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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的中国绿色发展路径研究

2022-01-11陈东景赵麟斐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21年12期
关键词:规制条件效率

陈东景,赵麟斐

(青岛大学 经济学院, 山东 青岛 266061)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同时也付出了资源浪费、环境恶化的沉重代价。通过增加生产要素投入,实现经济粗放式增长的生产方式已难以为继。新时代,为了深入践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发展理念,如期完成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任务,更好地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必须推动经济发展的绿色转型。因此,探寻实现绿色发展的有效路径,已成为可持续发展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课题。

自英国环境经济学家大卫·皮尔斯首次使用“绿色经济”[1]一词后,绿色发展及其相关概念受到了众多学者和组织的广泛关注。绿色发展实质上是经济系统、社会系统、自然系统相互作用,耦合产生了绿色福利、绿色财富和绿色增长的可持续发展。其中,绿色福利是绿色发展的目标,绿色财富是绿色福利和绿色增长的基础,绿色增长是绿色财富累计和绿色福利增进的手段[2-3]。因此,绿色发展具有系统性、整体性和协调性的特点,强调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4],追求更加高效、更加清洁、更加可持续和更加全面的发展[5]。

测度绿色发展水平是研究者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熵值法、灰色关联度法和数据包络分析法是常用的测度方法。田时中等运用极值熵值法评估长江流域绿色化程度[6];孙丽文等基于DPSIR模型,采用灰色关联—TOPSIS方法对河北省工业绿色转型进行了综合评价[7]。更多的文献还是运用数据包络分析法(DEA)及其扩展模型对绿色发展效率进行评估。例如,汪克亮等应用EBM(Epsilon-Based Measure)模型测算长江经济带工业绿色水资源效率,发现长江上游、中游与下游的工业绿色水资源效率存在显著差异[8];龙亮军应用两阶段网络Super-EBM模型将生态文明建设绩效分解为生态经济效率和经济福利效率[9];刘钊应用三阶段DEA模型研究生态效率,未考虑调整的中国区域绿色投资生态效率,结果高估了技术效率,而低估了规模效率[10]。

识别影响绿色发展的重要因素,进而提出加快绿色发展的对策建议,是研究者关注的又一个重要问题。研究者们普遍认为,经济增长、资源丰裕、环境规制、开放程度和技术创新等因素对绿色发展具有重要影响。第一,经济增长是绿色发展的重要一环。黄磊等采用空间杜宾模型探究长江经济带城市工业绿色发展效率提升的空间驱动机制,发现经济发展是推动该地区工业绿色发展的主要驱动力之一[11]。周亮等采用面板Tobit模型检验2005—2015年中国城市绿色发展效率的影响因素,发现城市绿色发展效率与经济发展二者之间存在“U”型关系[3]。第二,资源丰裕程度对绿色发展具有重大影响。李江龙等发现,资源丰裕城市的绿色经济发展状况要落后于资源禀赋一般的城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愈发明显[12]。第三,环境规制在推动经济绿色发展中的作用不容忽视。陈诗一认为,适度的环境规制可以刺激企业的创新活动,提升产品竞争力,绿色发展效率也会因此提升,即出现了“波特假说”[13];但周亮等认为,环境规制会减少企业的研发投入,增加生产成本,阻碍技术创新,进而可能对绿色发展产生负面影响[3]。此外,李斌等研究发现,环境规制与绿色发展效率之间并非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存在门槛现象[14]。第四,开放程度也是影响绿色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肖远飞等提出“污染天堂”假说,认为发展中国家和地区为了提振经济,往往通过降低环境标准来吸引外资,而发达国家和地区也乐于将高污染产业转移至他国[15]。姚西等提出“污染光环”假说,认为发达地区的投资者在本国面临着更严格的监管,因此将高污染产业向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转移后,其所拥有的先进污染防治技术和污染管理理念也会向这些地区扩散[16]。第五,技术创新是提升我国工业绿色创新转型效率的关键因素之一[17]。科技创新不仅对当地的发展质量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而且还通过溢出效应提高了邻近地区的发展质量[18]。

综上所述,现有相关研究对绿色发展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深入探讨,取得了较多成果。已有研究多假定各影响因素与绿色发展水平之间存在恒定的、可加的和对称的关系,并运用计量模型测算各影响因素对绿色发展水平的净效应,极少考虑非对称性、等效性、因果并发等前提条件,忽视了影响绿色发展水平的多个因素之间的组合效果以及不同因素之间的互补关系或者替代关系,从而使研究结果与实际情况之间存在一定偏差。因此,为了更客观地识别影响绿色发展的有效路径,从新角度探索实现绿色发展的因素组合及其效果具有重要价值。有鉴于此,本文应用DEA-SBM模型测算2015—2017年中国30个省份的绿色发展效率,应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简称fsQCA)对经济增长、资源丰裕、环境规制、开放程度和技术创新等因素的组合效果进行分析,探寻实现绿色发展的有效路径,为科学制定绿色发展政策提供重要信息。

二、研究设计

(一)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

20世纪8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Charles Ragin首次提出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简称QCA)[19]。其基本思想是,以集合论和布尔代数作为方法论基础,研究前因条件的组合路径如何导致结果的变化。QCA方法更关注多个前因条件的互动,检验单个前因条件或前因条件组合是否是导致结果出现的必要条件或充分条件。不同前因条件的组合可以导致同一结果;某个前因条件的出现与否,都有可能导致结果的发生,即条件和结果之间具有非对称性。

在某一路径中,多个影响因素通过“*”和“+”两个符号进行组合,“*”代表逻辑“与”,“+”代表逻辑“或”,“~”代表某一因素的反向状态或缺乏,即逻辑“非”[20]。例如,A+B*~C=Y代表导致结果Y出现的前因条件组合有两种,一种是条件A发生,另一种是条件B发生且条件C不发生。

QCA方法通过一致性(Consistency)和覆盖度(Coverage)来衡量前因条件和结果在集合论意义上的关系。所谓一致性,是指纳入分析的所有案例在多大程度上共享了导致结果发生的某个给定条件或条件组合,X是Y的充分条件,在集合上的表示就是X隶属于Y,用公式表示为:

Consistency(Xi≤Yi)=∑(min(Xi,Yi))/∑(Xi)

(1)

所谓覆盖度,是指这些给定的条件或条件组合,在多大程度上解释了结果的出现,即该条件或该组合对结果的重要性或者与结果的相关性[20],用公式表示为:

Coverage(Xi≤Yi)=∑(min(Xi,Yi))/∑(Yi)

(2)

两个指标的值都在0~1之间。值越大,说明该条件或条件组合的充分性或者必要性越高。通常认为,符合必要条件的一致性分数最低值为0.9[21]。对于充分性而言,通常大于0.75或者0.8,就认为前因条件或其组合是结果的充分条件[22],而覆盖度指标一般不存在最低值要求[21]。

本文选择fsQCA探析绿色发展效率,主要基于以下几点考虑:第一,绿色发展具有复杂的前因条件,传统回归分析强调各影响因素对绿色发展效率的净效应,难以解释因果的多重并发;第二,绿色发展的实现路径并不是唯一的,不同前因条件的组合可能导致同一结果,而传统定量研究无法解释完全等效性;第三,绿色发展实现与否可能存在非对称性,比如强有力的环境规制可能使一个地区的绿色发展更有效率,然而该地区通过技术创新,即使环境规制力度不强,也可能实现绿色发展。

(二)变量设定

1.绿色发展效率

绿色发展效率难以采用单一指标进行衡量,因此本文采用改进的非径向、非角度基于松弛变量(Slack-Based Measure,简称SBM)的DEA模型对全国30个省份2015—2017年的绿色发展效率进行测度。由于规模报酬可变(VRS)假设下的绿色发展效率测算结果优于规模报酬不变(CRS)假设下的绿色发展效率测算结果[23],因此,本文基于VRS假设测算我国各省份的绿色发展效率。

本文选取了4个一级投入变量:资本要素、劳动力要素、资源要素和技术要素。参考单豪杰的研究方法,采用永续盘存法核算资本存量[24]。劳动力要素取当年年末就业人数与上年年末就业人数的平均值;资源要素考虑了水资源与能源,水资源以用水总量表示,能源以一次能源消费总量表示。产出变量包括期望产出变量与非期望产出变量。期望产出变量为各省份以2015年不变价格表示的实际GDP。非期望产出为各省份工业废水排放量、工业二氧化硫排放量与工业烟尘排放量。

2.影响因素

经济发展(GDP)。现有研究大多使用人均GDP衡量经济发展水平,因此,本文也用各省份人均GDP表示各省份经济发展水平。

资源丰裕(RES)。本文参考李江龙等[12]的做法,以采掘业从业人数占总人数的比重衡量各省份自然资源的丰裕程度。

环境规制(REG)。现有文献大多以政府污染投资治理来衡量环境规制[25-26],本文以工业污染治理投资占财政支出的比重衡量环境规制的强度。

开放程度(TEC)。本文采用对外贸易依存度来衡量各省份的开放程度。

技术创新(OPEN)。本文以每万人专利申请授权量来衡量技术创新程度。

表1中为fsQCA分析所涉及的前因条件与结果变量。

表1 前因条件与结果变量

(三)数据来源与校准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全国30个省份(因资料缺失,未统计港澳台和西藏自治区)。原始数据来源于历年出版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和《中国环境统计年鉴》。

将原始数据转化为集合隶属度需要通过“校准(Calibration)”。本文参考通常做法,设置3个临界值:完全隶属(0.95)、中间点(0.5)以及完全不隶属(0.05)[20]。对于绿色发展指数,1代表有效率,非1代表无效率,因此,将绿色发展指数测算结果为1的视为隶属度为1,非1的视为0。对于其余变量,参考已有文献[27-28],将30个省份的数据进行排序,选取平均数作为隶属度为0.5的取值,同时将第5位作为隶属度为0.95的取值,将第26位作为隶属度0.05的取值,通过fsQCA软件进行“校准”。

三、结果分析

(一)绿色发展效率的测算结果

在进行绿色发展前因条件的必要性分析之前,运用DEA-SBM方法测算出2015—2017年中国30个省份的绿色发展效率(见表2)。由表2可知,2015—2017年东部沿海地区的北京、天津、上海、江苏、广东、福建、海南以及中西部地区的江西和内蒙古实现了有效率的绿色发展,而绿色发展无效率的省份主要集中在经济发展比较落后的西部省份以及自然资源禀赋较好的中部省份。另外,东部沿海地区的工业经济大省,如浙江、山东、河北等省份,呈现绿色发展无效率的状态。这表明在实现经济发展的绿色转型、加快生态文明建设的进程中,经济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都需要足够重视生态环境保护和自然资源的节约集约利用。

表2 2015—2017年中国各省份的绿色发展效率

(二)前因条件的必要性分析

根据fsQCA分析方法,本文以经济发展、资源丰裕、环境规制、技术创新、开放程度为前因条件,以2017年各省份的绿色发展指数为结果变量建立真值表,计算一致性和覆盖度,并作单因素必要性检验(见表3)。要说明的是,考虑到绿色发展可能存在滞后效应[12,25],前因条件中考虑了中国30个省份滞后两期的绿色发展效率,分别用GDE2015和GDE2016表示。

表3 单个前因条件必要性分析

由表3可知,只有GDE2015和~RES两个前因条件的一致性大于必要性阈值0.9,即2015年的绿色发展有效率与资源不丰裕是2017年实现绿色发展的必要条件。2016年的绿色发展有效率这一条件虽然没有达到一致性0.9的阈值,但是也高达0.8。这表明前期的绿色发展有效率对当期的绿色发展水平具有积极作用,绿色发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需要经年累月的投入和努力才可以实现的。

资源不丰裕成为绿色发展的必要条件,说明丰富的自然资源对绿色发展具有一定的负面效应,即存在“资源诅咒”现象。也就是说,当地的自然资源禀赋越好,越有可能阻碍当地经济向更“绿色”转变。这可能是由于自然资源丰富的地区提高资源使用效率的激励不足,通过比较优势在地区间分工中发展出了资源密集型的重工业[12],由此形成的路径依赖“挤出”了人力资本积累和科技创新投入[27]。资源的不合理使用是污染物产生的主要原因之一,而相关领域的技术创新能力不足则进一步削弱了当地的绿色发展水平。

其余单一前因条件影响绿色发展效率的必要性均低于门槛值0.9,表明这些单个前因条件的解释力度较弱,没有成为实现绿色发展的必要条件。该结果与目前大多数文献中实证分析单一或多个影响因素对绿色发展水平“净效应”的结果有所不同。这表明在促使当地经济向绿色发展转型的过程中,很难通过只专注于改善某一条件而忽略各种条件的组合去实现绿色发展的目标。

(三)前因条件的充分性分析与绿色发展的有效路径

在fsQCA3.0软件中,将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将案例频数阈值设置为1,通过反事实分析得出复杂解(Complex Solution)、中间解(Intermediate Solution)和简约解(Parsimonious Solution)。中间解在复杂和简约之间找到了平衡,因为它是复杂解的超集和简约解的子集,只包含了容易的反事实,避开了困难的反事实[20]。因此,大多数比较定性分析研究都选择中间解作为结果[30]。本文的复杂解和中间解结果相同,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绿色发展的有效路径

由表4可知,无论是单个前因条件组合的一致性,还是总一致性(Solution Consistency),两者的值都大于一致性阈值0.8,说明这四条不同的前因条件组合路径是导致绿色发展的充分条件。四条前因条件组合路径的原始覆盖度(Raw Coverage)分别为0.334、0.368、0.372和0.174,反映出这四条前因条件组合分别解释了大约33%、37%、37%和17%的案例。之所以这四条路径的单个原始覆盖度的加总高于总覆盖度(Solution Coverage),是因为这些前因条件组合路径所导致的结果之间存在重叠[31]。接下来,本文将分别对四条前因条件组合路径进行分析。

组合1(GDE2015*GDE2016*~RES*GDP*~REG*OPEN),可以表述为2015年绿色发展有效率,2016年绿色发展有效率,资源不丰裕,经济发展水平高,环境规制力度不大,开放程度高,这些条件共同作用导致绿色发展效率较高。符合这一前因条件组合路径的典型案例有天津和广东两省市,二者的隶属度分别为0.91和0.78。

组合2(GDE2015*~RES*GDP*~REG*OPEN*TEC),可以表述为2015年绿色发展有效率,资源不丰裕,经济发展水平高,环境规制力度不大,开放程度高和技术创新水平高,这些条件共同作用导致绿色发展效率较高。江苏和广东是这一前因条件组合路径的典型案例,二者隶属度分别为0.87和0.78。

组合3(GDE2015*GDE2016*~RES*GDP*OPEN*TEC),可以表述为2015年绿色发展有效率,2016年绿色发展有效率,资源不丰裕,经济发展水平高,开放程度高和技术创新水平高,这些条件共同作用导致有效率的绿色发展。上海是该组合的最典型案例,隶属度高达0.99。

组合4(GDE2015*GDE2016*~RES*~GDP*~REG*~OPEN*~TEC),可以表述为2015年绿色发展有效率,2016年绿色发展有效率,资源不丰裕,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环境规制力度不大,开放程度不高和技术创新水平不高,这些条件共同作用可以明显提升绿色发展效率。海南是该组合的典型案例,隶属度为0.86。

要说明的是,虽然表2中的内蒙古在2015—2017年实现了有效率的绿色发展,但是其前因条件组合的一致性分数小于阈值,所以不被认为是结果集合的子集[22],从而没有被纳入绿色发展有效率的四条路径之中。这说明,与以往文献中分别分析单因素对绿色发展效率的影响结果相比,本文考虑各因素特定组合方式对绿色发展效率的影响,分析证明影响结果具有较大差异。

(四)绿色发展类型分析

对表4的信息进行归纳,可以将全国30个省份绿色发展的组合路径划分为3种类型。第一种绿色发展类型是以江苏、广东和天津等为代表的工业化后期型(组合1,组合2)。其共同特点是,资源不丰裕、经济发达、开放程度高、环境规制力度不大以及前期绿色发展有效率。这些地区可能已经跨过了工业化初期阶段或者处于工业化阶段后期,处于向环境友好型经济转型的阶段。这些地区自然资源禀赋一般,为了实现更高质量的发展,它们更加倾向于发展外向型经济。同时高校和现代产业的汇集,决定了这些地区有意愿和有能力进行技术创新,促进资源的合理开发和高效利用,加强生态环境保护,不断提升经济发展水平。更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反过来进一步促进经济体的对外开放,增强其对技术创新的投入和需求,两者之间形成相互促进的良性发展关系。但是,在“组合2”中,缺失了GDE2016这个条件,这很可能与“GDP锦标赛”有关[32]。这是因为,虽然节能减排也是各地的刚性约束目标之一,但是以GDP增长为代表的经济指标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官员选拔和晋升的重要考核指标之一,这导致官员将发展过程中的“绿色”部分放置在相对次要的位置,在节能减排政策和措施的落地实施上出现敷衍现象。只有在迫不得已需要满足节能减排目标时,通过拉闸限电等极端方式强行完成有关任务[12]。这种政策落实过程当中“一年松一年紧”的现象,导致了绿色发展效率的波动。

第二种绿色发展类型是以上海为代表的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型(组合3)。虽然上海与江苏、广东等省份的区位条件和自然资源禀赋等发展条件相似,但它们已经进入后工业化阶段,产业结构以高端化、集约化、服务化的技术密集型和知识密集型产业为主。2018年上海市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当地GDP的比重高达69.9%。其中,信息服务业、商务服务业、科研服务业、文化创意产业等现代服务业是当地经济活动的活力源泉,贡献了全市经济增长的92%。同时,新能源、高端装备、生物、新一代信息技术、新材料、新能源汽车和节能环保等工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完成工业总产值10 659.91亿元,占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30.6%(1)数据来源于《上海概览2019》。。相对于资源密集型的重工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对社会与环境更为友好,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较小,有助于实现绿色发展。

第三种绿色发展类型是以海南等为代表的特色旅游经济型(组合4)。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这些地区未处于大规模的工业化进程之中,生态环境得到较好保护,旅游业及其衍生的相关产业是其支柱产业。例如,海南省2017年直接旅游收入为811.99亿元,占当地GDP的比重高达18.2%(2)数据来源于《海南省统计年鉴2018》。。因此,即使在环境规制力度不大、经济发展水平不高和缺乏技术创新的情况下,当地也能获得较高的绿色发展评分。需要注意的是,处于发展初级阶段的地区,未来随着这些地区开发力度加大,人均收入、科技创新能力会随之提高,但也可能产生生态破坏、污染加重等经济发达地区曾经出现过的问题,最终可能导致绿色发展效率的降低,甚至出现绿色发展无效率现象。

进一步观察发现,环境规制力度不大是组合中的重要条件,除“组合3”中缺失了条件~REG外,其他三组前因条件组合均包括了环境规制力度不大的条件。同时,技术创新水平高并没有出现在“组合1”的充分性前因条件组合中,“组合2”中~REG和TEC同时出现。这表明环境规制会刺激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导致绿色发展效率提高的“波特假说”理论可能并不符合当前中国的发展实际。其次,除了“组合4”,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在绿色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优渥的福利水平和较高的收入期望有助于获得高素质人才的青睐,充裕的资金可以支撑创新过程中的大量试错,而高端人才和不断的试错对技术创新至关重要。最后,经济发展阶段也是绿色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条件之一。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随着各地步入工业化后期或者后工业化阶段,人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对物质文化的需要,对优美生态环境的需要也日益强烈。这在很大程度上倒逼政府不断完善和有效实施保护环境的法律法规,企业通过技术创新生产绿色产品,民众接受绿色生活方式,最终促进当地实现绿色发展。

(五)稳健性检验

与计量模型实证分析过程中改变样本容量、估计方法或者设置工具变量等常用的稳健性检验方法不同,QCA方法一般通过集合论特定的稳健性检验方法(调整一致性水平和改变测量方法)来检验结果的可信度。调整一致性水平和改变测量方法都会影响纳入逻辑最小化的真值表行的数量,进而影响计算结果[21]。当改变一致性水平和(或)改变测量方法后,条件组合之间具有清晰的子集关系,或者条件组合之间在一致性和覆盖度上的细微差异不足以支撑富有意义且截然不同的实质性解释,那么运用fsQCA方法计算的结果就具有相当的稳健性;反之,研究结果则不具有稳健性[33]。本文改变一致性水平和改变测量方法后的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稳健性检验

首先,保持其他条件不变,将一致性阈值调至0.9,所得结果与表4的前因条件组合路径完全一致。其次,改变测量方法,将隶属度为0.95的标准调为第4位,隶属度为0.5的标准仍然作为平均值,隶属度为0.05的标准调整为第27位,一致性阈值为0.75,频数阈值为1,再次运算后的结果如表5所示。与表4的结果相比较,改变测量方法后的前因条件组合路径也没有改变。由此可见,前述分析结果具有相当程度的稳健性。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在测算全国30个省份绿色发展效率的基础上,运用fsQCA方法找寻实现绿色发展的因素组合路径。结果表明:第一,资源不丰裕和前期绿色发展有效率是实现绿色发展的必要条件,这表明资源型地区的绿色发展存在着“资源诅咒”以及中国的绿色发展具有波动性的特征;第二,绿色发展有效率的四条前因条件组合路径可以被归纳为3种发展类型,分别为以江苏和广东为代表的工业化后期型、以上海为代表的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型以及以海南为代表的特色旅游经济型;第三,在四条充分性前因条件组合中,环境规制强度不高出现在三条前因条件组合当中,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波特假说”可能并不符合中国现阶段的发展实际,对“波特假说”的适用环境等问题还有待深入研究。

为提高绿色发展效率,各地应根据所处的发展阶段,制定差异化的绿色产业发展政策,实现产业结构多样化,走符合当地社会经济发展特点的、特色化的绿色发展之路。以下几点需要引起足够重视:

第一,以生态文明建设的要求为指南,引导地方政府健全环境保护的地方性法律法规,使地方政府官员的政绩考核体系更加“绿色化”。首先,打破当前“GDP锦标赛”的竞次氛围,降低GDP指标在地方政府官员政绩考核中的权重,增加环境保护和社会保障等指标的政绩考核权重,真正建立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为导向的官员政绩考核体系。其次,加快建设生态环境监测大数据平台,实现生态环境监测智能化,推动地方政府决策的科学化和治理的精准化,通过多种渠道、多个角度交叉验证考核官员的绿色政绩。

第二,加强政府、企业与公众三者的配合与协作,实现多元主体合作共治。地方政府需加强与公众、媒体以及非政府公益组织的合作,监督企业在生产运营过程中违规排放污染物等行为,做到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地方政府还要与企业密切互动,深入了解企业的生产情况,倾听企业的合理诉求,在政策执行上做到有的放矢,灵活应变,避免“运动式”治理和“一刀切”治理。特别是对小微企业,可以考虑给予相应的补助帮助其升级改造,减少政策的执行给就业市场带来强烈冲击。另外,地方政府要不断健全监督问责机制,完善举报人信息保护防火墙制度,激发公众参与社会环境治理的积极性。

第三,加强区域间交流合作,推动区域经济协同发展。实现绿色发展有效率的充分性前因条件组合存在多重并发和殊途同归的特点,没有既定的模式可以照搬,这对地方政府和当地社会本身的学习能力和治理能力都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各地一方面需要打破地区壁垒与市场分割,促进资源要素更充分地流动与有效配置,实现区域之间发展优势互补;另一方面需要完善区域合作机制,统一市场准入制度,避免地方政府之间为了短期政绩,不顾当地的环境承载力而开展“逐底竞争”,争相吸引投资少、见效快和获利多但是污染严重、资源消耗极多的项目。首先,要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导,将高素质的政策制定者、执行者和监管者选拔到涉及绿色发展的重要岗位上来,建立一套科学的培训体系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培训。这项工作能够促使这些关键参与者不仅充分了解本区域的社会经济发展情况,而且能够高效地学习其他地区推进绿色发展的成功经验。其次,不同地区的相关部门定期或不定期地举行不同层次和规模的跨区域经验交流会,打通相互学习的渠道,及时总结和交流各地区发展绿色经济的教训和经验,避免因地域或者利益竞争导致有效信息的传播迟滞。

第四,对于面临衰退的资源型地区,地方政府应当超前制定科学的经济发展转型政策并适时适度对有关政策进行调整,积极发挥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重要作用,加快推进实现区域经济发展的绿色转型。可以将以下3个方向作为该类地区绿色转型发展的重要突破口:(1)对于传统的高耗能、重污染行业,以绿色技术改造和转型升级为重点,改造一批,淘汰一批,提高企业的能耗效率,降低其污染物的排放,提升传统产业竞争力;(2)打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加快发展绿色金融,大力扶持电子信息产业、新型材料产业、新能源产业、智能机器人与装备制造业、生物医药产业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打造现代化产业体系,吸引和留住优秀人才,为当地实现内生型增长提供新动力;(3)各地依托特有的自然人文环境,因地制宜地发展具有当地特色的现代旅游业。绿色发展无效率的省份大多位于中西部,这些地区不仅拥有壮丽山川,而且具有辉煌的历史、深厚的文化积淀和丰富的文物遗产。各地要依托这些丰富而独具特色的优势资源,深入挖掘历史,讲好当地故事,推进文旅深度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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