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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人类联合”的劳动价值构建

2022-01-01武祥达

青年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世界主义康德共同体

武祥达

2020年是人类历史上极不寻常的一年,步入现代社会的人类世界出现了一次新型冠状病毒大流行,截至目前,世界范围内因此而丧生的人数已有数百万。面对这种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危机,诸多具备充分科学知识的理性专家、学者以及具有责任担当的地区领导人,都呼吁人类联合起来共同应对这场灾难。全球化的进程已经让世界范围内的人民息息相关,个别国家和地区放弃疫情防控意味着其他国家不得不付出额外的代价。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赛德多次表示,面对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危机,人类的联合才是有效解决问题的关键。但是,在国际政治经济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科学往往被政治所左右,单边主义开始阻碍全球化的进程,闭塞、反智、情绪化的民粹主义开始影响大国的政治决策,这让我们对人类未来是否能够团结一致共同面对世界范围内的危机产生疑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仍然要坚持“人类联合”的主张和倡议,因为这种主张不仅是解决人类面临各种危机的有效的解决途径,它本身也具备充分的价值与意义。

一、“人类联合”命题与主张的合法性说明

“人类联合”意指人类可以超越国家、民族以及文化传统的对立与隔阂,实现稳固有效的合作,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积极地统一地行动,以保障人类整体利益的实现。“人类联合”对于人类社会的稳定与繁荣具有重要的作用与深远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

首先,“人类联合”能够促进全球公共危机的解决。以全球生态危机为例,以资本主义经济为代表的现代工业文明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历史发展,不仅使得东方从属于西方、人类世界连为一体、世界规模的人类战争成为可能,同时,也令自然界从属于人类世界、生态文明依附于人类文明。科学技术的进步带来的巨大生产力不仅深刻改变了人类社会自身,也广泛而深入地影响了自然世界,带来了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全球变暖不仅令北极冰层融化,北极熊因丧失觅食领地而骨瘦如柴、海平面上升、异常的极端气候下的飓风、洪水泛滥,危害到了人类自身的生存。生存环境的恶化,以及世界范围内生物物种的加速灭绝,促使了人类道德的觉醒,伦理思考开始具有了更宽广的范围与意义。将整个生命体系作为价值反思与构建的对象,敬畏生命、生态保护不仅成为价值共识,也成为多数国家实际践行的政策,并达到了一定的现实效果。但是,在经济贫弱的发展中国家,民众自身生存尚且困难,敬畏生命、生态保护更是无从谈起。发达国家完成了工业化的进程,生态环境保护成为主题,但是,却把废弃垃圾倾倒到第三世界,某些国家更是为了经济竞争的优势退出全球气候治理的协议组织,政治、经济的考量总是优先于生态问题的解决。全球生态危机的解决需要人类世界有效联合起来,也只有人类世界的有效联合,才能真正解决生态问题,达成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的和谐与统一。公共卫生危机的解决也是如此,疫情的防控仅靠一国之力是不能有效控制的,需要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协作与配合。

其次,“人类联合”能够促进永久和平的实现。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是恰好生活在一个和平稳定的国家。我们发现,即便到了新世纪的今天,“和平与发展”作为时代主题的背后,政治的角力以及经济利益的博弈,民族的、宗教信仰的冲突与斗争依然深刻地影响着亿万人类的真实生活。现代文明自第一次工业革命始,到今天也已经历了三百多年的推动与发展。工业文明带给我们巨大物质利益以及所谓的民主、自由的资本主义政治体制时,也给我们带来了超过历史以往的世界战争。尊严与宽容、平等与博爱是现代人道主义的核心理念,但是,在确立了现代人道主义价值观的现代文明里,这将近三百年的世界史却充斥着殖民主义、侵略战争、世界战争,杀戮与罪恶的广度与力度也绝无仅有。如果现代人道主义是一个虚伪的笑话,那么,我们对海浪冲刷下的叙利亚难童,又何必震惊与同情?其实想解答这样一个问题与困惑并不困难,我们只需要将道德进行范围与阈限性的考察。人类社会道德的进步随着现代文明物质基础的支持,以及伦理价值的启蒙与反思的确可以被证明,但是,道德进步的社会表现却只存在于特定的范围,它或者只是种族的、宗教的、国家的,并未上升到普遍的人类层面。这就好比,我们的道德进步会因为我们偷窃了邻居家后院的萝卜而内疚不已,但并不会因为我们杀死一个异教徒而心生罪恶。现代文明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扩张以及现代技术的发展应用,让世界范围的人类联系更加紧密,人类社会历史真正成为世界史,但是人类在世界范围内的存在形式依然是分散为各种有限的组织,它以种族、宗教信仰、民族国家等形式分别确立。在有限的组织内部,道德的确是进步了,但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自然状态被法律、理性规范的同时,组织与组织之间却因为缺少了共同的制度与伦理构建陷入对立与冲突中而不能自拔。这也就是,现代文明社会在确立了现代人道主义价值观的同时却在事实上不能避免利用现代性技术大规模进行群体性战争与冲突的原因。人类社会永久和平的实现是一个历史命题,对其进行深入反思与建构的哲学尝试起始于康德。康德认为,自然状态下人与人的冲突,因为政治共同体形式的国家利用法律制度规范得以解决,而国家主体之间也表现为自然状态,要么是战争,要么就是为战争而作准备,所以,国家之间也应该通过国际法的建立来达成某种共同体,建立一种基于并适用于世界的法律来建构国际联盟,以实现永久和平。康德的世界主义思想其实就是人类联合的一种方式,不管这种方式最终的历史效果如何,但我们却不得不承认,人类的联合确实能够促进永久和平的实现。

最后,“人类联合”能够促进人类社会道德的进步。正像汉娜·阿伦特在《康德政治哲学讲稿》中所认为的那样,康德对于永久和平的哲学策划,并不是仅限于消除战争带来的罪恶和灾祸,而是更加关切人类通过一种形式的联合,实现个体自我的扩展,以促使整个人类社会实现总体道德的进步[1]。追溯人类道德文明的发展史,自然状态下人与人之间的暴力与争斗,通过群体性制度、信仰、法律的形式得以遏制,以致现代国家形式的建立,人类个体的道德和整体道德都实现了长足的进步,那么,超越国家的人类某种形式的有效联合,不仅能够避免国家间的战争与冲突,也能进一步地扩展个体的良善,促使人类整体道德的发展与进步。另外,现代文明的发展已然使得自然界从属于人类社会,生态危机的产生与解决,需要人类的道德与良善超出人类种群来反思,需要人类联合起来共同面对,只有以种群的形式共同尊重其他生命的存在,人类作为一个物种,自身才能获取得以尊重的确证。个体的善与共同的善,以及在共同的善中实现个体善的扩展,以促使善与道德的进化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人类之善是人类存在的价值依据,如果丧失这种存在依据,人类存亡就变得毫无意义。

总之,不管是现实问题的解决,还是要塑造更为道德的个体和人类社会,人类有效的联合都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因此,“人类联合”这一在国内鲜为人见的命题具有充分的合法性,对“人类联合”构建方式的研究与探讨也具备充分的意义。

二、“人类联合”的政治世界主义历史尝试

世界主义的思想渊源广泛而深远,古希腊时期的斯多葛主义认为宇宙是一个整体,倡导在普遍法则之下建立一个世界国家;作为文明古国的中国,先秦时期就开始养成了“天下”的观念,并且以构建人民联合、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为最高社会理想。这些思想和理念对人类意识形态的影响持久而深入,以至于明确提出“人类联合”这种命题与主张都显得老生常谈。世界主义思想经历数千年的流传和演变,在当代具有更为丰富的内涵。具体来说,世界主义分化成政治世界主义、道德世界主义、文化世界主义、经济世界主义等等理论形态,它们对人类社会结构中不同的领域进行人类整体性的研究和探讨,但是“所有世界主义观点共有的一个模糊核心思想是,所有人,不管他们的政治背景如何,都是(或能够是或应该是)一个共同体的公民。不同版本的世界主义以不同的方式构想这种共同体,有些侧重于政治制度,有些侧重于道德规范或道德关系,还有一些侧重于共享市场或文化表现形式”[2]。就人类的联合这一主张来说,与此贴合的世界主义理论形态指向世界主义最初的形式和内涵即政治世界主义。在近现代,抛开碎片化的观点和思想,政治世界主义以哲学的理论进行建构的典型表现为康德提出的“政治共同体”理念,以及哈贝马斯、罗尔斯对康德政治世界主义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纯然理性界限内的宗教》是康德晚期的著作,在这部著作中,他认为:人性是恶的,在自然状态下,人与人之间互相争斗与屠戮,为了远离战争与冲突,就需要一种具有权威的公共性组织进行调节与遏制,通过公共立法,建立一个外部的政治共同体;与此相类似,因为个人的自律的道德需要他人的外部的支撑,个体的善只有在共同体中才能走向至善,所以就需要构建一个伦理共同体;伦理共同体与政治共同体有着本质的不同,政治共同体是通过外部的立法、强制的手段达成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状态,而伦理共同体则是道德的联合体,是内在动机与行为一致的自律的人的联合,服从公共的道德原则[3]。在伦理共同体中,公共的道德原则来自“上帝”,伦理共同体的形式就是教会。康德的本意其实是想对具有千年传统的基督教进行改造,试图达成一个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的道德的宗教。这在现实中其实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当面对国家之间的战争这种实际问题时,康德还是寻求通过公共立法的形式建立一种政治共同体的形式,《永久和平论——一部哲学规划》就应运而出。康德认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就像自然状态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样,充满敌对与斗争,不同的国家要么在战争之中,要么就是为了战争而作准备;如果要达成永久的和平,首先就要承认每个理性个人的自然法权,不应受到国别的限制,即每个人享有一种宇宙权利,这种宇宙权利与每个人的国内公民权利、国际权利一样,都是个人的基本权利,所以,与此相对应,也应当建立三种形式的法律,即世界法律、国际法律与国内法律;康德相信,只要确保了国家法权、国际法权和世界公民法权,建立一种基于公共法权的自由国家联盟,永久和平就能得到实现[4]。总之,康德试图通过一系列临时条款和永久条款的设置,构建基于法权的超越国家形式的政治共同体,以达成永久和平。但是,康德坚持认为,他所设想的是一种自由国家的联盟,而不是建立一个世界国家。那么,如果没有一个世界国家的权威与强制,即便能够建立一种拥有公共宪法,明确世界公民法权的国家联盟,又怎样确保它有效而长久呢?康德作为近代世界主义思想的奠基者,留给后来的世界主义者们一个历史难题。

哈贝马斯作为世界主义思想的继承和发扬者,坚定地支持康德所提出的建立一个司法化世界秩序以确保和平实现的理念,同时,他也认同康德坚决反对建立一个世界国家的观念,并尝试解答由此而带来的一个历史难题,即没有世界国家的世界法律体系如何实现的问题。在《一个多元世界社会的政治宪法》一文中,哈贝马斯认为:想要回答没有世界国家政治上强有力的保障与支撑,一个司法化世界秩序如何确保实现的问题,关键在于要把以国家为主体的国际法律概念转化为没有世界国家的世界法律概念;司法化的世界秩序的维护需要三个主体、三个法律层次的维护与支持,依次是地区性的国际组织、各类民族国家以及超越民族国家层次的国际联合组织(比如联合国),只要三个层次、三个主体在司法上能建立宪法化的全球法律秩序,那么即便没有世界国家,也能实现世界国家一体化。简单地讲,哈贝马斯希望能在概念上把国家与宪法分开,试图以普遍的人权原则作为世界主义理念构建的核心,并认为全球法律是法律构造自身逻辑演绎出的结果[5]。哈贝马斯尊重构成世界秩序的多元化主体,并认为在一个多元世界社会内想要达成全球性的民主对话,讨论与谈判是唯一正当的而且是合法的途径,以此方式达成司法化的全球秩序也是未来可期的。哈贝马斯的世界主义理念在很多方面都值得讨论与反思,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建立在交往理性基础之上的世界性宪法构建的确是“人类联合”达成的可供选择的一种方式。

追随着理性普遍主义的传统,罗尔斯尝试对全球正义的实现进行一种自由主义式的哲学策划。罗尔斯在完成了《正义论》的创作之后,又花费大量精力与心血著作《万民法》。在一个有限的社会内部,要实现公平正义,达成一致的规范与原则,在“无知之幕”之下理性的个体通过商谈就能够逻辑地自然完成,罗尔斯试图以同样的方式,规定给以民族为主体的成员一系列假设条件,通过协商谈判就可以达成适用于全球范围的一种世界秩序与法律。可以说,罗尔斯《万民法》的理论尝试是对康德《永久和平论——一部哲学规划》的自由主义政治改造。

近代政治世界主义的理论形态自康德提出之后,政治世界主义作为一种思潮延续至今,各种阐释与学说不断,但后代学者的理论深度和构建形式并未在本质上超越康德。政治世界主义思想在现实生活中最深刻的实践就是二战后联合国的建立,以及以此为平台扩展进行的应对全球以及地区问题而采取的各种条约协议的签订。我们不得不承认,联合国的成立为二战后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我们也能够清醒地认识到,世界公民以及国际法权并未得到切实有效的保护,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也并非源自人类的联合,而是国家、地区之间博弈后的妥协与合作。大国之间的冲突之所以能够理性地解决不是因为对于国际法的尊重与畏惧,而是源于利益考量后的战略平衡。联合国与其说是一个世界各国人民团结合作的平台,倒不如说是一个国家间竞争与博弈的平台。因此,政治世界主义在“人类联合”的尝试上,虽然是一种合理的理论,但却是一种失败的历史实践。

三、“人类联合”劳动价值构建的理论优越

古希腊斯多葛主义的世界主义思想萌芽与中国传统的“天下”观以及“大同”社会的理想,应该说是在“人类联合”这个理念上,分别通过权利与道德的角度进行的初期思考。世界主义的理论思想并未超出西方传统文化价值观的影响,“人类联合”的设想依然建立在对理性人法权的普遍尊重原则之上。

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种革命性的学说,完成了对西方传统思想文化价值的批判与反思。马克思和恩格斯作为伟大的哲学家与革命导师,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们就认为,随着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将建立起来,每一民族的发展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地域性的个人成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世界交往”“世界市场”“世界历史”在人类社会进程中将真正具有现实性[6]。在《共产党宣言》中更为明确地指出,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的发展,将促使人口、财产和生产资料的高度集中,最后必然会导致政治的集中,原本各自独立的、具有不同利益、法律、关税、政府的各个地区,将结合为拥有统一政府、统一法律、统一关税甚至是统一民族阶级利益的共同体[7]。马克思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认知发现,生产力的发展将促使人类社会的联合与统一,但是人类的联合形式却具有根本性的不同,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共同体”中,个体不能作为独立的、自由的存在,无产阶级难以逃离被压迫、被剥削的命运,因此,马克思倡导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合力完成伟大的共产主义使命,建立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一个真正的共同体。世界主义探讨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实现人类的联合,马克思却指明这种研究是缺少价值的,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什么样现实状态的个人去进行联合,以及联合起来的政治结构和社会目的是什么。马克思认为,人类形式上的联合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但是形式上联合构成的共同体,却因为私有制的经济结构造成无产阶级被束缚压迫的命运。即便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一个有效的政治共同体,人类可以避免国家与民族之间的冲突与战争,但只要私有制的经济结构不变,资本逻辑在自由市场里必然导致贫富差距的拉大,无产阶级也必然会因为资本家的压迫和剥削而奋起斗争,从内部瓦解这种共同体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所以,马克思认为,全世界无产阶级应该联合起来,进行革命斗争,实现个体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建立一个由自由人联合的“自由联合体”。

这种伟大的倡议,具有深刻的时代意义,同时也具有跨时代的价值。这是因为,马克思所说的“自由”不是片面的、理论的形而上的“自由”,而是一种现实的实践的“自由”。自从《巴黎手稿》发现以及发表以来,我们更加确信,这种“自由”可以更加具体明确地体现为“劳动”的“自由”。马克思认为,劳动创造了人,人的本质便是自由自觉的劳动。劳动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根本属性,自由的劳动是人的自由最现实、最重要的体现。在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政治经济体制下,自由与平等虽然被写入宪法,但是法权的平等与自由只是形式上的,经济上的贫富差距造成无产者实质上的被奴役与剥削的局面,无产者的劳动也出现了异化现象。劳动者因为生存需要被迫进行劳动,劳动产品不归劳动者所有,而归于资本家,劳动者仅获取少量工资勉强生存。劳动者失去了在劳动中获得幸福的权利,失去了作为自由自觉的人的类本质。所以,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政治共同体”形式上的虚幻,而倡导实现人的解放、劳动者在自由劳动中的解放,在劳动的角度上达成人的自由,建立自由人的共同体。自由人的共同体是由自由人构成的,这种共同体的政治经济结构是共产主义,是以消灭压迫和剥削,保障人的劳动幸福权利、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为目的的。

以劳动的解放为基础的人类的联合,在价值衡量上,远远超越世界主义的人类的联合构建思想,因为它强调的不是形式上的联合,而是基于人的类本质的、达成人类解放的自由与平等的联合。同时,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联合”的劳动价值构建回应了三个问题,一是以什么样的个体状态进行联合?二是联合后的组织形式是什么?三是谁来主导实现人类的联合?这与《共产党宣言》中所倡导的——在世界范围内,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实现劳动自由、个体可以自由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一致的。相比之下,世界主义的“人类联合”构建方式不仅虚幻而且虚伪,它既没有明确指出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人类联合”的实现,又将人道主义实现的基础彻底归结于法权,从而将阶级压迫置于平等法权的面纱之下。多数人在异化劳动中丧失了人的本质,由此而进行的联合只不过是为了规避人类整体的非理性行为,忽视了个体价值实现的人类联合,即便人类的联合能够以某种政治组织形式得以实现,它也是不牢固的,内部的阶级斗争依然不会停止。所以,世界主义形式的“人类联合”构建在价值依据上不仅欠缺,而且在历史实践中也必定会失败。马克思主义以劳动价值进行的“人类联合”构建具有充分的价值,从而作为一种科学理论也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四、“人类联合”的劳动价值构建面临的挑战

“人类联合”的劳动价值构建是马克思主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它的历史实践与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实践可以说是同步的,它也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一样,经受了历史的考验。20世纪,苏联的建立与解体就是国际共产主义理论的一次历史实践,也让马克思主义从至高无上的真理陷到非理性的争议。然而,经过深入的探讨和反思,我们最终发现,苏联社会主义实践的失败,并不能说明马克思主义理论失去价值,也不能说明建立在人民解放、劳动自由基础之上的人类的联合构建没有意义,而只是证明了,在具体的社会历史实践中,我们不能教条地运用马克思主义。一种理论,越是具有超越性的价值,我们越是要坚持彻底的历史唯物主义,坚持理论与实际的结合。恩格斯曾说:“每一个时代的哲学作为分工的一个特定的领域,都具有由它的先驱者传给它,而它便由此出发的特定的思想资料作为前提。因此,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能够演奏第一提琴:十八世纪的法国对英国来说是如此,后来的德国对英法来说也是如此。”[8]我们承认,经济落后的国家和地区是可以诞生先进的哲学理论的,但是先进的哲学理论却无法不顾实际条件地指导落后地区的发展,这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我们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坎坷而曲折的历史实践中获得的重要经验教训。先进的哲学理论在实践的过程中一定要与具体的社会历史条件相结合,马克思主义也只有通过中国化才能再度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邓小平同志坚持实事求是,坚持彻底的历史唯物主义,就是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并探索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也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确是一种具有革命性和科学性的理论,但只有坚持彻底的马克思主义,坚持实事求是,社会实践才能真正取得实效。

中国是世界上仅存的几个社会主义国家之一,也是马克思主义盛行不衰的地方,面对全球性的危机,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世界大国,本应坚持倡导马克思主义理论下的基于人民解放、劳动自由的人类的联合。但是,现今的人类社会已经大不同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通过无产阶级联合、无产阶级革命实现人类的联合的构建方式面临着诸多现实的挑战。首先,资本主义通过数百年的经济发展,完成了资本的积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劳动者生活福利水平得到极大的提升,国家内部阶级矛盾有所缓和,作为劳动主体的无产阶级的革命性开始减弱。异化劳动现象依然存在,但已经不像马克思所处时代那样的彻底与残酷,这就造成了以实现个体解放、劳动自由为基础的人类的联合构建丧失了普遍的推动力量。其次,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劳动的形式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自动化技术和工业机器人的大范围普及,促使劳动者正在从重复性较强的枯燥劳动中解脱出来。通信技术的进步实现了人类劳动的远程操控,劳动者的劳动环境也在逐步改善。在发达的福利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依然是主体,但普通劳动者并没有在劳动中遭受折磨,相反,劳动甚至成为一种幸福的需要。所以,经济发展、科技进步等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正在逐步推动劳动者的解放,而非通过暴力革命的手段消除资本家存在的方式。最后,中国崛起,逐渐成为一个超级大国,作为一个坚持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的社会主义国家,对待“人类联合”的问题,我们不宜再教条地坚持通过推进无产阶级联合和革命的方式去实现全世界自由人的联合。当今世界,多数还是资本主义国家,如果我们不能因时制宜,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会引起世界范围内意识形态的对立,甚至还会引发“新冷战”。

总之,马克思主义理论下的“人类联合”构建的确是最具有价值的理论,但是,考虑到当下的社会历史条件,我们并不能直接贯彻这种理论,而应当实事求是,在具体的现实的实践活动中,寻找到一条更为有效而方便的途径。面对不得不去解决的世界难题,人类不得不进行有效的联合去应对,而当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和构建就是一种切实有效的方法与途径,它既避免了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意识形态的对立,又能促进全球合作,推动全球科技经济的进步,促使世界范围内的均衡发展,也方便世界各国达成一定的价值共识,人类最终也会在生产力均衡而高度的发展水平下,在“同呼吸、共命运”的价值共识下,实现有效的联合,共同面对现在以及未来的各种全球性的公共危机。这不仅是途径,也是愿景,这不仅没有脱离马克思主义,反而在实践上,坚持了彻底的历史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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