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夺取全国红军长征胜利的生力军
——红二方面军长征的主要贡献及其重要历史地位

2022-02-03蒋建农陈芳字

广东社会科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中革军委红二任弼时

蒋建农 陈芳字

长征特指20世纪30年代中叶(1934—1936),中国南方的各路红军自南向西、再向北,横跨大半个中国的战略转移。和长征前各路红军分别在各自苏区开展反“围剿”战争不同,长征一开始,就是全国各路红军有计划的战略行动,这在客观上为各主力红军间的战略配合造成了非常有利的态势。以红二、六军团为主组成的红二方面军的长征,是这场中国革命力量大迁徙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应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探索长征道路的历史发展过程,红二方面军长征的历史可具体分为三个阶段:1934年8月红六军团作为中央红军长征先遣队的西征,与此同期,红三军开辟黔东苏区的斗争,为其第一阶段;红二、六军团合力创建并坚持湘鄂川黔苏区的斗争,为其第二阶段;1935年11月19日至1936年10月22日,红二、六军团(红二方面军)的北上跋涉,为其第三阶段。红二方面军经历了红军长征史上八次会师中的三次,为推动全国红军的团结统一和夺取长征的最终胜利,发挥了独特而又非凡的重要作用。

中国南方的各路红军的长征,自相继在反“围剿”战争中失败,被迫离开经营多年的各苏区开始,又以陆续冲破国民党军围追堵截胜利到达目的地(新根据地)结束。因此,长征可以说就是创建新的根据地的斗争,能否找到或者建立新的根据地作为立脚点,是判断长征胜利与否的标志。

中央红军的第五次反“围剿”在广昌失守后,1934年7月,中革军委派寻淮洲、乐少华、粟裕率红七军团由黎川出发,与在闽浙赣苏区开展斗争的方志敏部会合,以抗日先遣队的名义先行远征;8月,任弼时、萧克、王震率红六军团由湘赣苏区的遂川出发西征。这两支红军的出征,揭开了长征的序幕。

在创建新根据地斗争的第一阶段,中共中央起初的目的主要是保存红军的有生力量,调出“围剿”苏区的敌军,以图找机会重新恢复原有的苏区,使之与新开辟的根据地连成一片。因此,这个阶段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尝试建立新根据地的地区,都是在老根据地周边或距离不远的地区。当时,党的领袖和红军将领对创建新根据地的艰巨性和长期性,对长征所肩负历史使命的多重性和复杂性,还没有充分的认识,起初确定中央红军的长征目的地是到湘西与红二军团会师。

红二、六军团是长征开始后最早投入创建新根据地的主力红军。其主帅贺龙,是人民军队的缔造者之一。作为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南昌起义的总指挥,他有过为恢复广东革命根据地千里转战却最终失败的痛苦经历;也有过在南昌起义失败后几经努力成功开辟湘鄂西苏区的胜利喜悦;更经历了自1932年10月第四次反“围剿”失败,湘鄂西苏区沦陷,被迫率领红三军(红二军团)七千里辗转到湘鄂边和再经过一年半时间的转战磨难最终到达黔东的惨痛历程。贺龙对于创建根据地的重要性和失去根据地依托的艰难,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因此,几乎与中革军委筹划长征事宜同步,6 月19 日,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为彻底结束“无目的无前途的流浪”①夏曦:《湘鄂西中央分局接受中央指示及五中全会决议的决议》(1934年8月4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编辑委员会编:《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第186页。,决定创建黔东苏区。贺龙率领红三军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到9月,黔东苏区已经发展到沿河、德江、印江、松桃、酉阳的部分地区,纵横100公里,人口超过10万,成立了黔东特区革命委员会,以及17个区革命委员会和67个乡苏维埃政府,开展起分配土地给农民的斗争,红三军也由3000人发展到近5000人。黔东苏区是中国共产党人在云贵高原开辟的第一块根据地,也是长征开始后各路红军中创建的第一块新根据地。它使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的红三军终于有了落脚点而得以休整与壮大。

黔东苏区的开辟与发展,也使箭已离弦的红六军团有了实实在在的目的地。中央7月23日给红六军团的训令,是要他们开赴湖南中部,“发展当地的游击战争与土地革命,直至创立新的苏区”,并“确立与二军团的可靠联系”②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13页。。中共中央赋予红六军团的任务实际包含着为中央红军战略转移先行探路的意思。可事实上,那时不仅红二军团的番号已改为红三军,而且离开湘鄂西已近两年,湘鄂西苏区早已不复存在。那么,红六军团的路在何方呢?直到9月20日,中革军委才“据尚未证实的情报,我二军团的部队已经占据思南、印江、德江,并向石阡前进”。这是红三军比较准确的行踪,中革军委据此明确要求红六军团经清江、岑巩到铜仁、江口地域,“设法与红二军团首长取得联络”①《朱德关于红六军团应设法与红二军团取得联络致任弼时、萧克、王震电》,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36页。。于是,红六军团又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转战,终于在10月24日于印江木黄和红三军胜利会师。红六军团连续行军作战近80天,跋涉5000余里,出色地完成了为中央红军长征侦察、探路的先遣队任务。为此,他们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全军由出发时的9700人锐减至3300人。对于黔东苏区的存在,贺龙后来回忆说“如果没有这块根据地,六军团没有目标可找,也找不到部队,后果是不可想象的。”②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编:《中国工农红军全史(二)红二方面军征战记》,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30页。于此可见,黔东苏区对于红二、六军团都有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

木黄会师是各路红军长征中8次会师中的第一次。红三军恢复了红二军团番号,两个军团合兵一处,确立了以贺龙、任弼时、关向应为核心的指挥机制。他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大家团结得像一个人”,贺龙后来称这次会师是一个模范。③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红军长征纪实丛书·红二方面军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第15页。鉴于黔东苏区地域狭小,人口稀少,不足以支撑两个军团以后的发展。他们在会师的第二天就致电中革军委,提出“两个军团应集中行动”的重要战略决策,并决心贯彻中革军委主席朱德10月22日给红六军团的电令,以主力向松桃、乾城、凤凰(即湘西地区)发展,建立新的根据地。④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74页。在随后的战斗过程中,他们以不到8000的兵力,先是虚晃一枪,进占酉阳,继而掉头北进占领湖南永顺。至1935年1月,创建了以湖南大庸(今张家界)为中心的湘鄂川黔苏区,并在极其艰难的转战中将部队扩充到21000人,成为红一、红四方面军之外的第三大主力红军。从那时起到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再次踏上长征路,湘鄂川黔苏区成为中共在长江以南唯一的根据地。红二、六军团在南方各苏区纷纷沦陷的艰难时刻,成为逆势崛起的生力军。他们开辟和坚持湘鄂川黔苏区的斗争,书写了长征英雄史诗中浓彩重墨的壮丽篇章。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挽救红二、六军团于险境,促成他们合力实现绝地反击。木黄会师不仅使六军团得到喘息和休整,而且也给红二军团(红三军)带来党中央的声音和井冈山根据地的革命传统,恢复了其与中央的联系,特别是使长时间的严重肃反错误得以纠正,恢复和健全了各级党组织。随着两军统一指挥机制的确立、部队的整编、装备的调配,以及正确进军方向的明确,为两军注入强大的生机和活力。萧克回忆:“来自两个战略区的红军,结成了一个团结战斗的政体,形成了一支强大的战略突击力量,为完成更大的新的政治、军事任务,开辟湘鄂川黔根据地,奠定可靠的基础。”⑤萧克:《红二、六军团会师前后——献给任弼时、贺龙、关向应同志》,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红军长征纪实丛书·红二方面军卷》,第54页。

二是在创建湘鄂川黔苏区的过程中,红二、六军团的攻城略地和运动歼敌,歼灭、调动和吸引了大量的国民党军,给予正在突破敌人四道封锁线的中央红军以重要的策应和声援。特别是包围常德、占领桃源的行动,迫使湖南军阀何健将“追剿”中央红军的第十九、六十二、十六师兼程回援;逼迫湘鄂川边区“剿共”总司令徐源泉不顾蒋介石要其率部入川堵截中央红军的命令,而将其所部第四十八、三十四、五十八师及新编第三旅、暂编第四旅等部据守湘鄂边境防止红二、六军团入湖北;蒋介石本人也不得不急令第二十六师乘汽车驰援常德,并调进攻中央红军的李云杰、李韫珩两个纵队的四个师进至湘黔边堵击。①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编:《中国工农红军全史(二)红二方面军征战记》,第72页。这大大地减轻了在湘江之战中遭受重创的中央红军的压力,为其顺利转兵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给予直接有效的重要帮助。

在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探索长征道路的第一阶段,红二、六军团就表现出坚定的党性与勇于担当的政治责任感。如前所述,红六军团离开湘赣苏区出发后,就陷入因湘鄂西苏区已不复存在而失去既定目的地的窘境。但他们没有退缩,而是坚决执行党中央给予红六军团的另一项战略任务,即牵制和调动“围剿”中央苏区的国民党军,为中央红军转移减轻压力。他们按照中革军委的电令,努力完成“在新化、溆浦之间山地建立根据地”,在9月20日前在城步、绥宁、武冈山地游击歼敌,“于湘西及湘西北地域发展苏维埃及游击运动”等任务。②《中革军委关于红六军团今后行动的补充训令》(1934年9月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34—35页。消灭和牵制了大量的国民党军,从侧翼掩护中央红军的战略转移。与此同期,贺龙领导的红三军没有因为已经艰苦转战近两年困难重重而溃散,也没有因和党中央久已失去联系而无所事事,而是坚持党的八七会议关于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和土地革命的既定方针,独立自主地开辟了黔东苏区,从而保存并壮大了红三军的有生力量,并为红六军团提供了落脚点。

红二、六军团会师后,在下一步的进军方向是湘西还是湘西北,二、六军团是各自展开还是合兵一处等问题上,与博古、李德等操控下的中革军委,一度产生意见分歧。1934年10月28日,红二、六军团收到中革军委26日的签署的电报,明确反对红二、六军团“合成一个单位及一起行动”,要求他们“仍应单独的依中央及军委指示的活动地域发展,各自直受中央及军委的直接指挥”。当天深夜,红二、六军团首长全体联名再电中革军委,申诉了两军集中行动的必要性,强调“两军在军事、政治上十分迫切要求互相帮助”③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75页。。29日,中革军委再次来电强调“二、六军团绝对不应合并”,并规定了两个军团各自的活动区域。中革军委的指示是根据中央红军按既定线路战略转移的需要,希望得到红二、六军团分别在黔东和湘西两个方向的策应;红二、六军团首长则是结合两军的实际状况和面对的敌情,反复讨论中革军委的指示,在努力牵制更多的敌军为中央红军分担压力的总目标下,最终仍是坚持执行合力向湘西北发展的方针。半个月后,11月13日,朱德签署中革军委的电报才肯定了他们向湘西北展开的战略发展方向。11月16日,中央书记处又批准他们在两军共同行动时由贺龙、任弼时统一指挥和在湘鄂川黔建立根据地的决策。④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传》,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95页。实践证明,贺龙、任弼时等关于红二、六军团合兵一处和向湘西北地区发展的决策是符合实际的正确决策。这一决策,既反映出红二、六军团首长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和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坚定党性,也反映出他们对党和人民解放事业的高度责任心和勇于担当的政治觉悟,是对长征和中国革命事业的一个重大贡献。

中央红军在突破敌人四道封锁线后,兵力锐减了一多半。从长征到老山界开始,关于进军路线的争论愈加激烈,军事路线也相应地悄然发生变化,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逐渐开始把握长征的前进方向。因此,自通道转兵贵州后,中央就放弃了原来到湘西与红二军团会师的计划,改而先后尝试创建川黔边、川西北和川滇黔苏区。如果这些目标能够有一个得到实现,就将形成与红二、六军团据有的湘鄂川黔苏区、红四方面军开创的川陕苏区互为呼应的大好局面。虽然尚未发现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全面描绘这一战略意图的文件,但在中央发给红二、六军团和红四方面军以及原中央苏区项英等的电报中,可窥其一斑。如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于1月22日致电在川陕苏区的红四方面军,要他们“宜迅速集结部队完成进攻准备,于最近时期实行向嘉陵江以西进攻”①《中共中央政治局、中革军委为配合中央红军北渡长江转入川西给红四方面军的电报》(1935年1月22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2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33页。。又如2月16日,中革军委致电中央军区和红二、六军团及红四方面军,告知中央已被迫放弃原定北渡长江的计划,而改为争取在川滇黔“这一广大地区创造新的苏区根据地,以与二、六军团及四方面军呼应作战”②《朱德等关于中央红军改变渡江计划给张国焘等的电报》(1935 年2 月16 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2册,第90页。。这些电报充分显现出遵义会议后的党中央在西南地区开创中国革命新局面的战略意图。这是中共中央根据战略态势的变化对长征路线和中国革命发展方向的新探索,也反映出夺取长征的最终胜利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这实际是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对长征道路探索第二阶段的总目标。

从中共中央决定转兵贵州时起,红二、六军团在自己的进军方向等问题上,与中革军委已再无分歧。当中央红军在湘江遭受重挫之际,红二、六军团已经开始加紧围攻湘西重镇常德,吸引来大量追击和堵截中央红军的国民党军。他们的这一行动与党中央黎平会议后发来的关于要他们“目前应在常德地区积极行动”的指示完全契合。红二、六军团的首长也非常关注中央红军的行踪和安危,组织他们的电台工作人员抄收和破译敌电,单是遵义会议前后的20天里,就6次向中革军委报告他们侦知的国民党军“进剿”“协剿”计划。③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传》,第310页。在这个阶段,红二、六军团在湘鄂川黔苏区的反“围剿”中,先后与86个团的国民党军直接作战,击败其中的76个团,毙伤敌军一万余人,俘虏8000余人,缴获敌人轻重机关枪150余支,步枪约一万支,子弹120万发④任弼时:《冲破敌人“围剿”的经验与教训》(1935年9月29日),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编:《任弼时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08页。,不仅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红军在川黔边地区的战略行动,而且其自身也迅速发展到21000余人。红二、六军团的异军突起和湘鄂川黔苏区的开辟,与中央红军、红四方面军在中国的西南形成“品”字形的布局。这为遵义会议后的党中央重新审视长征的路线和中国革命的发展方向创造了客观条件。

湘鄂川黔苏区的开辟和红二、六军团的不断壮大,成为中央红军摆脱险境走向胜利的最得力的助攻,也是毛泽东得以在遵义会议后演绎战争史上奇观的前提条件。在著名的四渡赤水之战中,毛泽东正是利用红二、六军团在湘鄂川黔和红四方面军在川陕的犄角之势,把打破敌人围追堵截的现实任务和重建新根据地的既定目标有机地统一起来。他时而指挥中央红军向北摆出同红四方面军会师的态势,时而又回头显露出要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趋向,巧妙地与强敌周旋,反复地调动敌人,将包袱摔给敌人,从而争得了战场主动,在惊涛骇浪中杀出一条生路,胜利实现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的会师。

红二、六军团在这个阶段之所以能够迅速从低谷中崛起,担负起如此重要的历史重任,最根本的是在于切实落实党的组织路线,加强党对红军和长征的领导。众所周知,党中央是在率领中央红军长征的过程中,完成党的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通过遵义会议进一步端正了党的组织路线,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的凝聚力。无独有偶,红二、六军团也是在长征中以自我革命的政治勇气,纠正危害已久的左倾肃反错误,实现党组织的自我救赎,从而铸就党对红二、六军团及其长征的坚强领导。

分别来自湘鄂西和湘赣苏区的红二和红六军团,都曾遭受左倾教条主义,特别是肃反扩大化错误的严重伤害。后来成为这两支队伍政治灵魂人物的任弼时,在他当年初到中央苏区时,也曾执行过“左”倾肃反政策。但他经过在斗争实践中的反复思索,1933年5月担任中共湘赣省委书记后,转而纠“左”,坚决抵制错误肃反。红六军团奉令西征后,身为中央代表和军政委员会主席的任弼时,十分重视部队党组织和政治思想工作的作用,使军团上下团结一心,发扬了井冈山根据地支部建在连上等革命传统,成为一支坚强有力的战斗队伍。而战斗在湘鄂西的红二军团,自1931年3月夏曦作为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后派出的中央代表到达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蔓延,错误的肃反愈演愈烈,不仅严重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造成根据地丢失,而且因为战斗迭遭失利而进一步怀疑一切,对党团员进行清洗重新登记,以至于部队中只剩下夏曦、贺龙、关向应和卢冬生4名党员,党团组织完全瘫痪。直到1934年7月交通员带来中共中央5月6日的指示信,才停止“肃反”,并对夏曦的错误进行了初步的批判。此后,在创建黔东苏区的过程中,红三军的党团组织和政治工作开始恢复。而这种状况的根本改变,是在红六军团到来之后。木黄会师后的第三天,任弼时、萧克、王震就致电中央书记处和中革军委,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建立红二军团的政治工作队伍,建议中央撤销夏曦的中央分局书记和军委分会主席职务。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传》,第292页。鉴于红三军许多连队没有党支部和部队党员人数不及部队人数十分之一等情况,任弼时与贺龙等商定,将红六军团政治部与红三军政治部合并成新的红三军政治部,并抽调一批有经验的干部充实红三军的师、团政治部。根据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的指示,红三军恢复红二军团番号,贺龙任军团长,任弼时任政治委员,关向应任副政治委员。1935年1月27日,任弼时在大庸县丁家溶主持召开党的积极分子大会,系统总结红二军团的工作,严肃批评夏曦过去的错误,肯定会师三个月来二军团在各方面取得的成绩,其中党团员增加了四倍,部队基层普遍健全了党的支部。会议强调要继续加强部队中党组织的建设,争取百分之六十的指战员成为党团员,充分认识政治工作是红军的生命线,确立和巩固政治委员制度,健全政治工作机关,建立经常的健(原文如此——引者)强的系统的政治工作。②任弼时:《红二军团当前的建设任务》(1935 年1 月27 日),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编:《任弼时选集》,第95页。于是,部队全体指战员的政治觉悟和战斗力得到迅速提高。

1935年3月底,红四方面军为了配合中央红军在川黔滇边的作战,向四川、甘肃边界发展,发起强渡嘉陵江战役,进而控制了川康边地区,作战部队发展到8万多人。6月中旬,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此时,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根据在遵义会议前后创建根据地斗争的成功与失败,深入思考,开始更加审慎和全面地权衡红军长征的道路问题。他们系统地分析和研究中国革命的形势、敌我力量的对比和分布、各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民族状况、中国革命的发展方向和复兴之路等全局性的问题,从而提出在川陕甘地区创建新根据地的战略取向。这主要是因为:

首先,20世纪30年代,中国革命的中心发生转移。在传统的革命中心——中国南方,自叛变国民革命后建立起南京国民党新军阀政权的蒋介石集团,由于得到英美帝国主义和江浙财阀的支持,在与新旧军阀的混战中逐渐胜出,并在1928年12月从形式上完成了对全国的统一,其反动统治日渐巩固;而原来的反动封建统治的中心——北方,其封建统治势力自辛亥革命起,迭遭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力量的打击,特别是在北伐战争中彻底落败,渐成土崩瓦解之势;特别是在日本侵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华北危机,中国北方抗日救亡运动风起云涌,成为新的革命高潮的风暴眼。在此背景下,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随着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反动统治势力的加强,中国共产党不仅在南方的上海、广州、武汉等中心城市无法立足,而且在大革命失败之初,利用蒋介石政权立足未稳和国民党新军阀混战的间隙,陆续建立的海陆丰、湘赣、湘鄂赣、湘鄂西、闽浙赣、鄂豫皖、川陕,包括中央苏区等,都被国民党军队占领,沦陷为游击区。这反映出南京国民政府的统治势力由南向北不断渗透和拓展,日趋强化。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亲身经历了南方各路红军反“围剿”的失败与各苏区的丧失,以及遵义会议后在川西和川滇黔建立根据地的努力落空等痛苦历程,使他们对中国革命中心自南向北转移的历史大趋势,产生了切身的体会。中国革命的领导核心和中国革命的骨干力量必须适时北移,长征在事实上成就了这一历史过程。

其次,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对华侵略的步步深入造成中华民族空前的生存危机,同时也引起中国革命主要任务发生变化,即由反对一切帝国主义变为主要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由反帝、反封建并重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为中心。这给中国共产党人提出新的命题:他们一方面不得不同顽固坚持“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蒋介石政权发动的全面“围剿”进行殊死的阶级搏斗,另一方面必须进行抵抗日寇侵略的全民动员和准备,肩负起拯救民族危亡的历史责任。中央红军与四方面军会师之际,日本侵略中国的“华北事变”发生,其独占中国为其殖民地的野心昭然若揭。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中国共产党人来说,如果不能立即停止左倾教条主义者奉行的“要兵不要官”的关门主义统战政策,如果只是在远离抗日前线的南方苏区一般性地发宣言和号召,肯定是很难得到全国民众的积极拥护并实现自己的抗日救亡主张的。

再者,长征途中召开的遵义会议,因独立自主地依据中国的实际解决中国革命的问题而成为中国共产党由幼年走向成熟的标志,它为中共在民族矛盾渐次成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历史背景下,适时转变自己的政治路线(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基础和组织条件。正是基于此,在刚刚摆脱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取得长足的主动权后,毛泽东就在1935年6月29日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上明确提出:“要在部队中宣传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反对放弃华北,并认为“这最能动员群众。”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61页。这样,他就把北上抗日与建立川陕甘苏区的进军方向联系起来,实际就是把革命低潮时的退却(被迫寻找立足的新根据地),同迎接革命新高潮的进攻联系起来了。

此外,鉴于敌我力量悬殊和国民党的统治力量呈现出由北向南逐次强盛的客观实际,为了得到更可靠、更有力的战略依托与支持,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把进军的方向指向与社会主义国家——苏联接壤的中国北方和西部地区,设想背靠苏联、外蒙,依托陕西、宁夏、甘肃、青海、新疆,然后向东发展,实现直接对日作战。可见,向西北进军和“打通国际线”,已经成为当时确定战略发展方向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总之,进军陕甘,到抗日前线去,把国内战争与民族战争结合起来,是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综合分析国际国内形势后独立自主做出的重大决策,其实质是对中国革命任务、路线和前途的规律性认识问题,是关于长征道路的唯一正确指向。于是,拯救民族危亡和北上抗日,作为中共中央长征道路探索第三阶段的主题,由中国共产党人的夙愿,化为各路红军鼓舞士气和团结动员沿途各族人民群众的旗帜,成为红军将士战胜千难万险取得长征最终胜利的强大动力。

正是在此背景下,1935年11月19日,红二、六军团重新踏上长征路,是最后一支投入长征的红军队伍。和先前长征的队伍在出发时的状况有所不同,红二、六军团不仅分别有7000余里和5000余里远征的经历,积累了长时间无根据地为依托远距离行军征战的丰富经验,而且养成了擅长在复杂艰巨条件下开辟新区和在战斗环境中开创新局面的能力。不仅如此,他们对于这次实行战略转移是经过长期酝酿的。早在正式出发前8个月的3月22日,任弼时就曾根据当时的敌情,就“万一二、六军团被逼转移”的去向问题,请示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从10月初开始,中共湘鄂川黔临时省委和红二、六军团军委分会,连续开会讨论反“围剿”形势,多次就战略转移等问题电报请示红军总部并中共中央。并在11月4日召开的刘家坪会议上正式决定实行战略转移。他们是所有参加长征的红军队伍中,在出发前酝酿准备最充分的。

经过木黄会师后一年多血与火的反复锤炼,红二、六军团已经被锻造成为一支坚不可摧的威武之师。他们不仅养成独特的战术素养和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而且还形成由任弼时、贺龙、关向应等组成的成熟稳定的坚强领导核心。在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的领导下,他们不仅率领红二方面军完成自身长征胜利的既定战略任务,而且在维护和促进全党和全军的团结与统一,以及夺取全国红军长征的胜利等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在这一过程中表现出高尚的思想风范。

第一,一切从大局出发,努力在斗争中开创新局面

在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国民党军加大了“围剿”湘鄂川黔苏区的力度,进攻红二、六军团的敌人总兵力已增至130个团。孤军奋战在长江以南的红二、六军团承担的压力愈来愈大。究竟是继续在湘鄂川黔苏区与敌人鏖战,还是实行战略转移?他们急切想得到中央和中革军委的战略指导。但恰恰在这个时候(1935年7-8月间),他们与中央的电讯联系中断了。一直到9月底才与掌握着和他们联系密码的红军总部(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张国焘)恢复了联系。为了使红二、六军团的行动与中央的战略方针保持一致,贺龙、任弼时等在恢复联系后商榷军情的第一份电报(10月2日)中,就询问“一、四方面军是否已入陕境及今后行动大的方向?盼告我们,以便依据来决定我们的行动”①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编:《中国工农红军全史(二)红二方面军征战记》,第108页。,但没有收到回电。10月9日,他们再电朱德、张国焘并转中央,提出湘鄂川黔苏区下一步反“围剿”的两个方案,“望速决电复”,并再次询问“一、四方面(军)将在何处建立新根据地及其发展方向,盼告”②《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关于目前敌情与行动方针致朱德、张国焘并转中央电》,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980页。。这些电报反映出他们对党中央领导的渴望,也体现出他们自觉的组织观念和强烈的大局意识。但是,在张国焘把持下的红军总部没有给红二、六军团明确的答复,只是笼统地回答“一切请按实际情况由你们自行决定”。最终,他们根据自己面临的敌情,特别是鉴于红一方面军已经北上和红四方面军已经退居西康和四川边界,再坚持湘鄂川黔苏区的斗争,已经失去此前三者互为支撑的大格局,遂决定实行战略转移。

再度踏上长征路之后,贺龙、任弼时等先试图在贵州东部的石阡、镇远、黄平地区建立新根据地,继而在黔西、大定、毕节地区卓有成效地创建了根据地(存在近一个月),随后又曾尝试在盘县、兴义地区建立根据地,但均未能如愿。在数倍于己的强敌围追堵截下,在经济基础薄弱又多为少数民族聚集区的云贵高原,他们率领红二、六军团反复努力创建新的根据地,一方面是执行红军总部的命令,即“在黔、滇、川境广大区域与敌人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之一部,争取根据地,与我们配合作战”①《朱德、张国焘关于红二、六军团的行动方针致贺龙、任弼时、关向应电》(1936年1月2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997页。;另一方面,他们从大局着眼,认为在长江以南地区保留一块根据地和一支主力红军,对以后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这一意图,在他们接到朱德、张国焘3月23日要红二、六军团北渡金沙江电报后的回电中,阐述得十分清楚。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在3月29日的复电中指出:“最近国际国内事变新发展情况,我们不甚明了。及在整个战略上,我军是否应即北进,及一、四方面军将来大举北进后,我军在长江南岸活动是否孤立和困难,均难明确估计。因此,我军究应以此时北进与主力汇合,或应留在滇黔川边活动之问题,请军委决定。”②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1016页。由于无法直接与中央联系,而给贺龙、任弼时、关向应等的印象,以朱德、张国焘发来的指示,就是代表中革军委的,因为他们二人不仅是红军总司令和总政委,而且是中革军委主席和副主席。因此,当再接到朱德、张国焘明确倾向要求他们渡金沙江北上的电报后,红二、六军团决定执行中革军委的命令渡江北上,与红四方面军会师。

第二,坚决维护党中央的权威,力促全党的团结统一

得知红二、六军团北上后,中共中央于5月20日和25日两次致电红四方面军和红二、六军团,通报中央和红一方面军实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战略的重大进展,欢迎他们一致采取北上方针。同时,红二、六军团的到来,也使得张国焘再也无法掩盖其分裂党和分裂红军的罪行,并成为迫使其不得不收敛其分裂行径的重要因素之一。例如,贺龙、任弼时、关向应曾于5月25日致电朱德、张国焘,让他们派人“送党、政府、中央及军委总政治部文件来”③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传》,第356页。,实际就构成对张国焘的压力。6月3日,红六军团先头部队与前来迎接的红四方面军第三十二军在理化以南的甲洼会师。在党中央长时间批评督导和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代表张浩积极协调下,经过朱德、刘伯承和徐向前以及其他红四方面军同志的教育、斗争,并迫于红二、六军团到来的压力,张国焘被迫于6月6日宣布取消其私立的第二“中央”。

7月1日,红二、六军团与红四方面军于甘孜附近的甘海子胜利会师。这次会师是各路红军在长征途中8次会师中的第六次,也是推动全国红军最终形成大会师的最重要的一次会师。自6月3日两部的先头部队会师以来,贺龙、任弼时、关向应等对张国焘的分裂活动及其与党中央的分歧,逐渐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并对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主力单独北上后在陕甘壮大红军与根据地及其在推动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以及相关的大政方针也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他们在教育红二方面军(7月5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命令红二、六军团和红三十二军编为红二方面军)一定要搞好与红四方面军团结的同时,对张国焘及其极少数随从拉拢、分化和挑拨与党中央、红一方面军关系的行径,对其歪曲、污蔑党中央北上陕甘方针和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总策略的言论,分别不同情况,进行耐心的说服、帮助、抵制、批评、驳斥和斗争,并赢得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赞同和拥护,从而使张国焘欲挟红二方面军以自重,继续与中共中央抗衡,抵制党中央北上方针的企图彻底落空。7月6日,任弼时致电毛泽东等,简要通报了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和红二、六军团的人数枪械等情况,特别指出“现随同四方面军继续北进”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第1053页。,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拥护党中央北上方针的政治态度。这样,北上成为大势所趋,张国焘也不得不表示同意按中央的战略方针经甘南北上。根据朱德主持召开的红二、四方面军领导人会议确定的行动部署,两个方面军于7月初陆续携手开拔北上,迈出最终促成全国红军大会师和纳于中革军委统一指挥的关键一步。

红二、四方面军北上时,红二方面军与中共中央的直接电讯联系已经恢复。当时任弼时随红军总部行动,他此时考虑最多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实现“党在组织上的统一,建立最高集体集权领导”。他向中央建议,待三军会师后,召集中央全体会议,以1935年12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据瓦窑堡会议精神通过红军总部转给任弼时的电报为基础,重新估计过去中央的领导,应着重在目前形势与战斗任务的讨论,“避免一些枝节不甚重要而且讨论也无良好结果的小问题”;他分别和朱德、张国焘、刘伯承、陈昌浩、徐向前、傅钟、李卓然等谈话,希望他们在与中央会合后拟召开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有很客观、冷静、正确的自我批评”;他向红军总政治部②指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中央以陈昌浩为主任、傅钟为副主任的总政。提出,立即在红二、四方面军开始为红一、二、四方面军大会师的政治动员与准备,在红四方面军中应消除一切成见和不好的印象,“以期在大会合时三个方面军的完全兄弟的亲密的团结一致”,他同时也建议中央,在红一方面军也进行同样的动员和准备;他就中央发出红一方面军告红二、红四方面军书事,要求用红二、四方面军首长名义致书一方面军战士,以互相勉励,准备大会合。任弼时于8月9日又就上述事务,致长信给陈伯钧、王震、张子意并转贺龙、关向应、萧克、甘泗淇等二方面军领导,指出“二方面军在促成一、二、四方面军大会合上是负有重大责任的”,要求“立即在二方面军中进行大会合的政治动员和一切必要的准备工作”③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3册,第229页。。任弼时的各项建议,以维护党中央的核心领导地位和促成全党、全军的团结为目的,以瓦窑堡会议确立的党的政治路线为原则基础,求大同存小异,并且有具体的步骤、办法,立意高远,具有很强的操作性,表达了他和红二方面军全体将士对党和革命事业的一片赤诚。还需要指出的是,由长期置身局外又身为中央政治局委员的任弼时代表红二方面军提出这些建议,也是再切合时宜不过的了。因而,这些建议不仅因与中共中央的主张高度一致而得到赞许和支持,而且也得到三个方面军首长和广大指战员的热烈拥护与积极响应,反映了全党和全军的共同心声。8月16日,贺龙等红二方面军首长致电任弼时表示,“我们完全同意你对过去党内斗争所采取的立场。我们坚决站在这一立场上,为党的统一而斗争。”④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编:《中国工农红军全史(二)红二方面军征战记》,第198页。

第三,坚定北上的中坚,力推三军大会合

红二方面军是最后一个踏上草地行军的红军队伍,虽然行前刘伯承受朱德指派曾两次向他们介绍草地行军的经验和各种困难,并且红二方面军上下已经尽可能地做了准备,但是实际遇到困难远远超出预料。由于长期跋涉作战,又适逢雨季,指战员体力透支严重,原计划10天走出草地,结果用了20多天。预备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并且已经没有野菜可寻。身上的皮袄、皮带、皮鞋、公文包,路边遗留下的牛羊骨头,驼运行李装备的牲畜,甚至包括贺龙等首长的战马,都成为食物。沿途倒下牺牲的同志络绎不绝,可是奇迹就发生在这样一支饥肠辘辘的队伍中。他们在湘鄂川黔根据地陈家河战斗中缴获的一门山炮,单是炮管重量就达115公斤,竟然被他们分解开来,人拖肩扛,带出了草地,成为伴随红军长征走过万水千山到达陕北的唯一一件重武器。这不是一支逃命的散兵游勇,而是一支坚持北上方针,坚信革命必胜,团结一致,随时准备攻坚克敌的战斗力量。

阻碍红二、红四方面军北上的不只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国民党军部下的重重封锁,红二方面军坚决执行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的命令,以牺牲减员几千人的代价,出色地完成了他们分担的战役、战略任务,为打通北上道路和实现三军大会师,贡献了他们的力量;阻碍长征取得最终胜利的,也不只是国民党军的森严壁垒,还有来自红军内部张国焘等的分裂和动摇。任弼时作为新组成的中共中央西南局的副书记,继续与张国焘进行了面对面的斗争。贺龙等代表红二方面军用自己的行动,一再表明拥护北上方针和维护党中央团结统一的鲜明态度和坚定立场。在收到毛泽东等1936年9月8日关于“抗日与反蒋不能并提”的电报后,任弼时、贺龙、关向应等当即致电中共中央表示拥护中央的方针,并指出“为着不放弃全国极有利的局面,使我党能够担负起当前的艰巨任务,我们深切感到党内的团结一致与建立统一集中最高领导力量是万分迫切需要的”①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编辑委员会编:《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第500页。,再次表达了红二方面军坚决拥护党中央的领导,力促全党团结与统一的决心。

就这样,在全党全军的共同努力下,继克服在中共历史上危害最严重的王明“左”倾教条主义之后,党内发展到极致的右倾机会主义——张国焘右倾分裂主义也终于被克服。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在伟大的长征中浴火重生,虽然历经波折,三大主力红军最终还是按照党中央指引的北上路线,胜利会师西北高原。全国各路红军齐聚西北,第一次纳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的直接指挥之下,全党上下在以毛泽东为首的新的中央领导集体的统率下形成牢不可破的团结与统一,这不仅是最终夺取长征胜利的重要条件,而且也是掀起中国革命新高潮的根本之所在。

回顾红二方面军的长征,其之所以在长征中能够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除去他们自身始终坚持党的领导和团结奋战,以及注重开创新局面之外,还有两个值得特别关注的重要因素:

一是坚决贯彻党中央遵义会议确立的正确军事路线

遵义会议召开不到一个月,2月11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致电湘鄂川黔省委和红二、红六军团,进一步肯定了两个军团联合行动的意见,指示他们“应组织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分会,以贺、任、关、夏、萧、王为委员,贺为主席,讨论战略战术的原则问题及红军的行动方针”。电报还明确指示:“你们应利用湘鄂敌人指挥上的不统一与何健部队的疲敝,于敌离开堡垒前进时,集结红军主力,选择敌人弱点,不失时机,在运动战中各个击破之,总的方针是决战防御而不是单纯防御,是运动战而不是阵地战。辅助的力量是游击队与群众武装的活动。”①《中共中央、中革军委为粉碎湘鄂敌人“围剿”给湘鄂川黔省委及红六军团的指示》(1935年2月11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2册,第80页。红二、六军团的将领们敏锐地从中感觉到中央的战略方针有新的变化。2月18日,任弼时致电中共中央询问遵义会议的精神。2月28日,中央书记处致电中区中央分局和红二、六军团及红四方面军,内容是张闻天起草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总结粉碎五次“围剿”战争中经验教训决议大纲》,比较简要而又系统地传达了遵义会议的精神。②《中共中央关于政治局扩大会议决议大意和目前全党的任务致二、六军团、四方面军及中央军区电》(1935年2月2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259—261页。这就是说,遵义会议确立的军事路线和作战原则方针,在红二、六军团长征出发前9个月已经得到贯彻和运用。因此,红二、六军团的长征,不仅有贺龙等首长机智果敢的指挥和红二、六军团全体将士英勇无畏的牺牲奋斗,而且有遵义会议重新确立的正确军事路线的指引。正是基于此,红二、六军团在历时近一年两万余里的长征中,经历了乌蒙山回旋战、普渡河与六甲战斗、岷(州)洮(州)西(固)战役、甘南战役等大小战斗110多次,克服了雪山草地等超越人类生存极限的自然环境困难,最终取得长征的胜利。全军人数由出发时的17000余,到长征结束时仍保存11000余人③红二、六军团虽然在长征中牺牲掉队约一万数千人,但途中扩红近万人。。这是三大主力红军中减员最少的,因而被毛泽东赞许为是“了不起的奇迹。”④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编辑委员会编:《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第508页。

二是自觉执行新的政治路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总策略

“北上抗日”是各路红军在长征中都始终高举的旗帜。但有所不同的是,红二、六军团长征出发不久(1935年末),任弼时就收到由红军总部转来的长电《中共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党的策略决议案》,其内容就是瓦窑堡会议的精神,包括反蒋抗日的十项行动纲领。也就是说,在党的政治路线转变之初,其精神就传达到红二、六军团,贯彻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因此成为伴随红二、六军团长征始终的一项重要活动。这是其他各路红军在长征出发时所不曾享有的幸运。萧克回忆:“我们活动于广大无堡垒地区,对于党的基本政治主张,党的新策略路线(当时只得到部分的简单材料),特别是抗日救国的主张,散布于广大群众中、军队中。在新的策略路线下,开始转变工作方式及实际内容。”⑤萧克:《红二方面军的北上抗日》,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红军长征纪实丛书·红二方面军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第32页。由于实行建立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新策略,极大地鼓舞了红军将士的斗志,将被迫实行战略转移的退却,化为拯救中华民族危亡的远征。也因此,使红二、六军团北上抗日行动赢得广大民众和少数民族头领的支持与同情,并减少了国民党地方实力派的阻力。比如他们在创建黔西大定(方)毕节根据地时,就积极在当地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发动,组织了贵州抗日救国军,请贵州省辛亥革命元老周素园出任司令,队伍很快发展到5000余人。任弼时在总结红二、六军团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前的征战经历时写道:“这次远征,活动于湘黔滇康广大地区,前后攻占30余县城,是广泛地传播了党和苏维埃的政策,特别是扩大了抗日反蒋的影响。”①《红二、六军团从湘鄂边到康东北长征经过》,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红军长征纪实丛书·红二方面军卷》,第11页。红二方面军的长征经过湖南、湖北、贵州、云南、西康、四川、青海、甘肃、陕西等9省,这些途径地区也因此成为最早传播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的地区。可以说,长征不仅是红二方面军将士冲破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征服万水千山奔赴抗日前线的过程,也是他们自觉地宣传抗日主张、动员沿途民众共同拯救民族危亡、推动建立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过程。这一过程与党中央实施以西北统一战线带动全国统一战线的战略,几乎是同步进行的,从而对促成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上述两个因素归结起来,就是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为他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正是由于遵义会议精神的传达及其所确立的军事路线、组织路线和政治路线的全面贯彻,红二、六军团之间和全体指战员之间呈现空前团结,战斗力和指战员的思想政治觉悟有极大的提高,从而在创建和坚持湘鄂川黔苏区的过程中,在克服长征的千难万险过程中,在携手红四方面军北上实现全国各路红军大会师的历史进程中,红二方面军都充分发挥出其无可替代的重要历史作用。正如萧克在总结红二方面军长征胜利的经验时所指出:“长征途中,强大的敌人没有搞垮我们,人间罕见的艰难困苦没有压倒我们,张国焘的错误路线没有分裂我们,主要原因就是坚持了党的正确领导,发挥了政治工作的群众性、战斗性、及时性的强大威力。”②萧克:《红二、六军团会师前后》,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红军长征纪实丛书·红二方面军卷》,第81页。

关于红二方面军长征胜利意义的描述,后人用任何华丽的词章都莫过于这支部队主要领导者当年的质朴概括。1936年11月30日,任弼时在一报告提纲中阐述其要点是:达到全国主力红军——一、二、四方面军的大会合,三个方面军将在一个战线上共同战斗;有苏区根据地为我们发展的依托(指新的根据地——引者注);在党中央和军委直接领导下完成战斗任务;达到直接抗日的前进阵地,准备直接参加抗日战争;给追堵敌人相当打击,使蒋介石追堵计划又一次失败,再一次证明红军是不可战胜力量;保存了基本的有生力量;促成一、二、四方面军的大会合和党的团结(对革命发展有绝对作用);大会合对中国及国际斗争的意义。③《关于红二、六军团长征的总结与红二方面军发展前途及目前任务报告大纲》,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编审委员会:《红军长征·文献》,第1195—1196页。

长征不仅是中国南方各路红军的共同行动,而且得到了坚持在南方十一省进行游击战争的留守红军和陕甘苏区红军的大力配合,自始至终都是在党中央的领导下的一次相互配合的战略行动,是人类历史的奇观。在这场长征史诗中,红二方面军是最早出发长征的队伍,也是最后一支会师西北的主力红军,在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探索长征道路的三个阶段,都发挥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他们不仅宁愿自己承担牺牲也坚决并出色地完成了党中央关于探路、掩护、策应、牵制等战略任务,而且是在长征那样异常艰险复杂条件下逆势崛起的生力军,是最后夺取长征胜利的主力军之一。他们在长征中所表现出的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是中国共产党人坚不可摧的党性观念的生动写照,是永远激励我们走好新的长征路的强大精神力量。

猜你喜欢

中革军委红二任弼时
善于正确解决复杂重大问题的任弼时
任弼时的军事思想和实践
任弼时:一条“幸福渠”
湘西期间红二、六军团军纪的价值探究
论红二、六军团会师南腰界的历史意义
中革军委的由来及其与中央军委的关系
任弼时与湘赣苏区的“肃反”
对“西北军委”记述问题的考证
十大历史瞬间浓缩长征
试论周恩来与我党早期中央军事领导机构职能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