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形成的广东因素探析
2022-02-05尹德慈杨少康
□尹德慈 杨少康
农民问题是中国民主革命的根本问题。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就把农民作为中国民主革命的强大力量,写进党的纲领和文件中。广东作为近代民主革命策源地,也是中国早期农民运动的中心。广东海陆丰农民运动,是建党初期范围广、影响大的一次农民运动。毛泽东作为党的重要创始人,高度关注农民问题。他指出:“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1](P37),并在中共三大上推动形成关于农民问题决议案,逐步形成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帮助工人阶级找到了最可靠的同盟军,不仅大大加速了北伐战争的进程,更在革命陷入低潮时引导中国共产党探索出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2](P99)的中国革命道路,并最终夺取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
一、康梁变法维新为毛泽东思考解决农民问题提供了思想启蒙
近代湖南不仅出了很多维新派人士,更有广东的梁启超、黄遵宪等维新派带头人在湖南开展维新运动,宣传经世致用的维新思想。辛亥革命后,国民教育以回归“实体世界”为改革方向。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的《教养学生之要旨》就规定:“国民教育趋重实际,宜使学生明现今之大事,察社会之情状,实事求是”[3](P12)。可见,当时的社会风气和教育环境引导毛泽东关注现实、关心国家。1913年至1918年,青年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求学,这是他初步形成实事求是、调查研究作风的重要时期,为日后正确认识、解决农民问题、中国革命问题打下了坚实基础。
毛泽东很推崇传统知识分子中的实干派和实学派。他在给萧子升的信中评价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无通识,并不周知社会之故,而行不适之策也”[4](P20),主张“效康氏、梁任公之所为,然后下山而涉其新”[4](P21)。他阅读曾国藩日记,仰慕其“实则不说大话,不好虚名,不行架空之事,不谈过高之理”[4](P525)的品格。1917年暑假,毛泽东和萧子升外出游学,跋涉九百多里路,查访湖南多个地县,见识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士。之后,他和同学还有几次游学经历。这些都为毛泽东日后完成《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及《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打下了重要的实践基础。
毛泽东主张通过教育改造现实的方法论也与康梁思想大有关联。毛泽东曾借阅梁启超主编的《新民丛报》合刊,之后他说:“这两本书我读了又读,直到可以背出来。我崇拜康有为和梁启超”[5](P127)。梁启超的《新民说》主张改造国民性以造新民的思想与毛泽东创办的新民学会会章“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6](P34)多有呼应。这种思想一直伴随毛泽东改造国家社会的实践,比如毛泽东在担任第六届广州农讲所所长时,就特别注重对学员加强农民运动理论和宣传上的教育培训工作。
毛泽东日后能形成并坚持他的农民运动思想,与他青少年时期长期浸润在广东维新文化氛围中有关。这期间他逐渐具备了关心国家社会大事、从实际出发思考问题、用调查研究去验证猜想的特质。在经世致用的价值标准下,毛泽东明显更看重思想和方法能否解决问题而不是思想和方法是否高深,这使他能灵活地转变思路,敏锐地找到中国革命的新道路。
二、海陆丰农民运动为毛泽东重视农民运动提供了生动实践样本
1920年到1923年,毛泽东的工作重心在建党和组织工运上。中共一大的纲领虽然提出“把工农劳动者和士兵组织起来”[7](P1),但是重点还是放在如何开展工运上。这对于毛泽东的影响是直接的,毛泽东在这三年中创办工人夜校强化对工人的教育宣传,改组领导湖南劳工会和创建工人俱乐部,领导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水口山罢工和长沙泥木工人罢工并取得胜利。这些经历将毛泽东锻造为不仅是一个思想上的革命者而且成为一个行动上的革命者。
1923年发生的“二七惨案”促使毛泽东进一步认识农民问题。党领导的“二七”大罢工达到了中国工运史上的新高潮,如此声势浩大的运动却被帝国主义及其封建军阀迅速而残酷的镇压了。血的现实证明,中国革命想要胜利,仅靠工人阶级的力量是远远无法战胜异常强大的敌人的。毛泽东在之后《外力、军阀与革命》一文中不由得思考“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并得出“民主派分子是一天一天增加,组织一天一天强固”[1](P12)的结论。这篇文章可以看作是《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的雏形,也是毛泽东寻找工人阶级同盟的尝试。中国的工人来源于破产农民,两者之间存在着天然紧密的联系,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和水口山罢工的胜利也可以反推出新的可能,即工运骨干可以在农村组织类似的反抗运动。
正是在党领导推动中国工运到达第一次高潮之际,彭湃、李春涛等广东党团组织的先进分子在海陆丰组织农会,点燃了农民运动的星火,并迅速发展壮大。到1922年底,海丰全县已成立了12 个农会,总共98 乡2760 户,16590 人加入。1923年元旦,中国第一个县级农会——海丰总农会成立,彭湃担任总农会会长。农会的势力很快由海陆丰发展到惠阳、紫金、普宁和惠来。1923年5月,农会会员已达10多万人。
在中国工运走入低潮时,海陆丰农民运动的蓬勃发展给党带来了深刻影响。从这时起,毛泽东开始重视并发展农民运动。1923年4月,中共湘区委书记毛泽东派水口山工人刘东轩、谢怀德回家乡衡山岳北地区开展农民运动。两人在短短两个月内凝聚起大量农民,这印证了毛泽东的正确判断:“除开沿江沿海沿铁路应乎他们经济的情形有一点微弱的组织,像工商、教职员、学生等团体外,几乎全是家族的农村的手工业的自足组织”[1](P11)。这种工运和农民运动的顺利转换,应使毛泽东看到了由少数工运骨干发动广大农民力量,进而推动反帝反封建运动成功的可能。
毛泽东转向高度重视农民运动,也与中共广东区委负责人谭平山有很大关系。参加中共三大前,毛泽东对广东农民运动是不甚了解的,因为“海陆丰那时正在陈炯明的统治之下,一切消息不易外传”[8](P294)。好在两人之前在北大时就认识,毛泽东在延安时清楚记得“在新闻学会里,我遇到了别的学生,……谭平山,他后来参加了共产党,”[5](P127)。两人既是旧识,因工作又再次共事,商讨确定中共三大议题,极大概率会交流各自的工作情况。谭平山作为粤区委负责人,也是彭湃的领导,熟识海陆丰农民运动蓬勃发展的情况;毛泽东作为湘区委负责人,已经开始尝试发展农民运动。谭平山、毛泽东在中共三大上的发言分别提及广东和湖南的农民运动情况,是为例证。
中共三大讨论的问题,“在会前已经再三提到过的,只有农民运动,是一个新提出来的问题。在中共的历次讨论中,直到第三次代表大会,代表才注重这个问题,尤以毛泽东为然”,毛泽东“向大会指出,湖南工人数量很少,国民党员和共产党员更少,可是满山遍野都是农民,因而他得出结论,任何革命,农民问题都是最重要的。他还证以中国历代的造反和革命,每次都是以农民暴动为主力。中国国民党在广东有基础,无非是有些农民组成的军队,如果中共也注重农民运动,把农民发动起来,也不难形成像广东这类的局面。这种看法,是毛泽东这个农家子对于中共极大的贡献”[9](P112)。毛泽东、谭平山共同主持起草《农民问题决议案》。瞿秋白也将农民运动问题写进了党纲草案,指出:“国民革命不得农民参与,也很难成功。”[7](P251)中共三大会议通过了党史上的第一部《农民问题决议案》,表明我们党开始认识到农民问题在中国革命中的重大意义。
广东不仅是近代中国新思想的发源地,也是探索救国方案的热土。彭湃等人领导的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与声势浩大的工运形成呼应和对比。当毛泽东领导工运遭遇重大挫折时,是广东农民运动回答了他的思考和疑惑:农民是工人阶级可以争取的最广大的同盟军、农民也可以像工人那样组织壮大起来、农民运动遇到的阻力小于工运……。基于上述思考,毛泽东敏锐地发现农民是推动中国民主革命的新力量。
三、广东农民运动蓬勃发展为毛泽东领导韶山农民运动提供了新鲜经验
1924年到1927年,毛泽东对农民问题思考的深度和广度远远超过了之前。国际上,华盛顿公约协调了各方在中国的利益,实质上加剧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和中国人民之间的矛盾,激烈的、全局性的革命态势正在形成。在国内,毛泽东结合自己在湖南的实践和广东农民运动先行先试的先进经验,逐渐认识到帝国主义压迫中国的根基在农民身上,他对如何推翻帝国主义统治的认识较1923年之前已有更深的理解。“敌人是异常强大的,到哪里去寻求最广大有力的革命同盟军?”“怎样通过农民运动推翻帝国主义的压迫?”这是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遭遇挫折后转道广东求取“真经”的出发点。
国共合作后,广东的革命形势一派大好,成为大革命的策源地和中心。为了统一和巩固革命根据地,广东国民政府在重视壮大军事力量的同时,也支持工运、农民运动的发展。在中共广东区委和国民党中央农民部的推动下,彭湃等共产党人积极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在毛泽东1925年9月从长沙前往广州之前,广州已开办了四期农讲所,为农民运动培养了大批骨干精英。至1925年12月,广东已有37 县建立农会组织,会员达52万人,农军达3万人。
1925年春节前夕,毛泽东回湖南养病,重新领导了韶山的农民运动。他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开展诸如“平粜阻禁”、增加工资、减轻租额等斗争。军阀赵恒锡电令湘潭团防局逮捕毛泽东并加大了对湖南农民运动的镇压力度。毛泽东脱险后深刻地认识到“以前我没有充分认识到农民中间的阶级斗争的程度,但是,在五卅惨案以后,以及在继之而起的政治活动的巨浪中,湖南农民变得非常富有战斗性”[5](P151),他向中共湘区委员会报告:“建议湘区委多派同志前往广州学习,多派优秀同志到各县农村秘密组织农民协会和发展国民党组织”[10](P134)。于是,毛泽东选择前往已经巩固的广东革命根据地求取新的革命经验。
1925年3月、8月,孙中山、廖仲恺相继去世后,国民党内派系斗争重现并有愈演愈烈之势。党内派系本质是社会各个阶级、阶层的利益代表,党内派系之争直接关系国民党能否团结一切革命力量这一根本问题。从1925年9月到1926年1月国民党二大召开前,毛泽东在国民党内的工作实际上是团结国民党左中派,推动“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策继续执行,壮大革命同盟军以便更有力地打倒帝国主义及其走狗。
孙中山对毛泽东影响深远,毛泽东在行动上忠实践行孙中山的遗志。他在《广东省党部代表大会日刊(发刊词)》中说:“我们的伟大领袖虽死,革命的三民主义不死。怎样使革命的三民主义在广东实现,乃是广东同志的唯一工作”[1](P15),“怎样检查以前的工作,规定以后的方法,产生有力量的全省最高指挥机关,用以发展各界人民的组织,尤其是发展那占广东全人口百分之八十即二千数百万的农民大群众的组织,以保障而且扩大我们的胜利,使三民主义完全实现于广东,乃是广东全省代表大会的责任。”[1](P16)。针对国民党右派有意把地主阶级“转换”为“中间派”进而消解农民抗争的观点,毛泽东在广州《民国日报》上指出这种阶级调和的观点经不起历史的考验,强调“只有革命的理论策略,才是我们党的理论策略”[10](P139)。毛泽东曾在填写《少年中国学会改组委员会调查表》时自评“研究社会科学,现在注重研究中国农民问题”[1](P19)。在毛泽东看来,“农民问题,就成了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10](P692)。
正是在广东革命大本营,毛泽东必须直面中国革命提出的问题,“在国民党内部不稳之时,如何寻找革命的有力支撑?”。广东经验和韶山农民运动的结合,新的实践和已有经验的结合,使毛泽东在国民党二大会前交出自己的答案——《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不同于陈独秀只注意同国民党合作忘记农民,不同于张国焘只重视工运忽视农民,毛泽东指出中国无产阶级真正的朋友是农民。因此,毛泽东在广州工作的第二个阶段工作重心自然放到了农民运动上,许多之前在湖南想做但没有条件做、起步但不成熟的农民运动工作,许多农民首创的革命经验,毛泽东在广东可以放开手脚大胆探索了。
四、创办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为毛泽东形成早期农民运动思想提供了绝佳机会
1926年初,国民党二大通过了毛泽东起草的《宣传报告》,反映毛泽东重视对农民的宣传工作。大会决议今后的宣传工作要深入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工农小商群众中,因为“欲使本党之主义政策深入民众,惟有在关系民众本身利害之地方的或全国的大小事变之中,努力进行其宣传,始有实现之可能”[10](P152)。之后,毛泽东用大历史观去考察农民问题。他在广州国民党政治讲习班发表《纪念巴黎公社应注意的几点》讲演,他指出:“人类由原始社会进化为家长社会,封建社会以至于今日之国家,无不是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阶级斗争的演进”[1](P34-P35)。在总结巴黎公社教训的基础上,毛泽东指出搞农民运动要“学得革命的方法”[1](P36),要建立党的统一领导。
毛泽东积极促进农民运动发展的努力获得了长期在粤工作的林伯渠的大力支持:一是重视和尊重毛泽东的意见。林伯渠让毛泽东参与农委会,本来按农民运动委员会组织大纲的规定,这个委员会是“由农民部主理”,是“辅助”[11](P8)农民部指导全国运动的。“实际上林伯渠却将该会变成了集体领导组织,而农民部倒成了具体的执行机关。也正因为如此,毛泽东等当时关于农民运动的许多正确主张,才得以贯彻到全国”[12](P98)。二是为毛泽东主持广州农讲所争取资源。“农讲所原所址在广州的乡贤祠、日新斋、节孝堂等处,因第六届招生名额扩大,农民运动委员会遂决定增辟番禺学宫为农讲所新址。但是,当时不但学宫仍为第二军官学校所占,而且广东大学校长还索要原有乡贤祠等处学生宿舍”[13](P98)。后来,经林伯渠多方交涉,国民党中央做出决议:“为加强农民运动,造就指导人员,议决续办第四(六)届农民讲习所,学生名额三百人,所址在番禺学宫,所长由毛泽东担任”[13]。“农所经常费七千九百八十元,经中央常务委员议决交政治委员会开会提出讨论,结果交预算委员会审核。”决议:“由部函预算委员会从速决定”[14](P387)。
1926年5月,国民革命已成箭在弦上之势。随着叶挺独立团率先北伐,动员国民加入大革命夺取胜利显得十分迫切和重要。毛泽东在关键时刻主持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就是要培养全国农民运动骨干以推动国民革命胜利发展。毛泽东在这个时期更深刻地观察、认识到农民运动的巨大力量。
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是国共合作后在彭湃等共产党人倡议下创办的。1924年7月到1926年9月,共办了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前五期主要由彭湃、罗绮园、阮啸仙、谭植棠等广东共产党人主持,在教学内容、教学形式、农民运动实践、军事训练等方面打下了坚实基础,有力推动了广东农民运动的蓬勃发展。彭湃将自己的农民运动经验编写成《海丰农民运动报告》,刊发于中央农民部主办的《中国农民》。这是我们党最早的一部阐述农民运动理论和方法的重要著作。该著作为毛泽东农民运动思想的形成提供了重要经验来源。
1926年5月,第六届农讲所开办,毛泽东任所长。这一届农讲所在招生范围、教学内容、军事训练、农民运动实习、农民运动探讨及刊物出版上,集中体现了毛泽东在广州取得“真经”后的经验。第六届农讲所的生源比前五届更加广泛,学员来自全国二十多个省。这是因为在国民党农民部农民运动委员会二次会议上,毛泽东已预见并提议“目前各省农民运动,应以全力注意将来革命军北伐时经过之区域,如赣、鄂、直、鲁、豫诸省案”[15](P22)。教学内容相比前五届,更加重视农民运动理论的系统传授,如毛泽东授《中国农民问题》,彭湃授《海丰及东江农民运动状况》,周恩来授《军事运动与农民运动》,这些农民运动理论占总课时的三分之一。特别是《中国农民问题》的课时最长,比第二长的课程还多了五个小时。毛泽东如此重视农民运动理论问题源于他之前在广州国民党内工作时的思考:历次革命的失败、国民党面临分裂的危险、大革命又正在推进的关口,怎能不去团结农民这一广大可靠的革命同盟军呢?毛泽东指出:“以往革命党人都没有注意研究农民问题,辛亥革命、五卅运动之所以失败,就是由于没有得到三万万两千万农民的拥护。可以说中国国民革命是农民革命,故土地问题为本党中心问题”[6](P121)。第六届农讲所与前五届一样都很重视军事训练,因为毛泽东看到先行先试的广东农民运动同样遭到了反动军阀迅速强力的镇压,这说明武装斗争必不可少。第六届农讲所直接将学生派驻农民运动兴盛之地考察一、二星期,使之真正“亲入革命的农民群众中,考察其组织,而目击其生活”[15](P81)。第六届农讲所组织编印一套《农民问题丛刊》,这是之前未有的。毛泽东在该丛刊的序言鲜明地指出:“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1](P37)。丛刊原定出版五十二种刊物,涉及农民运动政策文件、国外农民问题理论、国内农村中各类问题,集中反映了广东农民运动的宝贵经验教训。毛泽东高度赞扬了海陆丰农民运动,提出要把海陆丰农民运动的经验向全国推广。同时,毛泽东、彭湃、阮啸仙、罗绮园等也是《中国农民》《犁头》等农民刊物的重要撰稿人。思想的碰撞与凝聚,为毛泽东主要讲授的《中国农民问题》《农村教育》《地理》等课程提供了充分的素材,也使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有了更广阔的实践依据和丰富的内涵。
来自全国二十个省区的300 多名农讲所毕业生,促成了农民运动的燎原之势,极大支持了国民革命的胜利推进。其中,二十八名学员毕业回到家乡湖南开展工作,“到一九二七年一月,湖南派往各县的农民运动工作人员有二百零三人,农民协会会员从四十万人激增到二百万人,能直接领导的群众增加到一千万人,在湖南农民全数中差不多有一半已经组织起来”[6](P126)。农民群众对北伐军后勤补给、情报探查、兵员补充做出了重要贡献,短短三个月,北伐军势如破竹地击败吴佩孚,攻占湖南、湖北两省。
五、回应国共两党对农民运动的责难促成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
随着农民运动的迅猛发展,被组织后的农民有力打破了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等旧恶势力。这些旧恶势力本来就与国民党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进而引发了两党对于农民运动的争论。面对党内外各派力量对农民运动的责难,农民运动是好的很?还是糟得很?这是急需毛泽东回答的问题。
1927年1月4 日到2月5 日,时任中央农委书记的毛泽东,在32 天里考察了湘乡、湘潭、衡山、醴陵、长沙五县的农民运动情况,广泛接触和深入探访广大群众,亲眼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奇事。考察结束后,毛泽东在武昌撰写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这篇重要的马克思主义文献,并在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周刊上发表。瞿秋白在为该书所作的序言中说:“中国革命家都要代表三万万九千万农民说话做事,到战线去奋斗,毛泽东不过开始罢了。中国的革命者个个都应当读一读毛泽东这本书,和读彭湃的《海丰农民运动》一样”[15](P347)。
彭湃的《海丰农民运动》(以下简称“农民运动”)和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以下简称“考察报告”)分别论述了农民运动不同阶段的特点和任务。“农民运动”论述的是1922年到1924年海丰农民运动的情况,此时革命还在积蓄力量。彭湃当时认为农民运动的重点在宣传启蒙农民,建立广泛的农会组织等,还未涉及进行系统地暴力革命。“考察报告”记录的是1926年到1927年的湖南农民运动,那时正是国民革命的高潮阶段,打倒封建军阀给农民带来了诸多权利。毛泽东特别强调依靠广大贫农作“革命先锋”[16](P18),团结中农和其他可以争取的力量,把农民组织起来,从政治上打击地主,重组农村政权;建立农民武装从军事上打击旧势力,维护政权安稳。毛泽东高度肯定了农民运动在革命中的崇高地位,他认为:“孙中山先生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所要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农民在几个月内做到了。这是四十年乃至几千年未曾成就过的奇勋。这是好得很!”“国民革命需要一个大的农村变动,辛亥革命没有这个变动,所以失败了。现在有了这个变动,乃是革命完成的重要因素”[16](P16)。
“农民运动”与“考察报告”两文都是为回应当时对农民运动的非议而作,反映了党内领导人对于农民运动认识的不断深化。“农民运动”发表时,也正是毛泽东在广东求取农民运动“真经”,主办农民运动讲习所,大力发展农民运动的时期,可以说“农民运动”为“考察报告”的诞生打下了基础。1927年3月,毛泽东在武汉主持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又翻印了“农民运动”作为教材。
纵观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的形成过程,确实与开风气之先、代表近代革命发展潮流的广东大有关联。广东是中国大革命的策源地和中心,这里蓬勃兴起的军事运动、工人运动、农民运动,为毛泽东思考革命问题,提供了生动而深入的实践经验。尤其是彭湃等共产党人推动广东农民运动蓬勃发展及创办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促使毛泽东从思想深处认识到农民运动对国民革命的突出贡献。当党内外就农民运动问题发生分歧时,毛泽东毅然选择回到湖南农村调研,用事实争取自己的发言权。正是在这种理论与实践、宏观与微观的结合中,毛泽东深入调查研究,实事求是地完成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形成了早期农民运动思想。这种思想重在解决我们党面对强大敌人时如何寻找同盟军的问题,冷静客观地看到了农民身上蕴含的巨大潜力,坚持将农民问题作为中国革命的中心问题。毛泽东早期农民运动思想的形成,为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开辟中国革命的新道路,奠定了重要的早期思想理论基础,指明了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