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时空的对话:《典籍里的中国》的仪式化文化传播
2022-02-09尹世仪
□ 尹世仪
坚定文化自信,离不开对中华民族历史的认知和运用。詹姆斯·凯瑞提出仪式传播思想,以“仪式”作为传播的隐喻,将传播视为文化,在仪式中传播文化以维系社会。[1]本文以文化类节目《典籍里的中国》作为对象,探讨它是如何在叙事方式、媒介应用和创新层面建立传播的“仪式”,使受众沉浸其中产生共情,在仪式中共享信仰,构建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从而在仪式中传播文化、维系社会的。
双空间叙事:具现典籍故事
约翰·杜威认为:“社会不仅因传递与传播而存在,更确切地说,它就存在于传递与传播中。”[2]《典籍里的中国》创新节目形态,设立现实空间和历史空间两大舞台,通过叙事的方法传播典籍文化,其文化内核是维系和促进社会发展的关键。在现实空间中,访谈学者与演员共同品读典籍中的深刻内容,非虚构叙事。在历史空间中,采用影视化拍摄手法,对典籍的故事进行可视化呈现,虚构叙事。
现实空间:确定节目基调。节目中的现实舞台通过访问相关学者,追求历史的真实性和典籍文字传达意义的准确性,以文字探究史实定节目的历史主线;又通过“典读会”与主创人员共同诵读主题典籍,以表演者的视角结合历史叙述故事,确定节目的精神主线。
如在《尚书》一篇中,三位专家学者通过介绍《尚书》的篇幅脉络和主题内容,叙述《尚书》的非虚构历史,为节目奠基客观的知识基础;又通过向受众传授读《尚书》之理,梳理民本思想的发展历程,叙述《尚书》中“中华九州自古就是一体”的思想内核,为节目奠定精神基础。
历史空间:深化节目情感。情景再现是传播仪式观中所强调的表征空间。在非虚构叙事做客观基础的条件下,节目再现情景,展现典籍背景故事,通过视觉、声音和运动知觉作为特定符号唤醒受众的“真实感”,即“媒介事实”。[3]
节目以精美服化与表演者的精心演绎共同塑造人物形象,辅以全新原创的舞台,四个不同的演出区域描绘不同对象、不同时间的故事。通过“时空对话”,采用“戏剧+影视化”的表现方法,画面和形象的冲击使典籍中抽象的文字符号情景化,[4]深化节目情感。
如在《尚书》一篇中,在形象刻画方面,各位表演者不断揣摩人物的矛盾情感,理解角色接近原型,通过角色认同代入角色,增强受众的共情与投入感。[5]在舞台设置方面,三个以“甬道”连接的舞台设置既实现了跨时空对话的全新创作理念,也带给观众沉浸式的观看体验。情节设置方面,以伏生向晁错传《尚书》为主要线索,插叙和人物口述其他故事推动情节发展,以时空流转变化塑造故事的真实感,催化受众心理随故事情节的走势而变化,深度了解节目情感。
空间互交促生共情心理。受众与核心人物之间以节目为媒介,通过媒介化的故事建立联系,古今思想产生碰撞。戏剧塑造核心人物的精神内涵,深挖典籍文化价值,以媒介事实促进社会和民族的融合,维系社会;与现实衔接,引发共情,在受众间建立共同的文化价值观,共享信仰,实现认同。
如在《尚书》一篇中,伏生“穿梭古今”,为弟子讲《尚书》到向晁错传《尚书》,最后到当代图书馆向新一代儿童教《尚书》,为“典籍人人可读”深表欣慰;受众追怀历史先贤,感激先贤学者为记录历史、传承文化而做出的贡献。典籍的精华在于培育民族精神,通过文字结合情景,引发受众共情,建造身份认同和情感归属感。
大小屏互动:渲染节目氛围
从传播仪式观角度来看,詹姆斯·凯瑞认为在传播仪式中要有共享、共同参与使引发共情的必要因素。在节目中,现场与观众的互动,创造了受众共同参与的场域;大屏播出完整节目故事,以主流媒体定位节目主题意义和精神,观众“真实在场”且可以跟随情景浸入,在主流媒体引领下将自我价值观重塑,共享信仰;小屏即央视频等新媒体平台发布系列网络衍生节目,设置交流场域,增加受众参与度,维系社会舆论场域。
大屏传播主流媒体话语。诺曼·费尔克拉夫(Norman Fairclough)认为人们使用语言的话语具有建构社会身份、知识和信仰的作用,是包括社会意识形态、体现权力关系的社会实践。[6]大屏的内容创作拥有专业团队和多重把关的机制,生产内容质量高,并具有社会公信力,一定程度上突出了主流媒体话语的权威性。
在节目中,大屏以故事为主线加之访谈和彩排为支线,巧妙地将撒贝宁定义为“当代读书人”,在表演过程中将所有受众带入情境中。在典读会环节,表演者演绎历史人物和历史场景,带领受众诵读并感知典籍中的文化精神,而现场观众情绪又带动表演者,使其更加投入于戏剧演绎中。以此创造共同在场感,创设互动的共同对象,分享以主流媒体为核心的共同情绪与情感体验,为受众在互动仪式链中共享信仰奠定基础。
如《尚书》开场以孔子弟子提问的方式向受众抛出问题,留思考时间,并带动受众共同诵读解答,从节目一开始就将受众代入情景,同时将主流媒体所定的节目思想以孔子之言为媒介传播出去。节目中承载的民族精神是受众产生共情和形成身份认同的关键,是维系社会的存在。[7]主流媒体以大屏为媒介,构建“仪式”场域,引发受众参与,共建情感认同,定位准确的节目核心。
小屏维系道德舆论场域。互联网的多样性为受众获取信息和构建认知搭建了新的平台,促进多屏合作创新。主流媒体在坚守核心价值观念的基础之上,需要创新话语模式实现价值引领,在受众价值观与身份认同出现零散趋向的当代社会抓住小屏发展机遇,搭建立体式的传播方式,维系道德舆论场域,弘扬主流价值观念。[8]
《典籍里的中国》对媒介具有很强的敏感性,通过构建多矩阵平台实现多屏传播。节目深度开发新媒体平台,设计衍生综艺在各媒体平台授权播出,还在微信、微博中更新推文,以文字形式表述节目精髓。吸睛的题目设置和短小的内容,极大迎合了新媒体受众的偏好,实现了大小屏联动的“叠加刷屏”,以主流媒体话语为核心进行正向引导,使典籍IP更加多元立体,[9]使受众全程沉浸式参与,将节目内涵精神融汇文化认同中。
多屏协作构建互动仪式链。柯林斯提出互动仪式链由共同在场、对局外人设定界限、共同注意对象、共同情绪或情感体验分享四种主要要素构成,以产生仪式结果。[10]
节目受众大体分为以物理形式在场的场内观众与以空间形式在场的场外观众两种。受众在主创人的引领下诵读,在小屏中互动回答大屏中抛出的问题,观看大屏中的未播环节与衍生节目,或自发二次创作,或从事相关学术研究相互学习。以大屏的内容优势促进了小屏的影响力,用小屏的渠道优势延伸了大屏内容的覆盖范围,同时加剧互动仪式链中的成员相互影响。
节目从小屏预热到大屏播出再到小屏售后,通过因为喜好聚集的受众圈子,形成了“小屏—大屏—小屏”的互动闭环,潜移默化地在观看节目时与外界不去关注此档节目的人们划分界限。[11]且受众在观看和互动时,就拥有了“当代读书人”的身份认定,进一步明晰局外人界限,同时身份认定逐渐演化为集体身份认同,更有效地宣扬了节目内核精神。
在大屏中,复述话语时受众要将关注点凝聚于语言上,以确保语言准确清晰,获得身份上的满足;学习典籍内涵时要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字符号中,以保证清楚地了解典籍语句中的具体意义和精神内核,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在小屏互动时,同样需要受众将注意力汇聚在官方提问和节目主题上,需要在互动前了解典籍知识以确保自己言语准确,情感方向正确,获得身份和精神上的满足和认同。大屏节目主创人有意识地将大屏受众引向小屏进行互动,关注焦点更加明晰。
三重创新:融合传播文化
《典籍里的中国》以“文化节目+戏剧+影视化”的创新方式,讲述典籍的成书、核心思想以及流传中的故事。节目有三个创新点,首先其以典籍文化IP为出发点,构建文化传播的历史图谱,弘扬典籍文字背后的中国智慧、中国精神和中国价值,展现文化自信;其次节目叙事时以某一人物为切入点进行微观化叙事,再由“时空对话”的创新模式将典籍保存与传承的过程、文化价值和民族精神从宏观角度道出;最后节目结合环幕投屏、AR、实时跟踪等舞台技术,打造沉浸式戏剧体验。
创新文化内核。节目依托典籍文化IP,另辟蹊径捕捉典籍中的亮点。第一个亮点为“典”的规范性。第一期通过介绍“典”的造字演变说明典籍的尊贵,又通过介绍典籍珍贵的原因,道出其作为规范的作用,从而传达出节目通过读典籍传承规范的文化内核。第二个亮点为“典”的历史意义。就精神意义而言,典籍所代表的是作典籍之先贤和在挫折中传书之人不畏艰险的坚持,由此抒发节目坚持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的精神内核。就现实意义而言,要通过读典籍坚定中华自古是一家,道出“一个中国”是不争的事实。第三个亮点为“典”的普适性。典籍不是研究者案头上的书和晦涩艰深的古董,而是指引今人的思想宝库。通过节目让经典走入寻常百姓家,保持中华民族血液中鲜活生命力的文化基因,让大众都能理解典籍中的民族精神,走入典籍“仪式”,遵循共同的文化价值观。
创新叙事风格。杰姆逊认为:“文化从来就不是哲学性的,文化其实是讲故事。观念性的东西能取得的效果是很弱的,而文化中的叙事却具有很重要的作用和影响。”[12]节目叙事的创新之处在于微观叙事,以每部典籍相关的某一人物为切入点,围绕该人物讲述历史背景和典籍内核,而非开篇就宏观叙事泛泛论述中华文明长河。微观叙事以人物为线索拉近了与受众的距离,使受众形成共情认同。节目在戏剧表演中还以“时空对话”的创新模式,从宏观角度道出典籍从古至今的保存与传承过程及其文化价值和内涵,升华主题思想,并将时间推进到当代,让受众更容易沉浸于仪式中。这样的叙事风格,一方面拓展了视角,丰富了仪式的共享资源;另一方面通过解构和重构时空,将共享资源更加紧密地联结,加深了受众对典籍与核心人物的理解与认同,充分引发受众共情。
融合技术应用。作为一种高度依赖视觉与听觉符号的传播形态,电视节目“将非语言符号恢复到人类历史上无文字时代的显赫地位”。[13]《典籍里的中国》本身作为媒介,结合环幕投屏、AR、实时跟踪等舞台技术,给受众带来沉浸式的体验。
节目将戏剧与影视化结合,构建影视空间,营造多空间、浸入式场域。四个表演区域划分时间、空间和不同故事场景,加之主持人演播室、讲解典籍的访谈间和了解主创人员对故事的构思心境的“典读会”空间,从典籍文字到戏剧幕后再到表演台前,舞台空间和媒介时空的套叠使用和转换,丰富了视听体验。创新技术的应用通过对时空中特定人物和故事情节加以视听冲击,强化了共情对象,凸显了共情内容,营造了沉浸式的共情空间,增强了共情对传播仪式化的作用效果。
结语
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现如今创新文化类节目推陈出新,不断通过综艺节目的形式弘扬中华文化,树立文化自信和传承民族精神。本文以《典籍里的中国》第一篇《尚书》为例,以传播仪式观为理论基础,分析该节目是如何在仪式中引发受众共情、塑造身份认同、传播文化,从而维系社会的。研究发现,在叙事方面,节目通过跨越古今界限,在影视化典籍故事的过程中引发受众共情,构建受众“当代读书人”的共同身份;在媒介方面,节目以大屏的内容优势以主流媒体话语定节目基调促进小屏的影响力,以小屏的渠道优势延伸大屏内容的覆盖范围,加剧互动仪式链中的成员相互影响,塑造受众身份认同;在创新方面,节目以典籍作为文化传播切入口,从微观到宏观叙事,融合新技术创建沉浸式舞台,以此深化受众的联结,推动受众在仪式中共享信仰,以文化维系社会。目前,视听节目中仪式化的文化传播已日臻成熟,如何使文化传播的“仪式化思维”应用在更多的文化场景,或将成为新的学术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