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摔跤融入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的价值思考——基于体教融合战略大背景

□孙志强，丁永康

(山西警察学院，山西 太原 030401)

2021年9月27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十四届运动会圆满闭幕，在这场全民瞩目的体育盛会中，中国式摔跤时隔28年终于重返全运会。作为我国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优秀代表，[1]中国式摔跤的发展曾一度陷入停滞和低谷，如今再度作为比赛类项目重返全运舞台，标志着中国式摔跤的发展迎来了春天，可以看作是在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统一领导下，国家唤醒人民文化自觉、树立人民文化自信的有力举措。中国式摔跤所蕴含的以巧取胜、以技赢人、点到为止、不尚蛮力的传统文化价值和全面、丰富、细腻的技术对警察徒手防卫与控制教学训练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本研究立足体于教融合的战略大背景，对中国式摔跤融入警察徒手防卫控制的价值进行研究，为警察体育研究和警务实战技能教学训练提供参考。

一、体教融合战略背景下中国式摔跤的发展沿革

中国式摔跤的起源可追溯到上古时代的“角抵”，传承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是我国各民族摔跤运动融合的产物，在不同的文化时期和文化地域内，被赋予过祭祀、军事训练、表演、娱乐、健身等多种功能。中国式摔跤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把汉族的角抵相扑、满族的布库、蒙古族的搏克及其他民族的跤种整理、融合、升华、规范在一起，发展成了技术细腻、带有鲜明中国文化特色[2]的独树一帜的技术体系。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中国式摔跤获得了新生和发展，并逐步走向成熟。1953年，中国式摔跤被列入国家体育运动竞赛项目，并举行了全国比赛。1957年颁布了《中国式摔跤规则》，并被正式定名为“中国式摔跤”，这标志着其成为一项现代体育竞技项目。[3]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成为了中国式摔跤发展的鼎盛时期，[4]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至本世纪初，中国式摔跤先后六次被列为全运会正式比赛项目，各省市都成立了专业代表队，国内也多次举办各类型赛事，民间也涌现出了很多“摔跤世家”和“摔跤名将”，每当赛事进行时，群众前来观摩和欣赏比赛的场景，用万人空巷、人山人海来形容丝毫不夸张。然而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奥运争光计划”的出现迫使中国式摔跤等非奥运项目淡出群众的视野，不仅被取消全运会比赛资格，各省市专业队伍也纷纷撤销建制，中国式摔跤的发展遭受了“沉重打击”。当时为了解决体育人才后备短缺和退役运动员就业保障问题，国家曾提出“体教结合”的战略，虽然做出了努力，但是成效并不显著。[5]自上世纪末至本世纪初，中国式摔跤的发展经历了短暂的复苏后又陷入停滞，期间各类比赛呈现波浪式，[6]未能形成常态化良性发展。

进入新时代，青少年学生的体质健康问题愈发凸显，国家和社会对此热切关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针对青少年的教育要“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2020年9月21日，教育部和国家体育总局颁布《关于深化体教融合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意见》，正式提出了“体教融合”战略。“体教融合”战略是对“体教结合”战略的进一步发展，除了强调体育与教育的融合，还应注重促进青少年的健康发展。从公安院校学历教育和公安民警在职培训的视角来看，实行体教融合战略就是做到竞技类体育项目与教学训练内容相结合，将体育项目中的理念、技术动作融入到现有的警务实战教学训练中，做到教学方法多元化、训练手段科学化、警务训练实战化，达到提高学员技术水平、促进学员身心健康、增强警务实战技能的目的。

二、当前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与警务实战要求存在的差距

警察徒手防卫与控制是指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在执法执勤行动中，为制止违法犯罪行为或遇到不法侵害时，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在不能或不便使用警械武器的前提下，运用踢、打、摔、拿、控等技法对自身实施有效防护，制止违法犯罪行为，控制抓捕犯罪嫌疑人采用的技术。[7]警察徒手防卫与控制属于身体直接对抗博弈的技术，对于民警的速度、力量、耐力、柔韧、灵敏及协调等身体素质有较高的要求。此外，因执法环境的复杂多变，执法对象的表现各异，民警在执法过程中面临的心理压力较大，徒手防卫与控制技术对民警心理素质也有较高的要求。当前，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在公安院校学历教育、入警培训、警衔晋升培训及轮值轮训等各类教学、培训中均有开展，从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民警的徒手防卫控制能力，但在现实执法实践过程中，仍存在不少问题，例如面对掌掴、推搡、撕扯等轻微暴力的徒手应对问题；单一抓捕动作失效，没有后续控制导致民警受伤问题等，这反映出当前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与实战要求仍存在一定的距离。

(一)徒手防卫控制技术体系需进一步完善

当前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技术体系尚存在不完善的方面：一是在控制技术中缺少“连接技术”的教学与训练。在很长一段时期里，警察徒手防卫与控制教学训练特别强调“一招制敌”，要求民警在现场处置时力求控制技术快、准、狠，争取速战速决，一招见效。[7]然而在执法实践中，真正能够做到一招见效、速战速决的处置可谓凤毛麟角，一旦“一招制敌”失误或失效，由于不掌握相应的“连接技术”，无法对嫌疑人实施有效控制，轻则抓捕失败、贻误战机，重则对民警的人身乃至生命安全造成威胁。“连接技术”源自摔跤运动，是指连续使用两个或两个以上技术动作的连接，在第一个控制动作失误或无效时，顺势借力，以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技术衔接、最巧妙的动作实现后续的有效控制。当前，徒手防卫与控制技术教学训练恰恰忽略了这一点，[8]使得民警在实战中既没有临场转换控制技术的能力，又缺乏后续施技进行控制的水平。

二是在防卫技术中缺少“遇袭反制”的教学训练。以解脱技术为例，当前教学训练中主要包括民警在执法中被抓握手腕、衣领，以及被勒颈、抱腰、抱腿的解脱技术，针对以上情形，在教学训练中通常只进行的解脱训练，对解脱后如何实施连贯有效控制的教学训练涉及较少，这使得民警在执法过程中遇到类似情况可能因过于注重自我保护而错过能够制敌的时机。同样在基本防护技术中，有上肢防护技术、下肢防护技术和步法防护技术，但在教学训练中基本停留在防护的层面，对于遇袭并自我防护后如何进行控制的训练不足。在实战中，民警遭遇推搡、撕扯警号、拖拽、抓扯衣服、掀打警帽、缠抱甚至掌掴等轻微暴力阻碍执法的情况屡见不鲜，在遇到此类情况时单纯利用防护技术进行防护而不具备反制控制能力，一方面影响警察执法的权威形象，另一方面因处置不及时可能使事态进一步扩大，不利于现场警情的迅速有效处置。

(二)教学训练手段较为单一，忽视实战化能力培养

在教学训练中，要取得良好的教学训练效果，激发学员学习训练的兴趣和热情，新颖、丰富、科学的教学方法与手段就显得尤为重要。在当前的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中，基本还停留在单纯技能教学训练的阶段。以控制技术教学为例，一般先由教官讲解控制技术的特点、种类、动作要领、重难点，再进行单项技术动作的教学，遵循“整体示范—分解示范—学员分解练习—连贯练习—纠错练习—强化练习”的训练流程。这样的训练方式固然符合动作技能“泛化—分化—固化—自动化”的形成规律，有利于训练者逐步掌握技术动作的规范，但从警务实战要求的实际出发，要使学员或民警真正具备徒手防卫控制的实战能力，通过这种体育学迁移的动作技能教学方法及配手完全配合无反抗的“流程体验式”的教学训练是远远不够的。

(三)教学训练与实战运用存在脱节

当前部分民警在执勤和处警过程中缺乏相关的安全戒备意识和自卫的相关技能，战术和行为动作规范性不足，警务实战技能运用手段偏于单一，[9]未能很好地将训练成果巩固并加以运用，导致在实战处置中徒手防卫控制技能运用与教学训练脱节。造成脱节主要包括以下原因：一是部分民警和学员在训练过程中没有建立系统的认知，掌握的理论知识和技术动作不全面，在实战处置中就会产生片面的“路径依赖”，即偏向于使用较为简单易使用的技术动作，在更为复杂一点的执法环境中不能熟练运用多种处置手段从而出现被动局面；二是教学训练有时流于形式，一些学员在训练过程中缺乏重视，仅仅把训练看作一项培训任务，训练量投入达不到实战要求，防卫意识有所欠缺；三是公安工作较为繁重，部分在职民警缺少培训和训练的机会，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素质下降、运动能力弱化，意味着学习新的技术动作所需要的周期更长，短期的集中培训难以有效提升实战技能水平。

三、中国式摔跤融入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的价值

(一)技术全面，具有较强实战价值

“三年拳不如当年跤”“大绊子三十六，小绊子赛牛毛”，短短两句谚语一语道破中国式摔跤的实战性和技巧性。除去基本的跤架、步法、手法和落地保护技术，中国式摔跤有着背、揣、入、勾、崴、踢、挑、切、拧、别、撮、抱腿、跪腿、里勾腿等浩如烟海的进攻动作和防守动作。这些技术动作在使用过程中互相关联，可以灵活组合，应用到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教育培训中具有较强的实战价值。以“踢”和“揣”为例，踢技可挑起对方重心，如果施技者脚步没有跟上，或受技者抵御住进攻，施技者便可趁对手重心不稳顺势改用揣技，使对手顾此失彼。此外，还有“手别”转“躺刀”“揣”转“别”“踢”转“崴”等。[10]跤架和步法的练习可以提高训练者的平衡能力和稳定能力，而叉臂和反夹臂、夹脖和反夹脖等动作与徒手防卫控制的控制技术、解脱技术相对应。攻防兼备是中国式摔跤的一个显著特点，[10]即进攻动作和防守动作结合使用，能够根据实战情况灵活切换。相较于以单个技术动作为主的训练方式，中国式摔跤的组合动作训练更能适用于复杂多变的执法环境，民警可以根据不同的执法对象、周围环境来选择相应的技术动作，使自身在保持平衡稳定的状态下顺利控制对方，完成执法任务。

(二)易于训练，安全性强，具有全面适用价值

中国式摔跤规则简单、易懂，在比赛中除两脚之外任何一点着地就失分或输掉比赛，被称为点到为止。中国式摔跤这一特点在人与人直接对抗的格式项目中可谓独树一帜，非常安全，在各类中国式摔跤比赛中，经常是一场比赛下来，数百名运动员没有一人受伤，这在格斗搏击类比赛中是十分罕见的。此外中国式摔跤不允许使用反关节控制技术，在保证能够迅速制敌的同时，不以伤害对手为目的，这更与警察执法的最低限度使用武力原则不谋而合。相较于搏击、散打、综合格斗等格斗项目，中国式摔跤的训练门槛较低，普适性更强，受场地器材等硬件条件的局限小，在对抗训练中也仅仅需要跤衣、软垫等简单的训练用品。中国式摔跤的主要训练内容包括技术训练、力量训练、耐力训练等，除去技术训练和一些特殊的专项训练，大部分训练内容和当前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相一致，从教学计划和课程设计的难易程度看，组织中国式摔跤的相关教学训练非常便捷。中国式摔跤作为曾一度风靡全国的体育运动，无论是赛事录像、书籍资料，还是专业运动员、教练，可供选择的教学训练资源相对丰富，利用现有的训练设施、师资力量和训练教程便可以进行较为完整系统的训练。

(三)强身健体，具有良好文化价值

将中国式摔跤融入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教育可以使学员的体能在技能训练中得到促进和提高，培养学员坚强的意志品质，这也是“体教融合”战略提升青少年体质健康的初衷。更为重要的意义在于，中国式摔跤发展历经千年，已经不仅仅是一项体育运动，更蕴含着深厚的传统文化价值。中国式摔跤所代表的“中和、谨信、自强、厚德”的文化精神[11]与公安队伍“忠诚、干净、担当、奉献”的政治本色相契合，再比如中国式摔跤讲究“宁失一跤，不伤一人”的礼让原则同样适用于民警现场处置中。开展警务实战技能培训，不仅是为了培养公安院校学生和在职民警具有专业的工作素养，更是为了打造有铁一般理想信念、铁一般责任担当、铁一般过硬本领、铁一般纪律作风的公安铁军，以中国式摔跤为载体，具有更为深远的文化意义。

四、中国式摔跤融入徒手防卫与控制教学训练的思考

(一)以体教融合为契机，加强师资力量建设

体教融合是实现2035年体育强国、教育强国、健康中国战略目标的重要措施，高校处在体教融合的最高级阶段和末端环节，公安院校在我国高校中具有特殊地位和作用，理应先行先试。师资水平是影响教学训练水平的前提，是决定教学效果的重中之重。中国式摔跤作为一种实战对抗性极强的运动项目，在教学训练中对教练员或教师的示范能力有较高的要求。当前公安院校的徒手防卫控制的教师群体主要由部队退役军官或体育院校毕业生为主，显然这种学缘结构不能够满足中国式摔跤融入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中的需要。基于此，有必要采用“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的策略加强师资力量建设。一方面通过“走出去”的措施，加强对现有师资力量培训教育；另一方面，以职业训练队为对接窗口，加大对中国式摔跤项目的人才引进、教法研究，打通交流与合作渠道，这也是体教融合目标中充分发挥竞技体育对学校体育的带动作用的落实和体现。

(二)以实战为导向，注重任务需求和技术融入

以实战为导向，在充分了解中国式摔跤的规则、技术动作和训练规范的基础上，通过分析警务实战的任务需求和特点，选取合适的技术动作融入徒手防卫控制教学训练的内容。作为一项体育竞技项目，中国式摔跤和徒手防卫控制使用有以下差异：一是遵循标准不同，前者遵循的是体育竞技规则，有一定的自由度，后者则是遵循《人民警察法》等法律法规，要求更为严格；二是目的不同，前者是为了利用相应规则战胜对手，后者则是为了制止违法犯罪行为，维护政治安全和社会治安秩序；三是环境不同，前者一般在封闭或者开放的专用场地进行，后者则没有固定的场地。因此可以从实战案例出发，通过再现具体的案例，从实际问题中找到教学训练的需求与目标，从中国式摔跤丰富的技术中精简、提炼“管用、够用”的技术动作，结合人的本能反应，进行技术间的有效衔接训练，用于弥补当前徒手防卫控制体系中“连接”技术和“遇袭反制”技术的不足。

(三)以能力培养为核心，注重创新训练手段

优化当前徒手防卫控制训练手段，一方面是要改变原有的单一技术动作训练方式，在完成单一技术动作训练后，要加入动作组合训练，提高训练者运用徒手防卫控制的连贯性，最终能够完成组合动作使用的自动化；另一方面，中国式摔跤在运动训练方面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成熟的体系，可以直接加以借鉴运用，尤其是加入对抗训练，采用比赛计分制，鼓励训练者使用中国式摔跤中的技术动作，既可以保证训练有对抗性，避免流于形式，还能增强训练的趣味性，调动学员的学习兴趣，使其意识到学习徒手防卫控制的重要性。

此外，通过精心的教学训练设计，遵循动作技能形成规律，使学员由易到难逐步扎实掌握基本技能；通过多媒体演示法加强学员对动作原理的认识、对动作实质的领会；通过情景模拟法，使学生对技能应用的场景及要求融汇贯通，不仅学会技能，而且会用技能；通过条件实战法，感受不同对抗对象的身高、力量，进一步巩固对技能使用的认识，通过以上教学训练方法，切实提高学员的实战化能力。

五、结语

中国式摔跤重新进入公众视野绝非偶然，在“体教融合”的战略大背景下，推广中国式摔跤必然是传承传统文化和提高青少年身体素质的可靠路径。在探索发展徒手防卫控制使用技术的研究中，不少研究者将眼光放向国外，从欧美等发达国家的体育项目和国外警察训练方式中取经，取得了丰厚的研究成果。但正所谓“一方水土，一方文化”，中国式摔跤根植于中华民族的历史血脉，将中国式摔跤融入警察徒手防卫控制教育具有得天独厚的文化亲和力，相信在国家、社会以及全体警务实战技能教官的共同努力下，中国式摔跤能够有望在公安学历教育和民警在职培训的领域中重新焕发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