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视角下秀场主播身体影像的呈现
2022-02-08裴蕾
裴 蕾
(广州大学 广东 510006)
在秀场直播中,主播的身体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生理的组成部分,它成为了一种重要的展示工具。直播间里大量身体影像以其可视性、互动性和亲近性等特征满足了粉丝对主播身体的窥视欲、消费欲和征服欲。主播通过这一“被看的身体”博取粉丝关注和打赏,粉丝通过平台关注主播,利用“消费”改变主播呈像,平台作为媒介监管主播的身体和行为。那么,秀场直播间内粉丝、平台与主播三者各自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们围绕身体影像呈现争夺背后有怎样的逻辑?
一、主播身体景观呈现
在秀场直播间里,精神态化身体从物态化的身体中衍生出来,通过界面投射出来的信码组成身体影像,这种影像既包含主播的身材、面部表情、行为动作等肢体语言,也包括特效、道具、表情包等符号语言,这些信码共同组成的界面身体影像,构成意指实践。按照格伦·乔丹和克里斯·威登的观点,“社会和文化生活中的每种事务都在根本上与权力有关,所有的指意实践都涉及权力关系”[1]权力,指有目的地支配他人的能力。[2]
主播在直播间里利用身体影像来博取关注,换取粉丝加入“粉丝团”或“打赏”,以身体为“物”实现“消费”,获得经济收益。粉丝通过界面关注主播并开展新形式下的网络社交,粉丝不仅“看”主播,也十分注重与主播的交流互动。有学者认为,“看”和“被看”的共同作用,不仅确立了粉丝的话语权,还将粉丝和主播分别构造为满载欲望和完美“他者”的角色,这也使得网络直播中的粉丝观看不仅追求视觉感官享受和本能欲望的释放,更追求一种需求互惠的满足。在欲望和满足的追求中,以主播“被看的身体”为切入点形成了新的权力关系。
二、互动关系:主播、粉丝与平台
福柯指出:“人是机器”,一个是解剖一个是政治,虽然这两个领域截然不同,但是它们的中心观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驯服性。”不论采取什么办法,都是为了通过对被统治阶级身体的规训来驯服他们,使其成为权力的玩物。那么,在秀场直播中,主播、粉丝与平台之间的逻辑关系又是怎样的呢?
(一)被凝视的主播
波德里亚认为个体的欲望在身体的冲动和幻觉中占主导地位。在秀场直播中,主播为了诱导粉丝刷礼物或回报刷礼物的粉丝,往往会开展身体表演,主播以自身身体为载体,通过美艳性感或俊朗帅气的身体诱发欲望的视觉刺激物,不断迎合和成为粉丝欲望投射的客体。
“凝视”是一种隐含着权力的观看方式,通过秀场展演,主播和粉丝之间形成了“看”和“被看”的关系。当粉丝把对美的视觉追求投射到主播身体上时,投射的方式变成了一种权力的凝视,主播必须是“完美”且“符合标准”的。为了迎合理想的身体符号,吸引“金主”的注意和打赏,主播们常常利用化妆、整容等各种身体或美颜、滤镜等媒介技术,来建构更完美的身体。身体为了迎合统一的审美标准而被规训,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此时,主播的身体看似是自由的,但实际上却失去了自由。抖音大V 呗呗兔曾在直播中坦言:“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去做了整容。离开美颜后的网红为了让自己的样子更接近美颜不得不去整容,而由此带来的后遗症却是终身的。”
(二)等级划分的粉丝
对粉丝而言,刷礼物虽然付出了一定的经济利益,但得到的回报是“从传统媒介中‘隐姓埋名’、无人知晓变成拥有消费主播权的‘上帝’,获得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成就感,进而在一种居高临下的互动关系中成为一个发号施令者。”借助技术手段,用户可通过选购不同的“道具”来改变主播身体影像的呈现,为其脸上添上小猫的胡须,甚至可以直接通过屏幕“抚摸”“亲吻”心仪的主播,借助对身体的解构,受众的制控欲得以极大的满足。同时,粉丝也可以通过赠送虚拟礼物提升自己在直播间的地位,获得话语权,进而规训观看的内容。
布尔迪厄提出,在粉丝社群内部通过粉丝对文本的熟知程度、参与活动的情况等同样划分等级,不同等级的粉丝获得不同的“内部消息”机会[3]。结合福柯的“权力最先应用于肉体”,在秀场直播中,粉丝之间虽打破了阶级的束缚,却又因消费产生了新的等级,粉丝的等级及权利随消费金额的等级进行划分,秀场直播间赋予了粉丝规训主播的权力,同时又通过经济等级对粉丝的权力进行规训,此时,粉丝也同样处于被主播规训的状态之中。
(三)链接消费的平台
福柯认为“问题不在于监狱的环境是否太严酷或太令人窒息,太原始或太有章法,而在于它本身作为权力工具和载体的物质性。”[4]直播平台通过搭建界面使主播和粉丝建立联系,场景打破了媒介作为信息传播中介的“工具说”,作为浓缩用户感官,影响用户情感,左右用户社交行为的“符号域”。秀场直播间成为了连接受众和主播之间互动关系的工具。直播间的场景设置能将权力发挥到最大,直播平台为主播和粉丝提供了很多“特效”和“道具”,主播可以通过“特效”进行美颜改变屏幕中的自我形象来悦粉丝换取关注和打赏,粉丝则可以通过“道具”在直播中为主播添加表情包或者灯牌等等依据喜好改变自身视角下主播的形态,获得愉悦和满足,也可以通过弹幕、评论、留言与主播言语互动。
目前活跃的秀场平台有快手、抖音、YY、斗鱼等等,每个平台也有自己固定的主播和粉丝,对头部主播和粉丝的争夺也成了平台之间竞争的砝码,因此,平台除了为主播和粉丝提供监管和服务外,主播和粉丝也在基于用户体验上选择平台,在选择的过程中实现了对平台的规训。
三、互动关系的技术和手段
秀场直播间里主播、粉丝与平台之间相互规训的技术和手段同样遵循着福柯的权力理论,主要有以下三种:
(一)层级监视。权力行使者全面地监视和观察每一个生活在规训权力制度下的主体,同时他们也会受到来自上一级的监视和督查。由关系图可知,在主播、粉丝和平台的规训逻辑中,三者之间是互为规训与被规训的个体,每一个主体既是规训者又是被规训者,他们彼此相互监视和观察,又通过各自的权力对彼此内部进行等级划分,在内部每一等级的主体又受到来自上一级权力行使者的监视和督查,例如主播根据级别进行连线pk、粉丝团等级制度以及来自平台内部的竞争等。
(二)规范化裁决。福柯指出:“在规训机构中无所不在、无时不在的无休止惩戒具有比较、区分、排列、同化、排斥的功能。总之,它具有规范功能”。[5]在秀场直播生态圈里,主播依照打赏金额和互动方式对粉丝进行划分,粉丝以“凝视”的视角对主播展演进行监视,平台通过“内部监管”对主播、粉丝的言行进行统一规范,这些实时的动态都在规范秀场生态,犹如全景敞式监狱里的瞭望塔,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和规训着整个秀场生态,使其达到一个统一的标准。
(三)检查。即融合层级监视和规范化裁决两种方式,取长补短、相互为用。二者构成了一个长期监管和实时监督的有效整体,使主播、粉丝和平台在权力的互制下达到一定平衡,维护了秀场直播生态日常的稳定。
四、互动关系下的拟像狂欢
马克思.韦伯认为当代社会是一个“铁笼”,人们成为了权力的囚徒。在直播平台的赋权下,大量作为普通群众的粉丝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话语权,这样的权力使得他们为了彻底摆脱社会制度的约束,不断满足自身无限增长的快感而创造性地设计出的自由生活方式,这种“享受性消费”行为本质上实现了情绪互动。在观看直播的过程中,公众只需要尊重自己的意见,实现“关怀自身”的核心。粉丝们仿佛被打开了“上帝视角”,他们只需要“付费”就可以“消费”屏幕里美艳动人或帅气的主播,获得一定的情感满足。
福柯认为权力与反抗是相偎相生的,权力会滋生反抗却又不完全包含反抗,二者缺一不可。“反抗的真实有效是因为它们恰恰是在权力关系得以行使的地方形成的,也不会由于成为权力的同伙而减损自身的实在性……”[6]“权力与快乐永恒螺旋式上升”,权力是伴随着快乐的倍增,并通过快乐的倍增,得以实现其最优化。人们试图通过直播间内拟像互动的实践来满足和重塑自身,以期达到愉悦和自我满足的情感体验,得到现实中所难及的精神慰藉,呈现“消费资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