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共十三大对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的新发展

陈海丽，陈元中

（广西民族大学 a.东南亚语言文化学院；b.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6）

2021年初召开的越南共产党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肯定了越南革新开放35年来“越南市场经济体制朝着全面、现代、融入国际和社会主义方向逐步完善”[1]，同时指出2016—2020年越南经济革新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主观因素在于对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的认识不够深入，尤其对国家、市场与社会三者关系，资源配置以及国有企业、集体经济和合作社地位等问题缺乏统一认识[2]。大会就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提出新论断，明确新要求。

一、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完善国家发展体制的前提

“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3]，规导生产方式的经济体制是完善国家发展体制的决定性因素，正因如此，越南的革新开放事业首先从经济革新拉开序幕。越共九大正式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时便明确这是“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总体经济模式”[4]，这一点在越共十三大得到了重申，并且进一步提升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在整个国家发展体制中的地位。越共十三大明确“完善发展体制，首先是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5]，凸显了越南革新就是要“完善发展体制”，而“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越南全面革新的首要任务。

第一，全面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国家未来十年发展的目标。越共六大开始承认商品经济，启动经济革新。经过15年的探索，越共九大首次提出“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概念，确立了2020年“基本形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6]的奋斗目标。越共十大肯定“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已初步建立”[7]。越共十一大、十二大依次提出把“继续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作为下一个五年的经济社会发展目标。越共十二大进一步明确“到2020年，力争基本完善符合现代市场经济和国际惯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8]，越共十二届五中全会通过《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决议》，明确2020年具体目标是“按照现代市场经济和国际惯例，努力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基本保证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之间、国家与市场之间的同步发展；基本保证经济增长与文化发展、人类发展、社会公平和民生保障、环境保护、社会可持续发展相协调；积极融入国际社会，建立独立自主的经济体制”[9]。这明确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与国家发展体制之间的关系。越共十三大肯定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朝着全面、现代、融入国际和社会主义方向逐步完善”[10]，提出“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着力解决发展瓶颈问题”[11]，并把“全面同步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作为2021—2030年国家的12个发展目标之一[12]。可见，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从越共九大的提出到越共十大的“初步建成”，经过越共十一大、十二大的“继续完善”，越共十三大开启了为期十年的“全面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新进程，即用十年时间（2021—2030年）“全面同步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凸显了对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现代、全面和融入国际”三个重要特质的要求。

第二，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国家发展的先决条件和“三大战略突破”①“三大战略突破”具体指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全面改革教育培训和开发高质量的人力资源、建设与经济和政治相符的现代基础设施。的首要任务。实施革新路线的35年来，越南经济持续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年均增长率约7%，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不断扩大，2020年达到3427亿美元，成为东盟第四大经济体[13]。由于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1年越南GDP仅增长2.58%，低于2020年的2.91%[14]。尽管这是越南十年来经济增长的最低水平，但依然能继续保持经济的正增长，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强大韧性与优越性。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流行背景下，越共十三大提出“把全面改革提升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现代化和融入国际程度以及执法效果作为国家发展的先决条件”[15]，并继续把“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作为实现“三大战略突破”的首要任务。越共十一大首次提出“三大战略突破”，“继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推动经济结构调整、改变增长方式、稳定宏观经济的重要前提，是国家未来十年的三个战略突破口之一”[16]。越共十二大强调“继续有效实施三个战略突破，特别是取得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突破，大力解放生产力，优化资源配置，加快工业化和现代化建设，努力把我国基本建成现代化方向的工业化国家”[17]。在“三大战略突破”中，全面改革教育培训和开发高质量的人力资源、建设与经济和政治相符的现代基础设施这两大战略分别单方面解决了人力和物力供给问题，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对人力和物力等其他资源进行全面优化配置和管理的重要举措。因此，越共十三大继续明确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国家“三大战略”的首要突破口，并对实施“三大战略突破”给予更具体的指导。就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而言，需要加强优化资源配置和鼓励创新，推动经济社会同步发展，并通过落实相关法制、机制和政策，为各行各业营造良好、健康、公平的投资营商环境，同时加强法律制度对权力的检查和监督[18]。

第三，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整个政治体制的一项紧迫和长期的任务。越共十三大清晰地阐释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政治内涵，“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由越南共产党领导、社会主义法权国家管理，确保以‘民富、国强、民主、公平、文明’的社会主义目标方向贯穿于国家各个发展阶段”[19]，这是对越共十二届五中全会精神的发展。越共十二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和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不仅是一项战略任务，而且是整个政治体制的一项紧迫和长期的任务”[20]，从政治战略的高度上肯定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在社会主义革新事业中的重要地位，明确了在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建设过程中必须加强党的领导和国家管理。越共十三大指出越南共产党面临的“四大危机”①“四大危机”指经济衰退危机、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危机、和平演变危机和腐败危机。依然存在，且更为突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概率较大；在发展经济中没有兼顾社会进步和正义，难以确保社会主义方向[21]。针对市场经济发展会弱化党的领导和偏离社会主义方向的问题，越共十三大比历届大会更加强调加强党的领导地位，肯定“在世界瞬息万变的背景下，党的纲领始终是实现‘民富、国强、民主、公平、文明’的思想旗帜、战斗的旗帜和凝聚民族团结力量的旗帜”[22]，尤其重视发挥党在协调“富强”与“公平”价值取向之间的导向作用。

第四，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是实现社会主义公平价值的内在要求。越共十三大认为经济和社会进步公平要齐头并进，提出“全面同步落实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公平和环境保护的目标，在此基础上创新性地合理配置资源，提高社会发展水平”[23]，强调发挥市场机制要以实现社会公平为前提。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越南各个地区之间经济发展程度不平衡问题日益显著，尤其是少数民族地区、自然灾害频繁的中部地区与其他地区之间的贫富差距不断加大。越南国家统计总局数据显示，2020年越南城市地区人均月收入为560万越盾，农村地区人均月收入为350万越盾，相差1.6倍；城镇家庭月均支出约380万越盾，而农村家庭仅为240万越盾，相差1.6倍[24]。经济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加大现象反映了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分配环节注重效率，但偏离社会公平价值轨道。因此，越共十三大明确要“切实落实2020—2030年少数民族和山区经济社会发展规划，缩小地区之间、民族之间的贫富差距”[25]。越共十三大结束不久，阮富仲对“公平”进一步作了阐述，“越南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和重要属性是经济与社会相结合，经济政策与社会政策相统一，促进经济发展与实现社会进步和正义的目标齐头并进。不能等到经济达到高发展水平，才实现社会进步和正义，更不能牺牲社会的进步和正义来追求经济增长”[26]。这一发展思路在国家对少数民族和落后山区的政策倾斜和资金扶助中得到充分体现。

二、首次明确“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越共对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认识不断深化。越共从六大开始探索商品经济和社会主义制度的结合问题，九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十一大已形成相对完整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理论[27]并提出“实现经济快速可持续发展需要让市场机制得以充分灵活地配置各种资源”[28]，十二大强调“市场在资源调动和分配中起主要作用，是解放生产力的主要动力”[29]，十三大在此基础上提出“发展生产要素市场，使市场在调动、分配和使用资源中起决定性作用”[30]。可见，在资源配置方面，市场经历了从“发挥主要作用”到“决定性作用”的转变，一方面表明越南对市场经济规律的认识有了进一步提升，对社会主义建设规律性认识不断深化；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越南对经济革新的信心和决心，对处理好政府与市场关系有了新认识，标志着越南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市场决定资源配置是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和必然趋势。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主要表现在价格和竞争两个方面。一是进一步完善市场价格机制。越共十三大基于“在过去五年落实公共产品和服务的市场价格机制方面仍存困惑，一些类型市场尤其是生产要素市场的现代交易方式发展缓慢，陷入困境，效果欠佳”，“生产要素市场运作效率低下，无法在资源利用和分配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31]等现状，提出“继续完善机制，同步发展要素市场和类型市场，一以贯之落实价格机制，包括基本公共服务在内按照商品和服务的市场机制制定价格。发展各生产要素市场，使市场在资源调动、配置和利用中起决定性作用”[32]。具体是通过电子商务和现代交易组织方式发展商品、服务市场；以数字技术和现代交易平台为基础，提高金融市场、货币市场、证券市场、保险市场的经营效益；大力发展科技市场；开发并严格管理房地产市场、土地使用市场；发展劳动力市场，改革工资和社会保险政策。尤其强调“以土地使用权市场、科技市场为重点，全面同步提高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质量；资源的调动和利用应当遵循市场机制”[33]。可见，大会透露出的新信号是要健全各要素市场，完善价格机制，让价格成为真正反映市场经济的晴雨表。二是不断完善市场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引导国有企业参与市场竞争。越共十三大指出“不断完善制度，促进发展，提高企业经营效率。加快国有企业债务清偿、撤资、股权化和重组；促进创新，改进技术，采用现代公司治理机制提高工作效率，同时密切检查和监督业务运营活动，避免造成国有资本和资产不必要的浪费”[34]。近年来，越南国有企业改革充分发挥市场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作用，以国有企业逐步市场化为定位、以实现市场决定资源配置为目标、以经济效益为主要评估标准，让国有企业与其他经济成分企业进行平等竞争。如今越南已逐步减少对国有企业的投资，国有投资的比重从2015年的38%下降到2020年的33.7%[35]，从2020年12月26日起至2030年，越南不再成立国有集团、总公司，而集中于现有国企集团重组和重置[36]。

关于如何保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越共十三大提出“继续同步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着力破除瓶颈”[37]的发展思路。第一，构建促进数字经济发展和数字化转型的法律框架，重点修改矛盾、重复和不利于经济发展的法规条例，支持和鼓励发展新商业模式，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这些举措对政府运用法律手段进行宏观经济调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凸显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必须在法权国家管理下规范运行的重要特征。第二，加快简化行政手续，强化个人责任意识和各级部门之间的协调。为简化繁杂的行政手续，越南政府颁布《2020—2025年简化与经营相关规定的决议》，提出在2020—2025年期间，简化至少20%的行政规定和至少20%与经营相关的费用[38]。第三，完善生产要素市场，特别是土地使用权市场、科技市场。越共十三大认为要实现战略性突破，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要重视生产要素“市场化”，有效解决以土地使用权和科技市场为重点的生产要素市场瓶颈问题，加大对以土地使用权市场和科技市场为重点的生产要素市场建设已经成为完善越南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的新要求。

三、组织推动合作经济融入国际，适应社会化生产要求

发展集体经济，核心在于发展合作社经济，这是越南党和国家的一贯主张，合作社经济作为重要的经济成分，与国有经济一起被视为国民经济的稳固基础。早在越共十大就阐明集体经济和合作经济的关系，“发展多种所有制形式和生产经营组织形式的集体经济，包括合作社和新型合作社”[39]。这表明集体经济由所有制和生产经营组织形式构成，合作社是集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越共十三大延续了“不断巩固发展集体经济、合作经济”[40]的思路，结合国际环境背景进一步加强对合作经济发展的组织推动作用。

越南日益深度地融入国际市场，提高小生产者竞争力成为适应社会化大生产的迫切需要。越共十三大明确集体经济、合作经济、合作社、合作组有广泛的活动范围，为合作社、组内成员提供服务，配合其生产经营，为成员提高生产效率创造条件，保护成员利益，加强合作社之间的联系，形成协会和合作社联盟，强调了合作社成立的宗旨是要团结成员、实现利益共享，反映了兼顾公平与效率的社会主义本质。近年来，越南融入国际社会程度不断提高，进出口占GDP的比重超过200%[41]。随着一系列重要协定的签订，如《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越南与欧盟自由贸易协定》等，越南迎来了更为广泛的合作机遇和激烈的外来挑战。传统的小作坊式生产经营模式效率低下，产品质量难以符合消费者多元化需求而失去竞争优势。时任国家总理的阮春福在2020年合作社联盟大会上提出，发展合作社必须坚持自立自强原则，尽快适应国内外市场的变化，各地因地制宜地打造优势特色产品，与本地企业和超市销售紧密连接。可见，越南政府正有意识地引导、组织小生产者逐步适应社会化大生产，朝着全面、现代、融入国际和社会主义方向的目标迈进。

尽管集体经济和合作社对提升国内外产业竞争力有积极作用，但是目前越南集体经济及合作社的发展尚未充分发挥其潜力和优势。一是发展增速落后于其他经济成分，对GDP的贡献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二是大多数集体经济和合作社规模小，区域和行业结构发展不平衡。根据越南合作社联盟2020年底的统计数据显示，越南有2.6万个合作社，其中64%是农业合作社[42]。尽管农业合作社在集体经济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实际上，合作社的农产品产量很不稳定，竞争力有限，农产品出口市场仍处于劣势。三是合作社数量虽然有所增加，但成员数量有减少趋势。在2016—2020年新成立了10700个合作社，但是同时有5100个合作社宣告解体，8200个合作社活动效果不佳，需要进行重组或者转成其他经济形式。此外，集体经济组织、合作社以及两者与其他经济成分之间的合作有待加强；地方政府对集体经济和合作社的管理不到位；地方政府、政治社会组织和民间协会缺乏紧密联系[43]。

为了解决以上问题，越共十三大对合作社的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首先，不断提升集体经济和合作社地位。要求“国有经济、集体经济和民营经济为促进独立自主经济发展起到核心作用”；“集体经济和合作社是今后发展的必要趋势，是政治系统的一项任务。各级党委和政府要直接领导、指导集体经济和合作社发展，并将其作为政治任务常态化”[44]。集体经济和合作经济的发展不再单纯是经济问题，已经上升为政治任务的高度。在此思想指导下，越南教育部把发展集体经济和合作社作为国民教育的基础培训内容，并纳入政治院校的教育教学体系中。其次，从政策层面对合作经济发展给予组织和制度保障。越共十三大提出“国家出台优惠政策支持发展合作社、中小型企业、农户、庄园等多种形式的合作经济”[45]，在社会保障、税收、信贷、培训等方面为合作社发展提供有利条件，促进合作经济发展。越南政府批准了《2021—2025年越南集体与合作社经济发展计划》，明确优先支持参与全球生产价值链生产以及经营可持续发展业务的合作社；动员更多农民加入合作社，鼓励更多组织和企业与合作社合作，力争2025年建成13.4万个合作组、3.5万个合作社和210个合作社协会[46]。再次，抓住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机遇，推进合作社的现代化发展。越共十三大提出要牢牢把握第四次工业革命机遇进行科技创新，首次采用数字经济作为今后经济发展的衡量指标之一，在2021—2025年将实现数字经济约占GDP的20%，2030年约占GDP的30%的目标。近年来，越南合作社的数量有了明显增加，但是合作社的管理尤其是科技应用方面较为薄弱。数字经济的发展为合作社带来了运营和管理模式的创新。各地合作社开始有意识地通过网站建设、电子化管理、网络平台销售等方式，把信息技术应用到生产、销售和经营等环节，极大地改善了传统合作社的运作模式。2021年6月，越南农业与农村发展厅首次启用农业合作社数据管理系统①https：//quanlyhtxnongnghiep.gov.vn.，该系统被合作经济与农村发展总局推广至地方县市一级，极大地提高了信息采集和管理效率[47]。

四、注重外资引进质量，带动本土企业发展

外资经济是越南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截至2021年6月20日，共有140个国家和地区在越南投资贸易。外国在越南直接投资的行业门类19个，占越南国民经济21个行业门类的90%。其中加工制造业占比重最大，达23370亿美元，占总投资的58.7%。其次是不动产领域，达610亿美元，占总投资的15.3%，电力生产领域占336亿美元，占总投资的8.5%[48]。2016—2020年期间，吸引外商注册资金1678亿美元，落实资金928亿美元，仅2019年就达39亿美元[49]。2020年越南外商直接投资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72.2%[50]。基于外资经济的重要作用，越共十三大更清晰地指出了外资经济的地位和作用，“外资经济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融资、现代技术应用、现代管理方式和扩大出口市场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51]。针对现存的问题如“吸引外资缺乏选择性；FDI企业与国内企业联系不够紧密，技术转移不足”[52]，提出“鼓励外资经济按照越南社会经济发展战略、规划和计划进行发展”[53]，以此引导和规范外资经济在国家既定的轨道活动，带动本土企业发展壮大。

第一，提高外资准入门槛，引导外资经济发展符合越南经济社会发展战略和总体规划。过去几年，越南一味追求外资企业数量和投资的增长，对某些产能落后的设备项目没有限制，导致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破坏。越南环境总局于2017—2019年期间对越南北方28个省份进行调查发现，外资企业环保违规率逐年上升。2017年调查27家企业，有12家违规，占比44.5%；2018年调查25家企业，有14家违规，占比56%；2019年调查19家企业，有13家违规，占比68.4%[54]。随着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越南对外资引进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2019年8月20日，越共中央政治局首次就外资引进问题颁布了《2030年完善体制政策，提高外国投资合作质量和效益决议》，强调以效益、质量、环保、科技含量等作为外资准入门槛，优先引进采用先进科技、绿色环保技术和拥有现代管理模式且具有较高附加值的投资项目，希望通过外资项目连接全球生产链和供应链，促进本国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在此基础上，越共十三大对外资引进有了新的要求，提出“越南对外国直接投资（FDI）的重心将逐步从数量转移到质量上，倾向选择环保风险低，附加值高并具有先进现代技术含量的项目”，“不允许技术落后、环境污染和资源密集型的项目进入”[55]。在未能摆脱新冠肺炎疫情的消极影响的情况下，尽管越南提高了外资准入门槛，但外商投资依然处于增长态势。据越南计划投资部统计，截至2021年6月20日，越南FDI总额（包括新增注册资金、调整后注册资金和外国投资者出资和购股价值）近152.7亿美元，同比增长97.4%[56]。在疫情仍然蔓延、世界经济动荡的背景下，越南FDI逐步复苏。截至2021年12月20日，外商直接投资为311.5亿美元，比2020年增长9.2%[57]。实践证明，越南注重可持续发展之举不仅没有减少外商直接投资的数量，反而坚定了外商投资的信心。

第二，加强外商投资企业与本土企业的合作，提升本土企业实力。一直以来，越南以廉价劳动力、稳定的政治环境和优惠的投资政策吸引了大量外国投资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主要承接产品加工和组装产品等附加值较低的订单，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本土企业与外商投资企业在技术转让方面缺乏深入合作，因此难以有效提升越南国内企业的整体实力。为了扭转这种局面，越共十三大强调要加强本土企业与外商投资企业之间的联系。尤其鼓励本土企业与具有高新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外资企业合作，获得技术转让，促进自身发展壮大，成为国家经济的核心。由此反映了越南为本土企业尤其是私营企业发展创造有利条件，引导本土企业避免过度依赖合作伙伴和单一市场，既要保持经济独立、自主，又要积极融入国际市场。

五、协调国家、市场与社会的关系

社会是市场经济运行的重要主体。越共十二大把“国家与市场关系”作为未来五年国家发展要处理的“九个关系”之一，越共十三大调整为“国家、市场与社会”关系，增加了“社会”因素，视“社会”为市场经济运行的重要主体，国家和市场关系的延续与有益补充。

胡志明国家政治学院朱文级博士认为：“这里的‘社会’是指因共同的需求、利益、价值观或文化传统联系在一起，协调国家开展各种活动，弥补国家和市场缺陷，确保社会稳定、平衡和可持续发展的社会组织。‘社会’属于非国有范畴，包括：协会、工会、社区组织、志愿者团体、非政府组织等多种组织形式，不以盈利为目的，实行财务自主、自我管理和自愿加入原则，履行如慈善、人道主义的社会职能或行业专业职能等。”[58]如何有效利用社会，处理好国家、市场与社会三者之间的关系以促进经济社会的稳定发展，是越共十三大明确要解决的新问题。

在处理国家与市场关系方面，“社会”作为新的市场主体，发挥什么作用、如何发挥作用备受人们关注。越共十三大明确“要发挥社会组织和社会行业组织的作用，协调市场经济的各种关系，弥补市场机制不足，保证社会民生福利、国防安全和生态环境”[59]。在市场经济运行中，国家和市场的调节能力均不足。企业追逐利益的最大化，优胜劣汰的市场机制容易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和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国家虽然可以通过公共投资、税收和资源的重新分配减少市场无序竞争，但国家难以有效监督非国有经济的活动，而且国家对经济活动的干预会对企业发展产生一定约束和限制，与市场经济自由发展的利益诉求产生冲突。在此背景下，社会通过多元化的组织形式，提供基本的社会服务，处理法律、法规和市场机制难以解决的问题。首先，社会组织有助于协调成员之间的关系、规范成员之间的经济活动。社会组织具有反欺诈、反垄断、反投机、反市场操纵和不正当竞争等作用，为成员在市场经济中的活动提供服务，保护成员利益，同时对商品的生产、流通、交换和消费产生一定影响，维护市场机制健康运行。其次，社会组织反映各阶层的愿望和诉求。社会组织的成员可以通过利益诉求等民主活动，参与国家法律、政策的制定与调整。最后，社会组织能更有效地监督国家机关和公务员队伍履行职责，确保国家法律和政策得到严格、妥善执行，有效防止官僚主义、腐败和浪费现象发生。

然而，社会介于国家和市场之间，也有一定的局限性。第一，维持社会组织运行的资金不稳定。由于社会组织基本是非营利组织，活动资金主要来自社会的各种捐款，难以保证活动效果。第二，成员流动性大。社会组织秉承自愿参与原则，对成员没有强制约束力，成员可以自由流动，不利于组织的稳定发展。第三，缺乏有效的法律政策保障。由于社会组织的职能、任务和法律依据不明确，运行活动无法得到法律的充分保障，导致某些社会组织在监督国家职能部门落实国家法律政策方面缺乏主动性。可见，社会组织在维护经济发展过程能否有效发挥作用还有待越南相关法律的不断完善以及社会公共服务意识的进一步提升。

越共十三大进一步对国家、市场、社会关系作了详细阐述，以充分发挥国家、市场、社会各自优势和功能。第一，加强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的国家管理功能。国家通过法律、政策、战略、计划以及国家经济力量管理社会经济使之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和要求；通过健全制度，保护不同所有成分经济的产权、经营权，维护宏观经济稳定，为企业、社会组织和市场机制的有效运行创造公开和透明环境；调节、引导、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发展社会文化，维护社会安定，提高环境保护和国防安全意识。第二，更加充分地发挥市场机制作用。使市场在商品和服务价格方面起决定性作用，从而有效提高市场资源配置效率，促进优胜劣汰，规范企业经营，进一步激发社会创新和市场活力。第三，社会发挥监督和协调优势，有助于解决国家与市场难以处理的问题。社会一方面通过组织、联系功能解决成员之间的矛盾，协调成员之间的关系，并在协调成员与其他经济主体关系时，维护成员的权利和利益；另一方面为成员提供服务，向国家反映社会不同阶层的意愿和诉求，对国家行政机关干部执行公务行为实施监督[60]。由此可见，国家、市场、社会三者良性互动有利于保证人民当家作主，促进经济和社会的协调发展，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

综上，越南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发展目标从提出到基本建成，从逐步完善到全面完善体现了越南对社会主义的认识在不断深入。正如越共总书记阮富仲所言：“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是我党具有根本性和创新性的理论突破，基于越南35年的革新开放实践，有选择地吸收世界其他国家经验的重要理论成果。……（这是）一种既遵守市场经济规律，又在所有制、管理和分配等方面坚持并体现社会主义原则和性质的经济体制。”[61]越共十三大提出的新论断凸显越南社会主义定向市场经济体制注重经济政策与社会政策相统一，确保经济增长与社会公平贯穿于社会不同发展阶段，既为经济发展创造动力，也有助于实现社会公平，既提升了“市场性”，也强化了“定向性”，兼顾了国家富强观和社会平等观的和谐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