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拔校区与低海拔校区大学生心理和睡眠状况比较*
2022-01-05杜适序刘帅余佳阿怀红邵鑫吴辉肖舒恒张斌
杜适序, 刘帅▲, 余佳, 阿怀红, 邵鑫, 吴辉, 肖舒恒, 张斌△
1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精神心理科(广东广州 510515); 2攀枝花市第三人民医院医教科(四川攀枝花 617061); 3青海省第三人民医院(青海西宁 810007); 4聊城大学物理科学与信息工程学院(山东聊城 252000)
大学生心理健康是一项重大的公共卫生问题,需要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对大学生心理健康的荟萃分析发现,与全国成人常模和青年常模相比大学生总体心理健康状况显著较低, 而且平均效应超过0.2以上[1]。一些研究表明,大学生抑郁、焦虑及失眠症状的检出率分别为37.6%、41.2%、36.6%[2-4]。同时,既往研究发现不同海拔高度下被试的心理及睡眠情况有所差异,且大部分随着海拔升高,心理健康及睡眠情况有所下降。Nelson等[5]给参加为期35 d攀登探险的16名男性和4名女性在到达海拔3 810 m和5 000 m的几个小时后使用90项症状清单(Symptom Check List-90,SCL-90)后测试发现,被试者在低海拔得分无明显增加,在海拔5 000 m偏执、强迫、抑郁、敌意和焦虑分值增加。Bolmont等[6]观察8名男性健康登山者在减压舱逐步减压过程的情绪状况,发现在5 500 m以下焦虑分值保持稳定;6 500 m及以上,被试者的焦虑、头痛、睡眠困难和共济失调评分增加。徐莉等[7]发现,海拔越高,高原官兵的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问卷(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PSQI)分值越高,睡眠质量越差。目前,海拔对心理健康和睡眠情况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登山者、军人等。我国幅员辽阔,高原分布广泛,高原地区有上百所高校,上百万在校学生,高海拔对大学生的心理健康和睡眠情况影响关注较少。因此,本研究比较某高校不同海拔校区在校大学生的心理及睡眠情况,探索高海拔对心理和睡眠的影响。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为横断面调查,于2019年11月,对某高校高海拔校区(西宁,海拔2 260 m)和低海拔校区(成都,海拔500 m)的3 287名在校本科生进行问卷调查(高海拔校区回收问卷2 640份,有效问卷2 485份,有效率94.1%;低海拔校区回收问卷831份,有效问卷802份,有效率96.5%,两校区问卷回收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660)。纳入标准:(1)就读于该校上述校区的本科在校学生;(2)微信用户;(3)自愿参加本次调查。排除标准:就读于该校的非全日制学生。本研究得到了青海省第三人民医院伦理委员会的批准。
1.2 方法
1.2.1 一般情况调查 采用自制一般情况调查表收集研究对象的一般情况,包括性别、年龄、体质指数(body mass index, BMI)、民族、年级、手机使用时间、吸烟及饮酒情况、是否为独生子女、健康状况、学习压力和学习兴趣、父母的教育水平和外出打工情况、家庭月收入等社会人口学资料。
1.2.2 主要心理及睡眠情况评估工具 (1)失眠严重程度指数(insomnia severity index,ISI)[8],评估失眠症状严重程度。共7个条目,采用5级评分(0分=无,4分=极重度)。总分范围0~28分,无失眠:0~7分,轻度:8~14分,中度:15~21分,重度:22~28分。(2)中国大五人格问卷极简版(Chinese Big Five Personality Inventory-15,CBF-PI-15)[9],评估人格特征。CBF-PI-15包括神经质、严谨性、宜人性、开放性、外向性5个维度,每个维度3个条目,采用6级评分(1分=完全不符合,6分=完全符合)。各维度评分范围为3~18分,评分越高表示被试在该维度的倾向性越大。(3)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10],评价焦虑症状严重程度,共20个条目,采用4级评分(1分=没有或很少时间有,4=绝大部分或全部时间都有)。总分范围为0~80分,根据中国常模,总分乘以1.25后取整数得到SAS标准分。SAS标准分的分界值为50分,其中50~59分:轻度焦虑,60~69:中度焦虑,70分及以上:重度焦虑。(4)贝克抑郁自评量表(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BDI),评价抑郁症状严重程度,共13个条目,采用4级评分(0=无,3=重度)。总分范围0~39分,无抑郁:0~4分,轻度:5~7分,中度:8~15分,重度:16~39分[11]。(5)爱泼沃斯嗜睡量表(Epworth sleepiness scale,ESS)[12],评价日间嗜睡程度,共8个条目,采用4级评分(0分=不打瞌睡,3=很可能打瞌睡)。总分范围0~24分,ESS>10分定义为日间嗜睡。(6)清晨型与夜晚型量表-5项(morning and evening questionnaire-5,MEQ-5),评定昼夜节律,共5个条目。总分范围为4~25分。Adan和Almirall建议的划界分:4~7分:绝对夜晚型,8~11分:中度夜晚型,12~17分:中间型,18~21分:中度清晨型,22~25分:绝对清晨型[13]。
1.2.3 调查流程 2019年11月,研究者通过高校学生处、团委及各学院负责人将使用“问卷星”平台制作的问卷链接及调查说明转发至高海拔(西宁)校区及低海拔(成都)校区在校本科生的各专业、各年级微信群,邀请同学参加本次调查。问卷采用统一的指导语告知本次调查的目的和注意事项,点击“同意”后即可进入答题页面,在作答过程中可以随时退出调查。同一台电子设备只能作答1次,完成所有题目后才能提交。
1.3 统计学方法 使用PASS 15.0进行样本量的评估,根据既往研究[2-4],选取较合理区间范围内焦虑情绪、抑郁情绪、失眠症状检出率,设定检验功效90%,检验水准为0.05,无应答及问卷损失为10%,最终样本量为761人即可满足,本研究的样本量分别为2 485人和802人,满足初始样本量。
2 结果
2.1 社会人口学特征 高海拔校区大学生男604人,女1 881人,年龄16~26岁,平均(20.12±1.43)岁;低海拔校区大学生男237人,女565人,年龄17~28岁,平均(20.64±1.130)岁。两校区大学生性别、年龄、年级、每天手机使用时间、吸烟、饮酒、是否为独生子女、父母外出打工情况、父母教育水平方面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两校区大学生体质指数、身体健康情况、学习压力、学习兴趣、家庭月收入方面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不同海拔校区大学生的社会人口学特征比较
2.2 睡眠状况比较 两校区大学生在床时长、午睡情况、ISI总分、ESS总分、失眠症状发生率、日间嗜睡比例方面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1)。两校区大学生昼夜节律类型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2 不同海拔校区大学生的睡眠状况比较
2.3 情绪及人格特质比较 两校区大学生抑郁症状发生率、BDI及SAS总分、人格特质中神经质、开放性、外向性方面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1)。两校区大学生焦虑症状发生率、尽责性、宜人性方面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表3 不同海拔校区大学生的情绪和人格特质比较
2.4 不同海拔校区对大学生失眠、焦虑、抑郁、日间嗜睡症状及昼夜节律类型的影响 分别将是否出现抑郁、焦虑、失眠、日间嗜睡症状及昼夜节律类型作为因变量,将不同海拔校区及单因素分析中有显著性差异的性别、年龄、年级、饮酒及吸烟情况、每天手机使用时间、是否独生子女、父母受教育水平、父母外出打工情况、午睡情况作为自变量,logistic回归分析显示,高海拔校区(西宁)是大学生抑郁和失眠症状发生的保护因素(抑郁OR=0.792,95%CI0.666~0.943;失眠OR=0.787,95%CI0.664~0.932,P均<0.01),日间嗜睡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差异有统计学意义(OR=1.663,95%CI1.350~2.048,P<0.01),不是焦虑症状、昼夜节律类型发生的影响因素(焦虑OR=1.048,95%CI0.871~1.260;夜晚型OR=0.916,95%CI0.697~1.205;清晨型OR=0.840,95%CI0.680~1.037,均P>0.05),见表4。
表4 不同海拔校区对大学生抑郁、焦虑、失眠、日间嗜睡及昼夜节律的影响 例(%)
3 讨论
本研究发现,焦虑、抑郁、失眠、日间嗜睡等症状在不同海拔校区大学生中普遍存在。高海拔校区大学生的日间嗜睡症状多见,抑郁及失眠症状少见。与低海拔校区(成都)相比,高海拔校区(西宁)增加大学生的日间嗜睡风险,减少抑郁和失眠的发生风险。
本研究显示高海拔校区大学生的日间嗜睡症状更普遍,发生风险更高。日间嗜睡是指在白天应维持清醒的情况下,出现不自主的睡眠倾向。日间嗜睡的可能原因包括:夜间睡眠片段化、睡眠剥夺、药物、黄嘌呤或细胞因子、中枢神经系统病变、生物节律紊乱、低氧血症和高碳酸血症等。鉴于西宁校区大学生失眠发生率更低,他们的嗜睡应该不是来源于夜间睡眠片段化和睡眠剥夺,而可能与海拔较高导致的低氧有关。西宁校区海拔2 260 m,大气中氧含量低于18%,机体血氧分压过低,组织细胞表现出相应的缺氧症状。而脑是对氧的需求最大的器官,耗氧量占人体总耗氧量的20%~30%,慢性轻度缺氧即可出现困倦、注意力分散、记忆力降低等症状[14]。
本研究发现高海拔校区大学生的ISI得分以及失眠症状发生率较低。既往研究发现,随海拔升高,睡眠质量下降,这与许多因素有关,特别是低压缺氧引起的周期性呼吸,及其所致的频繁睡眠唤醒有关[15-16]。其中,海拔2 500~3 000 m是低氧导致血氧饱和度降低并引发机体产生一系列适应性反应的临界海拔高度[17]。本研究选择的高海拔地区海拔2 260 m,未到达低氧导致适应性反应的临界海拔高度,因此高海拔校区大学生可能未出现明显的睡眠质量下降。这与Latshang等[18]发现被试在海拔1 630 m和2 590 m主观睡眠质量没有明显受损,Mizuno等[19]发现受试者的睡眠质量和呼吸模式在模拟海拔3000米及以下低压舱试验中没有明显变化的结果相似。且高海拔低氧引起的夜间周期性呼吸对男性造成的影响显著高于女性,女性受试者只在更高的海拔地区才出现睡眠呼吸暂停的现象[20],而本研究中高海拔校区女性大学生占了大多数,这也可以更好地解释高海拔校区大学生睡眠情况未明显变差。此外,进入高原后,在低氧环境的作用下,机体发生一系列的功能和形态变化以适应低氧环境叫做高原习服[21],一般认为进入高原7 d以上可达到初步习服,1个月以上可达到基本习服[22]。本研究于11月进行,距离9月开学已过去2个月以上,大学生已实现基本习服,因此海拔对睡眠的不利影响也有所减弱,与高晓雷等[23]对大学生研究发现高原低氧环境对睡眠质量的影响主要发生在到达高海拔地区的早期,随着入驻高海拔地区时间的延长,睡眠质量表现不断改善相符。由此,高海拔校区大学生失眠症状发生率不高于低海拔校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低于低海拔校区是有趣现象,这可能与两地生活不同的方式有关,需要进一步探索。
本研究发现高海拔校区大学生抑郁症状发生率及发生风险较低,考虑与两地区竞争不同及大学生人格特质有关。本次选择的不同海拔校区所在城市分别为西宁和成都,西宁作为青海省省会,常住人口238.71万人,普通高校10所,在校学生7.77万人,成都作为四川省省会,2019年末常住人口1 658.10万人,普通高校(含高职)56所,在校本专科学生86.9万人,硕士研究生8.6万人,博士研究生1.7万人,成都地区巨大的人口基数和多所高校的激烈竞争很可能进一步加剧了低海拔校区大学生心理问题严重性。同时,大五人格与其心理健康水平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高宜人性、高严谨性、高开放性和高外向性都有利于心理健康, 而高神经质不利于心理健康[24]。高海拔校区大学生开放性及外向性更明显,低海拔校区大学生神经质更明显,也提示了高海拔校区大学生抑郁发生率较低的原因。
本次研究还发现大学生总体抑郁症状检出率明显高于普通人群[25-27],且两校区大学生抑郁症状检出率均较焦虑症状检出率高,与张富花等[28]对内地少数民族大学生调查相似。在大学这个关键的阶段,许多学生承受着巨大压力,面对着各种挑战,主要包括经济紧张、学业挑战、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等方面,这些都可能增加大学生抑郁检出的风险[29]。两校区大学生ESS总分均高于6分,表明已经存在白天嗜睡的情况,而睡眠不足和白天嗜睡可能是抑郁的早期症状[30],Baglioni等[31]发现有失眠症状的人出现抑郁的风险是无失眠的人的两倍,且大学生睡眠质量差为抑郁情绪的危险因素[29],这也可以更好解释两校区大学生抑郁及失眠多见的情况。
本研究的样本量较大,一定程度保证了研究结果的可信度。然而,一些局限性也需要关注:第一,本研究为横断面设计,不能确定海拔高低与大学生的心理及睡眠问题之间的因果关系。第二,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样方法,样本分布未实现完全均衡,样本选取具有局限性,影响了结果的可推广性。第三,本研究采用量表调查,存在一定程度的主观性。第四,本研究只选择了两个海拔高度:海拔500 m(成都)和海拔2 260 m(西宁),并不能揭示海拔动态变化所带来的心理和睡眠影响。
综上所述,不同海拔校区大学生心理及睡眠状况有差异,基本习服后,海拔仍对大学生心理及睡眠情况有所影响,高海拔校区是大学生日间嗜睡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是大学生抑郁和失眠症状发生的保护因素。两校区大学生的心理和睡眠状况普遍存在问题,需要通过积极实行心理健康教育,建立心理档案,加强睡眠卫生教育等方式提高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及改善睡眠质量,特别是要重点关注大学生抑郁及失眠问题。与此同时,针对高海拔校区大学生日间嗜睡可以考虑增加教室供氧设备、调整上课时间、定期通风、加强体质锻炼等进行调整;针对低海拔校区抑郁及失眠症状可考虑加强大学生作息管理,提倡合理作息,利用网络平台进行睡眠及心理知识科普,定期开展以宿舍、班级为单位的重点问题分析或进行团体分享,以改善心理状态及睡眠质量。
利益冲突文章所有作者共同认可文章无相关利益冲突
作者贡献声明研究设计为张斌,研究方案执行与实施为刘帅、余佳、阿怀红、邵鑫、吴辉,数据整理为刘帅、杜适序、肖舒恒,统计分析及论文撰写为杜适序,论文审阅为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