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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社会学向度
——兼论全球治理的中国智慧

2022-02-05唐惠敏

甘肃理论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社会学共同体

唐惠敏

(安徽大学 创新发展战略研究院,合肥 230039)

进入21世纪以来,人类社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特别是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不断催生新的世界议题,并将世界上不同意识形态的国家之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多极化趋势在曲折中不断发展,传统与非传统安全威胁互相交织,国际政治力量对比更加平衡;经济全球化引领国际贸易自由化、高端化发展,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正发生着结构性转变,国际经济秩序迫切需要调整,以应对贸易保护主义带来的各种不确定性。与此同时,世界各国经济发展模式多样化,区域经济合作取得明显成效,世界的关联性和整体性逐步提升,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快速崛起,国家间差距不断缩小。美国等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关系理念、体系和模式,已难以有效解决世界政治经济发展进程中的各种全球性难题,国际社会迫切要求建立人类文明对话的交流机制,创设世界各国包容对话、平等磋商的协调机制,进而构建更加开放、公平、公正的国际规则体系,祛除不利于经济全球化的制度壁垒。当今世界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立应对发展进程中的各种挑战。构建与世界发展相适应的全球共享价值,已成为推动世界新一轮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强劲动力。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好契合全球治理的新愿景,表达了中国在构建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中的大国责任和价值导向。

关于“共同体”的概念,中国学界引证最多的当属社会学家斐迪南·滕尼斯(Ferdinand Tönnies)的论述。滕尼斯运用社会学经典二分法,将人类世界划分为两种生活形态:一种是建立在自然的基础之上的家庭、宗族组织、小的历史联合体,又或者是思想的联合体;另一种是基于多数人的、有计划的协调和预谋,而建构出的、具有一致行为目标的机械联合体[1]53-63。前者正是滕尼斯所向往的人类社会理想状态。然而,人类社会处于持续不断的变化和发展进程中,世界各国之间由封闭到交流,再到合作,使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利益共同体。但国际社会始终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无法回避国家间的竞争与冲突,且现代社会又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风险。“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遵循共享共建的国际社会治理原则,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参与全球治理变革的主要指导思想,对解决当下国际社会遇到的现实性难题具有重大意义。

一、人类文明多样化发展:历史社会学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范式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明确提出,“从人类发展大潮流、世界变化大格局、中国发展大历史正确认识和处理同外部世界的关系”[2]。纵观国际关系发展的历史主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出在尊重国家主权基础上摒弃意识形态斗争,警惕文明冲突陷阱,倡导在交融共存中共同解决各种国际矛盾与冲突,为开启人类文明多样化发展新时代提供了理论参考。

(一)历史社会学与人类文明传承发展

对历史的理解是基础的。社会科学研究从不拒斥对社会历史的研究,因为对事物(事件)的把握,必须从发展的角度去考察其变异的过程及其可能的规律。当代社会学深受美国结构功能主义思潮的影响,欠缺历史学意识,以至于社会学家很难勾勒出一套完整的人类社会发展脉络的解释体系。这与结构主义宏大叙事手法的运用,以及很少关心时间轴线上静态系统的向后延伸,有着因果关系。历史社会学(Historical Sociology)就是在引入时间维度基础上,对人类文明历史起源、曲折发展进行历时性研究,并聚焦文明发展的空间差异及其在形塑人类社会秩序进程中的作用[3]。以至于米尔斯(C.Wright Mills)毫不掩饰地指出,“任何一门社会科学——或任何一项深思熟虑的社会研究——都需要一种历史范围的构想与充分利用历史资料”[4]145。所以,社会学家借用历史学的概念体系对不同地区、不同时间段内社会关系的变化进行研究,将会减少过度抽象的模型分析以及那些解释范围狭窄的个案研究,进而在历史叙事的过程中窥探人类文明展现的多维范式。正如爱德华·卡尔(Edward Hallett Carr)教授所言,“历史学变得越来越社会学化,社会学变得越来越历史学化,这样对两者都有更多的益处”[5]161。因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再是停留在案头白纸上的虚拟设想,而是在唯物主义历史观指导下,探索如何实现历史发展和现实关切的一致性。这是因为当前国际社会政治经济秩序愈发凸显出其难以维系全球经济可持续性高质量发展以及由此带来的全人类社会福祉的增加。人是历史发展的主体,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国际行为准则已然无力解释历史演进过程中不利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问题。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遵循世界历史变迁的基本规律,深刻揭露资本主义运作逻辑及其背后的非正义性与虚假性,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历史标杆。所以,如果一个国家不重视历史研究,一个学者不了解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那么这个国家、这个学者必将因缺失对人类命运走向和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前途的基本理解,而无法找准世界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本质特征[6]。鉴于此,历史社会学并不仅仅是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历史渊源,而是要建立在丰富的史料文库、档案资料基础之上,从错综复杂的历史叙事中找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脉络、因果关系以及推动国际关系变迁的治理机制,进而佐证人类文明多样化发展的历史必然性。

(二)全球化时代人类文明的交融互鉴

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任何时代能像今天这样使全世界联系得如此紧密。人类社会已步入全球一体化发展阶段,当今世界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靠经济上自给自足而获得独立自主的封闭式发展。无论是英国脱离欧盟,还是美国相继宣布退出各种国际组织,全球化进程仍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不断地拓展着。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全球化具有不同的时代特征。它既有融合,也有分化。首先,全球化突破了文化的地域范畴,使不同民族和国家之间能够建立起普遍的、持续的文化互动机制。其次,全球化凸显了人作为类存在物的主体性,使得“人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7]161。基于文化的多样性和人的主体视角,我们不难找到人类文明交融互鉴的可能性。但是,由于人类历史的阶段性,以及不同民族和国家间的差异性,人类文明在融合发展中也面临着分化的风险。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预设了全球化的文化后果,他指出,“文化既是秩序的工具,也是失序的动因”[8]21。全球化所具有的自主性、非逻辑性以及不确定性特征,使得文化并不是固定和规范好的全球趋同,而是借以沟通、对话以寻求相互理解的过程。同时,全球化也带来了如萨缪尔·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所担忧的文化认同危机。全球化不是人类文化一体化,也不是文化一元主义。但在经济合作、贸易投资、商务服务、技术转移和信息流动的全球化过程中,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却无处不在地输送、传播和宣传主导国的价值观念。在全球化发展的新阶段,不平等的国际政治经济体系仍未从根本上发生转变。文化与经济、政治之间是互相交融的。发展中国家或多或少地与西方发达国家发生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政治往来和经贸合作。面对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发展中国家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一方面,经济全球化确实给发展中国家带来了先进的技术、雄厚的资金以及一流的管理经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9]。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在不断扩大,文化交融中的意识形态冲突也逐步凸显出来。一些西方国家的敌对势力妄图通过资本输出和文化霸权手段,抹黑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制度,诋毁发展中国家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当今世界,全球经济仍处于发达国家主导之下,他们是国际经济贸易的规则制定者,掌握着世界要素市场的支配权。这就意味着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过程中,既要尊重文化多样性发展规律,秉持包容开放的态度与世界其他国家之间平等地开展国际合作,又要不断强化国内政治经济建设,时刻警惕文化殖民主义,防范经济合作背后的文化渗透。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助推人类文明多样化发展进程

“历史不是随每个人的目的转移的单一的过程,而是无数人并不一致甚至充满争斗但又不乏一定秩序和一定方向的过程。”[10]286中华民族经历5000多年文明史,形成了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根脉;中国人民经历500多年世界社会主义探索史、170多年近代斗争史,集聚了中国人民百折不挠、奋勇前行的精神力量;中国共产党经历100年为民奋斗史、70年治国理政史以及40多年改革开放史,坚定了中国共产党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使命担当。回顾历史,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展望未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全世界所有国家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开展合作,致力于通过和平和发展的方式,解决人类社会面临的诸多全球性治理难题。人类文明的延续需要建立起共同的价值观,以共同体的方式抵御全球性风险,谋求世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社会的可持续进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是在深刻把握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规律基础上提出来的。它坚持了人类文明多样性的发展观,同时,也是对马克思历史观的发展。因此,文明多样性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基本要义,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使命。发展文明多样性,一要充分认识不同国家文明间的差异性及其独特的价值。多样性本身就是差异性的集合,也正是因为差异性,国家间才具备了合作的可能性。二要理性认识人类共同价值的全球意义。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共同价值”表明虽然国家间发展道路和程度有差异,但是国家间具有共同追求的价值理念。这与西方国家所倡导的、超越国家界限且普遍遵守顺从的“普世价值”截然不同。三要正确认识人类共同相处的层次性和平等性。“层次性”是指处于共同体中的人们对他人、社群、国家以及自然界负有基本的人道主义;处于共同体中的国家对其国民的生存发展履行责任、对国际社会的和平发展承担义务。“平等性”是指主权国家间在相互尊重基础上平等对话、求同存异,在协商合作基础上尊重彼此核心关切,妥善处理各种分歧,避免因政治误判而造成隔阂和冲突。鉴于此,“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把中国的发展命运与世界其他国家紧密联系在一起,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对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深刻理解与把握,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11]。

二、超越传统地缘政治思维:空间社会学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实践

对“空间”的研究一直是社会学的研究旨趣。社会学家齐美尔(G.Simmel)早在《货币哲学》中就指出事物的价值是由其与行为者之间的物理距离所决定的[12]66-68,并将“空间”的概念引入到对行动者的行为价值及与他者的互动过程中。直到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提出社会科学的“空间转向”,社会学对空间的研究开始向纵深方向拓展。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的时空抽离机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场域理论、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的“空间的社会化生产”[13]理念等进一步丰富了有关“空间”的社会学研究。而国际问题研究本身就是一项对世界范围内处于不同空间中的主权国家间的关系及其发展趋势的研究。所以,从空间社会学视角论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能够正确理解全球治理的根本目的,也即在世界整体视域下,模糊甚至消解国际社会的空间隔离,以塑造国家间“命运共同体”意识,以达成全球问题治理的共识和一致行动。

(一) 新型国际关系的空间表达与话语构建

空间,既是地域的疆土界限,也是国家赖以发生联系的场域。对国际关系的研究,西方主流理论偏重从时间维度考察国家间关系及其人类外交史。历史研究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基本,但从实践场域抽离出的国际体系模型无法解释宏观理论在具体国家中的运用,使得国际社会产生了不平等的空间属性。现实主义引用权力的概念去界定国际关系的空间;新自由主义把国际制度作为调整国际关系的核心变量;建构主义则将文化结构的空间差异引入国际关系研究中[14],这就避免了因权力的不均衡和制度的非正义而加深国际社会的不平等。所以,国际社会存在着以文化划定边界的空间差异,但是这种差异是人类社会一开始就普遍存在的,而不是人为的设置和制度的掣肘。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就是要扭转发展中国家在空间表达上的集体失语,防止全球治理中差别化的不平等对待。空间本质上是社会关系的展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将不同国家纳入世界同一空间中,意在消解全球化进程中因空间分化而导致的国家间理念分歧和权利不平等。中国政府借助“一带一路”的空间概念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表达了负责任的全球大国的使命担当。中国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根据空间距离、利益关联度、外交传统等多方面因素,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外交布局。其一,周边关系是首要。中国通过与地处东亚、东南亚、南亚以及中亚等周边国家构建新型周边外交空间,搁置领土争议等不利因素,形成支撑区域经济快速发展的利益共同体。其二,大国是关键。中国通过与美国、俄罗斯发展构建新型大国外交关系,祛除大国合作的空间隔阂,形成支撑世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利益关联体。其三,发展中国家关系是基础。中国通过与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构建牢不可破的新型发展中国家空间关系,超越意识形态与社会制度的差异,形成支撑世界经济新兴增长点的利益融合体。当然,新型国际关系的空间构建,需要一个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和处理国家间利益摩擦、冲突的国际规则体系,以使那些处于欠发达的、弱小的国家能够在国际社会平等地表达和维护自身的正当权利。

(二)地缘政治思维与国际空间治理转型

“地缘政治”是国际空间关系研究的基本概念,主要有三层含义:它是一国作出对外战略决策的基本考量,构成一国外交决策的重要变量;它是用于解释地理和空间因素对国际行为体互动产生的影响的理论范式;它可以用来分析世界范围内国家间政治关系变迁的空间逻辑和运行机理,进而研判国际空间的权力结构。“地缘政治”思维已拓展到全球政治经济的各个领域,美、日、欧等发达国家实施的全球经济竞争正是通过攫取经济主导权和争夺国际话语权,实现对全球政治经济利益空间的不断扩张和控制。“地缘政治”概念虽然揭示了空间政治对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影响,但其将国家间关系悬置于空间上的领土争夺和权力控制,带有明显“西方中心主义”色彩,与全球空间正义背道而驰。超越地缘政治、经济思维,就是要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成为国际空间治理的基本准则。第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包含平等合作、共建共享的多维地缘理念。在政治上,它倡导尊重主权、彼此信任;在安全上,它要求坦诚对话、和平共处;在经济上,它强调友好协商、互利共赢;在文化交流上,它要求包容并蓄、求同存异;在生态建设上,它主张绿色发展、休戚与共。第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将世界视为一个整体,着眼全人类的共同发展,破除制约和平与发展的人为障碍[15]。不以意识形态的差异,否定一个国家为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福祉所作出的努力;不以文化发展的快慢,否定一个国家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民族精神和文化传统;不以经济实力的强弱,否定一个国家在国际经济合作和贸易往来中的平等地位。第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贡献了全球政治、经济空间治理的中国方案。当今世界很多原本看似地方性的问题逐步成为全球治理的主要议程,国际问题的复杂性催生全球治理的“新疆域”[16],比如深海、极地、网络、外空等。“新疆域”的治理,要求国际社会之间的分工合作,而人类社会正是在扩大分工、增强合作的进程中走向命运共同体。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倡导的空间正义观及其生动实践

一般而言,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空间正义的研究主要有两种路径:一种是罗尔斯(John Bordley Rawls)国际正义观的全球空间拓展;另一种是发端于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观,经由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的“空间生产”理论,形成以大卫·哈维(David Harvey)为代表的“空间正义”理论[17]。这两条路径是对全球化进程中空间隔离和权利排斥的有力回应,也反映出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资本逻辑的空间非正义及其造成的日益扩大的全球发展不平衡。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空间正义观是在批判资本主义空间逻辑以及发展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过程中不断发展形成的[18]。但并不是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空间正义观建立在社会主义制度基础上,就排斥资本主义制度的竞争。“社会主义伸张的是差异性空间,一种超越资本统一性霸权的生活空间。”[19]也就是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所倡导的空间正义观,包含了全人类对国际空间正义的基本共识,超越了意识形态、社会制度以及民族文化的障碍。每个主权国家都有平等参与国际合作的空间权利,以及遵守国际规则、契约、伦理和习惯的空间义务。中国致力于在“一带一路”倡议下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空间正义观,通过“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将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联系在一起,破除长期束缚主权国家间平等互动、合作共赢的“隔离墙”,淡化国际社会交往的空间边界,强化国际空间治理的“安全网”建设,从而使每个国家都能找到自我发展和进步的空间定位。对于世界多数国家而言,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与中国发生政治互动、经贸合作和人文交流,进而形成以中国为介质的全球关系网络,甚至有可能发展成为中国与其他区域间合作的中心国家或者交通要道;对于中国不同城市和地区而言,借助“一带一路”节点城市和内陆开放新高地建设的政策优势,以制度创新和科技进步为导向,提升参与国际分工的实力,增强抵御国际合作风险的能力。所以,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在世界范围内不断推动构建更加正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促使“中心—边缘”世界体系格局发生转变;在本国范围内,提出了解决地区之间发展差距的实践方案,对国内市场资源的合理配置和区域经济均衡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三、重构国际治理新秩序:批判社会学视域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主张

社会学的产生,源于人类对复杂社会行为和社会现象的认识。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格奥尔格·齐美尔(Georg Simme)等社会学奠基者均将对现代世界的理解作为学术研究的核心主题。社会学不仅是人们理解自己和他人社会行为的工具,也是基于行为研究,在历史和现实的双重维度对行为产生的社会效果进行批判性反思的产物。批判社会学建立在马克思主义批判社会理论基础上,以现代性社会和资本主义全球化为分析批判对象,具有深刻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思想。与社会科学研究的“价值无涉”(Value-free)不同,批判社会学以追求自由、平等、正义、合作等多元人类价值为导向,揭示不同社会制度下意识形态差异形成压迫与剥削关系的背景[20],以及社会学家为避免资本主义全球化后果而作出的改变非正义制度的努力。因此,批判社会学具有强烈的问题意识,其在国际关系领域的运用为重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提供了理论支撑。

(一)批判社会学的理论传统及对国际关系的影响

一般而言,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是批判社会学的思想高峰,亦是批判社会理论的直接基础。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是中国社会学本土化的重要思想来源。郑杭生教授指出,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有两种形态,即“革命批判性的形态和维护建设性的形态”[21]。虽然,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发端于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但始终抱有实现人类解放和民族平等的目的。在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社会学表现出对社会主义制度的维护、对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需要说明的是,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具有强大的包容性,不能机械地把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理解为批判社会学,中国社会学正是在批判和建设的辩证关系中开启本土化的进程。当前,全球治理困境和资本主义危机的蔓延为批判社会学的发展提供了空前有利的机遇。其中,对国际关系研究产生重要影响的批判社会学派主要有法兰克福学派(Frankfurt School)和新葛兰西学派(Neo-Gramscian School),他们对于国际体系中的沟通不平等、主权国家意识形态之争、世界结构的历史变迁等都有较为深刻的阐释。比如,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的交往行为理论,倡导通过建构交往理性[22]290限制资产阶级国家的政治经济权力,保证“生活世界”的合理性秩序;以科克斯(Robert Cox)、阿什利(Richard Ashley)等为代表的国际关系理论家在霍克海默(M.Max Horkheimer)那里“找到了尖锐批判国际关系学领域为现存世界秩序辩护的问题解决理论”[23],进而对资本主义的国际霸权体系作了全面批判。当前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批判社会学与国际关系研究面临着相同的全球性难题,也即以美国为主的、不平等的世界秩序和话语体系已成为制约人类全面自由发展的掣肘,要求全世界学术研究者更多关注国际关系中的不平等和压迫现象,推动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实践模式。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际社会基础

批判社会学的本质是在批判旧的制度体系中发现或者重构新的制度体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要坚持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思想,在批判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找寻适合人类自由平等发展的共同体形式。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基于国际社会普遍达成的共同体意识,具有广泛而深刻的国际社会基础。第一,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要求重构全球政治经济治理体系。这种“无政府状态”包含两层意思:国际社会是国际行为体的联结,这种联结具有开放性、单向性和碎片化特征;全球治理无法依靠世界范围内的、传统的威权型治理机制,更多的是国际规则、契约以及国际伦理、惯习在发挥着作用。因而,全球治理迫切要求建立一套能够引导和规范国际行为体的准则。这种准则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逻辑导向下的利益原则,它要求国际行为体充分尊重和维护人作为“类”的整体利益,而不是个体利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包含了这种全球治理的价值理念,强调从推动世界政治民主化、经济包容性增长、文明多样性发展的全局看待全球治理面临的各种难题,与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中心—边缘”式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有着本质区别。第二,民族国家仍然是建立和重构国际秩序的主导者。作为国际行为体的重要构成部分,民族国家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受到诸多挑战。首先,全球化在世界政治、经济、文化领域深度拓展所产生的全球性治理难题,动摇着民族国家作为全球治理主体的地位。其次,跨区域利益集团、国际非政府组织等次国家力量的壮大,瓦解着民族国家的权力基础。诚然,诸如欧洲联盟、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在解决许多跨国和超越国界的政治经济问题中具有独特优势,但这并不意味着“民族国家时代已经终结”[24]70,反而使民族国家成为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制度化的主要驱动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当下历史条件下民族国家特殊利益与全人类共同利益的有机统一,因而也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世界各族人民美好愿景的有机统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基于民族国家与国际体系的深度互动,推动世界秩序持续变革,进而使人类地域共同体的界限逐步消除,并在世界范围内形成普遍的、制度化交往机制。

(三)批判社会学视域下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层次逻辑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在批判资本逻辑的自私性中对西方利益集团狭隘世界观的超越,是对西方中心主义导向下强权政治、零和博弈、单边主义等工具理性观的否定。因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具有两个特征:一是目标的层次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深深植根于中国21世纪对外政策体系和国际普遍遵守的国际准则之中。二是达成的过程性。当今世界既有的许多国际合作机制仍然处于西方发达国家主导下,其机制的作用发挥相当有限,而要创新推动国际合作机制深受现实条件的制约,短时间内难以实现。所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塑造更加平等的政治共同体关系,强化利益共享的经济共同体关系,进而走向牢不可破的文化共同体关系。第一,构建新型人类政治共同体。在批判理论学者林克莱特(A.Linklater)看来,国家本质上是一个对内遵从权利义务关系的道德集合体,以及“支持超越主权民族国家道德局限性”[25]201的政治共同体。要成为命运共同体,必须要让主权国家之间普遍存在某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要求每个国家作出的政治选择不仅仅为了本国人民,也为了其他国家的人民。如果国际关系中不存在这种对本国及他国生存发展安全作出承诺和负责任的治理机制,那么一切跨国的或次国家的行为交互就无法得到保障。因此,新型政治共同体应该包容了对共同价值的尊崇、对他国人民的道德情怀,并且实现了向“更多民主,更少专制”“更多平等,更少霸权”“更多尊重差异,更少强调趋同”三维向度的国际关系转型[26]。第二,构建利益共享的经济共同体。经济关系首先表现为利益关系, 以利益为核心的经济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础性支撑。构建经济共同体就是寻找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利益交汇点和共享机制。习近平总书记从战略高度指出,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世界经济共同体具有明显的排他性和非均衡性[27]。因此,建立利益共享、互利共赢的新型经济共同体显得尤为重要。这种经济共同体以国家间的政治互信为前提,以协商合作、平等对话为基础,搁置争议,摒除贸易保护主义,促进国际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便利化。“一带一路”倡议就是推动构建新型经济共同体的中国方案。第三,构建牢不可破的文化共同体。世界上各个国家有着不同的民族文化、宗教信仰、语言文字和生活惯习,如果缺乏共同的价值认同和命运意识,必将会产生许多阻碍共同发展和进步的负面因素。文化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社会认同根基,最为持久,也最为关键。

四、结语

在全球化深刻发展的历史潮流下,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贡献了全球治理的中国智慧,涵盖了国际合作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公共外交等诸多领域。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理解应秉承包容、开放和全球的视野。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和全球疫情防控常态化实际,中国始终“坚持和完善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特别是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中国与亚洲、非洲、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的发展中国家积极推进建设全领域命运共同体;与东南亚、东亚、中亚、俄罗斯等周边地区加快构建文化共同体,增强政治安全互信,构建和谐共生的区域安全共同体;与北美洲、欧洲、西亚的沿线国家在摒弃意识形态偏见前提下,有序提升贸易自由化程度,打造互利共赢的经济共同体。如此,将中国发展道路与世界未来发展结合起来,不断强化中国与世界各国的命运共同体意识,必将有力推动构建更加有利于世界经济繁荣增长和国际社会和平共处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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