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梦碎韩两大船企未来何去何从？

本刊记者 钱平

当地时间2022年1月13日，欧盟委员会发表声明，正式宣布拒绝批准韩国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的合并重组申请，这一历时两年多的审查终于尘埃落定。韩联社报道称，现代重工集团认为该结果很不合理、令人失望。但在第二天的1月14日，现代重工集团的造船业务控股公司韩国造船海洋撤销了两大船企的合并重组申请，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对此的审查程序也随之结束。

《金融时报》分析称，这是欧盟于2019年拒绝批准印度塔塔钢铁公司与德国蒂森克虏伯海洋系统公司的合作意向之后，首次拒绝企业的合并重组申请。欧盟为何不愿批准韩国两大船企整合？展望未来，欧盟这一决定将对造船业产生怎样的影响？

欧盟旨在保障能源安全

欧盟委员会在声明中指出，韩国两大船企的合并重组将在液化天然气（LNG）运输船领域形成垄断，不仅将致使欧洲船东的选择减少，还很有可能提高LNG运输船的市场价格，并最终导致该领域的创新停滞。

时间回到2019年11月，韩国正式向欧盟委员会下属的竞争委员会提交企业合并审查申请书。收到申请后，欧盟于同年12月完成了第一阶段的预备审查，原计划于2020年5月7日前完成第二轮审查，但因新冠肺炎疫情推迟；2021年11月，在暂停一年多后，欧盟正式恢复韩国两大船企的合并审查。

欧盟认为，LNG作为欧洲的主要能源之一，供应来源理应多样化，欧盟需确保所有成员国都有条件进口LNG，保障能源安全。目前，通过LNG运输船运输LNG是最主要的LNG交易运输手段，过去5年里，全球大型LNG运输船建造市场约为400亿欧元，而这些订单约有一半来自欧洲客户。

欧盟在声明中表示，经过调查并与包括韩国和日本的公平贸易委员会在内的各方当局以及利益相关方定期交流，最终认定，韩国两大船企合并后将在LNG运输船领域形成垄断，合并后的实体在全球LNG运输船市场所占份额将上升到至少60%，而全球市场上少数竞争者的竞争能力十分有限，整合不但将对全球LNG船市场的竞争产生重大负面影响，还将在很大程度上损害欧洲船东的利益。

根据此前媒体的报道，欧盟曾要求现代重工集团在2021年12月7日前采取措施，以避免合并重组后在LNG运输船领域出现垄断。欧盟方面建议，如果韩国两大船企合并，希望合并实体出售旗下部分造船厂。

现代重工集团则提出，如果顺利合并，将对LNG船的价格设置上限，使该型船的价格冻结数年，并将建造技术转让给其他造船厂。但欧盟并不接受该提议，认为此举并不能充分解决垄断问题。欧盟在声明中证实，现代重工集团并未在截止日期前提出实质性方案。

《金融时报》援引一位欧盟官员的表态称，拒绝合并有助于保护欧洲消费者不为消费LNG支付更高价格。报道分析认为，欧盟的最新决定在一定程度上源于今冬欧洲能源价格飙升，而由于全球LNG需求激增，亚洲LNG的每日运费已上升至创纪录的30多万美元，韩国两大船企重组合并后占据的LNG运输船市场份额，很有可能导致LNG运费进一步抬升，而欧盟是世界第三大LNG进口地区。

根据英国克拉克松研究公司发布的数据，2021年，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共获得了全球75艘大型LNG船新船订单中的45艘，在全球LNG船新船市场中的占比达60%。

对此，现代重工集团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在造船市场上，不能仅通过市场份额的占比来决定是否形成垄断，市场结构很难断定企业垄断某一领域”，认为欧盟应无条件批准这一合并申请。

“巨型造船集团”彻底梦碎

近3年前，经过多年的酝酿和商讨，韩国以造船产业生产设备能力过剩，应进行结构调整为由，提出合并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两大船企。2019年3月，现代重工集团与大宇造船海洋的主要债权人韩国产业银行签署协议，收购其拥有的大宇造船海洋55.7%的股份，价值约18亿美元。与此同时，现代重工集团通过物质分割的形式将旗下现代重工业分割成为韩国造船海洋和新的现代重工。

按照规划，韩国造船海洋成为现代重工集团的造船业务控股公司，该集团旗下现代重工、现代三湖重工以及现代尾浦船厂成为韩国造船海洋的子公司。如果现代重工集团与大宇造船海洋顺利完成重组合并，大宇造船海洋也将成为韩国造船海洋的子公司。届时，拥有4家船企的韩国造船海洋将成为韩国最具代表性的超级造船企业，并成为全球最大的造船企业之一。根据此前媒体预测，韩国造船海洋占据的市场份额可能高达20%，年销售额将达15万亿韩元，而韩国造船市场将完全转变为韩国造船海洋和三星重工“双巨头”的格局。

根据相关规定，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需获得6个国家和地区反垄断监管机构的批准才能完成合并。2019年10月29日，现代重工集团在声明中宣布，收到了哈萨克斯坦相关竞争部门的通知，经过全面评估和审查，包括对相关市场的定义和对潜在竞争威胁的评估，哈萨克斯坦决定无条件批准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的合并；2020年8月25日，新加坡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CCCS）发表声明，批准韩国两大船企的合并提议；2020年12月28日，韩联社报道称，中国的反垄断监督机构已批准该合并重组提议。

然而，在欧盟决定正式拒绝这一合并申请后，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的合并重组实际上已宣告“破产”。

根据韩联社的报道，此前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在审查过程中划定了LNG运输船、液化石油气（LPG）运输船、集装箱船等9类商船、2类海工设施、2类舰艇、2类船舶发动机等16个相关市场，围绕竞争限制性问题展开了讨论。经过审查，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认为，两大船企合并后，将在LNG运输船及相关船用配套装备市场等存在竞争局限性，并在2021年12月29日向相关船企发出了审查报告书。

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认定，韩国两大船企合并后的实体在全球LNG运输船市场将占据61.1%的市场份额，而相关商船市场的价格协商力也很可能受到影响。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原定于在收到相关企业的意见反馈后再次审议审查报告书并做出决定，但由于“欧盟在前一天拒绝批准两大船企的合并重组申请，实际上他们就不能再继续推进企业合并重组进程”，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于2022年1月14日表示，鉴于韩国造船海洋已提交了撤销合并重组的申报，按照相关程序规则，审查程序将立即终止。

据韩国媒体此前的报道，日本很可能根据欧盟的决定做出最终裁决。另据《亚洲经济》《韩国经济日报》等报道，针对欧盟拒绝批准韩国两大船企的决定，日本公正贸易委员会表示，将“按照原则推进审议进程”。2022年1月13日晚些时候，日本公正交易委员会接受采访称，目前，关于此事的审查报告书已经发出。《日本经济新闻》《东亚日报》认为，由于欧盟拒绝批准，韩国两大船企的合并重组实际已宣告结束，撤回申请是常规做法，一旦撤销合并重组的申报得到确认，日本公正交易委员会的审查也将立即结束。

或将导致韩船企“内卷”

据韩联社报道，有韩国造船业分析师认为，两大船企合并失败并不会对两家船企造成较大影响，因为在能源价格上涨的情况下，LNG船的新船订单将进一步增长。“欧盟的决定对造船厂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因为造船业在经历了长达10年的下行周期后，正在进入一个反弹上升期，特别是现代重工集团，他们有能力将收购资金用于其他领域。”韩国东部证券分析师Kim Hong-gyun接受电话采访时表示。

韩国财政部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大宇造船海洋的债权人将制定相关措施，以进一步加强该公司的市场竞争力，并将重新启动在私营部门寻找新债权人的程序。

但与此同时，Kim Hong-gyun在采访中却透露了其对大宇造船海洋未来的担忧。Kim Hong-gyun认为，大宇造船海洋或将面临严重的债务危机，因为其向韩国国家进出口银行出售了约2.3万亿韩元（约合19亿美元）的债务，将面临日益增加的债务利息。根据两大船企最初的协议，完成合并重组后，现代重工集团计划通过出售大宇造船海洋的股份以筹集约1.25万亿韩元，用于偿还大宇造船海洋的债务。

而韩国《朝鲜日报》则认为，两大船企合并失败很可能会导致韩国的“低价抢单潮”重演。韩国政府此前认为，现代重工集团和大宇造船海洋的合并将解决过度竞争的问题。据统计，韩国三大船企在2021年的经营状况均为亏损，韩国造船业人士分析称，除去重尾合同因素，低价抢单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自2008年金融危机暴发致使造船业走向低迷后，韩国造船业就掀起了“低价抢单潮”。业界人士认为，如果低价抢单愈演愈烈，将使整个韩国造船业陷入困境。“如果主要竞争对手继续积累LNG运输船的经验，缩小与韩国的差距只是时间问题。”韩国产业经济贸易研究院博士Eun-chang Lee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