想或是德里达所说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即人体的在场。因为人们假定传递的前提条件是人体在场,于是面对面传递就被看作是传递的理想类型。[1]社交媒体的发展可以说基本沿用的是第二种假定身体在场的逻辑,从追求身体在场到模仿身体在场再到虚拟身体在场,从某种意义上回应了身体在场的重要性。

(二)身体重返传播的世界

对身体缺席的焦虑,是在人类步入大众传播时代开始的。特别是近几年网络新技术、VR技术、AR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蓬勃发展,让人们再一次意识到身体存在的重要意义。对技术问题讨论的集大成者麦克卢汉,他最有名的观点就是“媒介是人体延伸”,即强调身体在传播过程中的重要性。梅洛庞蒂声称“身体不仅是所有知觉和行动的根本来源,而且也是我们表现能力的核心”。因为社会交往是一种“具身性”活动,所以我们并不能抛弃身体来讨论交流。在媒介如此发达的今天,某些情况下的交流仍然得面对面进行,比如,隔着手机屏幕吵架的情侣,见面之后就会发现吵架的原因极其好笑;再如,视频聊天如此发达,我们仍然要不辞辛苦去会见父母,会见朋友,会见工作伙伴。就是因为身体的到场具有媒介本身所不能代替的意义。由于传统的传播理论无法解释此种现象,于是学术界重新回归身体在传播中的研究。传播学在历史研究中主要探讨的人类交流形态,一类就是人与人面对面的沟通与谈话形态,另一类则是当人体不在场的人与人之间非面对面的沟通形态,而其中心议题也将成为:人体的在场或缺席对人类之间建立关联、实现交流上的影响。随之产生的疑问还有:人类身体是否在场,在社交中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揭示了什么意义?

二、社交媒体中身体问题的历史梳理

(一)社交媒体诞生之初的状态

在互联网技术发展的早期,社交媒体延续了身体缺席的交流状态。最早时期的电子邮件、文字聊天室等媒介,它们都具有比较低的可视化特点,仅仅支持语言和表情包的发送。一方面,这些工具让交流者摆脱了空间的限制,让远距离的交流成为可能,曾引发了一波网上交流的热潮。另一方面,又因为身体的全方位缺席,让这样的交流陷入怀疑与不信任的氛围当中。在缺场的空间范围内,所有交流对象的身体特征,还有它当下的姿势与行为以及所处的社会场合等都处在缺席中。而存在于这个虚拟空间范围内的就是一个讯息字符、话语字符以及一个人对符号含义的探索和理解。[2]所以,在早期的网络环境中,一旦提及“网友”“网恋”这样的字眼,大多与不真实、不靠谱、欺骗等行为有关。在现实场景中忽视身体的在场来谈传播与交流,是有一个假设的前提,即身体的在场。而在早期网络世界的传播与交流中,交流双方首先意识到的问题就是身体的不在场,随后引发的焦虑与恐慌便是对身体关注的有力佐证。

早期的社交媒体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大多数都是非必须性和消遣性的。在不能借助于其它工具来确认身份的前提下,在线交流的内容也很难涉及工作、学习等重要方面。由此可见,身体在交流中缺席所引起的不适,会影响到交流的内容以及传播的效果。

(二)技术支持的“具身性”追求

1.具身性观念进入传播学

具身性当作一种观念被系统阐述,最初来自于思想哲学家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并集中地表现在其具身的自我主体性这一范畴中,由这个定义开始,人类就可以很好地理解具身性被当作某种观念而出现了。它也可以有助于人类去理解笛卡尔的身心二元理论及其在认知理论上的困境:“心灵和躯体的融合并非只是两种外在的事物,即一位是客观,另一位是主体间之间任意选择来保障的。心灵和躯体的融合每时每刻都在真实的运动中进行。”[3]梅洛庞蒂以具身的意识主体为核心概念而蓬勃发展的知觉现象学,是对笛卡尔精神和身体二元论的直接回答和反驳,其重要处理的问题是精神—躯体—世界三者的关联问题,并更加强调了身体所存在的意义,也重新反思了精神与躯体之间的关联关系。“从具身的角度来看,人类关于世间的认知并不简单是世间的‘镜像’,是由躯体结构和自身感觉运动体系共同建立起来的。”[4]

在传播学中探讨身体问题的理论的,主要有控制论极其三次发展浪潮、麦克卢汉的“媒介延伸论”、基特勒的媒介考古学、彼得斯在《对空言说》中的对话与撒播观念背后的线索。[5]

2.社交媒体技术发展的逻辑

社交媒体技术发展的逻辑,一直在创新高可视化的工具。从文字、表情、图片到语音和视频,体现的都是对身体在场的追求。因为重视感觉并追求人体在场的情景,所以激活了人类全部的感觉器官。传播媒介是人体的延伸,而任何一种媒介的存在都会使得人体的感觉器官按比例再次进行分配。人体对外部信号的直接接受,大约百分之六十五通过视觉通道,百分之二十通过听觉通道,百分之十通过触觉通道,百分之二通过味觉通道,这也说明了视觉、听觉、触觉和味觉对符号传递的重要性。[6]近年来,随着移动短视频如抖音、快手等和各大网络的短视频平台的兴起,甚至是平民网红的大批量崛起,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些媒介对受众可观看、可接触、可追逐需求的满足。而这样的需求都是以身体在场、身体模拟在场或者身体无限接近在场为前提的。

三、在线社交中的身体的悖论:缺席的在场

线上互动是“对共同在场情境下的沟通的某种‘异化’”[7]。线上互动的个体之间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不同物理空间之内的。这种互动关系的社会机制,很明显与个体在同一物理空间下交流的机制是不同的。[8]现实社会中的在线交流,指的是身处不同空间的两个或多个个体,在网络技术的基础上,使用电脑、手机或者其它移动终端进行的一种互动。下文将利用身体这个基本概念,详细地阐述线上互动的基本结构模型。

(一)身体的缺席

在线交流,首先体现的就是非面对面的交流。由于身体位于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地理上的隔绝让在线交流中的人相互不可触及。因此,与面对面互动相比,身体这个关键的因素,变得难以看见和触摸。所以,在线交流是一种精神同在而身体缺席的状态。

这个状态也凸显出了身体本身的局限:它并没有突破与现实空间的距离限制,同样也并没有办法在虚拟空间中存活。但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之间的巨大差异,却在提醒我们,它们之间最大的差异和不同到底在哪里,线上互动沟通并不是线下沟通的简单扩展。

虚拟空间无法容纳身体这个物质本身,并且越来越有将其边缘化的趋势。但是人体并不是消极倦怠的被动对象,而是积极主动的行为者。尽管躯体只可以在现实空间中出现,但个体却可以使之转变为某种信息的形式,以此适应虚拟空间的结构特征。在这种情况下,身体通过技术的重构,重新登上了舞台。

(二)身体的返场

尽管无法做到人体在物理空间中的在场,不过通过科技的发展和创新,在线个体会对人体做出一种方式的转换、重现。研究成果指出,在网络空间中存在关于身体重建的大量证据[9],并主要利用语言文字、照片、视频、摄像头以及声音文件来加以展陈。研究成果还指出,在网络上,人体重建对成功的人际交往起着十分关键的影响[10]。在此意义上,可以说身体在虚拟空间中实现了返场,这种形式虽然不能完全等同于物理空间的在场,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交流双方因缺场而导致的心里焦虑。

所以研究者认为,研究在线人际关系的新理论应该更集中于研究身体,即便是这个躯体并非个人的“真实”的身体是如何在网络空间中展示的,而不是关注线上“无躯体”的自我。[11]

(三)身体返场的特征

在线交流中身体的返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身体不是真实地返场而是以虚拟的形式返场,但同时又能达到身体真实在场几乎同等的效果。除了可触摸之外,可看和可感都能有效地缓解我们对身体离席所带来的焦虑。其次,社交媒体中身体的返场,是一种可以选择的返场。也就是说,技术为身体返场提供了条件,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是否要运用这种技术让自己达到身体虚拟在场的情景,还可以让自己选择身体部分在场的情景,相比较于身体真实在场的情况,虚拟在场能为我们的交流提供更多的可能性。最后,技术的发展,让在线社交带来的身体虚拟在场交织了更多的虚假在场,例如,美颜、滤镜功能的开发,让我们在在线交流中,虽然看见了身体,但有时看见的是虚假的身体。

四、身体缺席在场的意义

(一)突破了物理肉体的束缚

在生活中,身体作为物质的一部分,有许多无法克服的局限性,使得我们常常感到无法同时兼顾许多事情。如我们想游览大好河山,却又实在抽不出在路上的时间;想和朋友见面聊天,却又想回家陪伴父母。但因为虚拟在场技术的诞生,这些所有的烦恼都有望得到解决。我们可以借助各式各样的电子装备,呈现出一个在屏幕前的虚拟身体,这个虚拟身体因为能承载我们的意志,从而突破了真实身体的局限。虽然身体不在场,但是我们的感受仍然是真实的。

(二)缺席在场重新界定了传播学中身体在场的概念内容

在沉浸式传播模式中,由于运用了虚拟科技,人体被最大限度地还原与复制了。同时这种复刻也逐渐趋向更加真实与完美,人们突然有了在各种模式下的身体形态,并呈现出多样化状态。[12]这时,人们已经不能再用原有的视野来探讨传播学中“身体在场”的概念。原来我们对身体的探讨集中在躯体“在”或者“不在”一定时空间的意义,比如,在通过电话沟通和书信来往的交流中,此刻的肉身与精神处于一种相互对立的关系。因此,书信、通话等传统媒介只承载了精神,而无法负载肉身。

而身体的虚拟在场完全打破了原有的意义,通过技术让人身体虚拟地在场,从而重新界定了“在”或者“不在”的含义。因为线上消息的真实传送速率和在现场交流的速率基本没有差异,所以传统的在场和不在场之间又多了一个全新的概念——虚拟在场,它是心灵和肉体相互统合的远距离传送。因此,人体在场的范畴又被重新界定了,或说人体在场在范畴上又有了一种延伸,而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肉体在,还包含了人们的所有思想与意志。

(三)缺席在场时可以产生出身体在场时几乎一样的传播效应

在沉浸传播时代,技术的潜能是无限的。只要有相应的技术支持,那么虚拟在场就能产生和身体在场时几乎一模一样的传播效果。而这里所指的技术就是人能够利用虚幻现场,将自身的意志映射到某个在新场景里的虚拟身体中,对于受众而言,它几乎和现实肉体在场无任何区别;对于传播者而言,如果能够达到几乎同等于人类肉体在场环境的最大传播效应,这将会克服人类很多资源分配不均匀的传播困难。只需要对科学技术进行创新,就能够克服人类的很多传播困难,从而彻底改变了整个传播领域。

五、结语

截至目前,互联网技术已经成为一种超越人体本身的最新的技术手段,来帮助我们进行人际交往与交流。作为一种社会补偿机制,在线社交为克服躯体缺位所造成的沟通困难,提出了新的应对方法:在线连接取代了面对面沟通,符号化身取代了血肉之躯以及数字展览取代了身体表演。因此,数字替身的在场暂时遮蔽了躯体的退场,而躯体的符号重构则表征了躯体的虚假在场,并以此营造出了类似于面对面沟通的感觉。但是技术的发展是否会延续对身体在场的支持或者对身体在场提出更高的要求,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关注和讨论。

猜你喜欢

在场缺席躯体
你缺席的那些年
骆浩:记录思考从不缺席
现在干什么?
父母这一刻,你一定不要缺席
未来充满不确定,最重要的是“在场”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中露西的心理治疗之路
搬家
缺席的蝙蝠
基于“记忆”的“时间”新图式
“场”与“在场”:谈有效课堂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