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遥山远谩相思—— 忆我的爷爷裴鸿汉

□ 裴琦

时光荏苒，日月穿梭，又是一年清明日，让我想起如仍健在已达百余岁的您——我的爷爷裴鸿汉。1919年9月，您出生于河南省延津县。您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那时候，家道中落，为了能够有所发展，您只能走出家乡。裴氏家族有“耕读传家”的家风，您就准备传承读书这一方面了。

长兄如父，您的大哥在陇海铁路工作，是陇海铁路调度股长，可以说手握实权，为您的发展奠定了一定基础，也深刻影响了您的人生之路。与之同行，开阔了您的视野，也注定了您飘泊的一生，因为您不甘于平凡的生活，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十几岁时，喜欢美术的您到开封艺校学习。幸运的是，还有一个同村同姓的小伙伴与您朝夕相处，共同学习和生活。想来那段时光应该是您最怀念和珍惜的吧！恰同学少年，呼朋引伴，学您所好，无忧无虑！

只可惜好景不长。不久，日寇便发动了侵华战争，偌大的中国，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于是，您投笔从戎，考入了黄埔军校第二分校第17期步科学习。本来用来写字画画的手，端起了步枪，练起了劈刺，扔起了手榴弹，一介书生成为武夫。黄埔军校学习期间，您交游广泛，与不少同学、同乡和老师结下了深情厚谊，为您今后的事业发展打下了根基。能文能武让您在各类社会活动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1939年11月至1941年6月，湖南武冈一年半严格的军事学习和训练改变了您，不仅使您成为了合格的初级军官，也改变了您的思想，影响了您此后的人生。

/ 1939年，裴鸿汉入黄埔军校的学籍照。

黄埔军校毕业后，您参加过一段时间的对日作战，由于有美术特长，您做过前线侦查，绘制战场地图。其间见证了战争的残酷与无情，右耳还曾负过枪伤。数年后，家人亲友们曾问及此事，也见过那个荣光的疤痕。后来，您到了徐州，担任徐州铁路警务处稽查队长，由军界进入了警界。在任时，因为私放被捕的进步学生，被当时的军统通缉，您只好跑路去了南方。当时，学生们被铁丝捆绑并且串起来等待天亮后处置，是您趁着夜色深沉，不畏艰险，剪断铁丝，放走了他们。您为了躲避通缉，东奔西走，流落香港。在香港，为了生存，您做过苦力，挖沟挑泥；也当过司机，为老板开车。回忆往事，您还开玩笑说，您可以教工人怎样更快更好地挖沟。是啊，那是因为您可是接受过如何挖战壕的专业训练的。后来，为了改变生活境况，您还做过船员，远渡重洋，遨游世界。但是飘泊四海不是您的理想，于是您又重新上岸，在香港新华珐琅厂工作谋生。

上世纪50年代，您已是而立之年，仍勤于学习，考入台湾的大学学习金融专业。从毕业时的照片看，您是那么年轻，对未来充满憧憬，对生活充满热情。

大学学业完成，回到香港，您考入香港汇丰银行，从此职业和生活进一步稳定下来。这期间，您还曾兼任“香港道德促进委员会”的组织部长和经济部长。就这样，您在汇丰银行做到了高级职员，直到退休。

退休后，您最喜欢抽时间到台湾去，因为可以与数十年情谊的朋友和同乡相聚。延津县旅台同乡会是您的常去之处，在那里您可以和同乡们用乡音交流过往的峥嵘岁月，互述衷肠。

身在异乡越久，思乡之情愈深。早在1958年，您克服重重困难和家乡亲人取得了联系，家里甚至每个月都能收到您的书信。在当时，大陆的家人生活困难，您坚持给哥哥姐姐和孩子们寄钱送物以克时艰，衣物、粮油每家都有份。当时，您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担负起大家族的生活重任。这是您对兄姐们的感恩和回报，也是对后辈的抚育与关爱。可以说您继承发扬了“兄友弟恭”的优良民族传统，为我们家族树立了一个典范，让家族成员紧密团结在一起，互帮互助，相互关爱。

大陆改革开放，您第一时间返乡探亲，看到家里儿孙满堂，您也享受到了期望已久的天伦之乐。在家乡的时光，对待家人好友，您总是慷慨解囊，送钱赠物。您总是说：“钱就是用的，只要亲人朋友高兴，我就十分快乐！”

/ 裴鸿汉（前排左一）和于右任（前排左二）等合影。

对待孙辈，您也是亲爱有加，注重教育。您多次写信要我的哥哥努力学习，到香港考大学、读博士，可惜最后没能成行，留下了些许遗憾；您也曾经写信勉励我，要我好好学习，将来才会有更大的发展。后来，我也像您一样，工作多年以后重返校园，读了研究生，也算是遂了您的心愿。

至今，我还珍藏着您送我的一块瑞士手表，虽然价值不高，我却视若珍宝。每次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就想起了您的音容笑貌。给我印象极深的还有您的坐姿，端端正正、挺拔笔直，稳如磐石。那时，我还不知道您读过黄埔军校。近年来才明白，这是严格的军事训练留给您的一生印记。

如今，斯人已去20余年，我也40有余。去年，我有了一些空余时间，从家人口中了解到您的一些事情，也查询到了您的一些资料，但也是支离破碎。可是通过这些片段，我对您有了新的认识，也更理解了您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