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利器佛郎机

孙建伟/文

明永乐皇帝朱棣建立了“神机营”，这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部队。到成化年间，明帝国军队已有三分之一的士兵熟练操作火器作战。

明正德十二年（1517），帝国南疆突然出现几艘葡萄牙帆船组成的舰队，接着广州人听到了三声巨响，这是要干吗？葡萄牙人向前来问责的官员解释，鸣炮是我们的礼节，是向贵国人民表示敬意，不是搞事。话是说明白了，但广州人注意到，其实所谓的鸣炮是人家用铜铸的“大铳”射击时发出的轰鸣，响彻天际。这种新式火器一下子超越了国人对自古以来所有兵器的认知，简直亮瞎眼。明朝把葡萄牙、西班牙混称为“佛郎机”，既然这火器是葡萄牙人带来的，那也叫它“佛郎机”吧。

对“佛郎机”的认识是中国军事的一次猛醒。本来自家火器是炫耀于世的“长技”，一百多年后，人家竟然有了这么厉害的东西。相比之下，国产火器，火铳也好，重炮也罢，火药、子弹都是“前装式”。再者“发莫能继”，发射一弹后，必须耐心等待炮（枪）筒冷却，再来第二发。连续使用还会引发筒管爆裂。如果敌人前赴后继，不等到你打出第二发，就冲到眼前了，多耽误事。“长技”瞬间成了“短板”。佛郎机是后装炮，发射一个炮弹后就能换上另一个炮弹。佛郎机炮还有准星，打得更准了。

1522 年8 月，5 艘葡萄牙舰船出现在珠江口外。这次不是来致敬，而真是来寻衅滋事的。在广东按察使汪 指挥下，明军打败了来犯之敌，缴获2 艘舰船，20 多门佛郎机炮。汪 对佛郎机的评价很不错。短暂的战事结束后，他立即上奏嘉靖皇帝，请求仿造各式佛郎机，分发于边疆，抵御来犯之敌。嘉靖允准了。接着，各种山寨佛郎机以极快的速度装备明军，成了各边关的抗敌利器。步兵之后，水师的佛郎机装备也逐步到位。这说明，明朝官员比晚清将西洋之物视为“奇技淫巧”要务实得多。

仿制的佛郎机有很多种类。大到一千余斤的“无敌大将军”，也有几百斤、十几斤的普通型。它已经成为举国公认的最厉害的兵器。明朝军事家、抗倭英雄胡宗宪在东南沿海主持抗倭时就说，“城守之器，佛郎机……最利，弓弩次之，到用刀斧，是最下策矣。”这是在实战中对热兵器代替冷兵器的必然规律的正确认识。

最值得一说的是万历年间的抗日援朝战争。

1593 年1 月，丰臣秀吉挟统一日本之威，在朝鲜釜山登陆，悍然发动侵朝战争。此时朝鲜李氏王朝武备废弛，日本陆军不到二十天接连攻克了王京（今首尔）、开城、平壤。应朝鲜宣祖国王李昖的请求，万历皇帝朱翊钧派名将李如松任总兵官，率近五万明军渡过鸭绿江，入朝参战。这支军队装备有长1.4 米、口径110 毫米、重1050 斤的重型佛郎机炮（明军称“大将军炮”）以及鸟铳。其中的“三眼鸟铳”由三支单铳“品”字型箍合，三铳共用一个药室，火绳引燃火药后，可三铳齐射或连射，有效射程在三十四步左右。

开战后，火器比拼才是重头戏。日军的火绳枪也属先进武器，足以对付朝鲜李朝军队。在平壤，日军凭借火绳枪射杀朝鲜的城墙守军，朝军用的是弓弩，战力与火绳枪差了好几个档次，于是轻松拿下。

几个月后，大明援朝军对盘踞在平壤的日本侵略军展开反攻。日军在城墙土壁上凿出密密麻麻的射击孔，用火绳枪狙击明军，一时明军伤亡不少。明军祭出数以百计的“大将军炮”和虎蹲炮炮轰城墙。震天的炮声之中，日军粮库、弹药库、战地工事纷纷化为灰烬。在占尽优势的重型火器面前，火绳枪变得不堪一击。日军终于撤出平壤。这次战争，明军以五万兵力对阵日军十五万，虽有伤亡，但因火器占得上风，赢得了战争的主动权。战后，朝鲜国王询问大臣明军与日军的火器比较时，大臣回答，“天兵（指明朝）之炮，如山崩地裂，山原震荡，不可状言，响彻天地，山岳皆动……”

赞赏之词并没有添油加醋，都是由衷而发。可见佛郎机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