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背景下公众政治参与的特征与变化
2022-02-03李志宏于淑香
李志宏 于淑香
(电子科技大学 四川成都 611731)
互联网的全面开启深刻改变了社会的政治生活环境与公众的政治参与行为,而公众政治参与作为社会进步的标志,是驱动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持续发展的强劲引擎。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保证人民当家作主的根本要求,必须体现人民的意志、保障人民的权益、激发人民的创造活力。公众政治参与发起于法治发达国家,在我国首次提出“公众参与”的是党的十五届五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个五年计划的建议》,明确了“扩大公众有序的政治参与”主题。此后,党的十七大又进一步扩展了关于公众政治参与的相关内容。如今,随着互联网的嵌入与发展,社会的经济结构、政治形态、文化生活环境以及公众的思维、行为、交往等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此,充分认识和把握互联网对扩大公众有序政治参与的重大影响,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利用互联网促进公众有序政治参与,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民主化进程。
一、互联网时代探究公众政治参与的价值
恩格斯认为:“每一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1]。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对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具有巨大的理论意义,对丰富公众政治参与形式、提升公众政治素养、完善网络政治参与的应对体系和规范化处理体系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一)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是拓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理论需要
据统计,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32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3.0%,人均每周上网时长为28.5个小时[2]。可以看出,不管是横向的覆盖广度,平向的应用宽度还是纵向的使用深度,我国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互联网大国。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公众政治参与的形式和内容都发生了新的变化。公众政治参与的形式已从现实的政治空间转移到了虚拟的网络空间。公众政治参与的内容由以往单一的政治内容拓展到现在多元的社会内容,包括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医疗等各类公共事件,且在结构、样态、方式等方面都有明显的虚拟性。因此,对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形式和内容变化的了解,对拓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二)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是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的现实需要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人民日益增长的政治参与需要对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化、规范化、法治化、程序化的发展均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具体表现在:一是有利于丰富公众政治参与的形式,激发公众政治参与的热情。我国是一个互联网大国,互联网在为公众政治参与提供新的形式的同时,公众也会通过互联网这一载体自由地获取信息、发表观点、交流思想,广泛地参与到公共事件的讨论中,政治参与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二是有助于提升公众的政治素质及培育公众文化。公众在进行政治参与的过程中亲身体验了参政议政的意义和价值,感受到了政治权利与义务带来的社会责任,极大地增强了公众的政治认同感,有助于培养公众意识,提高公众自身的政治素质,促进公众文化的良好发展;三是有利于完善网络政治参与的应对体系和规范化处理体系。公众通过网络进行政治参与既可以“有效化解社会治理过程中因政府决策失误引发的社会矛盾,矫正政府在市场经济背景下片面追求经济利益而忽视人的生存权利的倾向,也可以防止政府在政策制定或者制度建设中忽视不同利益主体的意愿表达和诉求以及社会公平与公正”[3],在一定程度上对完善我国网络政治参与的应对体系和规范化处理体系提供了新的发展思路。
二、互联网环境的嵌入对公众政治参与的影响
(一)互联网的嵌入对公众网络政治参与意识的觉醒
资源动员理论强调了资源总量的大小及其组织化程度是决定一项运动成败的关键,资源总量越大、资源组织化程度越高,成功的可能性越大。互联网的嵌入改变了时间和空间的结构方式,出现时间上的“非序列化”和空间上的“去中介化”。一方面,互联网将事项与时间进行割裂,使其可以在不同的环境下进行重组,公众则可以轻易地利用碎片化时间完成各种政治信息筛选,并做到即时处理。另一方面,互联网可以直接将任意两个位置联结,摆脱空间的障碍和对职业群体的依赖性。公众将以互联网为主要信息来源,通过互联网“重组”共同利益群体,催生大量网络政治行为。按照计划行为理论的认识,公众政治参与的意识是公众对政治参与行为的基本态度,但这种参与意识需要有一定的社会支持(主观规范)和资源条件(知觉行为控制)相配合才能转化为实际行为[4]。因此,互联网的嵌入和在线的虚拟空间讨论为提升公众政治参与意识提供了支持与条件,极大地降低了公众获取信息和政治参与的时间,也极大地觉醒了公众政治参与的积极性。
(二)互联网的嵌入对公众现实政治参与行为的解析
当然,我们不能忽略这样一种情况,人们在进行公共讨论、政治参与的过程中,由于现实社会里存在的种种限制,以及互联网提供的带有保护性的环境,使得人们更倾向选择在网络中表达自己的观点。政治机会结构理论认为群体性事件的出现取决于集体行动者面临的政治机会结构和有利条件。政治机会结构事实上就是群体性事件面临的风险和成本,其状况如何直接影响到事件的成败。公众的网络政治参与需要付出的成本包括学习成本、信息成本、时间成本、机会成本等。考虑到互联网的匿名性特征,公众在现实环境中的政治参与,还需要额外付出相应的风险成本[5]。因此,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风险,公众很少参与线下的政治活动,也就是说,互联网的嵌入会减弱公众参与线下政治活动的次数和互动频率,但对增强公众现实政治参与的可能性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三、互联网环境下公众政治参与呈现出的特征
数字信息的互联网时代,网络技术的迭代发展不仅丰富了公众政治参与的形式和内容,还高效快速地调动了公众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和热情。由此,公众政治参与呈现出以下三个特征:
一是全程网络化。随着互联网络的应用与普及,公众政治参与可以不受时空的限制,自由地选择参与方式。相较于以往“自上而下”逐级、逐层开展的方式,当下公众可以率先在网络平台围观、获取、接触到公共信息,再通过网络渠道自主地进行政治诉求表达,完成政治参与,最后经过网络虚拟空间的交流、碰撞形成公共意见,为行政职能部门的决策提供参考意见。公众从信息的获取开始,到独立的想法可以在网络平台上自由地实现,这一过程都是在网络平台上完成,不仅方便、快捷,降低成本,还保证了信息传递的真实与信息反馈的质量。
二是参与碎片化。碎片化已然成为互联网时代的一个鲜明特征。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发展与革新,促使公众获取信息的方式、交流互动的方式和信息接受习惯已经呈现出碎片化的特征。这种碎片化不仅体现在信息形式的多样、零碎,还表现在:(1)建立在社交媒体、移动终端的参与主体逐渐大众化;(2)由于人们的注意力被一个个热点所吸引,无法在一个事件上持久停留而造成内容话题的多样化;(3)信息更新的节奏快,数量多而表现出的信息发布实时化。整体上看,这些碎片化的表现虽使精英政治开始向大众政治过渡,但现实公众政治参与的渠道有限,导致公众个体表现既活跃又无力。
三是表达娱乐化。互联网的虚拟性、便捷性、交互性等特点和强大的娱乐、消遣功能不可避免地会渗透到公众网上政治参与的过程,使得信息的正式性被消减。这就为娱乐八卦、丑闻等各种非正式性的信息提供了传播平台。由此,大量非正式信息在网络空间抢占“头条”,占据了公众的视野,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此外,随着“P图”技术的发展与应用,各种生动形象的“作品”被公众所接受和认可,如当下流行的各种“表情包”,虽极大地调动了公众政治参与的积极性,但也消减了政治参与信息的正式性,不利于网络政治的有效、有序开展。
四、互联网背景下公众政治参与出现的新变化
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在网络通信技术的“赋权”加持下,出现了公众政治参与人群愈加低龄化、参与内容凸显生活化、参与过程呈现碎片化、参与路径趋向扁平化以及参与平台逐渐多元化的新变化。
(一)参与的人群愈加低龄化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32亿,29岁以下网民规模占网民整体的34.9%[6]。可见,以“90后”“00后”为主的青少年已逐渐成为互联网时代互联网络用户的“主力军”,且规模庞大、数量众多。在这种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青少年,独立意识、个性意识、参与意识以及自我展现意识都更为广泛、活跃与热情,他们“敢于通过积极参与政治活动来表达自身多样化利益诉求,推动青少年问题进入公共政策议题,影响公共政策的制定”[7]。如共青团中央联合相关单位在2019年组织的“全国青少年模拟政协提案征集活动”,有累计1.1万名青少年报名参加,提交1884件模拟提案,内容涉及经济发展、民生保障、文化事业、生态环保、青少年成长发展等多个领域[8];2020年“青声@全国两会”网络建言征集活动,超过8.5万名青少年建言,提交有效建议2.1万份[9],极大地调动了青少年政治参与的热情。这充分体现互联网时代政治参与已不再是“高龄”人群的特权,逐渐向低龄人群扩散已成为一种趋势。
(二)参与的内容凸显生活化
相较于以往的政治参与内容,当前公众政治参与内容已发生了根本的嬗变,由原来单纯的国家制度、政治改革与发展等宏观内容向公众生产生活、利益诉求等微观的内容扩散,如社会事件、同城生活等。而互联网技术的日益渗透和融入公众个体生活,成为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的有力工具,民众的注意力随着网络的传播导向而指向更具有生活气息的个体事件,并时常将其放大为公共事件在网络平台发酵,如2021年“三孩生育政策”、特斯拉维权事件以及“伪娘”“饭圈”等亚文化的讨论等。公众讨论的内容更加关注身边的细微生活问题,更加关注个案和与自身、他人利益相关的问题。这就表明了互联网时代公众政治参与的内容已向生活化的趋势发展。在这种趋势中,公众生活化的政治参与语境逐渐形成,以往形式化、抽象化、神秘化的政治参与变得更加具体化,更加“接地气”。
(三)参与的过程呈现碎片化
互联网时代公众的政治参与过程不再是在固定的时间、地点,按着固定的组织流程让公众参与或进行间接的政治参与,而是借助互联网信息传播工具,利用碎片化时间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对一些政治问题、政策、事件等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意见,实现直接的政治参与。如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公众的政治参与都是通过互联网络的应用来实现网络政治参与和远程民主。此外,互联网时代公众的政治参与过程还出现了两个新的变化:一是参与进程的间歇性。由于新兴媒体的崛起,民众关注和参与的事件会被不断发生的事件所覆盖,参与的讨论也会随着其他信息的传递而转移,故公众在政治参与的过程中很难对某一问题、政策、事件等内容进行持续的关注,只能片段性、间歇性地关注和参与;二是参与讨论的间断性。由于技术的快速发展,公众政治参与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传统固定式的集体参与过程被淡化。公众的政治参与过程都是利用零碎化、休闲化的时间或不经意的瞬间来参与讨论,因此参与讨论的内容会随时中断。
(四)参与的路径趋向扁平化
5G技术的应用与加持,公众可以快速、全面、“零”延时的直接获取信息,既能让公众及时、方便地参与到公共事务的讨论中,还简化了政治参与的流程,节约了时间与成本,有效保证了信息的真实性和权威性。以往公众的政治参与路径大致都是先由新媒体平台进行披露,再经过“意见领袖”的引导,在网络空间进行激烈的讨论、发酵,形成强大的舆论环境,最后相关的行政机构才会介入,做出相应的反应。这种由“线上”转化为“线下”,“倒逼”政府作出决策的政治参与路径,既占用了公众参与政治事件讨论的注意力,浪费网络公共资源,还滋生了各种网络暴力,掀起公众情绪,造成政治参与的无序。更重要的是,参与路径中的节点越多,信息的真实性越差、可信度越低,如疫情期间的“天价口罩”、鲍毓明性侵事件等。而当下由于技术的革新发展,公众可以直接获取信息,进行政治参与,其参与路径也越来越智能化、便捷化、扁平化。公共事件的发生与解决仅通过网络空间的表达,相关的行政机构就会介入其中,作出相关的决策,如对失德艺人郑爽、罗志祥、吴亦凡等人的处置。这种扁平化的发展除了方便公众直接参与政治生活外,还提高了政府的工作效率和质量。
(五)参与的平台逐渐多元化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技术的更新迭代,公众政治参与已经突破了时间、地域等因素的限制,不同性别、年龄、阶层、民族的公众可以选择不同的时间、地点、渠道、平台等采取文字、图片、视频、音频等多种符号直接参与政治生活,为创造美好生活建言献策。相比于以往的政治参与平台,如电子邮件、BBS、即时互动工具、博客等,现在已经形成了“三微一端一网”的多种政治参与平台。此外,为了避免公众网络政治参与的情绪化、非理性表达和提高公众政治参与的素养及质量,互联网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搭建,为公众理性、有序的政治参与提供了实践平台。公众通过自觉、自愿地参与到互联网时代文明实践的各项活动中,在志愿服务的过程中自我学习、自我教育、自我服务,从而动员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对存在的社会问题、公共事务等进行共同讨论。这种线下政治参与平台的出现,将政治参与“下沉”到基层,不仅弱化了参与者的身份标签,打破等级上的中央控制和范围上的封闭界限,还可以让公众通过亲身实践,更好地参与到政治生活的讨论中,共同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和社会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
五、结语
网络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改变了公众的生活、生产、工作、交往以及思维等方式和习惯,刷新了社会治理方式,改写了民主政治的历史。互联网时代公众的政治参与从个体逐渐扩展到群体,甚至形成共同体,真正实现了参与主体的广泛性;参与讨论的内容也逐渐从国家发展的重大事件转向贴合公众利益的生活事件,使民主政治建设更接地气;参与的过程从持续的关注向着间歇、间断的形式呈现出碎片化的状态;参与的路径也由多节点参与趋向简便的扁平化参与。由此,在新的发展变化下,参与平台的多元化发展也为满足不同阶段、不同阶层、不同需求的公众进行政治参与提供了重要的渠道和表达形式。可以预料的是,随着技术的进一步发展,未来公众政治参与还会发生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