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多维审视
2022-02-05上官望
杨 威,上官望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口 571158)
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深刻认识新形势下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下大气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具体而言,要通过深入开展多种形式的人文交流活动,充分利用各种重要平台和渠道积极发声,“向世界阐释推介更多具有重要特色、体现中国精神、蕴藏中国智慧的优秀文化”(1)《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年6月2日。,从而为我国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的外部舆论环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这次集体学习表明: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是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内容。在更趋复杂严峻的国际环境下,这一议题已经由特定的专业领域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成为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亟须解决的重点任务。同时,党和国家对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所作出的深邃思考,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国际传播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的最新成果,为当前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具体实践指明了前进方向。对此,我们应客观审视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目标定位和基本原则等预设前提,充分考量其在多元传播环境下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潜力,总结经验、深入研究并提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创新路径,从而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的辉煌。
一、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预设前提
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预设前提,需要从学理与实践两个层面予以审视。在学理层面,需要科学运用唯物史观研判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所处的历史方位与发展阶段。从挖掘国家战略资源的高度,从中华民族最深沉和最深厚的精神追求的深度,从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角度,明确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时代意蕴,进而深化对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学理阐释。在实践层面,还要跳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传统研究范式——既跳出将国际传播仅仅视为一种功能性手段的传统认知范式,又跳出过多强调国际传播的特殊性、强调“内外有别”的传统实践范式。故而,需要我们在研判复杂环境、找准目标定位、明晰基本原则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新时代拓展有鲜明中国特色的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发展方向。
(一)立足新发展阶段,研判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复杂环境
科学研判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所处的国际环境、国内环境及媒介环境,是客观审视多元传播环境下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潜力,从而明确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时代意蕴、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逻辑前提。
1.在国际环境方面,国际政治风谲云诡,中华文化国际传播面临着“自‘冷战’结束以来最为复杂的国际传播环境”(2)胡正荣:《智能化背景下国际传播能力提升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国际传播》2019年第6期。。具体来看:第一,国际传播环境复杂多变,不稳定不确定因素层出不穷。一方面,和平与发展仍是时代主题,国际力量对比正在进行深刻调整,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正在深入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人心;另一方面,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的背景下,霸权主义、民粹主义与排外主义等思潮有所抬头,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难度。第二,在世界文化格局大调整的背景下,文化软实力竞争成为各国综合国力竞争的焦点。一方面,维护文化领域的霸权地位,成为西方国家文化战略的首要任务。以美国为例,在以“捍卫美国价值观”为导向的战略部署下,其加快建设以数据中心为代表的存储设备、以云服务为代表的应用平台以及以互联网交换中心为代表的交换设施,同时通过微软、思科、惠普等企业垄断互联网核心技术,并通过各种隐性方式长期推广本国文化。另一方面,新兴文化传播市场不断涌现,各国积极探索塑造本国文化新形象的创新路径。以日本为例,在“文化立国”国家战略部署下,其积极通过颁布立法措施、增加财政预算、鼓励社会赞助等方式保障文化战略的具体实施,同时通过一系列积极作为,主动寻求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日本特色与世界共识之间的平衡点。这些举措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也因此成为近年来日本新文化受到海外民众广泛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
2.在国内环境方面,新发展阶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我国发展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即“机遇和挑战之大都前所未有,总体上机遇大于挑战”(3)《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 深入学习坚决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 确保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好局》,《人民日报》2021年1月12日。。科学研判“时”与“势”,是辩证看待新机遇与大机遇、理性应对新挑战与大挑战的必要前提。第一,新发展阶段之“新”,在于其立足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新的历史起点上。经过“十三五”时期的高速发展,我国综合国力跃上新的台阶,全面深化改革取得重大突破,人民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高,“一带一路”建设取得丰硕成果,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加快推进。因此,无论是从物质基础,还是从科技实力、人才资源等角度看,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都拥有以往任何阶段都不曾具备或不完全具备的现实基础。第二,新发展阶段之“新”,在于其是对“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有机衔接。新发展阶段,即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阶段。立足新发展阶段,在历史关键节点抓住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再现中华文化历史上的辉煌,进而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好局,为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的外部舆论环境。为此,党和国家对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提出了更高的目标与更艰巨的任务。第三,新发展阶段之“新”,导向实现高质量发展这一主题。由重视规模的“高增速”转向重视效率的“高质量”,是新发展阶段鲜明的时代主题。当前,面对日益激烈的文化软实力竞争,我国如欲提升这一综合国力的核心指标,就必须秉持高质量发展理念。一方面,要凭借“硬实力”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和国际话语权;另一方面,还要在文化“软实力”上厚积薄发,提升中华文化的传播力、亲和力、感召力与影响力,从而形成能够与我国的综合国力及国际地位相匹配的文化竞争力。第四,新发展阶段之“新”,指向国内环境发生的深刻变化。虽然我国经济发展基本面向好,呈现出诸如制度集成创新带来的治理效能提升、经济发展优势带来的市场空间广阔等优势,但是仍面临着诸多困难与挑战,特别是在经济结构性因素与周期性因素叠加、社会长期问题与短期问题聚集、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与国际外部势力冲击等多重影响交织在一起,均为新发展阶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难度。
3.在媒介环境方面,全媒体以其独有的全程、全息、全员、全效特质,既成为加速文化内部变革、强化文化交锋交融的重要助推器,同时也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带来了不容忽视的诸多隐患。这些隐患包括:第一,在全程媒体环境下,文化传播突破时空阻碍,在国家内部造成文化信息激增、高度密集、良莠不齐等态势,在国家之间造成文化信息高度透明、交锋交融愈发强烈等态势。倘若信息传递准确得当,国家之间更容易结成相互信任、互学互鉴的积极关系;反之,则容易导致大范围的误解甚至抹黑。第二,在全息媒体环境下,文化传播突破介质限制,不再局限于诸如报纸、电视、广播等传统媒介,而是以数据形式呈现于手机终端与电脑终端。虽然较之于传统媒介,新兴媒介的传播路径与呈现形式更为丰富、立体、生动,但其文化信息把关问题亦更为严峻。因为一旦把关失控,则有可能将不实、不全、不精、不准的信息流播出去,从而对塑造国家文化形象产生较为严重的影响。第三,在全员媒体环境下,公众参与文化对外传播的热情与活力得到有效激活,文化信息传播模式由“专人专管”转向“人人可传”,导致传播过程中不可控的复杂因素增多。倘若监管得当,就能够拓展文化对外传播路径,从而使我国以更加丰富多元的传播主体拓展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国际渠道;反之,则可能产生低俗媚俗的文化内容流播的负面效应。第四,在全效媒体环境下,国际传播突破时空限制、功能限制、效用限制。在传播过程中,专业信息类平台与社交服务类平台形成合力,以实现文化信息的海量呈现与受众群体的精准对接。文化形象的展示由单一走向多元,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文化传播的实效性与针对性。但是,在文化信息海量化与受众靶向化的背后,也可能出现因过度重视细节而缺乏对中华文化的宏观观照等问题。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曾简明扼要地将国际传播所处的总体环境概括为:“全媒体不断发展,出现了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全效媒体,信息无处不在、无所不及、无人不用,导致舆论生态、媒体格局、传播方式发生深刻变化,新闻舆论工作面临新的挑战”(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317页。。
(二)贯彻新发展理念,找准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目标定位
立足新发展阶段,必须从战略全局高度,准确把握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时代要求。作为新发展理念的基本内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个维度的基本指向明晰而全面,廓清了加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目标定位。具体而言,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目标定位体现在如下五个方面:
1.以创新发展推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守正创新。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一方面,创新是激活中华文化内在活力的必要前提。一般而论,文化多样性是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基本条件。在尊重文化多样性的前提下,倡导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从而激活文化内在活力,是我国始终秉持的基本原则。当前,在我国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时代背景下,激活中华文化的创新活力,需要努力营造文化市场的创新氛围,让不同文化生产主体的文化追求、不同文化传播主体的文化理念,能够在市场经济环境下进行有效的碰撞、交流与对话,进而生产出更高质量、更具特色、更具活力的文化产品,以带动社会主义文化市场的良性运转。另一方面,不断推陈出新是健全文化创新长效机制、保障文化传播可持续发展的必要前提。要以制度集成创新为导向,不断健全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的文化产业体制,从制度层面给予中华文化国际传播以完善的制度保障、科学的引导路径与充分的发展空间。具体而言,在传播内容上,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的前提下,强调对中华文化的民族性、时代性、独创性的培育,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生发点,创新性地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境界;在传播形式上,以网络技术赋能促进传播载体创新,紧扣时代主题与受众需求,努力将兼具历史厚度与时代力度的中华文化以全新形式展现于海内外民众面前。
2.以协调发展推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提质增效。一方面,要努力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协调发展。把握三者之间的内在契合,特别是积极促进“古”“今”协调发展,是推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提质增效的必要前提。具体而言,在文化传播过程中,既要旗帜鲜明地反对历史虚无主义、文化虚无主义,坚决反对“全盘西化”论或者全盘否定传统文化的错误观点,又要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决反对否定中华文化的社会主义性质、否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文化价值等错误倾向。另一方面,还要努力实现文化传播与文化事业、文化产业的协调发展。当前,改革开放进一步打开了国门,跨国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大量境外资本涌入中国,这在促成文化市场急剧扩张的同时,也给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埋下了诸多隐患。其中的隐患之一,便是由于文化市场保障机制不够健全,导致文化产品过度市场化、同质化,大量缺乏文化深度和教育价值的文化产品流入传播市场。对此,我们必须贯彻新发展理念,在保持清醒认知的同时,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和市场体系,加强中国文化国际传播体系建设,努力促成文化传播和文化事业、文化产业的协调发展。
3.以绿色发展推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实现可持续发展。一方面,绿色发展是对中华民族“天人合一”处世原则的生动诠释,也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区别于西方文化对外传播的重要特征。早在春秋时期,郑国政治家、思想家子产便提出“天道”“人道”相统一的观点,老子在《道德经》中又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再到先秦儒家及其后世继承者提出的“尽心、知性、知天”(《孟子·知心上》)、“民胞物与”(张载:《西铭》)、“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王阳明:《大学问》),以及主张以人的主观能动性“参赞”“化育”万物,达到“与天地合其德”(《周易·乾》)的境界。绿色发展强调,人要尊重生命、顺应自然,体现了中国古人对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朴素认知,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核心理念之一。另一方面,绿色发展强调追求中华文化内部、中华文化与异质文化之间的和谐发展,是实现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所在。这意味着,在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过程中,既要牢牢把握文化话语权,充分认识到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指导思想必须也必然是马克思主义,特别是要警惕西方多元文化对国人已有文化认同的消解;又要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先导,丰富文化内容,创新文化形式,鼓励多元文化的和谐发展,以此增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吸附力与包容力。
4.以开放发展增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内生动能。开放发展是全球化背景下人类文明发展的大趋势,也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必然选择。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不同文明应该和谐共生、相得益彰,共同为人类发展提供精神力量”(5)②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434、46页。。在当前国际舆论环境下,进一步打开国门,意味着增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内生动能与造血功能,其重要性不言自明。一方面,开放发展意味着反对盲目排外、封闭保守的文化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全球化背景下,“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②。正是因为世界各国人民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6)③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261、258页。,所以世界各国要“共同抵制妨碍人类心灵互动的观念纰缪,共同打破阻碍人类交往的精神隔阂,让各种文明和谐共存,让人人享有文化滋养”(7)⑤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434、461页。。另一方面,开放发展意味着要以尊重文化多样性为前提,反对文化霸权主义和文化沙龙主义。多年来,西方霸权主义凭借自身在资本、技术、军事力量上的先发优势,强行向世界推广其所谓的“民主”“自由”“人权”等西方价值理念,严重阻碍了世界文明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文化发展。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过程中,贯彻开放发展的新发展理念,意味着要坚决反对因物质优越而引发的文明优越感,坚决反对以强迫式、霸凌式态度将自身文化强加于人,倡导尊重异质文明的多样性、主动接纳异质文明,并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激活异质文明的内在潜力,最终促成人类文明的长足进步。
5.以共享发展明确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价值旨归。文明交流互鉴是共享发展理念的应有之义,亦是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最终指向。一方面,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秉持中华民族始终如一的初心与使命,强调以文明交流互鉴为世界和平发展保驾护航。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③。一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史,充分诠释了中华民族始终坚守的初心与肩负的使命,亦即倡导通过跨越国界、跨越时空的文明交流互鉴,促成异质文明背景下的人们以交流沟通缓解矛盾冲突、以互学互鉴促成民心相通。另一方面,以文明交流互鉴为经济全球化提供发展动力,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经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证明,开放带来进步,封闭导致落后。重回以邻为壑的老路,不仅无法摆脱自身危机和衰退,而且会收窄世界经济共同空间,导致‘双输’局面”(8)习近平:《中国发展新起点 全球增长新蓝图——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6年9月5日。。历史早已确证,多元文化的共享发展有助于营造开放包容的人文环境。因此,以文明交流互鉴为主线贯穿国际传播全过程,坚持求同存异、聚同化异,才能“增进战略互信、减少相互猜疑”⑤,进而为推动世界经济走上可持续发展之路营造良好环境。
(三)构建新发展格局,明晰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基本原则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的牢牢把握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构想,对“十四五”时期乃至今后更长时期内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战略安排,这对于在新发展阶段我国能否在发展上赢得战略主动具有重要意义。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是事关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系统工程,涉及各个方面、各个环节。因此,必须抓住主要矛盾,系统谋划、全面推动,从全局高度明晰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基本原则。
1.坚持文化安全与文化发展相统一,是新发展阶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基本前提。面对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中华文化国际传播任重而道远。一方面,世界变革潮流更趋强劲,中国与世界的利益融合进一步加深,双方之间的相互影响与相互作用更加紧密。另一方面,随着多元文化交锋交融的加剧,中华文化国际传播面临的挑战更加突出、肩负的使命更加艰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安全是发展的前提,发展是安全的保障”(9)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5页。。守住安全与发展这条底线,是新发展阶段推动中华文化稳步走向世界的基本前提和重要保障。因此,立足新发展阶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既要将安全发展意识贯穿于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全过程,防范与化解国际传播过程中的各种风险与隐患,确保国际传播的基本盘更加坚实、更具弹性与韧性;同时,又要将安全发展意识贯穿于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全过程,对其中涉及维护文化安全的工作作出更有针对性地分析研判,以确保在战术上大有作为与战略上的积极主动。
2.坚持稳健发展与锐意进取相统一,是新发展阶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重要遵循。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再次强调,要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即唯物辩证法)的指导意义。一方面,稳健发展与锐意进取互为条件。稳健是进取的前提与基础,立足未稳不可能进取;只有进取才能做到真正的稳健,而离开进取就失去了长久稳健的动力。从产业经济分布角度看,文化传播的本质是传播信息、表达价值进而影响受众。因此,要积极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产业链与供应链的优化升级,着力构建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文化传播产业链与供应链,从而扩大国际传播的信息覆盖面,提高国际传播的信息抵达率,以实现对传统领域西方话语权的突围,提升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另一方面,稳健发展与锐意进取相互促进。稳健规约进取的“度”,确保进取始终运行在正确的轨道上;进取提升稳健的“质”,在关键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就能使得社会发展在提质增效中实现新质的稳健。构建新发展格局最本质的特征在于实现高水平的自立自强。因此,只有坚持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在核心竞争力上的自主创新,加快攻克国际传播重要领域“卡脖子”技术难题,才能真正掌握文化竞争与发展的主动权,从而在根本上保障国家文化安全。
3.坚持文化自信与文化开放相统一,是新发展阶段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发展方向。一方面,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较之于道路自信、理论自信与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具有更为深厚的历史积淀、更具感染力的生活基础与更为持久的影响力度,是人们认知、选择与信任中国道路最基本的精神支撑。唯有对中华民族的文化葆有高度自信,才能坚信自己所开辟的道路、创设的理论与运行的制度符合国情、行之有效,才能理直气壮地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另一方面,立足新发展阶段,还要将文化开放作为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重要任务。当前,文化产业在国民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正在逐步上升;同时,随着我国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快速升级,特别是服务型消费比重的不断提升,文化产业发展的空间逐步增大。但须看到,无论在质量上还是规模上,文化供给短缺始终是我国文化建设领域的突出问题。因此,在具体实践中,既要明确文化领域对外开放的底线,推动实施文化开放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又要允许并鼓励外来资本积极参与到文化产业市场中,努力营造公开市场与公平竞争的外部环境。
概言之,《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指出,要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这就为推动新时代我国文化建设高质量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亦为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擘画了宏伟蓝图。在此目标下,“兴文化,展形象”成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时代使命。当前,只有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才能推动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实现高质量发展,进而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不竭的动力之源。
二、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潜力
立足新发展阶段的宏大背景,在系统思维的理论视野下,客观审视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时代意蕴,充分考量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在传播战略、传播主体与传播载体等诸多方面已有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潜力,是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实践依据。回顾往昔,40多年的改革开放取得了全方位、开创性的建设成就,不仅惠及14亿中国人民,更为解决人类共同问题、谋划世界共同发展贡献了中国方案与中国智慧。可以说,中国在国际舞台的活跃度正日益攀升,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参与度亦日益深化。与此同时,凝结着中华文明精华、汇聚着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获得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与高度赞誉,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力、影响力与话语权正在与日俱增,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潜力正在逐渐凸显。
(一)传播战略从“对外传播”转向“国际传播”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必须加强顶层设计和研究布局,构建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战略传播体系”(10)《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年6月2日。。实现中华文化的繁荣兴盛与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百年梦想与不懈追求。近年来,随着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战略的不断推进与完善,中华文化从“对外传播”转向“国际传播”的战略顶层设计架构业已逐渐明晰。
1.早在20世纪,党和国家就已将推进文化对外传播提升至国家战略高度。1997年,江泽民同志在党的十五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开展多种形式的对外文化交流,博采各国文化之长,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建设的成就”(11)《江泽民文选》(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5页。。2000年,党的十五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十个五年计划的建议》正式提出“实施走出去战略”,文化交流由“引进来”转向加大“走出去”步伐,并引起广泛关注。2002年,在党的十六大报告《全面建设小康社会 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与党中央出台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以及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等,都指出要立足我国改革开放与现代化建设实践,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增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大幅攀升,则进一步明确了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基本思路与总体框架。《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明确提出,要创新文化“走出去”模式。文化部还为此专门颁布了《促进文化产品和服务“走出去”2011~2015年总体规划》。作为中国文化建设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会议,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 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重点突出了中华文化对外传播的意义,强调以文化“走出去”作为文化体制改革的抓手,并对其战略部署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阐述。
2.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华文化的繁荣发展,着力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强调“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关系‘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12)《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 着力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人民日报》2014年1月1日。,从而将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作为一项重大战略课题置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与发展的突出位置。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以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论断进一步回答了已经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的中华民族为什么要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如何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等问题,清晰地展现了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理论逻辑,明确了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思想引领与实践指引。在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以及在国家陆续出台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中华文化走出去工作的指导意见》《关于加快发展对外文化贸易的意见》《关于加强“一带一路”软力量建设指导意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工程“十四五”重点项目规划》等文件中,也从不同角度统筹文化传播、文化交流与文化贸易等政策措施,展现了党中央关于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完整战略布局与政策规划。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指出,“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文化是重要内容;推动高质量发展,文化是重要支点;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文化是重要因素;战胜前进道路上各种风险挑战,文化是重要力量源泉”(13)习近平:《在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5页。。该重要论述从国家战略高度,将文化建设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为在新征程中全面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提出了新课题新要求。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的战略目标,是继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以来,党中央首次明确提出建成文化强国的具体时间表,标志着我党对文化建设重要地位及其建设规律认识的深化。这一系列的重要讲话及政策文件充分证明,无论是从顺应国际发展趋势层面,还是从国家战略调整层面,面对全球化信息时代的重要变革,我国的传播战略正在由传统的单向“对外传播”转向更为广泛、更为多元的“国际传播”。由此,为了应对这一战略转向,更须立足本土,放眼世界,以“更广的视野”扩展意义共享空间,以“更大的格局”凝聚价值共识,以“更新的格调”讲好中国故事。
(二)传播主体从“单向分散”转向“多元协同”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的关键在于,“要完善国际传播工作格局,创新宣传理念、创新运行机制,汇聚更多资源力量”(1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314页。。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的国际传播格局在不断打开,已由政府传播为主体的单向模式逐步过渡到以政府为主导、多元力量积极参与的协同传播模式。
1.我国的国家机构主动顺应国际传播潮流,积极推进文化对外传播职能转化,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国际传播中过度依赖外方、缺少自主平台、缺乏长期交流的被动局面,从而为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开辟了新渠道。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2020年文化和旅游发展统计公报》显示,近年来,我国文化和旅游部持续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稳步提升“美丽中国”整体形象。2020年文化和旅游部共开展文化高级别访问及会议16次,与21个国家签署文化合作政府间文件,参与国际重要文化会议活动21次,举办各类文化交流活动2200余项,在匈牙利等国新设3个“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截至2020年末,在全球设有45家“海外中国文化中心”,20家驻外旅游办事处。至此,我国的国际传播机制已经基本覆盖了世界上主要国家和地区,初步搭建起较为完备的政府间文化交流合作网络。以“海外中国文化中心”为例,作为中国政府在海外派驻的官方文化机构,该中心秉持“优质、普及、友好、合作”的宗旨,围绕“国情宣介、思想交流、文化展示、教学培训、信息服务、旅游推介”的职能定位,面向驻地国传播中华文化、塑造国家形象。在文化和旅游部的推动下,“海外中国文化中心”的整体布局逐步清晰,基本职能日益完善,主要功能得以强化。特别是近年来“海外中国文化中心”着力开展与地方省份的对口合作,将在“海外中国文化中心”进行演出、访问、宣介、展览等活动的主动权交予地方省份。这既丰富了“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活动的内容与形式,又调动了各地方省份挖掘本土文化资源的积极性,为海外民众深入了解不同省份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提供了重要窗口。此外,“海外中国文化中心”还以品牌化、本土化与市场化为导向,着力打造以“欢乐春节”“天涯共此时”为代表的高品质文化活动,使之成为向世界各国展现中华文化独特魅力的重要平台。
2.随着外交关系的深入推进,越来越多的民间力量加入到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实践活动中来。近年来,以智库、企业、社会组织为主体的民间力量,逐步成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的参与不仅丰富了国际传播的主体构成,为传播体系注入新鲜血液。更重要的是,其在具体实践过程中提供的新思路、新理念与新经验,亦体现出较强的独特性、时代性与创新性,从而为中华文化走向世界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间,展现出更丰富的传播特质。与此同时,我国充分发挥留学生的人际传播优势。在“走出去”层面,积极鼓励广大留学生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加强内引外联、牵线搭桥,当好促进中外友好交流的民间大使;在“引进来”层面,通过扩大留学生招生规模、制定外商投资优惠便利政策、举办世界层面的文化博览活动等方式,吸引海外民众来华求学、投资、旅游及居住。这些留学生以亲身经历体验中华文化,更加深入地了解、认知中华文化及其背后的价值理念,能够更好地激活中华文化与海外受众之间的思想与情感共鸣,也因此成为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重要力量。
(三)传播载体从“四大媒体”转向“万物皆媒”
当前,全球信息技术创新进入新一轮加速期,面对舆论生态、媒体格局、传播方式发生的深刻变革,我国国际传播历经数次转型,紧紧抓住媒体智慧化传播这一机遇,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载体,主动探索信息技术赋能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创新路径。可以说,现已基本实现了从以报纸、广播、电视、杂志为代表的“四大媒体”转向以在地传播、产业传播及平台传播为主体的“万物皆媒”的载体变革。
1.努力打造自主可控的在地传播。近年来,我国政府通过加强与海外企业、社会组织的协同合作,重点推进在地国的文化交流活动、对外文化贸易与国际教育合作等平台建设,丰富了国际传播的内容与载体,拓宽了国际传播的范围与渠道,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营造出充满活力的舆论环境。我国文化和旅游部统筹政府、民间与社会力量,打造了诸如“中国文化年”、中国电影展及中国图书对外推广工程等对外文化交流项目品牌,稳步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载体的丰富与多元。近年来,我国成功地与英国、意大利、美国、俄罗斯、土耳其及印度等国举办了“中国文化年”活动。这一活动全方位、多侧面地展示了中国历史悠久的古代文化、璀璨夺目的民间艺术与充满创新的当代文化,以其时间跨度之大、交流领域之广、覆盖面积之大、项目质量之精、合作程度之深,在海外引起了强烈反响,为当时的国际媒体广为赞誉,也为海外民众近距离了解中华文化提供了重要平台。曾任法国总理的拉法兰公开表示,“中国文化年丰富多彩的活动满足了法国人对中国文化的好奇心,让法国人民认识了中国人民的创造力和想象力”(15)任彦、马剑:《2006多国欲与我国搞文化年》,《环球时报》2006年1月10日。。
2.努力打造形式多样的产业传播。近年来,我国依托对外文化贸易开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自觉性愈发强烈,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鼓励涉外企业开展文化传播的政策文件。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企业国际投资环境趋于宽松,企业扶持投资力度趋向增强,企业参与出口文化产品、文化项目与举办文化活动的力度也有了显著提升。具体来看:第一,在营造对外文化贸易营商环境方面,我国政府积极实施文化产品与服务出口促进计划。以中华文化产业博览会网络为例,该网络以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即“文博会”)为龙头,近年来展现出十分强劲的发展势头。尽管2020年由于受疫情影响,第16届文博会首次采用“云端”形式举办,但其势头丝毫未减,仅开幕上线2小时内,线上访问量就突破48万人次,在整个展会期间总访问量累积超过1400万人次。第二,在优化对外贸易内容构成方面,我国政府积极推进对外文化贸易与数字技术的深度融合。通过优化贸易结构、发展数字贸易等方式,提升文化市场风险应对能力,增强文化市场竞争活力。在政府的积极推进下,涌现出一批文化产品出口重点企业,创造出一批在国际市场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化品牌,中国文化产品与文化服务在国际市场的占有率有了较大提升。据《中国对外文化贸易发展报告(2020)》显示,2019年中国对外文化贸易增长态势平稳,文化贸易商品结构逐步优化,文化服务质量与国际竞争力不断提升。第三,在创新对外文化贸易路径方面,我国政府充分发挥区位优势与政策优势,构建起集中国文化产品与服务的提供商、文化贸易的对外服务商及国际采购商的综合性服务平台于一体的国际文化服务贸易平台。以上海国际文化服务贸易平台为例,这一平台充分利用上海外高桥保税区优惠政策与“境内关外”的功能优势,通过连接中外文化市场,整合包括影视制作、版权交易、表演艺术在内的文化产业优势资源,服务于国家文化发展大战略、服务于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需要,成为我国创新对外文化贸易路径的成功案例。
3.努力打造媒体深度融合的平台传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增强国际话语权,集中讲好中国故事,同时优化战略布局,着力打造具有较强国际影响的外宣旗舰媒体”(16)《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33页。。近年来,我国深刻认识到全媒体时代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重要性紧迫性,下大气力“逐步构建网上网下一体、内宣外宣联动的主流舆论格局,建立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先进技术为支撑、创新管理为保障的全媒体传播体系”(17)中国政府网: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http://www.gov.cn/zhengce/2020-09/26/content_5547310.htm。。一方面,媒体协同发力的渠道增多。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为例,近年来总台持续深化从传统广播机构向全媒体传播体系转变,积极探索技术创新、内容创新、平台创新与管理创新,构建起以“5G+4K/8K+AI”为载体的新型战略格局,为国家主流媒体探索全媒体传播体系提供了重要参考。另一方面,新媒体深度融合,产出更多文化“爆款”。借助云直播、短视频、VR虚拟现实、H5新闻网页等新媒体形式,中国媒体连续打造出诸如以2020年的《延时摄影:武汉火神山医院建设完成》为代表的融媒体“爆款”,播出几小时内播放量就已突破百万,显示出中国媒体在掌握信息技术时代海外民众接收习惯方面的精准度。
(四)传播能力从“规模发展”转向“内涵提升”
从重视“规模发展”转向强调“内涵提升”,是近年来我国在加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方面的重要转型。客观地说,尽管经过多年的规模发展,我国“大外宣”格局正在形成,但仍与我国综合国力相匹配的传播力要求有着不小差距。
1.存在的差距与问题:第一,面对西方文化霸权主义的严峻挑战,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对内凝聚力尚有待提升。由于西方价值观念长期以来对我国价值观念的渗透与冲击,导致少数民众出现“重西轻中”的不良现象。在面对敏感问题时,常常出现在对双方主旨并未深入了解的情况下,就急于发表意见、妄下结论,以致呈现出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不足的错误倾向。长此以往,将不利于中华文化“走出去”,甚至对国家文化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第二,面对国际话语困境带来的阻力和制约,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对外竞争力尚有待提升。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部分西方中心主义者对我国和平发展国家战略所持有的偏见,及其对中华文化的妄加指责与负面评价,致使我国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因而提升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摆脱国际话语困境已是势在必行。然而,面对日趋激烈的文化软实力竞争,中华文化存在明显的对外竞争力不足问题。第三,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效果参差不齐,国际传播常态化机制特别是在资本运行和管理机制常态化方面亟待定型。文化软实力竞争的主战场,始终是文化产品与文化市场的竞争。但随着中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中国文化产品的大量外销走向世界,并不等同于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显著增强。在当前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具体实践中,少数文化企业与文化机构出于商业目的,一味追求经济效益、忽视社会责任,将一些低端低俗、假冒伪劣的文化产品输出至国外,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中国文化产品在国际社会的整体形象。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提升中国文化产品的原创性、时代性与市场竞争力,使其能够凭借上乘品质与文化声誉赢得海外民众的喜爱与认同,并在诸多世界文化产品竞争中脱颖而出,同时将一个新时代的文化大国形象真实、立体、全面地展现在世界面前。
2.为了解决上述问题,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我国主动适应传播变局,创新话语形式,通过各种跨文化交流平台传播和宣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国核心价值观及中国当代文化建设的基本情况,努力推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能力的内涵提升。当前,以“一带一路”倡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代表的中国价值理念得到越来越多海外民众的支持与认可,中华文化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重要影响。可以说,一个以全媒体融合为驱动、内宣外宣联动的国际传播能力提升与建设模式正在形成。具体而言,从“规模发展”到“内涵提升”的转向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的长足进步:第一,中国声音与中国故事的辐射面得到有效扩展。多年来,基于对国际传播规律的摸索总结及对国际传播发展趋势的科学研判,我国致力于在巩固既有国际传播阵地的基础上,不断扩展国际传播领域,创新国际传播载体,使得媒体覆盖面不断扩大,受众覆盖度不断加深,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的辐射面得到进一步扩展,进一步彰显了中国价值、中国精神、中国力量的感召力。第二,媒体议题设置能力得到有效提升。长期以来,西方媒体凭借其先发优势,自诩为独立于行政、司法与立法之外的“第四权”,并自称为“社会公器”“无冕之王”,肆意对他国舆论进行打压,继而歪曲事实甚至抹黑形象。近年来,大量事实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之下的事实充分证明,无法脱离资本操控与政客干预的西方媒体,早已沦为政府与资本进行舆论干涉的工具,早已丧失保证“客观中立”“新闻自由”的可能性。因此,面对少数西方媒体针对我国的污名化、非客观的失实报道,积极提升我国媒体议题设置能力,及时跳出其议题设置的思维定势,辨明其在传播过程中所制定的双重标准,一直是我国媒体发展的重点与难点。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媒体围绕这一问题进行了大量的探索,并积极予以实践。通过主动引导议题设置,围绕涉及国家安全与发展的重大问题、关键问题与敏感问题,及时掌握信息披露主动权等,来提高自主设置议题的能力。例如,面对西方媒体针对我国媒体的双重标准和不断打压,《中国日报》就曾及时发布纪录片《起底外媒抹黑中国套路:新冠数据报道背后的政治游戏》,就是我国媒体为打破西方媒体话语垄断霸权而进行的一次成功尝试。第三,国际品牌建设公信力显著提升。一方面,面对当今严峻的国际形势,特别是延续多年的中美贸易摩擦升级,中国媒体主动参与国际舆论斗争的能力有了显著提升。特别是面对西方媒体对中国媒体海外社交平台账户的封锁与压制,中国媒体加快建设自有客户端平台,拓宽了具有主动优势的国际传播新渠道。例如,中国国际电视台2016年就已开设社交媒体账号228个,粉丝总数高达8117万,36个文种报纸杂志发行总量为700多万份。另一方面,还形成了一批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中国媒体品牌,不仅包含诸如新华社、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及《人民日报》《中国日报》等传统官方国际传播品牌,其逐渐成为全球涉华信息权威信息源,而且还发展了诸如《中国日报(国际版)》《中国观察报》等在既有媒体品牌基础上成长起来的子品牌,其专业化水平、议题设置能力与全球影响力在世界范围内也引起了诸多方面的关注。根据《中国日报》国际传播研究室的监测数据显示,自2017年以来,美中经济安全审查委员会、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及《华盛顿邮报》《外交学者》等多家境外机构,先后对我国媒体品牌发布了大量研究报告及大篇幅报道。这亦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近年来我国国际传播媒体的品牌影响力与全球关注度已经逐渐显现。
诚然,步入新时代,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如欲冲出地缘政治与意识形态的重重包围,注定是一项复杂且艰巨的系统工程。然而,我们既须正视困难,更须基于中国智慧,看到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潜力,才能在大变局中自信从容、行稳致远。当前,立足新的历史方位,总结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所取得的巨大成绩,在尊重文化传播规律的前提下,将综合国力的发展优势、国内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优势转化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综合优势,进一步突破西方话语封锁,进而推动国际传播能力提质增效,业已成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进程中新的战略机遇。
三、新时代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推进方略
当前,面对白热化的文化软实力竞争,中国不仅需要凭借“硬实力”扩大“国际朋友圈”,还须在“软实力”上厚积薄发,提升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影响力、感召力与凝聚力。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人看待世界、看待社会、看待人生,有自己独特的价值体系。中国人独特而悠久的精神世界,让中国人具有很强的民族自信心,也培育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18)习近平:《出席第三届核安全峰会并访问欧洲四国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欧盟总部时的演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42页。。这一重要论述昭示我们,信息化时代的文化传播不应只停留在信息传递与符号传播层面,更应讲好蕴藏于信息、符号之中的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故事,才能让文化传播拥有直抵人心的魅力。从信息传播理论的角度来看,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为此,我们必须坚定“平视世界”的话语立场、优化“中国方案”的话语内容、创新从“广种”到“深耕”的话语表达,着力解决好“谁来传播”“传播什么”“传播给谁”的基本问题。
(一)“平视世界”: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逻辑基点
2021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政协十三届四次会议上提出“平视世界”的重要论述,是对进入新发展阶段的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所作出的最新判断。对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而言,这意味着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逻辑基点的变化,以及随之而来的国民心态、传播心态的转变。
1.“平视世界”意味着需要将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视野“回到中国”。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通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19)③ 《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年6月2日。。“中国话语体系”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生命线,是国际传播价值理念的话语基础;“中国叙事体系”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载体,是对中华文化核心概念的高度凝练。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要以“回到中国”为起点,以“平视世界”为基点,既要在学理阐释层面构建中华文化话语体系,从逻辑层面阐明中华文化能够满足海外受众需求的思想精髓,又要在实践层面推动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将那些具有世界意义的、典型的、正向的中国价值进行聚焦传播,让中华文化实现与世界文化的价值互动,将一个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呈现于世界面前。
2.“平视世界”意味着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要适时把握国民心态,坚定文化自信。增强文化自觉、坚定文化自信,是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与制度自信的应有之义。倘若“以洋为美”“以洋为尊”“唯洋是从”,一味亦步亦趋、东施效颦,甚至将得到国外认可视为唯一标准,最终就将导致“去价值化”“去中国化”的错误倾向。因此,要坚定传播主体尤其是青年一代的文化自信,引导他们真正了解中华文化的思想精髓,既要避免将中华文明视为“普世文明”的妄自尊大,又要避免历史不自信与文化不自信导致的妄自菲薄。只有“注重把握好基调,既开放自信又谦虚谦和”③,才能自觉肩负起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历史使命,以更有底气的声音讲好更具说服力的中国故事。
3.“平视世界”意味着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要适时调整传播心态,由“宣传”向“传播”转变。“人是传播文化的主体,同时也是文化的载体。人的一举一动无不体现着文化的影响。”(20)贾益民、张禹东、庄国土:《华侨华人研究报告(2018)》,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69页。因此,无论是身处国内还是远居海外,每个中国人都是中华文化的最佳“代言人”。毋庸讳言,缺乏文化传播的自觉性,是当前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主要短板之一。在实践上,推动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绝不仅仅是哪一个或者哪几个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或者教师的责任和义务。因为只有增强世界人民对于中华文化的认同感,世界才会更加客观、准确地认识中国,并与中国进行友好平等的交往交流,我国才能拥有更多的国际话语权进而创造中华文化新的辉煌。因此,每一位中国人都有责任和义务以传播中华文化为己任,并自觉承担起这一历史使命。
(二)“中国方案”: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核心命题
当前,“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并为联合国所采纳。这一成功传播经验给予我们的重要启示在于,要以“美人之美,美美与共”(费孝通语)的大国姿态,主动展示我国对“世界共同关切”的思考和担当、对“人类共同问题”贡献的“中国方案”,从而满足海外民众对中华文化的认知兴趣,让中华文化与世界文化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对话与交流。
1.“中国方案”的文化基因在于中华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熔铸于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中创造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21)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1页。这是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历史源泉与实践根基的重要论述,也是当代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坚定文化自信的历史逻辑。“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22)魏征:《谏太宗十思疏》。由泱泱华夏文明孕育而生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其思想精华构筑起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文化之根。中国共产党人百年征程熔铸的革命文化,其光荣传统与优良作风形成了流淌于中国共产党红色肌体、足以长久涵养后人的红色基因与精神血脉。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在伟大斗争中锻造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其民族精神与时代精神汇聚起中国人民奋进新时代、迈进新征程的精神动力。三者共同构筑起建成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应然逻辑,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提供了理论指引,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提供了永不枯竭的思想资源,是中华民族坚定文化自信的精神源泉。
2.“中国方案”需要面向海外普通受众。这就要求我们:第一,要有市场调查意识。以了解国际社会的文化需求,特别是人们对于文化发展的“共同疑难杂症”“共同利益诉求”“共同关切问题”为切入点。满足受众需求是提升文化传播感召力的必要前提,因此,要从中华文化中选择更贴近人类共同价值及世界人民心理需求的题材与故事作为传播内容。第二,还要有换位思考意识。要始终围绕“谁来传播”“传播什么”“传播给谁”三个基本问题,从他者视角去思考海外民众对于中华文化的认知需求,充分挖掘中华文化中具有世界意义的文化元素,从而提升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感召力。
(三)从“广种”到“深耕”:拓展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路径的实践转向
毋庸置疑,文化传播是促成民心相通的重要路径。较之于其他传播手段,文化传播更具日常性、先导性、持久性与广泛性,是促成不同国家民众增进认同的信任纽带。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抓牢传播客体与传播反馈两个要素,实现从“广种”到“深耕”的转变,是促进民心相通进而传播“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关键所在。
1.“深耕”传播客体,提高国际传播精准度。基于受众兼具主体与客体双重身份这一特征,文化传播必须始终围绕受众的心理需求与利益诉求,才能确保其实效性。例如,在前期准备工作阶段,要不断强化“受众本位”意识。德国社会学家格奥尔格·齐美尔认为,对于突然介入的传播者,受众可能会产生防御甚至仇视、排外心理,因而在前期准备过程中,传播者首先应该“想象着把自己置身于与别人不同的文化世界去感受他或者她的感受”(23)S.Ting-Toomey.Communication Across Cultures.Guilford Press,1999,p160.,通过感受受众心理去拉近距离。尔后,须区分对象、精准施策,依据受众实际情况进行分类,明确其乐于接受的传播方式,并采取差异化传播策略,即“利用受众已经接受的语言和观念,将特定的象征符号与人们所憎恨的和偏爱的观念联系在一起”(24)刘海龙:《一篇存在争议的传播学奠基文献》,《国际新闻界》2009年第2期。。又如,就具体实施过程而言,传播者应将注意力更多地置于普通民众身上,而非局限于某个特定群体或特定个体。总而言之,唯有充分考量普通民众的传播需求,才能丰富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受众层次,进而从深度和广度上拓展国际传播路径。
2.“深耕”传播效果调查、评估、反馈机制,提高国际传播渗透力。美国学者伊莱休·卡茨曾提出“使用与满足”这一假设,他认为,受众的需求催生了他们对于传播主体、传播媒介及传播内容的需求(25)展宁:《伊莱休·卡茨与大众传播研究:半个多世纪的学术演变》,《新闻与传播研究》2020年第10期。。因此,对传播效果特别是对受众需求满足度的评估,是提升文化传播影响力的关键。换言之,即可以通过健全传播效果反馈机制,针对受众在接受中华文化时的满意度与满足度开展定量、定性研究。之后再结合反馈结果评估传播效果,总结传播经验,调整传播策略。在此过程中,第一,要确保效果调查的准确度。美国学者朱丽亚·伍德曾提出:“反馈可能是语言的,也可能是非语言的,或二者兼而有之,它可能是有意的或无意的。”(26)J.T.Wood.Communication Mosaics:A New Introduction to the Field of Communication.Wadsworth,1998,p25.因此,传播效果评估应该将非语言的及间接的反馈包含其中。第二,要确保效果评估的覆盖面。开展效果评估,不仅局限于个体心理和态度等因素,还体现在我国与他国的政治与经贸关系、文化交流、社会交往等多方面。因此,要善于通过分析本国与他国的政治与经贸关系、文化交流、社会交往等评估指标,来把握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实际效果。总体而言,政治关系越稳定、经贸关系越平等与和谐、文化交流越频繁、社会交往越密切,就能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效果越好。第三,要确保效果反馈的实践力。无论是调查、评估还是反馈,只有将评估数据运用到政策调整中,才是实现机制体制良性循环的关键所在。在具体操作过程中,要及时根据受众情况调整传播策略与传播方案,努力实现“一国一策”或“一区一策”,并以此提升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渗透力。
总体而言,尽管当前我国面临着国内外风险与挑战明显上升的严峻局势,但在传播战略、传播主体与传播载体等的多元合力推动下,中华文化国际传播仍呈现出平稳上升的良好态势,这就为未来中华文化更好地“走出去”与国际传播高质量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要把握机遇、坚持不懈、久久为功,积极探索将综合国力与国际地位提升的发展优势转化为传播优势的可能路径,让当代中国的良好形象在世界上不断树立和闪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