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神、识神的关系浅谈“心肾之交”
2022-01-01林丹瑶宋高峰徐正富林炽甄郑义侯郑凯日
林丹瑶 宋高峰 徐正富 林炽甄 郑义侯 郑凯日
1948年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健康”的定义是:躯体、心理、社会适应力和道德四个方面皆健全;1977年“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转变,“神经—内分泌—免疫调节网络”学说建立,医学界越来越多地关注到精神与躯体之间的关系。然而中医自古以来就提出了“形神一体”的整体观,形成了生命的整体调控模式,发挥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的临床养生御病的作用。
心肾之交,是中医藏象学的重要内容,在心肾的阴阳、精血,以及形神等多维度体现中医心身调节模式。随着社会发展,精神卫生问题愈发突出,笔者团队在多年临床经验中逐渐形成了对“神”的独特理解及诊治经验,在既有的中医理论基础上,创新性地从元神、识神的角度切入,进一步探讨心肾之间的关系,包括“心肾相交”与“心肾失交”。
1 元神、识神的概念及相互关系
《南华真经副墨》载:“盖人有元神,有识神。元神则虚静恬淡寂寞无为,乃本然之性。识神则见境生情,贪着其事,气质之性也。”识神形成于后天,以血脉之心为物质基础,源于心而发于脑;其性属阳,缥缈多欲,显明于外,有迹可循;主宰思维意识,是生命活动的外在行为表现。元神形成于先天,以元精元气为物质基础,根于肾命而发于脑;其性属阴,空明寂定,是生命活动的自我调控中枢,独立于人的意识而存在;主宰生命基本活动,总统生理和心理活动的相对稳定。
1.1 肾主元神
元神,成于先天,根于肾命而发于脑,主宰生存繁衍等满足生命本质需求的最低层次的生理活动。
元神的定义,始于道教,即元神禀受于天,北宋道宗张伯端言:“元神者,先天一点灵光。”明代李时珍将之引入医学,提出“脑为元神之府”。明代内丹术著作《性命圭旨全书》记:“父母媾精之后,一点灵光……元从太虚中来者,我之元神也”,这正是《灵枢·本神》所谓“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的元神。至此,道教元神与中医元神之义相合,“元神”亦与“脑神”互称。
元神是以父母之精交媾化生的元精为物质基础,成于胚胎成形之后至婴儿状态,未受后天环境所染,独立于人的情感意志而存在,无思无虑,虚灵不昧[1],无有任何杂念,即《实用医学气功词典》所描述的“如婴儿般不知不识,又具备感觉灵动”的状态。吕洞宾云:“先天灵性者……俱从虚空中来,遂为吾命元神。”
元神是生命活动的内在神机,体现生存及繁衍的生命本质及人体机能的维持。肾为封藏之本、精之处,藏精主水,藏先天之精主生殖,藏后天之精主生存;命门“其气与肾通”,命门火是寓于肾精中的阳气,是以把命门与肾的功能合二为一[2]。元精封藏于肾命,化髓充脑,为元神化生之本源及物质基础。故肾命是元神气化之所、神机化生之处,是人身之太极,是生命之本源[3]。元神根于肾命,禀受命火,为元精、元气所化,主宰人体生存繁衍等生命基本活动,是生命活动的内在自组织中枢,生理上驾驭精气以推动生长发育生殖、调节脏腑功能[4];心理上促成并统管五脏神;还发挥元气与天地之气相通的作用,调动潜意识中隐藏的潜能,使机体平稳地适应外界环境的变化[5],体现纯真的天人合一。《医学衷中参西录》载: “脑为髓海……究其本源,实由肾中真阴真阳之气,酝酿化合而成,沿督脉上升而贯注于脑。”脑为肾命化生之器,是元神进一步产生识神、主宰思维意识、生命活动的场所,故虽说脑主元神[6],实则为肾命作用的衍发。元神发用于脑,是解剖概念;而元神根于肾,是中医藏象学的概念,故简言之为“肾主元神”。
现代科学认为,元神是大脑皮层下中枢的功能体现,其对生命基本活动的主宰,不仅包含内侧皮层,也囊括了下丘脑、脑干等结构中部分调控作用在内,具有一定的能动性,包括了植物神经系统中枢[7]。
1.2 心主识神
识神,源于心而发于脑,主宰并体现于后天行为意识,包括自我调控、心理精神及一切外显的高级生命活动。
道教认为“识神”是人类个体认识外部世界、操控自身行为的意识体。唐末高道杜光庭认为:“识神者,为心所任,谋乱而不静也。”《太乙金华宗旨》载:“一灵真性,既落乾宫,便分魂魄……魄,阴也,沉浊之气也,附于有形之凡心……一切好色动气皆魄之所为,即识神也”,还直指“识神则居下心,下面血肉心”。“一灵真性”是元神,元神落入头部乾宫以后进一步产生为识神。
心主血脉而舍神,血肉之心推动血液在血脉中运行上供于脑而主神明。识神是后天形成的、以元神为本元[8]、以血脉之心为物质基础的一切思维、意识、精神活动。识神的由来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形体具成后识神生的气质说,一种是婴儿娩出之时识神随呼吸之气一同进入人体的胞胎说[9]。
识神主外而智慧出,“有思有虑,灵而不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显明于外,其作用在于感知客观事物后产生思维意识和表现于外的生命活动。“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意、志、思、虑、智,均源于心血,为识神所主。识神发用于脑,是解剖概念;而识神源于心,是中医藏象学的概念,故简言之为“心主识神”。
现代科学认为,识神是大脑皮层、额叶的意识中枢体现,关系后天生命活动的感应认知过程和外在表现[10]。
1.3 元神、识神消长相守
一日之内,人在觉醒状态下以识神为优势,在睡眠状态下以元神为优势[11]。张伯端说:“盖心者,君之位也,以无为临之,则其所以动者,元神之性耳;以有为临之,则其所以动者,欲念之性耳。行为者,日用之心;无为者,金丹之用心也。”潜意识活动常出现于意识活动受限或减弱的情况,故当识神显现时人主要表现为清醒、主事,睡眠、入静时则以元神显现为主[12]。
一生之中,随着人体的生长壮老已,元神识神出现此消彼长[13]:元神先于形体而产生,胎儿出生时元神含藏量最足而识神渐生;随着年龄增长,元神渐消而识神逐渐占据主导;直至百年元神全部消散,生命完结。而元神、识神主导地位发生变化的分水岭在于“天癸至”之时。清代著名道士刘一明在其《修真后辩》中记载:“及至二八之年,元阳气足,满而必溢,极而必返,阳极则阴生,阴生则阳消。阴气用事,阳气退位。无形之阴又生有形之阴,肾中窍开,真水亏而欲火潜生。”元神的含藏量逐渐减少而发用量逐渐增多,直至男子二八、女子二七,元神充极之时,激发天癸,以充形体。此后,后天开始主事、先天逐渐伏藏。
元神激发并主导识神,识神反馈元神,协调相守,主宰一切生命活动。如《阴符经》云:“世人皆识神用事,不知有元神,若神神相守,则识神为用,而元神为主,其实总是一神,惟一切用神处,不离根也,非以神守神之谓也。”
1.4 欲神为枢
在阐明心与肾、元神与识神之间的关系之前,应先引入“欲神”概念。历代医家对欲神的阐述不多,且欲神与识神概念时有重叠。《金宝内炼丹诀》载:“欲神者,气禀之性也”,欲神乃后天所染气禀之性。“气质之性”是张载所提出的后天形成的“人性”,人体血肉之身决定了人生来固有的本能欲望及其进一步升华的情感精神偏好。因其对外物有所追求,而被称为“攻取之性”,即《张子正蒙》言:“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
欲神为肝所主。肝为将军之官,肝主藏血主疏泄,主生命趋利避害的应激反应,与气质之性的偏性及攻取相合,故肝之应为欲神。欲神既向下疏发肾命元神,又向上疏导心脑识神,主“食色,性也”等本能欲望[14],以及发挥将军之职捍卫生命意志、疏泄生命欲望,执行马斯洛理论的层次需要。
在三神系统里,元神、欲神、识神并非相互独立,而为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三神关系也遵循五行生克制化。水克火,肾命元神制约调摄心之识神,而肝之欲神在心肾之间起桥梁作用,作为枢纽主导疏泄,上接识神接受并内化外界信息以疏泄精神欲望,下承元神调节肾命以调动机体实现生理需要。
2 从元神、识神谈心肾相交
心肾相交,是中医藏象学的重要内容,在不同维度有不同的含义:心肾阴阳水火的制化,肾精心血的生化,及精与神的形神互通关系[15-16]。本文在已有的理论基础上,从元神与识神的关系切入,进一步阐释心肾的相关关系,体现中医更高层次的生命整体调控模式。“心肾相交”可概括为:水火既济、精神互生和君相安位、神神相守。
2.1 精神互生是心肾相交的基础
肾藏精生髓;元神、识神皆生于脑髓,脑是神明发用的结构基础,髓是神明发用的物质基础。脑髓受肾精、心血的濡养,精生血充髓以化神,精足血盈髓充则神旺。反过来,神亦可以御精役气。元神受识神激发而开放命门,调气血,通经络,和脏腑;脏腑调和,则精血充沛,气和髓充。如《灵枢·本脏》言:“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脏不受邪矣。”说明精充志坚、神抟体健是体用相成的。
2.2 水火既济是心肾相交的条件
心肾水火上下沟通,心火下行以温肾水,肾水上行以滋心火[17]。心火得水而不亢逆上炎,肾水得火而蒸腾气化;上下相通,气机升降如环,水火互济,阴阳平衡,气血经络脏腑得以调和生化。如《素问·六微旨大论篇》载:“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相降相因,而变作矣。”
2.3 君相安位是心肾相交的动力
相火为先天之火,源于肾命而寄于肝、游溢三焦,是生命活动的动力;君火为后天之火,发于心,为物所感而触发[18]。《景岳全书》载:“君道惟神,其用在虚;相道惟力,其用在实”,人体气血运行、脏腑调和,有赖于相火推动;生命自主活动则为君火所发起及推动,心动则相火亦动,进而由相火禀命来推动完成[19]。心君之火清明,则相火秘藏于位、动而有节,进而心肾交感,精血化生,藏泄得宜[20],元精充而元神固;精气散在三焦,荣华百脉,五脏得养,则神明有主,识神得以激发而成,君相安位,安心立命。
《素问·天元纪大论篇》云:“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君相安位,是维系正常生命活动稳定有序的动力机制,体现君相之火与生命活动的协调关系,是神能驭精役气之机要[21]。神藉此得以彰显表达,元神、识神得以相安立命。元神是生命内在自组织活动调控中枢,识神是一切思想行为之主宰。元神主导激发并调摄识神,识神亦反作用于元神,体现无为态与人为态的关系,亦是朱熹所谓“道心”与“人心”的关系,追求耳目之欲者是人心,追求义理者便是道心。君相安位,两神相互协调,如此心肾得以相交,精血互生,水火既济,阴平阳秘,气血充和而精气藏泄有节,如是则身心不病。
张大宁国医大师将心肾藏象理论与现代医学的“神经—内分泌”调节网络相结合,提出“心—肾轴心系统”[22]进一步阐述“心肾相交”。神经中枢通过下丘脑、垂体对肾上腺皮质和性腺进行调节;反过来,肾上腺皮质和性腺通过垂体或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如此以实现“心—肾轴心系统”的相对平衡,即君相安位。
2.4 神神相守是心肾相交的表现
肾命元神进而产生心脑识神,调节五脏神来统摄识神。陈士铎指出:“人先生命门,而后生心,其可专重夫心乎。心得命门,而神明有主,始可以应物。”识神借元神之灵,主后天思维意识活动,渐而发挥“任物”“统五志”等作用。另外,元神根于肾命,凭先天一点灵光,与天地相感,奉大道而行,无为而治,以道摄神,约束欲神承元神以守道,启发识神明理而不贪求妄作,识神便得以调摄,使其发用能合乎天理人伦,不受邪欲干扰,不纵欲肆意,不乖张妄为。识神得元神之道而中正平和。清代陈士铎在其《辨证录·卷四》中指出:“人之聪明非生于心肾,而生于心肾之交也,肾水资于心,则智慧生生不息;心火资于肾,则智慧生生无穷。”
识神调动、反馈元神。识神调动机体能动性,以支持元神完成生存繁衍等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元神奉行自然之道维系生命,识神内系机体、外联环境,通过欲望激发、君火启动,开放命门相火,相火代君行令[23],调动机体,发挥主观能动性,适应外界环境,推动人体生命活动。另一方面,识神可以反馈元神。识神平和,五脏神充,情志舒畅,则脏腑经络调和,气血精津充实。后天补养先天,即“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则肾精充盈,元神得养。识神有所追求,君火鼓动,命门开放,相火随之响应,五脏调和,精神焕发,机体呈现出积极进取的面貌。只要心君之火不妄动,心平则气和,肝之欲神上应之而疏泄调达有序,肾之元神得其养而固,则肝肾之相火动而中节[24]。水火相安,肝肾之阴亦不受君火所灼,如此种种,君相安位,神神相守,即《格致余论·房中补益论》所载:“盖相火藏于肝肾阴分,君火不妄动,相火惟有禀命守位而已。”欲不可过,亦不可绝,无论是生理需要还是精神需要,合理的、适当的欲求通过自身自组织运化则有利于人体的安身立命。
元神、识神相守以完成生命活动。神是表现,三神既各安其位,又统而为一,以精血为基础、火为动力,“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如是则神机通达,神明清灵[25],阴阳平衡,身体不病,正如朱丹溪在《相火论》中言:“人心听命于道心,而又能主之以静,彼五火之动皆中节,相火惟有裨补造化,以为生生不息之运用耳”。
3 从元神、识神谈心肾失交
“心肾失交”是郑义侯教授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提出的新概念。“心肾失交”与传统中医概念“心肾不交”,只有一字之差,然其差别截然。清代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载,“不”即“飞鸟上翔不下来也”。“心肾不交”即心肾不相交通,心肾水火既济失调、阴阳不能相互补益所致的病证[26],反映的是生理层面的异常表现,也体现了心肾的上下位置关系,与居高不下之飞鸟相应。心肾不交虽也有心烦不寐等精神情志症状,但其病机是心病及肾、肾病及心,或心肾同病,进而导致狭义心神、肾志发生异常[27],说到底是病理的形对神的影响,并未论及生命欲望的关乎神本身的异常。
“心肾失交”不仅涵盖了生理上的“心肾不交”,还包括心理行为层面的神神失守。“失”在《说文解字注》的解注是:“失,纵也。纵者,缓也。一曰舍也。在手而逸去为失。”可理解为一者逐渐脱离另一者,即元神、识神两相失守的过程,亦称为“心肾失守”。“心肾失交”,是心所主之识神逐渐背离肾所主之元神的主导和统摄,而出现思想失德离经叛道、行为失伦离奇乖张等心理行为问题的过程,正如朱熹所言之“心有疾疢”。这一概念的提出体现了对生命结构更高层次的认识,是对先于“心肾不交”的形神异常之前而存在的神神异常的思考。
在机体生长壮老的过程中,元神的含藏量逐渐减少,识神的发用逐渐强大,这本是生命的自然规律。但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变迁和发展,人们接受外界信息愈发多,思想碰撞愈发激烈,识神发用过多,甚至失控妄作。若不注意收敛识神、涵养元神,元神会因识神妄作而愈加幽微不清,即“质性彰而元性微”,亦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两者进一步失于交互相守,此即心肾失交。
识神发则君火动,相火随之,欲神为枢纽承下接上。朱丹溪著《格致余论·相火论》载:“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二脏皆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心,君火也,为物所感,则易于动,心动则相火翕然随之,虽不交会,精亦暗流而渗漏矣。”相火动而中节为常,动而无度则害[28]。思虑过重或欲壑难填,所求不遂,则识神过用,欲神承之,攻取之性盛而妄作,元神被蒙以致失于调控,肾命被过度刺激,相火乱动,气血逆乱,煎灼真阴,耗散精气[29],心血亏耗,而致神不守舍;甚者,识神大作,挟欲神逆道而行,反戈元神[30],出现心身疾病,即《清静经》言:“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需要注意的是,“心肾失交”是元神失于对识神的调摄作用的过程,是在神的层面论述的心理问题。形神分离的“形神存亡”[31]是心肾失交的极端状态,如《史记·太史公自序》所载:“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弊,形神离则死……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识神完全摆脱元神,两者失去维系,最后致神崩形坏,形神完全脱离,而出现癫狂等精神神志疾病,超出“心肾失交”的论述范畴,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心肾失交,身心忧苦,因气质之性不同,而表现为截然不同的情形。美国心理生理学家沃尔夫研究发现,情绪对躯体器官生理活动的影响程度取决于遗传素质(易感素质)和个性特征,此即《张子正蒙·诚明》所言:“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这与五行生克相应,肝主疏泄,肝为心肾之间的桥梁,心肾失交因肝的不同特性而有的不同表现。肝脏特质可大致分为“肝郁型”“肝亢型”及“中庸型”,肝之疏泄的过或不及,欲神在心肾之间所起的承接作用亦不同。
素体肝郁者,识神发用时,心火涌动,而肝气郁滞不畅,欲神无力承接君火,无法下达肾命调动相火,肾命不发,机体表现为性格柔弱,遇事逃避,甚则不思进取,沉默寡欢。欲念发动时,识神发用,君火亢盛,而肝郁无力疏泄,君相失交,无法正常鼓动机体,就会表现为人体有心无力,郁郁不得志,淡漠压抑,而出现躯体症状等心身疾患。
素体肝亢者,面对外界刺激,识神发用,君火鼓动,肝主疏泄,欲神随之,肾命开放,积极响应,人体就会表现为性格刚烈,斗志昂扬,奋发进取,生命活动力强。当有欲求时,君火炎动,肝亢躁动,引动相火,相火妄动,肝肾真阴被灼,阴不足而火愈炽,则表现为个人急躁冲动,激进极端,所求甚多,甚至欲壑难填,身心受损。
4 从元神、识神谈养生御病
识神发用则智慧出。正确的认知、基本的需求、正当的欲望,有利于身心健康,有利于人的生存、繁衍,也有利于推动个人及社会的发展进步。
然欲不可绝,亦不可不节。《素问·上古天真论篇》云:“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 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古之圣人通晓神志,在饮食起居上顺应天道,即可形与神俱,尽终天年。然今时之人,内有眷慕之累,外有伸宦之形,识神总处于亢奋过用的状态,所以要以元神摄之。如朱熹言:“人欲也未便是不好。谓之危者,危险,欲堕未堕之间,若无道心以御之,则一向入于邪恶,又不止于危也。”如前文所说,“心肾失交”是先于“心肾不交”的形神异常而存在的神神异常状态,故其治疗安神定志、顾护元神,调理气血,使血脉调利,不忘从肝论治[32],从而调和心肾,恢复心身健康。
以元神摄识神,调神以养生,更契合中医“治未病”思想:通过固护元神,巩固元神对识神的主导、调摄作用,使人体活动按照生命固有规律运行,思想行为持守中道;增强自我调节能力,恬淡静谧,减少邪念的妄作,避免五志过极反噬机体而致身心疾病。五色令人目盲,顾护元神,当静心养神,恬淡虚无,真气从之,如《清静经》言“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如此才能“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元神乃先天灵光,顾护元神,当顺应自然,“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合四时顺天地以益元神。养生先养心,调气先调神。简言之,养生需宜守道、持中、主静、合时,恰与朱熹的养生思想[33]相契合。笔者主张,为人做事、养生御病,需谨守“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